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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是海,最后是条子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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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1-19 10:56:5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随风飞 于 2018-11-19 20:41 编辑


(1)缘起——三个十年


    哦,山那边是海吗?——王家新《在山的那边》

    最初的那份渴盼,已凋零大半。但“海”意象却深深驻扎在了心底。依稀还记得,少年时为追寻大河,而跑遍邻近乡村的情景。

    故乡那井字形的叫作灌溉渠。东西向贯穿整个村子的,浅清蜿蜒,大概该叫作溪。而东西两侧奔腾不息的,大概才能叫河。河两旁是高高的河堆。走上去,都觉着累。堆坡上横竖种着十几株杨柳之类的树,河边上则以柴居多,河中则大半地方被浮萍占满了。

    稍长一点,就随大人到村西那旮旯转悠。田尽头也有一条河。那可叫大,将两岸分得很开。河中翻卷着浊浪,仿佛随时要扑上来似的。往来只能靠船渡。坡上满是泥沙,长着稀疏的野草。坡顶立着一排排竹子,也不知是何年代的。常有鹳鸟出没,偶尔也有白鹭。河有雄伟的名称——废黄河。后来知道再大的是江,更大的是海。村中有先生曾这样描述海,说它是无边无际。从那时起,我就立誓要看海。但海在哪儿呢?海落在梦境里。后来则像片孤零零的叶子处在窗前。

    十年后,终于第一次看到长江。江面一直向东延伸。我手指东方对自己说,海就在那儿……

    又十年,举家迁往黄海之滨。望着陌生的城市,就思忖着去看海。但俗事缠身,这一晃又是十年。

(2)缘定——三个三天

    而在这座山的那边,就是海呀 /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在一瞬间照亮你的眼睛……——王家新《在山的那边》

    终于站上海港时,我知道,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海在那里,但落在眼里却完全变味了。为此下定决心,定要重来。第三次站在这里时,竟情不自禁地跳到礁石上,我意识到,海第一次接纳自己了。

    夕阳就在海天相接处。烟圈一层层向外扩散。货轮像一粒粒鱼凫,在锈黄的海浪上沉浮着。海面这一块灰布,在光晕里变幻着皱褶。天际弯成穹顶,几缕慵懒的流云,挂在下面。望着这一切,原本像一张弓蓄满的情绪,竟突然松软了下来。那枝箭也不知所终。脱了鞋子,将一双脚浸在海水里,尝试着走了几步,一股凉意从足心传了上来,仿佛在强调,这才是海,是原初。身体也完全地溶解了,成为海的一部分。我没有为此高歌,也没有为此流泪。唯有静立在天地之间,与海对视,与之交流。放下一切羁绊,放下我执,放下一颗本就不堪重负的心,让海水承接下这份重量,让它解开这一切。
   
    海风鼓荡,莎莎声不绝于耳。这令我想起纤夫的号子。也在这一刻方明白为什么必须那样:从肢体到五脏,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剧烈地震荡着。一股遒劲有力的声音,从深喉涌将出来。潮汐般推向远方,爬上海岸,撞向礁石,扑向海藻、木舟。海水像号子一样,撞向膝盖,海水又像迷你狗那般,在脚下耳鬓厮磨。此刻,也唯有静静感受,方不负造物的良苦用心,方不负这几十年的日思夜盼。无论是一个人,还是两个。共同经历的,将成为永恒。即便将来淡了,散了,杳无音讯了。这一刻永远镌刻在意识石头上了。还去管什么身后的芳草萋萋,再身后的化工厂,以及再远方的尘世。

    为了记下这一天,我捡起一枚贝壳,将它抛向海面。在意识的深海区划下一条暗黑色的弧线。这基调是夜的,像极了人性的孤独。也许正是这种追寻,才完成了对孤独的求索。

     数年后,当我再次忆及,发现它未曾褪色,并历久弥新:在远处,像一个无言的圣者;在脚下,像一个懵懂的孩童。在远与近间,让我看到人性的多面。每次夜深,当我独自举起这杯海时,总有种速溶药丸滑向舌尖的感觉,淡淡的苦味,一道难以磨灭的辙痕。窗前的月色亦然舒朗,但最初的那一抹,早已留在了海边。

