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花令 季节 **虚惊一场

叶落知秋

初冬时节，一个中午，惠从县城踏上去上海的大巴车，室外的温度已经是个位数，加之多日连绵的小雨，人的体感便是格外地阴冷。车厢内的温度却是异常地高，混合着方便面、奶粉和人的气息，感觉快让人窒息。
车发动后，车上的售票员和副驾驶就在中间的过道搭着一块定制的木板开始玩起“炸金花”，边上一圈乘客围着观看，一群人玩得嗨，赢钱的不时高声大笑着，输了钱的嘴里笑呵呵地骂着，几个人玩得不亦乐乎，其中一个索性就脱下单薄的外套，只穿着夏天的短袖T恤，一手抓着牌，一手不停的擦着汗。
热死了，热死了，乘客中有人陆续在叫着，“师傅，这冬天了车里怎么这么热？” “师傅开冷气啊。”乘客你一言我一语叫喊着。
“这车上五十多个人，气温肯定高啊。”副驾驶摸着牌回应着。
“不好意思，和大家打个招呼，空调坏了，不是夏天所以没有修，请大家忍一下。”一个声音从驾驶室里传出来。
惠也感觉到闷热，但是她的内心却是冰冷的，这次她是到上海大医院去复查的。几个星期她都感觉到浑身无力，夜里经常因为出汗湿了内衣，她想起几年没有体检了，便抽了一个上午时间专门到医院去检查身体。
医生看完体检报告，抬起头来面色紧张地问：“最近身体有什么症状啊?”
“浑身无力，出虚汗。”
医生在一张B超报告上圈了几处，嘴里嘀咕着“低回声、环状血流”，他转头很严肃地对惠说，“下次来过例假第五天就要复查，最好去大医院，看现在这个报告不太好，如果检查确诊了就要考虑做手术切除一侧卵巢，在手术过程中看是否有转移，做进一步清理，你不要有思想负担，早期发现五年存活率还是很高的，……
嗡嗡嗡……
惠当时的感觉真是晴天霹雳，五雷轰顶，脚下像灌了铅似的抬不起来，记不得是怎样回到家里的，家到医院只有10分钟车程，她停在路上哭够了才回家。
回到家里她一直强装欢笑，辉看出了妻子的异常，晚上问她检查结果怎么样。惠如实相告。
两个人商量复查结果如果不好一定不能告诉双方四位老人，他们都70多岁了，经受不了打击，也不能告诉上高三的儿子，影响孩子高考。
几天来，惠总是在手机百度上反复搜索卵巢癌的信息和治疗，她知道这种癌的五年存活率好低；
惠上班的心情也是阴暗的，部门的事情她在心里默默的酝酿着接班人，该和领导推荐谁，把哪些该交接的地方安排好，以前她一直为之奋斗、并且即将做到的副总经理岗位现在也已经一文不值了，还有即将可能增加的二十万年薪也如泡沫般在心中破灭了。
她一到晚上就胡思乱想，脑子翻来覆去的想着有哪些需要办的事情，不时悄悄地抹着眼泪，辉在身边的所有安慰都似乎那样苍白无力。
考虑给几位亲人都留一封遗书，这些年一直忙着工作，亏欠家人太多了。
设想多少次陪老人们一起去台湾旅游看看阿里山没有实现，陪儿子到成都纯玩几天也没有兑现，陪辉去东北看看漫天的大雪也没有做到，因为她总会无休无止地加班。
黑夜里，惠一次次反问自己，这些年到底自己在追寻什么？对不起家人，没有了健康，眼前的一切都是浮云。
都说中年人病不得，死不得。惠终于亲身体会到这句话的现实意义了。
想到父母和公婆即将白发人送黑发人肯定不能接受，尤其是父母肯定要崩溃，一定要趁自己活着的时候把他们安慰好，还好有弟弟能照顾他们的晚年……
最放不下的是儿子明年高考，看病治疗一定要蛮着他。万一不行的时候给他留封长信，叮嘱他上了大学也要像现在一样努力，不要熬夜，不要吃垃圾食品，一定要注意身体健康……以后工作不要太辛苦，努力做好一个幸福的普通人就好，惠心里希望儿子不要遗传自己要强的基因，工作太拼而透支自己的健康；
