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生，我还会在那个路口牵着您的手回家

夏春华

夏春华

去去逾千里，悠悠隔九天。
题记：没有父亲的父亲节，致远在天堂的父亲。

      “五一”小长假后，再次见到父亲时，他正躺在市人民医院急诊室的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我握住他的一只手，哽咽着轻轻呼唤“爸爸”，父亲闭着眼睛睡着了一样打着呼噜，再也不看我一眼，好像太累了，睡得很香。看着他一动不动的肥胖躯体，我默默祈祷着他会醒来，睁开眼看看我们，甚至想象着他醒来后，发现自己在医院，开始责怪我们又送他就医，满脸的愤怒，嘴里嘟囔着，不看，不看，家去家去，现在就家去，说着就要扯掉身上的各种线和输液管……我们兄妹垂手站在他的床边怔怔看着他，任由他不停地指责，又喜又惧又恨，喜他再次挣脱了死神赢得了重生，惧他对救治他的医生有了怨恨而出言不逊，恨他再次将我们原本就忙碌不堪的生活再次升级，一个个不得不放下手中的工作，因他飞奔医院而来，日夜守护着病床上的他，连续作战困得人仰马翻，累得喘不过气来……
       可这一次，父亲一直在病床上静静躺着，在急诊室里抢救了五天五夜，一句话也没有对我们说，一直处于昏迷之中。忙碌的抢救室里患者走马灯似的来来往往，不得停息，有的患者被救护车送来不久，就在亲人们的眼泪中悄无声撒手离去，有的很快被转移到住院部，有的直接进了ＩＣＵ监护室……我们日夜守护着父亲，困得眼睛实在睁不开，就轮流到停车场的自家小车上打会盹。
       辛苦了大半辈子的父亲还是走了，往后此生无相见，我和兄妹们哭叫着“爸爸”，从此喊出的“爸爸”再也无人应声。这一次，我们兄妹一起把亲爱的父亲弄丢了，从此我们兄妹成了没有父亲的孩子。
       安葬完父亲回到城里，在电脑前刚敲下一行文字，我还是有点不相信父亲已经永远离开了我们，在２０２１年的这个夏天，我再也没有了父亲。在城里安家后每次回乡下的老家，我停好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奔向爸妈的老屋。父母在，家就在，回老家的理由总是那么理直气壮，回家看看爸妈。周日回城时我每每告知父亲一声。父亲走后，我只去看过三次老屋，未近屋前泪先流，再也没有勇气推开老屋的那扇门，我情愿欺骗自己一次次，我的父亲只是又外出散步了，很快就会回来……可父亲真的已经走了，走进了那个虚无缥缈遥不可及的世界。
       我再也不会像幼时在澡堂里那样牢牢捉住父亲的一根手指，这一次我是真的将父亲弄丢了，彻底地丢了，再也找不回来。
     我幼时有件糗事，父亲在我长大后依然乐此不疲说过好几次。我２岁多的那年冬天天气奇冷，辛苦劳作了一年的父亲决定去镇上新开张的浴室洗把澡，好好享受一次。我闻之哭闹着非要跟着去。父亲怕冻坏了我，只好将我里三层外三层包裹严实带上了。浴室里人声嘈杂，雾气腾腾，浴池里白茫茫一片，在浴池里戏水的我玩得不亦乐乎，猛一抬头，一下子找不到父亲的身影，张嘴不停地哭叫着要“爸爸”，直到伸手捉住父亲伸过来的手指，看到他乐不可支的笑脸这才依偎在他怀中止住抽泣，其实父亲就站在我的身后紧紧护着我，担心小小的我呛了水，年轻的他一把举起我，哈哈大笑……
     16岁那年初夏的一个傍晚，我犹豫了很久还是鼓足了勇气告诉父亲，周六我要和发小骑自行车去50里外的台城新华书店购买中考复习资料，父亲听后很大方地从家中仅有的５０多元钱中抽出两张１０元的人民币递给我，嘱我第一次出远门一路小心。可第二天就在我和发小刚兴冲冲骑出村口，我一眼就看见父亲在通往县城的路口等着我们，原来父亲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于是放下手中农活 ，陪我一起去县城购买复习资料。
