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粥*厚粥 江苏宝应水泗中学 水调歌头 在我的生命历程中,最早占据我心灵并一直伴随在我的记忆里的,有两个人。一个是我的祖母,一个是我的母亲。 孩提的记忆里,家乡是热闹的,人气特别旺。也特别穷。穷得下雨天连一条硬真真的路都没有。上等人家能有一双滑亮亮的高靴子轮流出门穿;多半人家是手工自制的“皮脚子”,裹在腿脚上,时间长了,似乎同腿脚粘在了一起,一个人是脱不下来的。非得两个人相互帮忙,往下连翻带拽才能脱下来。两只脚、十个指头被闷得变了色、变了形;最穷的就是赤脚了。我家就属于第三类人家了。只有父母各有一双补了很多疤子的“皮脚子”。那是专门下田干活时才穿的,我们兄妹几人从不敢乱穿的。只有祖母的那双矮帮的,我们可以偷着穿上出去溜达一下,那根本就不是套鞋,而是直接用一块轮胎皮卷起来的一个皮筒子,成了我们摔跟头的器具,浑身是泥,哭着鼻子回到家里。少不了祖母的一顿说教,似乎才明白套鞋是不好穿的道理。 祖母是个“左撇子”,我记忆中祖母好像一直就是个老人。那时生产队从没要过祖母下地干过活。陪着我们的,就是祖母。父母成天在生产队里劳动,具体干什么,我们一概不知。听别人说,母亲是个劳动能手,每年春夏两季,母亲总能被大队评为积极分子,经常拿到草帽、镰刀、毛巾、瓷缸子等奖品和奖状,那个时候是我们家最快乐的时候,一家人的脸上总会露着笑容。然而,愉快的日子总是那么短暂。最令我们恐惧的就是母亲同祖母的争吵,几乎是无休止的争吵。祖母又总是以撕心裂肺的伤心的哭声结束了争吵。开始我总是弄不懂母亲为什么要同祖母吵,后来似乎听出来了,只是为了早上的早饭----粥。 那时的生产队,每天早上似乎都要打早工,所有的劳力都得去。父母是我们家最强壮的劳力,自然是要去打早工的。祖母年纪大,在家中一边料理家务,一边照看着我们。祖母起得特别早,总是在我们全家人熟睡的时候就起床了,扒灰、刮锅,到自留地上的菜墩上面锄草,顺便采摘点蔬菜回来,又是扫地,又是洗衣,等到把家中的事情做完,才叫我们起床。让我们一个个洗漱完,到天井的那棵高大的楝树下面的小桌旁边坐下来,一边看着祖母把茄子、瓜、缸豆之类的菜蔬切到水桶里泡着,一边等着打早工的父母回来吃早饭。 小桌上面放着一个特大的瓦盆。瓦盆里盛着一家人的早饭----用一种叫大麦片东西和少得可怜几粒米,不知道熬了多长时间的粥。揭开盆盖,可以看见那里面的米粒特别大,像过年炸的爆米花一般大。正是这一盆看上去很厚实的粥,成了母亲同祖母吵架的导火索。 母亲一揭开盆盖,便唠叨开了:你是成心不让我们一家人活了,这么厚实的粥,要多少米呀。你老了,能死了,你还要把一家老小拖住啊,我也没法活了-----左右四邻全都围了过来,有劝母亲不要吵祖母。说她也不是自己吃的……有的让祖母不要哭了,少拿点米不就行啦。祖母含着泪水诉说着,我哪里多拿米了,我是怕他们下田劳动身体受不了啊,只是把粥多熬了一会儿,看上去厚实一点,或许能撑一段时间啦……… 多少年过去了,父母亲已经年近古稀了,祖母是在近耄耋之年离开我们的,只是这次离开没有哭着离开,是笑着的,因为母亲没有为粥同她争吵至少也有二十多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