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村情事（之一）

林儿

　　村头，有一条不知从什么年代就留下来的小路弯弯曲曲。这是一条5尺宽的土路。每天村里的人们都沿着这条小路，从炊烟飘散的茅屋走向田头，洒下汗水；晚霞满天时，他们又沿着这条小路，从贫瘠的田头走回升起炊烟的小茅屋。
　　小路上有一条不到3尺宽的岔路，这条岔路是通向外面的世界的。从祖祖辈辈起，这条窄窄的岔路，就是村上那些读书、经商的人所走。这样的人很少，所以这条岔路就永远这样窄小，小路和岔路上走过小村庄上的一代又一代人。
　　如今，通往田头的小路还只有5尺宽，成了岔路，昔日的岔路却成了8米宽的水泥路，从村口一直通到国道上。
　　改革开放以来，小村里的男人或女人们一批又一批地沿着这条8米宽的水泥路走出了小村庄，走向很远很远的城市。有的村民一年回来一次，有的两年、有的三年或者五年都不回来。还有一些年轻人已经在外成家立业，他们似乎已经忘记了这个贫瘠的小村庄。只留下极少数的男人和女人在寂寥而饥渴的小村里演绎出一个个或苦或甜，或苦甜掺杂的小故事。
　　这个偏远的小村庄，祖祖辈辈以日出日落为节奏，有几多原始的冲动在静夜里跳荡。若似一团团萤火，放着幽光，几度野情，几度激荡。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小英躺在还散发着新婚温馨的被窝里，百无聊赖地按着遥控器。所有的电视频道都被她反反复复地按遍了，一遍又一遍。她就这样百无聊赖地按着，直到所有的频道都出现了“再见”和“晚安”。这时，她才不得不重新躺下来。夜已经很深了，可她，没有睡意。她在期待着什么？她渴望着什么？
　　秋收了。小山村里的一切都现代化了：播种，不用育秧，直接撒播；除草，不用人工，喷除草剂；收打，出力不多，有联合收割机，一次性完成。留守的男女们再也不用“出牛马力”地忙碌了。从前，每到大忙时节，老人就会暗示家中的年轻媳妇们：“晚上穿好长裤睡觉！”怕的就是年轻的汉子们“两边忙”，吃不消。现在村民们大忙季节无事可干；无事，也就难免生非了。
　　小英躺在床上，想着自己的丈夫。丈夫是一个闲不住的男人，新婚蜜月未尽，就抛下她打工走了。酿了20多年的炽情，在一个月的蜜月里陶醉了又陶醉，只给小英留下了陶醉后的回味与渴望……
　　
　　叫一声妹妹你听真
　　哥哥就在门外等
　　白天陪妹守床头哎
　　晚上抱着妹妹一头睡
　　
　　小英已记不清这是第几夜了，门外的男中音嘶嘶哑哑地一阵阵传来。可小英知道这是自己“惹的祸”，那天真的不该和他多说话，多看他几眼！想到这些，小英那受情欲激发而隆起发烫的双乳下心跳加速了。
　　“呸，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男人才走几个月就熬不住了。”小英在心中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句，就一头倒在床上。可她却怎能么也睡不着，她想自己的丈夫，也想门外的那个男人。丈夫说好了要回来过春节，可是这一年时间是多么难熬呀。
　　
　　那天，她在小街上无意中碰到了他。
　　“天成，怎么会是你呀？”
　　“哎哟，是我的大美人呀，失敬失敬，你怎么跑到我们这个穷山沟来啦？”
　　“瞧你，还是在学校里那个德性。”
　　“好好好，言归正传，你怎么来这儿了？”
　　“我怎么就不能来？现在我就是这个村子里的人了。”
　　“你……”
　　“别这样看着我好不好，我和成军结婚了。”
　　“这……真是我没想到的，我和成军是一个行政村的。没想到我一直暗恋着的女人，嫁到我的眼面前来了，真的是天大的讽刺呀！”
　　“你……”小英头一低，流下了一串真诚的泪水。
　　天成和小英是同班同学。高中毕业后都没有考上大学，便各自回到家中务农。
　　在学校时，情窦初开的小英，似乎总是发觉自己的背后有一双激情的眼睛在注视着自己。然而当她想要认真看一下，这究竟是谁的眼睛时，那一道亮光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一天，她在自己的课本中发现了一张小纸条。她立即抓在手里，看看有没有人注意到。还好，大家都在认真做作业，并没有人看到。她赶紧跑到厕所里，颤抖着打开那张纸条看起来：
　　
　　亲爱的小英：
　　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你就是我心中的仙女！自从我来到这个班上，就注意到了你。你的一颦一笑，总是牵动着我的每一根神经。我日夜想你，已经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小英，希望你能答应我，做我的女朋友，我一定会好好地呵护你。
　　我知道自己的自身条件很差，配不上你，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星期六晚上七点钟，我在你们村外的小树林里等您，我有话要对你说。我们不见不散。
　　此致
　　
　　敬礼
　　
　　你的崇拜者，天成！
　　
