山 寨 版 的 天 仙 配

单国顺

山 寨 版 的 天 仙 配
张正熹

阜宁境内有一个东刘庄和西刘庄，两个大队只隔一条叫鸭子沟的小河。
东刘庄有一户人家，户主金碧水，是个种田的，大事小事“粗”上前去。他只有一个女儿，名叫金巧。妻子死得早，金巧就是他日做老子夜做娘拉扯大的，并为她念完了初中。
那时做缝纫是女孩子最吃香的手艺，因此，金碧水省吃俭用将她送到街上的缝纫店里学踩缝纫机。金巧伶俐，仅大半年，手艺便学成了。金巧手更巧，花式花样的衣服都做得出来，因此生意很兴隆，也因此这爷儿俩的小日子过得比别人家的滋润。
金巧一天天长大，也一天比一天美，喜得金碧水偷偷地笑，他做梦都想将女儿嫁一个像样的好人家。可女儿不争气，偏偏爱上西刘庄的一个穷小子刘放，这刘放除有睡在床上能见天的两间茅草房外，其他是“王小二过年，要一样没一样”，这倒没什么，因那时家家穷，尚有一个原因是这刘放的祖上是“富农”，他爷爷在文革中曾多次被革命群众套上高帽游过街。
可是女儿铁定心要嫁刘放，并不吃不喝，哭得死去活来。金碧水拗不过女儿，就对女儿说：“我也不要他三转（自行车、手表、缝纫机）、一响（录音机），也不要他大8套（衣服）、小8套（房中用品）以及49条腿（家具）做彩礼，只要他买来一辆新出厂的‘永久’牌自行车就行了。”金碧水谅刘放没钱没后门买不来，故提出这种根本不为过的要求。
果然多日过去，刘放连一个车影子也未买得来。
一日，刘放东凑西凑借了好几户才凑成20来块钱，买了糕点鱼肉等礼品，用两只篮子挑着，他想以此讨得金碧水的欢心，同意他和金巧之间的婚事。没想到金碧水横眉将刘放堵在家门外，骂道：“做你娘的梦呢，我就是将闺女扔下茅厕也不嫁你！”尚未骂完就飞起一脚朝前面的篮子踢去，又连上一脚朝后面的篮子踢去，只见那些无辜的糕点鱼肉连同篮子立即飞上了天，又落下了地，像天女散花。
“爸……”刘放懵了，想解释。
金碧水听到“爸”字更来气，因压根儿就没想做他“爸”，于是铆足劲对准刘放就是一个耳光，顿时，鲜红的血就像蚯蚓一样从刘放的口鼻中流出。金碧水蹦蹦跳跳像跳大神似的欲再打刘放，刘放则本能地用手一挡，未想到金碧水当时正踩在一条仍在翘尾巴的大鲤鱼身上，那鱼鳞滑，使金碧水失掉中心，刘放这一挡正好将金碧水挡了个“仰八叉”。金碧水跌得不轻就呼救，就骂大街：“救命啊，小‘富农’打死人啦……”
刘放飞也似的逃走了。
金巧感到对不起刘放，因这次送礼的主意就是她出的。想不到竟是这样的结局。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金碧水就起床准备下地了，怱见女儿的床空空的，他估计，这死丫头肯定到刘放家里去了。果然金碧水赶到刘放家时，就见金巧和刘放大汗淋漓地在推磨。
金碧水恨不能一口生吞了金巧，于是立即从腰间解下围腰布，将金巧拦腰兜住，像背一口袋棉花那样将她背走了。金碧水将女儿背到家，关上门，对其没头没脸就是一顿猛抽。后来有几个力气大的邻居才将门撞开，可是金巧已被打得没了气息。大家又是掐人中，又是灌糖水，好不容易才将金巧灌苏醒。
半夜时分，金巧又出走了，是同刘放一起走的。女儿被人“拐”跑了，这是件很丢人的事，但生米做成熟饭，金碧水对刘放这个女婿不认可也认可了，当然了，刘放和金巧根本不记仇，对老人很孝顺，这些都是后话。
再说刘放和金巧，他俩没去别的地方，径直去了上海，先为一家小饭馆打下手，后来刘放利用金巧会剪裁的职业优势，开了爿小成衣铺。经过近30年的打拼，终于拼出一片天。现他们已有一家规模不错的服装厂。因他们的婚姻带有传奇色彩，颇类似董永和七仙女，故他们最爱看的戏是黄梅戏《天仙配》，也爱唱戏里的“夫妻双双把家还”。他们也确实做到男恩女爱，夫唱妇随。后来他们直接将厂名定为“天仙制衣有限公司”以作纪念。金巧设计的“天仙牌”系列款式新、花样多、选料考究、质量好，很受国内外客商欢迎。
俗话说：“一人有福，拖纳一屋”。而刘放夫妇发了财不仅自家亲威沾了光，还又带动东、西刘庄及周围许多村，因这些村里有几百名青年男女在他们厂里打工。近来天仙服装厂又拿到了从欧美签来的几张大订单。刘放不得不亲自回来再招一大批工人。
当刘放的小车停在金碧水的门前时，喜得金碧水又支使人买酒，又支使人买菜，还张罗着邀哪些人陪客。一通忙碌之后，金碧水方注意到刘放的车子虽是黑色的，却有点异样，特别是车前的标牌明显变了样，他清楚地记得刘放小车的标牌是四个环连起来的那种（奥迪），现车牌换成小圆圈像四叶电扇形的，就问刘放：“车又换啦？”
“换啦，换成宝马的。”
“宝马，多少钱？”
“100多万。”刘放想逗老丈人：“这东西抵上那‘永久’的吧。”但知道老丈人脾气怪，怕刺痛他的心，话到嘴边，又被咽了回去。
“他娘的，这么多钱，让我坐坐。”
于是刘放打开车门，金碧水就将发福的身子塞进去。
“我亲乖乖！这‘小富农’……真他妈的有本事……宝马……100多万……金巧长着前后眼呢……哈哈哈……”金碧水坐在那松软的车座上，一边语无轮次地赞叹着，一边兴奋得用身子晃着车子，最后笑得几乎岔了气。
“爸，我不是‘小富农’了，而是‘大资本家’了――这是国家允许的。”刘放还想解释：“我们能有今天，完全是党改革开放的好政策带给我们的……”忽见老丈人光有笑容却不说话也不动了。刘放感到不对劲，就用手去试了试他的鼻息，才知他已没气了。刘放立即将他送往县医院抢救，可是医生检查后，又是摆手，又是摇头。
金碧水真的死了！
谁都知道，金碧水这老家伙一天两遍小酒，根本没病，是笑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