(3)因缘——三个三年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片森林,也许我们从来不曾去过,但它一直在那里,总会在那里。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春上村树《罗威的森林》

    偶然听说东台有一个黄海国家森林公园。就想着去一趟。这一想就是三年。

    直至姜桦兄牵头“浠沧月.黄海森林”中美田园诗会,才终于成行。置身森林,很难想象,五十年前竟是一片盐碱地。但脚下的泥土气息还是间接地告诉我,这里长眠着一片海。午后的光线半梦半幻。近旁的水杉,栾树,乃至易杨树,在溪流映衬下,显得更加静谧。但在谛听中,仍会有一些声音,从尘土飞扬的时间远景中传过来。

    有什么被触动了,甚至能听到冰层断裂的声音。从变迁的角度,毋宁说是沧海桑田。从空间的角度,它一直在。

    工作人员介绍,近几年时常会有野生麋鹿光顾,而丹顶鹤也有把这里当作“避暑胜地”的迹象。我们只能隔着季节想象了,冬意渐浓,兽鸟几近绝迹。也许是冬眠了吧?!侯鸟远行了吧?!无论如何,森林更加幽静了,海的留声机也因此变得更加清晰立体。

     站在栈道上,眺望东方,其境唯有苍茫二字可以概括:平原灰褐,地平线呈共面的弧形向两边延展。压在白色的底座上。莎莎不绝于耳,犹如不断敲击的大鼓。依稀有鸥鸟的缩影在玻面似的天空下滑来滑去。这令左心房如受撞钟。我知道海又以另一形态莅临视线了。

    回望中外诗人们,仿佛在看着另一群自己。历经光阴的洗礼,终于回到这里:海的远古猎场。如今海向东褪去,但遗迹留了下来。海的密码,在特定情景下,一次次地苏醒,以海市的形式。这一棵棵,一朵朵,一叶叶,一片片无不携带海的面目。仿佛在示意,在召唤。仿佛总有什么在心灵一侧持续地吟诵着。甚至在某个瞬间能感受到棒喝三声。但具体是什么,一时也说不清。

    有片刻,甚至会冒进地想象,海又回来了。但此刻它栖息于灵魂的海岸边,时起潮汐。

(4)因果——恍兮惚兮

    道之为物,惟恍惟惚。——《道德经》

    在大坝上远眺,目极之处皆是混沌。但知必有海浪汹涌着,必有海鸥、海燕等各色海鸟在盘旋,低鸣。也必有几片孤舟,还在海底静侯着主人。时光流转,岸边呼号的亲人也大概化作尘灰了。望着海的中年发际线灰蒙的底色,竟如望着一部史诗。浅滩上搁置着一艘渔船,每至汛期,海水就会折回来,把它托在海面。渔人就会与家人作别,去远方捕鱼。

    据说渔民这个群落,已经越来越稀有了。初冬留下长长远远的沙滩,让我们追逐,打闹。也为美女诗人,留出足够空间,去摄取如诗般的影像。摆在夏天,我们应正处于海面之下。得像鱼一样用鳃呼吸,像鱼一样游动。偶尔跳出海面,享受瞬间的日光浴。贝壳该在脚下飘来飘去,如果远处赶来一头巨鲸,必定会在此地搁浅。像一个硕大的天然邮戳,盖在这片“条子泥”上。大概也正是这样的季节,才有幸读到这封来自海洋深处的密信。具体写了什么已不必去深究了。但“条子泥”却在生于斯长于斯的心中,留下了永不磨灭的徽记。莫若说是一种图腾。