　　6月8日
　　
　　其实那天晚上小英并没有去村外小树林。她知道天成在那儿徘徊了大半夜。后来她去小树林里看到天成的一行行脚印，一块草地几乎都让他给踏平了。这时，她才醒悟，自己背后的那双激情的眼睛，就是天成。她对这个班上的大个子男生，也心存好感。他不但长得帅气，而且学习也好。她听他发过一次议论，就对他刮目相看了。他说：“报上说，科学家都认为只有类似地球环境的外星上才有智慧生物。这个说法是不对的，违背了生物多样性的原则。地球上还有厌氧菌，海底火山口附近还有只靠吃硫化物的动物呢。地球上的生态都不是一个模式，怎么能武断地说，必须有地球人生存环境的外星，才有智慧生物呢？”他语出惊人，连教生物的王老师说他的话“不无道理”！在同学中，他素有“理论家”的美誉。”但是女性的羞涩和学生的身份，使她不敢越过雷池。星期一早上，她看到天成向她投过哀怨的一瞥，心中不禁砰然一跳。她承认，如果当时不顾一切禁忌的话，她和天成在高中就会成为“地下”的恋人了，也许现在的丈夫就是天成也未可知。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夜深了。小英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和敲窗的轻叩声，那急切的声音是那么胆怯而炽热。小英紧紧地把被子蒙在火辣辣的身上和脸上，不敢去听窗外那敲动她心灵的响声。一会儿，她又情不自禁地探出头来，希望能再次听到那轻轻的敲门声，她暗暗下了决心：如果他执着地坚持着，我就开门！
　　第二天晚上，小英早早地关了电视躺在床上。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她一整天都恍恍惚惚，昨天晚上那“砰砰”的轻叩声一直在她耳边响着，仿佛敲在她的心上。一想起这个声音，她就脸红心跳，无法自制。她就这样静静地却不安宁地坐着在床上，她怕听到这声音，可也期盼听到这声音。
　　“砰！砰砰！”好轻，好急。她轻轻的骂了一句“死鬼，又来了”，却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一声：“哎，来了。”
　　小英翻身下床，心剧烈地狂跳起来，她伸出一双颤抖的手，挪动了门闩。
　　“不！我不能这样做。”她的心激烈地对抗着自己，“对……对不起，你回去吧。”
　　“砰！砰砰！”仍是顽强不止的敲门声。
　　小英再也控制不止自己，猛一下拉开了门闩，天成裹挟着一股冷冷的凉风卷了进来。
　　天成一步跨进屋里，小英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他紧紧地抱在怀里。
　　新婚后的激情与回味，久酿的情绪……都在这一瞬间暴发了。
　　墙上挂着小英和丈夫的结婚照，丈夫微笑依然。床上却滚动着两个热情喷薄的年轻躯体……
　　“小英，我想死你了！”天成喘息着在她耳畔说。
　　“天成……”小英热情地回应着。
　　“小英，我爱你！”
　　“天成……”
　　…………
　　他们紧紧地相拥着，忘记了一切。
　　“天成，我好害怕……”
　　“有我，你什么也不用怕！”天成一派男子汉的风度。
　　“天成，我们这样做合适吗？”小英怯怯地问。
　　“小英，我爱你多少年了，你知道吗？真是阴差阳错。可反过来说，上帝对我还是不薄，它还是把你送到我的怀里，你是我的，是我天成的女人，我们是有感情的，我们这不是乱来，如果你愿意，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
　　“我知道。可是我们毕竟不是合法的夫妻啊！”
　　“小英，都什么时代了？我们应该重新认识一些事情。比如我们的爱情……”
　　“天成，你别说了。”
　　“要说。小英，我们是有感情基础的，你总得承认吧？”
　　“是的。”
　　“那我们就要认识爱情和性爱，如何评价性爱？以前人总认为，凡是婚内的，都是道德的，凡是婚外的，都是不道德的。”
　　“是啊。可是我们……”
　　“小英，那都是以前的老皇历了。其实不管是婚内的还是婚外的，只要是有感情的性爱。就是道德的。”
　　“你……”
　　“其实恩格斯早在一百多年前就说过了，不过直到现在，也还有许多人不明白这个道理。”
　　小英知道自己说不过“理论家”，只是默默地抱着天成。
　　
　　天成走后，小英还是哭了。她觉得天成说的那些话，很可能不是恩格斯的原意。但她希望是恩格斯的原意。不过，她没有读过恩格斯的《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
　　那扇被天成打开的门却在秋风中晃来晃去。小英伤心极了，说不清是为了这次苟合的愧疚，还是为了远方的丈夫。
　　可事后不久，他们却一次又一次地犯着同样的“错误”……
　　春节到了，丈夫又回到小英身边。小英仍然温顺地和久别的丈夫亲亲热热，谈笑风生，可她心中总有一些愧疚深刻于心。她不知道春节过后，丈夫走了，她和天成会怎样相处……

天涯倦客

这是农村留守女人的普通存在问题，不是个别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