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阿尔附近的吊桥
河上的吊桥
静静地躺着
望着那边的梯田
望着脚下洗衣服的女人
默默地承受着
一个半球的蓝天
岸边的荒草
问他爷爷的爷爷
河里的鱼儿
问她奶奶的奶奶
为什么这座生锈的吊桥
一直孤独地立在这儿
像一个苍老的守望者
将我们的忧伤都揽入自己怀中
为什么
他一开一合的大嘴
总是没有停止的那一天
当月亮再一次升起
他的皱纹又将变得晶莹
可是昨天
当月亮落下了
天边泛起鱼肚白
是河边的芦苇最先发现了它们
坐着四匹马的车
轰隆隆地来了
带着榔头和铁锹
带来了血腥和冷笑
小草醒了
小鱼醒了
就连河岸那艘即将走向人生尽头的破船
也睁开了双眼
他们都听见了
吊桥垂死的叹息
他的身子变得支离破碎
他用他最后的无力的眼神
向世界宣告
这是新的一天
血色的朝阳升起来了
远方的城市
又将开始忙碌的轮回
只是这一切
早已与我无关
Ⅱ盛开的桃花
十六年前
一位少年从天而降
洒下六颗种子
落下六滴泪水
少年离开的那一刻
新生的我们
将忠告抛到了脑后
我们兴奋地探出身子
望见了灰蒙蒙的天
黑沉沉的地平线
我们哭了
那个冬天的午后
我们懂得了孤独
后来
我们长大了
这片银白的沃土
成了我们欢乐的海洋
我们忘了篱笆外的世界
我们相视而笑 相依为命
白天开花 夜晚结果
我们吮吸着大地的甘霖
告诉自己
生命将天长地久
一晃十六年过去
那个从天而降的少年
早已出走天堂
那天他打开尘封的大门
带来了远方的消息
说着说着少年倒下了
我们看见他的嘴角淌着鲜血
我们哭叫着不知所措
那个曾经穿着白衣插着翅膀的少年
就这样死在了他自己栽培的庄园
他用尽了毕生的力气
回到了家
回到了我们身边
甚至来不及随手关上
那扇早已失去光泽的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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Ⅰ有四棵树的秋景
梵高 我们都是凡人
我们爱这个世界
却得到太多痛苦
天空的线断了
我们丢失了家的方向
梵高 我们都是朋友
一起走在沙漠上
寻找着水源
海上没有树的芳香
陆上没有鱼的狂浪
我们走在沙漠上
看到的是绿洲秋天的荒凉
让我们在这里歇歇吧 梵高
昨天在什刹海
你告诉我女人的秘密
今天我们却要死了
就像灰色的土地上
一根离群的树杈
我们为什么注定要孤独
注定要做荒原的奴隶
为什么四处漂泊
为什么来到这里
1989年3月26日
枯黄的地表下有没有孩子的呼唤
我们就要在梦里见面了
Ⅱ母贝花
母贝花 母贝花
垂下明亮的眼睛
摔碎庞大的身躯
母贝花 不要留在这里
不要留在未来
起风了
飘动的色彩吹过屋檐的眼泪
母贝花
冲向人群
将毒液洒向世界
失去了光泽与嚎叫的底蕴
母贝花 经不住玫瑰的诱惑
中南海挂起庄严的旗帜
昨天
顾城自杀的消息从大洋彼岸传来
吸毒者的末日就要来了
风雨飘摇的母贝花
带着生命和世纪末的红颜
踏上迢迢不归路
Ⅲ蒙玛特的风车
从这里经过的人中
有杜立特尔 海子
庞德 特朗斯特罗默
还有西尔维亚•普拉斯
这些流离失所的人
这些迷路的人
这些碉堡上的人
这些狂野的人
一起坐在泥地上
望着风花雪月
望着姹紫嫣红
在一个不会回来的季节
今天
连那些人也看不到了
那里只剩下一架风车
和几个行尸走肉的生命
那里野蜂猖獗
那里瘟疫横行
只有天空
依然蓝得苍白
用奄奄一息的双眼
翘首企盼一个不会到来的季节
Ⅳ巴黎景观•一八八七
一百二十年后
星光黯淡了
再过一百二十年
同一块地方
将被更名为中国北京
窗前的人死了
不会再有人站在窗前
于是几百个清洁工蜂拥而入
他们将房子清扫干净
他们把玻璃的窗子卸下
他们一张一张地运走了画家的九百九十九张床
他们摧毁画板 画笔 颜料、
他们敲碎家具 强奸模特
他们撬下墙上的石灰
他们站在空洞洞的屋顶上
对着空洞洞的世界喊
我是这里的主人
我从此站起来了
然后他们走了
留下一栋被洗劫的房子
和一座灯红酒绿的不夜城
Ⅴ玻璃杯与水瓶
窗外的人影
灯下的人影
他们在水中破碎的倒影
浓缩着百年激昂
孩子们的笑脸
挂着昏黄的泪水
腐朽的木窗外
一个远去的背影
讲述昨天
横在这里的尸体
有乞丐从远方走来
带来了枪声 人们的呐喊
乌鸦从低空掠过的优雅
马车碾过石子的惊蛰
都在昨天发生了
孩子躺在旧床上
发着高烧
念念有词
十八个圣人举着指挥棒
排着圣队走过广场
留下三千年星光
灿烂得天昏地暗
天将降大任于人间
又一个圣人夺过铅制的大权
挥动着日月星河
挥动着教父手中的上帝
挥动着瓶子里的水
和杯子里的鸡尾酒
桌子底下的人
仰望夜空
忘了将要到来的明天
硝烟四起
纸醉金迷
今夜无人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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