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里飞花令 关注 成长】亲近泥土

亭湖孙成栋

亲近泥土
孙成栋

          女儿还没中考的时候，我就不断接到各种各样的学生暑期补习推销电话，可我从未动心过。因为我深深地觉得，对如今的孩子特别是城里孩子来说，最需要补的其实是“亲近泥土”这一课。
          产生这样的想法，源于不久前发生的一件事。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星期天，我挈妇将雏去乡下走亲戚。下车后，一家三口走在乡间小路上，不时有一畦畦绿油油的蔬菜映入眼帘。突然，女儿指着不远处的一块田地赞叹道：“这里的麦子长得真不错啊！”我一看，这哪里是麦子，分明是韭菜！震惊、失望之余，又感到并不奇怪，眼下不少孩子对于农事知之甚少，闹出“五谷不分”的笑话也时有所闻。再联想到女儿平常不怎么爱惜粮食，劳动时还拈轻怕重，我暗下决心，一定要找机会给她补补农事课，让她在亲近泥土中获得成长的养料。
         中考一结束，我就利用双休日领着女儿来到乡下老家，一方面帮助母亲干些农活，另一方面也让女儿感受农事的辛劳。母亲有些舍不得宝贝孙女，说她这细皮嫩肉的，哪里能吃得下那些苦！我就和老人家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我的想法，母亲想想觉得也对，并感忆道，你们兄妹几个小时候什么农活没干过？这倒是真的。那时候，凡是用得着的地方，父母都让我们当他们的小帮手，扶犁把、拖麦捆、捉棉虫、锄秧草、摘豆荚、挖茨菰、采河藕、挑芫须、舂芝麻、掏墒沟、拾稻穗、堆秸秆、拣鸡粪……样样活儿干得棒棒的。就连每天早晨上学前，都要割上一大篮子猪草，然后带着满手的草汁拎上书包匆匆往学校赶。
         翌日天刚蒙蒙亮，母亲就起床了，她告诉我说要趁早凉去给秧苗除草。我一听，赶忙将女儿从梦乡中唤醒。匆匆吃过早饭，祖孙三代一起向三里地外的秧田进发。到达目的地后，在我的示范下，女儿将被露水濡湿的裤脚卷到腿弯处，然后跨进秧苗纤纤的清泓里。眼前一片葱茏的景色伴以清凉沁人的田水，让女儿很是兴奋。只是，这一田的连绵青秧里，哪里有什么杂草？在母亲手把手的讲解和示范下，女儿学会了识别伪装得跟秧苗几乎一样的野草。正除着草，女儿感到小腿上痒簌簌的，低头一看，白皙娇嫩的肌肤上吸着一只硕大的蚂蝗，一下子吓得惊叫起来。我连忙赶过来驱走蚂蝗，又帮女儿洗掉腿上的血迹。
         几块田拔下来，我和母亲薅下的杂草堆成一座“小丘”，女儿手中也已聚起一大捧杂草。清晨的风掠过旷野，带来阵阵凉意，可女儿的小脸上却汗珠涔涔。望着她腿上的瘀斑和脚上的烂泥，我的心头不禁隐隐泛起几分怜惜，女儿却指着身后翠生生的秧苗，笑道：这下，奶奶今年的稻谷可要大丰收了！稚嫩的童音宛若鸟鸣清谷，却带给我几许由衷的欣慰。
         过了几天，我办事经过老家，便顺道看望一下母亲和女儿。夕阳西下时分，小村里炊烟袅袅，母亲正在张罗着晚饭。见我回来了，母亲准备炒几个菜。我看着她手里的一小碗糁子，不觉想起小时候喝糁子粥吃凉拌马齿苋的情景，于是说，不用加菜了，就到田地里捋些马齿苋拌拌吧，正好也让女儿认识一下马齿苋。母亲一听，欣然同意，当即拎起柳条篓，领着我和女儿来到不远处的一处坡地上。坡地上成片成片的大豆苗郁郁葱葱，一丛丛赤茎的马齿苋散落其间，仿如绿毯上绣着一朵朵红霞。女儿陶醉于眼前的景致，竟忘了采马齿苋，在我的提醒下才回过神来。
          这马齿苋看起来鲜嫩纤柔，可根系却比较发达，要将它从泥土里铲起来并不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女儿年纪小，加上缺乏技巧，铲起来更是吃力。在铲一株个头较大的马齿苋时，她用力过猛，一不小心手指被小锹划了一道口子。顿时，鲜血像一只小蛇一样窜了出来，并在手指上乱爬。我连忙掐了一片草叶嚼碎，然后敷在女儿的伤口上，不一会儿就止住了血。晚饭时，女儿吃着香喷喷的麻油蒜泥拌马齿苋，仿佛忘记了疼痛，开心地感慨道：品尝自己的劳动果实，感觉真好！搛马齿苋时，女儿不慎将一片叶子掉在了桌上，马上忙不迭地拾起来放进嘴里。我和母亲相视而笑，沾上自己汗水的物什当然舍不得浪费！
         十多天后，我来接女儿回城，发现她与刚到乡下时相比，皮肤黑了些，整个人却更矫健了。母亲告诉我，这些日子女儿干的农活多着呢：给果树施肥、替西瓜打岔、帮红薯理墒、代南瓜传粉、为豇豆间苗……虽然一开始完全是门外汉，可在母亲的指导下，渐渐地能干得有模有样了。女儿自己也很有“成就感”，连连感叹：第一次离泥土如此近，就学到了这么多课本上学不到的东西。
         我在心里默默地说，亲爱的女儿，总有一天你会憬悟，我们每个人其实都是一株庄稼，永远离不开脚下的泥土……

林慧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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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湖孙成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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