      这几年父亲一下子老了，头发花白，行动迟缓。冬天，退休后的他总是一个人开着电三轮去镇上浴室洗澡。通往小镇的路上人来车往，父亲的视力越来越差，我不放心他独自开电三轮去洗澡，周末回家便开车带着他去镇上的浴池里泡澡，帮他搓搓背，上了岁数的父亲有点受不了浴池里的雾气蒸腾，我刚给他搓好了背，他就要出浴池，我只好将他搀扶到换衣间，递给他两个蜜桔，他就在躺椅上安静地剥着桔子等着我，当我冲洗好擦净身子回到换衣间，他会递给我一个剥好的桔子，我说带了好几个呢。你吃吧！父亲执意要将剥好的桔子塞给我，看着我三口两口就吃掉了，满脸的开心。
      父亲的身体这几年就像一台破机器，小毛病不断，三天两头去医院输液，每天都要吃大把的药，那些形形色色颜色各异的药被父亲一把把吞下去，可收效甚微，父亲好几次问过我，那么多的药吃了下去没用怎么办，我看出父亲的绝望无助，却束手无策。父亲辞世后，我恨不能狠狠给自己几个大嘴巴，总是忙，忙！想到这自责的我就悔恨不已。世界上最远的距离就是阴阳两隔，此岸、彼岸永无相见之日。
        我半世漂泊，只为虚名，为了生计，许多时候焦头烂额，几年前父亲倒是时常打电话给我，哪怕老家一点点小事也要电话告诉我，可我太忙，接到父亲的电话总是有些不耐烦,特别是失眠的父亲半夜三更打来的电话总是让我心惊肉跳，父亲在电话里总是寥寥数语，问我最近工作怎么样？是不是还是那么忙，再三叮嘱我自己照顾好自己，他和妈妈最近都好好的……只有我知道，父亲是为了宽我的心……现在想来孤独的父亲只是想在电话里和我说说话。
      父亲走了后，手机通讯录里父亲的手机号我一直没有删除，我会一直给那个号码充值话费，只因为那是父亲用过的手机号，留着我的一个念想和深深的怀念。
     自从买了车后，回老家方便多了，每次回到老家，停好车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即去老屋看望爸妈，好多次只看见妈妈在老屋前忙碌。我问爸呢！妈妈说，你爸散步去了，父亲散步一直有着固定的路线，我会在老屋后的水泥路上眺望远处爸爸的身影，在屋后的路口等着他一起回家。     
     父亲故去后的这些天里，每逢周六回去，我依然会情不自禁去老屋看看，可站在父亲曾经睡过的床前，看着屋里熟悉的一切，再也看不到父亲的身影……在一阵阵愧疚中泣不成声。怕妈妈伤心，我一次次偷偷去公墓父亲的墓碑前暗自垂泪，这才知道在我们的生命中，父亲在我们的心中注定有着很重要的位置，没有了父亲，我也是没有爸爸的孩子了，人总是在失去时，才知道悔恨，才真正懂了“雁去来年犹可见，我哀归处不相逢”那刻骨的撕裂痛……。只恨苍天无言，世间从来就没有所谓的如果……
     在梦里我一次次遇见父亲，可就是看不清他的脸，我有些生气地问他，为什么？为什么没有留下一句话就突然与我们阴阳相隔，我们还没来得及尽孝，此后余生“时闻儿女呼阿爸，唯我无言喊父亲”……父亲只是沉默，低着头不说一句话。
     如果有来生，我还会站在村中老屋后的那个路口，等着父亲散步归来，牵着他的手回家。
     愿来生您还来做我的父亲，让我来好好陪伴你，好好疼你，此生难报慈父养育情，来生不想再错过。

林慧妮

不好意思，最近一直忙，才看到你这篇文章

夏春华

碧云天下

父爱如山！

夏春华

碧云天下 发表于 2021-7-17 18:37
父爱如山！

问大哥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