惠一直在纠结，和辉说些什么。两个人从谈恋爱到结婚20多年了，从来没有吵过架，她希望辉把自己的骨灰撒到一颗树下。他希望等她走了三年以后再找新的女人，不然会让她的闰蜜们瞧不起他。惠以前一个女同事去世不到半年，死者的丈夫就娶了小妻，让惠觉得他们以前的感情都是假的。她一定要说服他找一个新的女人，如果不找，下半辈子太寂寞。但是不能找得太早，不留骨灰是不希望辉以后为难，祭奠亡妻肯定会让新妻不爽。如果他能在心里默默的想起她，也不枉他们一起走过这22年了。
单位的同事有时间就在群里打个招呼了，手术加上化疗，有可能就不能上班了，如果是晚期癌症，就要和他们永别了。
大巴车一路行驶，惠好像听不到车厢里的吵闹，打牌声，听不到小孩子因燥热而发出的哭声，一路向南，窗外，南方还是秋天的景致，树叶还是深绿色的，没有掉落，惠无心细细欣赏。
她塞着耳机，不时地想着各封遗书的内容，不停地用纸巾抹眼泪，边上的姑娘奇怪的看看她，没有说话，心里估计着她一定是在听着伤感的故事吧。
医院里温暖如春。惠的心和手脚一样，都是冰冷的。
挂号、抽血、B超、CT、核磁、针穿活检……她机械的配合着医生做着各种检查。预约和等待报告一共要3天时间，这过程像漫长而黑暗的冬季。惠就把自己窝在医院附近的快捷宾馆里，在手机上动情地写着遗书，慢慢地流着泪。
惠感觉就象刽子手已经把一根绞索挂在了她的脖子上，只等一句“开始”。
另一边，辉不停地发信息或是打电话，亲爱的，报告出来了吗？医生怎么说的？我不该听你的话，应该和你一起去，你说两个人出来怕家人怀疑，我早知道儿子托给姐照顾几天好了。我后悔死了，让你一个人去面对。你一定要想开啊。家里人不能没有你。
第四天，专家门诊前的叫号机上终于出现惠的名字，惠感觉到自己的脚像踩棉花一样不听使唤。
“我从诊断系统里调阅了你所有的血生化、影像检查报告，还有活检的病理检查报告，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你的白细胞低下，所以会产生浑身无力的症状。另外，卵巢上长的应该是个良性的小囊肿，暂时不要手术，半年内注意复查，如果没有长大暂时不要管它，如果长了，就做个小手术切除。看你的这个职业，应该是平时比较劳累，这次给你开点升白细胞的药物，记得不要疲劳熬夜，好好休息，工作不要太累。女同志这个岁数工作生活压力很大，尤其是你这样的职业女性更不容易，里里外外一把手，上有老下有小，抵抗力差，容易生病…”
谢谢你医生…谢谢你。听完医生的话，惠深深地弯腰致谢，情不自禁地流着喜悦的泪。
出了诊室，她激动地打电话给辉，“检查结果正常了，我没有得癌症。”
“太好了，你这么善良，老天有眼不会欺负你的。你好好休息一下，去大商场买几件新衣服，你看你平时老是穿着那几套职业装，买两套高档的，换换休闲的放松自己，还有再换一套好的化妆品保养皮肤，你要把自己照顾得好好的，我老说你对自己太刻薄，我心里总会内疚自责，不能挣大钱，还让你辛苦工作，儿子考上大学后会自己争气…”惠感觉到电话那头满是激动和喜悦。
惠出了医院闻到一阵一阵的幽香，寻味望眼，原来是晚桂盛开，到底是南方，冬天了桂花还在开着。在人行天桥边缘挂着白色的吊篮，里面盛开着黄色的、紫色的、红色的花朵。街头上的美女还是穿着薄薄的衣服，显着曼妙的身材，化着精致的妆容，美美的样子看着就是一种享受。
回程的大巴车坐着非常舒适，惠听着愉悦的音乐，她边笑边流泪看着手机PAGES文稿里几个遗书的初稿，本来准备删除，决心还是留下。
她在备忘录里写了一封辞去高管职位的申请，她要求做公司一个普通的职员。
她打开携程旅行，选择了三个目的地，台湾、成都、东北……
末了还加上了西藏，那是她自己这么多年一直想去的地方。

林慧妮

人呢，还是为了自己要活轻松点

碧云天下

这打拼，真的更要善待自己

顾林

真的是虚惊一场，想来医生的误诊也真的会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