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里飞花令.青春】星光相映冷蒸香

西风独自凉

　　说到冷蒸，怕年少的朋友要问，“冷蒸是什么呀？”我也不知道“冷蒸”二字写得对不对，反正就是这个音。这是一种用嫩麦粒炒熟做成的食物，糯糯软软，清香扑鼻。
　　那是春夏之交，青黄不接之时，用以救急的一种食物。“那青黄不接是什么意思呀！”就是陈粮吃尽，新粮还没能成熟，家中断炊了，俗话说，大麦上场，饿死老娘。也许年少朋友不能相信会有断顿的事，只有经过那个年代的人才会真切的体会这些词的意思。

　　我最后一次做冷蒸，吃冷蒸，是七十年代初期的事。那时已过了吃不饱肚子的困难时期，但吃粮还是上计划的，多吃一两也没有。那时我在一个村小学当老师，二十来岁。和我差不多年龄的有五六个，两三个是城里下乡的知青，两三个是我们回乡的本地中学生。
　　也是这个立夏过了的时节，晚饭就着一盘咸菜，喝了两大碗玉米糁子粥，然后在校长带领下学习毛主席著作，每人轮着读“老三篇”，一个接一个发言，谈学习体会，斗私批修。搞结束，九点多了，校长回家看老婆孩子去了。我们有的家在百里之外回不了，有的家在附近不想回，也不用回，反正学校有宿舍呢。
　　月牙西斜，满天星斗，南风轻轻的吹，空气里弥漫着麦子的青香和杨槐花的甜香，谁也没有睡意。不知是谁叹口气说，“肚子饿了，来碗粥再睡多好！”
　　大家沉默。突然老谢冒出一句，“做冷蒸吃吧！”老谢年龄大，是我们的头。大家立刻兴奋起来，城里知青问怎么做，老谢说：“别问，听我的就是。”
　　趁着星光，我们背着书包，摸黑走进麦地里。老谢布置，每人要采一包麦穗，不准采一片，要间开采，别让人明天看出来。全是年青力壮的小伙子大姑娘，手脚麻利的很，不一会任务完成了，回到学校，找出一只大麻袋，把麦穗倒进去，小伙子们抡起来往墙上甩，不一会，麦粒脱下来了，用竹筛除去糠，倒进大锅，烧起火来。慢慢地炒，半个小时后，青麦粒散发出浓浓的甜香，就有女知青等不及，去锅里抓了吃，说熟了熟了，老谢说，“馋嘴猫，早着呢，不怕麦芒戳嘴呀！”。
　　于是出锅，又到外边风头上扬一遍，吹去最后的麦芒麦糠。用干净袋子装了，往老谢家去磨。有人说，女的就别去了，明早带给你们吃。可是一个也不肯留下，半夜三更的，一行五六个人，往老谢家去，幸好农家们白天都做累了，夜里睡得沉，谁也碰不到。老谢家只有他奶奶一个人，老人家醒睡，听见人声起了身，问做什么，知道了原由，骂了句“捣马叉的，什伲时辰了还不睡！”又怕石磨沾了灰尘不干净，磨好了冷蒸碜，把石磨搬开来，用清水仔细洗过，这才开磨。
　　知道石磨是怎么磨粮食的吗？石磨有上下两盘，中间有铁轴连着。上盘安着磨杠，又用“Y”型的树枝，双头处装上横木，单头上装上轴，做成磨冄，把磨冄和磨杠连起来，推拉那根横木，磨子就能转起来。两个人推，还要一个人拗磨，拗磨就是站在磨盘旁，扶着磨冄，往磨眼里一把一把地喂粮食。 别看这个活简单，没做过的真的做不起来，城里知青推也推不圆，拗时也总忘了喂麦粒，连着被我们骂饭桶，只晓得吃。好在有我们三个，拉得磨子滴溜溜转，隆隆的响声中，麦子化成一根根碧玉般的绿链子倾泻下来，扑鼻清香溢满了小屋，馋得那几个知青就想伸手来抓，我们故意拉得飞快，手伸来就被磨冄打回去了。

　　半盏灯油熬尽，冷蒸终于做成了。我们装一碗留给谢奶奶。其余全数装进袋子带回学校。这时东方已经发白，可是谁也没有睡意，立刻到厨房里，把冷蒸倒进大盆，又有知青贡献出半瓶白糖来，洒上新鲜的菜籽油，拌匀了，用手捏成一个个青团，大家有的站，有的坐，抓起来就往嘴里填，那个香，那个糯，那个韧，那个清爽可口，和着一夜的累和饿，一口一口的吞进肚里，直到大盆见底。

　　冷蒸真的有那么好吃吗？反正以后，我再也没有吃过那夜那种美食。不知你们有没有吃过，没吃过的想办法做一回吧，可是你们到哪里去找那种石磨呢？

林慧妮

没吃过这个东西，看起来蛮好吃的

西风独自凉

林慧妮 发表于 2018-5-5 19:29
没吃过这个东西，看起来蛮好吃的

也许是真的好吃，也许是因为饿而好吃。谢谢慧版光临！

铁血丹心

小时候吃过，但感觉“冷针”两个字不太妥，音有点像，但字形和吃的东西感觉一点边都没有。

西风独自凉

铁血丹心 发表于 2018-5-6 09:52
小时候吃过，但感觉“冷针”两个字不太妥，音有点像，但字形和吃的东西感觉一点边都没有。

百度了下，叫“碾转”或“捻转”，字义上是有了。可是与记忆中的语音相差太大，可能是方言的来去太大了！

又查了下，原来南通人叫“冷蒸”，我就是南通的移民呢！惭愧把老祖宗的话写错了，谢谢丹心朋友指正！去改了。

纳兰容容

西风独自凉 发表于 2018-5-6 11:36
百度了下，叫“碾转”或“捻转”，字义上是有了。可是与记忆中的语音相差太大，可能是方言的来去太大了 ...

这就是“碾转”，一种特色食物。

西风独自凉

纳兰容容 发表于 2018-5-6 11:50
这就是“碾转”，一种特色食物。

是的，我去查了，河南叫这个。谢谢了！

李永保

叫仁稔，小时吃过，是小麦或元麦仁做的

李永保

文章很好，足以传世。

西风独自凉

李永保 发表于 2018-5-10 22:50
文章很好，足以传世。

早晨好！
谢谢李兄点评，过奖了。我只是如实地记叙年青时的生活，穷和苦，但真实的快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