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爸爸活在世上

若婴

若是爸爸活在世上
文/若婴

      若是爸爸活在世上，应该80岁了。让人痛心的是，爸爸在52岁的正月十六日因病离开了人世。28年来，爸爸的音容笑貌一直活在我们的心里。
      多么希望，28年前爸爸的离世，只是一场远游，爸爸是会回来的。亦或，爸爸瘦弱的肉体，消遁于人世，而他的灵魂托身附体为人，也是极有可能的。因为，他舍不得离开我们，我们也舍不得他离开。于是，我们一直在等，等候爸爸的归来。
      小时候，奶奶讲过一则故事，传说某大户人家的丈夫临终前要求家人将他的尸身停放七日，七日后他若不能醒来再下葬。可，七日后，当他的灵魂游历归来，却找不到自己的尸身了。原来，在他离世三日后，家人就将他的尸身下葬了，还不了魂的他只得借尸还魂。于是，借尸还魂的他，摸回村庄、摸回家，却没有一个人肯认他，尽管声音很像，从前的事情也讲得滴水不漏，可由于长相不同，大家就是不能接纳他，说他是骗子，不但不让他进家门，还将他赶出了村庄。于是，他只得伤心地哭着离去。
      唉！要是爸爸也像那人能找回家多好。若是爸爸能找回村庄，找回家，我们一定欢喜得不行，怎么会不认他呢？所以，我们一直在等，不但等，还一直在找。
      是姐姐先找到了他。他姓柏，和在镇上工作的姐姐同一个单位，只是长期驻村工作。他的脸型、声音都像极了爸爸，就是偏胖点儿。听姐姐描述后，我们全家人伺机去瞧他。像，真像，我们热情地喊他柏老爹。于是，每逢柏老爹到镇上来开会，姐姐都会主动找他唠嗑，甚至，将妈妈接过去，多瞅上几眼。妈妈则直言不讳，拽着柏老爹的胳膊说，柏老爹啊，你长得真像我家孩子的爸爸，能看到你真高兴啊！柏老爹知道实情后，没有恼，反而哈哈笑道，我一下子多了几个儿女，是我的福气呢！可是不久，年岁已高的柏老爹退休回家了，从此，我们很难再见到他。妈妈遗憾地说，要是你们的爸爸在，也和柏老爹一样，该退休拿养老金了。是的呢，爸爸曾经是市磷肥厂的老工人，虽然改制后的磷肥厂已经不复存在，但和他同龄老工人的福利、待遇都有了妥善的安置。若是爸爸活在世上，也一定领着退休金，和妈妈一起安度晚年呢。我们想象着爸爸领取养老金的模样，既心酸、又自豪。
      一日，我也找到了爸爸。爸爸长成了影视表演家李雪健的样子，正站在鲜花丛中发表演出感言呢！我将视频发到朋友圈，家人、亲戚、朋友看了都说像，就是声音有出入。爸爸的口音乃扬州腔，比李雪健的好听多了。于是，李雪键所有的影视作品都成了我们全家的最爱。妈妈自豪地说，要是你们的爸爸在，也和李雪健一样，讲起话来，一套一套的。是的，爸爸的口才好，厂里、村上就算他能写会说了。想当年，厂里来人，村里议事，总会请爸爸到场呢。说起影视表演，又让我想起了爸爸的喜好。爸爸忒喜欢听台湾歌星邓丽君的歌，改革开放之前，邓丽君的歌被视作靡靡之音，公共场合是很少播放的。我八岁那年，爸爸妈妈带着弟弟去集市上买了台收音机。清楚记得，快到家时，六岁的弟弟拎着摆着收音机的竹篮走在前面，爸爸妈妈笑眯眯跟在后面走进了家门，我和姐姐高兴地迎了上去，一家人喜不自胜。于是，每到星期天，在城里上班的爸爸回到家，总会美美地收听几曲邓丽君的歌。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家有了黑白电视机，生病赋闲在家的爸爸最喜欢看的节目是新闻联播，他尤其迷恋播音员邢质斌，夸她音色好，气质佳；其次是爱看各种电视剧连续剧，《霍元甲》《陈真》《红楼梦》《三国演义》都爱看。现如今，文艺世界百花齐放，电影、电视、MTV、视频，异彩纷呈，若是爸爸活在世上，听的、看的，想啥是啥，多好！
      而今晨，我又从已经废弃了的神龙车站前经过，看到了那个神似爸爸的人。那人不是柏老爹，更不是李雪健。据我多日观察，那人每日的工作就是站在车站前招揽顾客。有客人想进站买票的，必定先被他喊住，问声去哪里啊。顾客不搭理他，他便知趣地离开了；顾客若搭理他，他便挥舞着手臂，指指画画，亦或领着顾客往某处停着的长途汽车走去。我始终弄不明白此人的工作性质，甚至有人说其是令人讨厌的黄牛，可我却对其厌恶不起来，因为此人像极了爸爸。再说，随着盐城汽车西站的建立，神龙车站已经废弃，很少有车辆从此处经过了，可那个像爸爸的人还是时常在神龙车站门前逗留、观望。每次见到他，总使我想到，若是爸爸活着世上，或许比他显老些，必定不像他那样整日徘徊在车站前靠拉客赚钱，爸爸有退休金，生活不成问题。再说，现如今，全社会掀起了全民阅读的热潮，各街道、社区、村居、学校，纷纷开设了图书室、书屋、书吧，喜欢看书读报的爸爸肯定和那些喜欢读书看报爱追剧的老人一起，正在阅览室享受阅读的快乐呢！
      如今，为了提高广大市民的生活质量，路道、河流整治一新，休闲公园到处都是，若是爸爸活在世上，肯定会翘着大拇指不停地夸赞家乡的新变化。想当年，爸爸靠着一辆双杠自行车辗转于城乡的石板块道、砖头路、狭窄的泥路，出行相当困难。眼下，条条大路通罗马，城里、乡下的柏油马路、水泥路四通八达，电瓶车、小轿车早已经走进寻常百姓的家庭，出行难已经成了历史。
      早在十年前，当了一辈子农民的妈妈就搬进了农民公寓，还领到了每月330元的社保。她常说，好日子都被她享受到了，若是我们的爸爸活在世上，吃的，穿的，用的，啥也不缺，啥都好，日子过得甭说多滋润了。
      真的，若是爸爸还能活在世上，多好！

林慧妮

思之深，念之切，感人

碧云天下

离去的思念，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越发的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