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铁血丹心 于 2011-11-10 19:27 编辑
转学生 最近,我遇到了一件头疼事。
那天,贾校长找到我,说有个亲戚放你班,请你多照应。起先我也没在意,班级转进个把学生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再说还是贾校长的亲戚,我爽快地满口答应了。
新来的学生叫林果山,长得文文静静、瘦瘦弱弱的一个小男生,平顶头,发微黄,小脸上挂着一副度数不浅的眼镜,脸色白皙,江西人,父母到我们这里做生意,他也跟着到这里来读书。看在贾校长的面子上,看在孩子文静瘦弱的份儿上,我把他的座位安排在前面,同班级里各方面都很优秀的一个女同学坐在一起。
开头几天,倒也平安无事。就是这孩子的学习成绩太差,语文、政史类的还能勉强跟班,数学、英语基本上一窍不通。有的课任老师找我,既诉苦又抱怨说:转进成绩这么差的一个学生,学校考核又要吃亏了。我能理解老师们的苦处,象林果山这样一个后进生,每次学校组织阶段学情调研考试,会给任教者学科均分拖一到两分的后腿;但我更能理解林果山的处境,他是外地转来的,用的教材和过去不太相同,教学进度也不同,跟不上班是理所当然的事。我好言劝慰着我们班的几个任课老师,请他们看在贾校长的面子上,给林果山多下功夫。我也找林果山谈了一次话,要他多努力,把拉下的功课补起来,更重要的是,成绩差点没关系,可以慢慢来,但不能违反学校的规章制度,要遵守班纪班规;他低着头,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除了唯唯诺诺的应答一两句,什么话也没有。我也找了林果山的同桌,那个成绩很优秀的数学课代表,请她多帮帮林果山,一起学习,共同进步,她甜甜的笑着,爽快地说:老师,没问题。
一个星期后,我还在上班的路上,德育处王主任打电话给我,说你班是不是有个学生林果山?我说有啊,怎么了?王主任说,他双休日在电子游戏厅打游戏,被我们查着了,你处理一下。
刚挂完电话,走到校门口,数学课代表的妈妈就同我打招呼,我问有事吗?她说无论如何请你帮个忙,把孩子和他的同桌分开来。看我一脸不解的样子,她接着又说:老师你不知道,她的那个同桌不但自己不学习,还捣乱,影响别的孩子,有时候还用笔尖戳孩子,我家闺女回去哭了两次,又不敢向老师反映,她同桌发狠说,如果告诉老师,下次戳得更重。我安慰了家长几句,承诺说一定把他们调开来,便打个招呼满腔怒气地到办公室了。
就在我盘算着该如何处理林果山的时候,贾校长踱着步,慢悠悠的晃了过来,他操着惯用的山芋腔中夹带着点普通话的味儿热情地问道:“林果山最近表现怎样啊?”我一古脑儿地把林果山的成绩怎样差表现怎样差还进电子游戏厅等等倒给了贾校长,听完,贾校长讪讪地笑着说:“不着急,慢慢来,多找找亮点嘛,还请你多费心。”其实,这也不能怪贾校长,虽说是亲戚,那也不过是个说辞,贾校长对这孩子也不熟悉,如果他早知道林果山这样的话,我估计当初他也不会答应转进这样的学生。我只好有气无力地回一句:“尽力吧。”
针对林果山进班的种种表现,我感觉有必要同他的父母沟通交流一下。我拨通了注册簿上林果山报名时留下的他的父亲的电话号码。我的普通话不怎么好,林果山父亲的普通话也不怎么好,我用庙湾方言缠夹着一两句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好不容易和他说明白,请他到学校来一趟。
我先将林果山叫到办公室,怒气冲冲地了解打游戏的情况。双休日两天,他玩了一天半的游戏,还有半天打了台球,问他为什么不在家做作业,他说不会做,我说练字读语文书背英语单词总会吧,他耷拉着眼皮给你个不理不睬。我又问他为什么用笔尖戳同学,他回说他们骂他,我说他们骂你就用笔尖戳人家?他又耷拉着眼皮给你个不理不睬。我只好转移话题,“你爸爸做什么生意?”“在菜场卖菜”,“你妈妈呢?”“也在菜场卖菜”。我端起了茶杯,莫名其妙的,口气温和起来。“你以前在哪里读书?”他抬起了头,镜片后射出来的目光少了些敌意,“在很多学校读过,我也记不清”。我惊讶并疑惑不解了,“怎么会这样呢?”正在我自言自语林果山欲说又止的当儿,一个敞着夹克衫满脸汗水的中年男人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进门看见林果山就问“做么回事?”看林果山不理睬,然后回过头同我打招呼。简单寒暄两句,我就把林果山进校几天来的表现和学习成绩太差的情况如实地告诉他,虽然不能全听懂我的地方普通话,但大体意思他还是明白的。我刚说完,他就朝着林果山满脸怒气地责问着“丁个嘎个”,一连串的“丁个噶个”后,我方才明白他问的是“真的假的”。
我倒了一杯水给他,让他坐下消消气。我们攀谈起来,从他复杂的方言腔里,我了解到:他有三个孩子,林果山最小,上面还有两个姐姐,大女儿在南昌打工,二女儿比林果山大两岁,跟他们一起在菜场里卖菜。老家除了十几亩地,三间空着的房子,别的啥也没有,为了生个男孩,十几年前他们夫妻俩就从老家出来了,出来后就一直没有回去过。
“为了这个孩子,我们不知操了多少心,吃了多少苦......”
我明白了,林果山是一个没有户口的孩子,是一个没有学籍的学生。在林果山的生活里,学校如同一个旅店,只是一个满足父母心理的灵魂栖息地,只是一个暂时能安置林果山日常生活的地方。
望着林果山父亲那种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望着林果山耷拉着眼皮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我知道林果山的父亲遇到的事比我更头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