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爱如“车”

亭湖孙成栋

父爱如“车”
孙成栋

       薄霭如练，迎风缭绕。冷雨潇潇，淅淅沥沥。
       周末之夜，依然坐在车里，等待下晚自习的女儿。看雨花在车窗玻璃上，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心头也仿佛有潮汐在涨落。我思忖着，那兴许是期冀在律动，是梦翅在开合，是憧憬在澎湃吧。
       凝望着被夜色笼罩，又被路灯染亮的车，牵念着孤灯下孜孜苦读的女儿，我蓦地觉得，一位父亲在孩子的生命历程中，不也时时承当着“车”般的角色吗？
       父亲——
       像发动机，驱动人生专列；像方向盘，引导成长方向；像车灯，照亮前行道路；像安全带，紧紧守护安康；像变速器，调节运行节奏；像刹车，避免误入歧途；像油门，给予奋进动力；像雨刷，扫除各种污浊；像座椅，给予温暖依靠；像轮胎，默默承受付出……
       是啊，就像今夜，有多少父亲在疾风靡雨中守候；就像曾经，有多少父亲，用脚步丈量苦难的长度，用脊背遮挡如磐的风雨，用肩膀撑起一座座爱的高原。
       思絮，不由得飞向多年前。蟒蛇河畔的小村里，那位年轻的父亲，将生活的苦水悄然咽下，将所有的辛酸平静地腌在自己心上。如今，他老了，老得像一张褪色的旧车毡，却依然把所有的期许隐匿心底，默默地，从不声张。
       拂去岁月的尘埃，那变暗变脆变薄的粗毡上，仿佛有生命的汁液在流淌。每一根纤维，每一幅图案，每一个印痕，都记载着一个故事，积淀着一份沧桑。
       那揣在怀里，从打工工地上带回的面饼；那省吃俭用，攒下的带着汗味的学费；那一次次被扁担磨得血肉模糊，又一层层结成厚痂的肩头；那换乘几趟车，从乡下送进城的油米；那从桅杆一般挺拔，到弯弓一样佝偻的脊背……一切，都化作心壁上的斑斑青苔，凝成车身上的薄薄霜痕。
      心羽，悠悠地飘向万里外。那冷峻如寒水，却又炽热似火焰、坚定似磐石的目光，汇织成一根没有尽头的风筝线。儿女的翅翼有多远，他的牵挂就有多长。那份深沉朴实的父爱，如土窑般厚重，沉沉地立在时光的河岸边，千年不语。
       还记得那一笔一划、工工整整，雷打不动地每星期一封的家书；那在附言栏里写上“不要太省，身体要紧”，又不忘添上“家里一切安好，老屋已加固”的汇款单；那托人捎来的，带着芦花清香的，暖脚又暖心的茅鞋窝子；那站在码头目送轮船远去，却始终说不出一句惜别之语的背影……
       “父爱是沉默的，如果你感觉到了，那就不是父爱。”冰心曾如是说。可我渐渐觉得，感觉不到的，是正当时的父爱，是应季的父爱，是鲜活的父爱，是丰水期的父爱。而当时光的列车倏忽驶过，一切成为过去时，那些喧嚣、无知、浅薄、麻木、虚荣、乖戾、虚无……如潮水一样退去，那所有关于父亲的温暖记忆，所有在粗疏的心檐下被风干的情愫，都会茶叶遇沸水般浸润开来、舒展开来、鲜嫩开来。
       这又让我想起李商隐的千古名句“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在我心目中，“此情”已从男女情爱延伸为父亲对子女的满腔深情。那时我们的“惘然”，常常夹杂着木然、漠然、默然，它们犹如一颗颗种子，不经意地散落在心田的角落里，却往往会在多年后的某个日子、某个时刻、某个瞬间，萌发成一瓣瓣怆然、怅然、喟然、潸然，在父亲生命的车辙里留下凄恻的印记……
       “叮铃铃……”随着一阵清脆悦耳的铃声响起，晚自习划上句号。学生们涌出校门，纷纷走向等候多时的“爱之车”。我也匆匆收起思绪，钻出车子快步走向校门，迎接在学海“弄潮”了一天的女儿。在牵过女儿手掌的一瞬间，我的眼前竟莫名地浮现出儿时的雨天，父亲撑着破伞在泥泞小道上步行五六里，来学校接我回家的一幕幕。尽管已过去了几十个春秋，却依然清晰如昨。
       恍惚间，父亲穿过风雨的瘦削的背影，竟幻化成一辆吱吖作响的破车，时常载着我、牵引我、砥砺我，在命运的弯道上顽强奔突，在生活的峡谷里来回穿梭，在一路颠簸中让汗珠摔成花瓣，在喑而不熄、细而不腻的情怀里踯躅前行。这辆满载艰辛的车，却在那个抵达幸福的时刻忽然放空自己，而后被我们的思怀一一填满。
        呵，父爱如“车”，一代代，驶过岁月的旷野……

林慧妮

周日就是父亲节了，感谢孙老师感人的文章

亭湖孙成栋

谢谢林版主鼓励！

斜阳

父爱如车，讲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