    与“珍珠港”、“燕尾港”等略显文气的名称不同,“条子泥”足够朴素,足够直观,直指本性。略带湿气却又富有弹性的沙泥地上行走,能让人忘却自重。十一点钟的冬日透过云层投下粗壮有力的光柱。像拳头一样砸在沙滩上。每一次抬头,都会被它的气流震动。天空中的流云要比平日所见小得多。丝丝缕缕,像一些不经意的标点符号。天空一如既往地蓝,随着海风一遍又遍地从天尽头,吹过来。此时联想到的词汇,竟是“乌托邦”。像一只鸥鸟一般,突地从地平线下掠了上来。携带着昨夜的乡村音乐,以及借由吟诵传递过来的诗意。茶吧里遐思的“条子泥”,与这“本相”强烈地撞击在一起了。突然意识到,“森林”与“条子泥”其实是“海”无数的“众生相”之一。以前曾多次瞻仰伟人故居,会因为这建筑身上的历史而感动。而今海的故居就在脚下,我却不能再借用感动这样的字眼。翻遍词汇,总觉得苍白无力。也许,只有像庄子那般逍遥其中,才是对之最大的礼拜。

    最初的海,因其大。后来是情怀。汉语中那些历经风霜的警言妙句,纷至沓来。比如海纳百川,比如沧海一粟,再比如海阔天空。当然,面对大海时,还会“春暖花开”。但现在单纯得只剩下“海”了。这样的回归,耗费了将近半生。当然,我们离“海”依然很远、很远。站在条子泥,甚至都没有看见一滴海水。散落盐碱地的盐分,也不曾见一粒。包括贝壳、小蟹,以及高亢苍凉的纤歌。望着空空如也的条子泥,仿佛读着一本无字天书。

    恍兮惚兮,不明之所以。此后数日,总难掩卷。在条子泥的张张摄影中踯躅不前。横生出一股“迷失”味道。

    这唯一的“天然去雕饰”的海乡,这最后的圣迹,不知还能藏匿多久。作别这古典的条子泥,氤氲于炊烟中的鸥鸣、汽笛,需要挥一挥衣袖。作别海之涯的文友,也需要挥一挥衣袖。

    最初是海,最后是条子泥。
发表于 2018-11-20 13:17:29 | 显示全部楼层
朱老师的散文行云流水,但又字字如玉.喜欢!
发表于 2018-11-20 14:48:05 | 显示全部楼层
大家气息的散文,读来让人拍案叫绝
 楼主| 发表于 2018-11-20 18:56:28 | 显示全部楼层
原色土 发表于 2018-11-20 13:17
朱老师的散文行云流水,但又字字如玉.喜欢!

问好老原,一些内心的想法,还显得凌乱。
 楼主| 发表于 2018-11-20 18:57:03 | 显示全部楼层
林慧妮 发表于 2018-11-20 14:48
大家气息的散文,读来让人拍案叫绝

不敢当。还显得凌乱,但都是个人的真实想法。
发表于 2018-11-21 08:19:57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又读了一篇。挺有风格,如老原所说:大家气息,喜欢。
 楼主| 发表于 2018-11-21 08:42:57 | 显示全部楼层
碧云天下 发表于 2018-11-21 08:19
又读了一篇。挺有风格,如老原所说:大家气息,喜欢。

发表于 2018-11-21 10:15:38 | 显示全部楼层
拜读了二遍,是感觉描述有些散乱。标题这一句,是想告诉读者什么呢?作者是要说滩涂“条子泥”最初是由黄海形成的,还是要说黄海一会儿是海,一会儿又变成条子泥呢?或许我的理解不对!
 楼主| 发表于 2018-11-21 14:57:58 | 显示全部楼层
顾林 发表于 2018-11-21 10:15
拜读了二遍,是感觉描述有些散乱。标题这一句,是想告诉读者什么呢?作者是要说滩涂“条子泥”最初是由黄海 ...

很珍贵。。因为我喜欢批评,但需要更加具体的。
 楼主| 发表于 2018-11-21 14:58:28 | 显示全部楼层
顾林 发表于 2018-11-21 10:15
拜读了二遍,是感觉描述有些散乱。标题这一句,是想告诉读者什么呢?作者是要说滩涂“条子泥”最初是由黄海 ...

很珍贵。。因为我喜欢批评,但需要更加具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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