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至味（作品编号：049）

为你而来

　　我刚上小学的那段记忆里，似乎老被饥饿追赶着。醉里挑灯
醉里挑灯
　　年底，母亲从生产队领回的总是一张超支单。一家九口的大家庭，别说没钱用，连粮食也总不够吃。为了裹腹，不得不在荒坡上的自留地里种上大片大片的红薯，以接济一年的粮荒。醉里挑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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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吃饭时，我总希望在红薯多米饭少的大锅里，能捞出半碗纯稀饭，可是捞着捞着就猛盛一锅铲倒进碗里了事，早已饿慌的我实在没有那耐心。只是吃得多了，以后看着红薯便发愁。醉里挑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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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会有时来运转的时候。那天下午母亲出工后，祖父有点神秘地喊住我，让我陪他到集市上去一趟。这是祖父中风两年后，第一次提出上集市。我听了暗自高兴，因为我知道跟着大人们上集市，或多或少可以捞着点好吃的。祖父左边的臂膀已完全失去功能，他是靠右手拄着拐杖行走的。我小心地扶着他，和他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向集市方向走。醉里挑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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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集市离我们小队大约有三华里的路程，不知走了多长时间，我们终于到了。果然，祖父领我到了一家包子铺。有些狭小的包子铺里，半园的黑红木柜台就占了一半，柜台后面是方桌条凳，云遮雾罩，令人向往。胖胖的师傅柜里柜外忙个不停。祖父递上钱和粮票，说来一碗包面，十二个包子。师傅答应一声便忙去了。醉里挑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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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面上来了，祖父又让师傅拿来一个空碗，把包面一分为二，便和我一起吃起来。这半碗包面，我吃了很长时间，祖父也吃了很长时间，祖孙俩一直微笑着。那可真是人间至味啊！等师傅给我们上好包子，祖父拿给我两个让我吃，他自己尝了一个，余下的全包好，说是带回去给家人都尝尝。醉里挑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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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祖父到家的时候，母亲刚好收工回家。我有些炫耀地拿出还冒着热气的包子，准备给母亲和一家老少尝尝新，不料母亲怒容满面地走过来，一把夺过我手中的包子，说：“一个人去赶集就够显眼的了，还摆着阵去！还怕没人知道你们去吃包子！”醉里挑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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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劈头盖脸的一顿抢白，让我惊慌失措。我偷偷地瞥了一眼祖父，祖父仍旧拄着杖坐在房门边，他垂着头，像做错了事的孩子。再回过头看看母亲，她已满眼是泪。醉里挑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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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傍晚，我觉得是人生中过得最慢的傍晚。我不敢看祖父的负疚的眼神，也不敢看母亲泪迹斑斑的脸。醉里挑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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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睡的时候，我听到母亲在对祖父哭诉：“伯，您别怨我，我是怕啊……”祖父的声音也在哆嗦：“我不怨你，我知道你是为了这一家老小……”母亲是祖父留在家里的女儿，虽然父亲在外工作拿着微薄的薪水，但母亲依然是家里的顶梁柱，只有她才知道露“富”的后果。醉里挑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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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九月，祖父去世。母亲在祖父的灵前号啕大哭，长跪不起。那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中期。醉里挑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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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我和女儿也偶尔去吃吃包面和包子，只是为了换换口味。女儿是绝对不吃包面和包子的馅的，她只吃面皮。以前是愁吃，现在却是愁不吃。

　　我知道，相隔几个时代的她，是再也无须体味我的人间至味了，因为日益昌盛的时代本身，就是这一代人的人间至味。

[ 本帖最后由 为你而来 于 2009-8-30 10:07 编辑 ]

天涯倦客

真的是人间至味，感同身受。

为你而来

原帖由 天涯倦客 于 2009-8-29 16:58 发表
真的是人间至味，感同身受。

谢谢管理员来读，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