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

随风飞

    足足三个月，除了买菜，就整天地待在家里。而在买菜的那几次，也总是躲躲闪闪。

    偶尔为自己过分警惕而暗自发笑。但这一朵小小浪花还没成形，就很快被主流思想给掐灭。即便是疫情下降至三级响应的今天，我仍与行人保持着相当距离。也许，是距离隔开彼此。太阳很是晃眼，这让我一度不太适应。仿佛在黑暗里生活得太久，久得让我忘记这早已是花开满地的仲春。

    我走得很慢，慢得有足够时间去环顾四周。行人渐次增多，车如流水一般。店面也迫不及待早早开张。有好些人早早就把电动车停在路边，等待新一锅淮安大馒头出笼。这真是个新鲜的早晨，蒸笼上方弥漫着雾气，将景道树上的鸟鸣也寻熏染得充满麦香。枝叶每晃动一下，就有片片面粉味儿掉落下来，以填补对终极食欲的无穷想象。

    不自觉行至一处十字路口。路口或许太小，以至于未曾设置红绿灯，只设置礼让行人的警戒和探头。我就站在路口，看着行人一拨又一拨过去，看着车辆一辆接一辆等待行人。

    又狠狠抽了一口。烟雾顺着鼻孔和唇缝间缓缓流出去，遮挡住我与整个街道。透过烟雾，看见一位老妇佝偻着腰从对面走过来，一顿一顿地，这节奏很像一串省略号。烟雾渐次散去，她的皱纹与白发更加清晰地印入眼帘。咳嗽声也像鹄子一样，落在身体的这个笼子。我不由皱了皱眉，不自觉挪了挪。就在我思忖着是不是要离开时，老妇人倒了下来。在一辆辆汽车巨大的喘息中，她的倒显得那么滞缓，那么轻。

    情感告诉我，  “我应该去扶她起来。”  但理智又说：“但她咳嗽。”

    “啊，差点忘了，她该不会是假摔吧！？拽住我咋办？”我开始转向，并为理智感动骄傲。我继续沿街道走向下一个路口。

    人行横道前拥堵的汽车像烟雾一般渐渐散去。老妇人在地上撑了几下，又躺了下来。在阳光照耀下，像一块扎眼的胎记。我扭头看着这一切，心中莫名地隐痛了一下。仅仅是一下，便将思绪搅得五味杂陈。街道西侧早已被围墙隔开来，围墙内正有序拆迁。街道东侧的一排门面，虽然热火，但墙瓦早已斑驳不堪。这一切将很快会被新的建筑替代。一个时代的印记也就此从现实中抹去了。用不了几年，记忆就会模糊，陈年旧事也会因为没有实体的支撑不再稳固，甚至土崩瓦解。“记忆缺失症”将永久地肆虐人的心灵。也许，远不止记忆缺失那么简单。

   老妇人一边呢喃一边挣扎着。我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犹豫着转过身子。钟槌撞击着我体表内的那口古钟。撞击使它的尘灰簌簌掉落。我微闭着眼开始往回走，撞击慢慢恢复了节奏，撞击产生的钟声也缓缓扩散至整座寺院，覆满空山。在聆听中，我忆起第一次溺水时，一只粗糙的大手猛地把我从沟渠中拽起来。忆起第一次崴腿时被好心人送回家。忆起高热时亲人背我经过的那座坟场……我庆幸又越过了一个坎。内心因激烈的思绪，而日渐沉静。我把手缓缓伸过去。

   这时，人行道前一部红色轿车车门打开，下来位年轻女士和一位十来岁男孩。扶起老人，进轿车，然后迅速离去。我的手为此停顿了三秒钟。许多年后，当我回忆起这段经历时，正推着小孙子，经过这处街道。道路又宽阔了许多，蜘蛛网状的高架把蓝天白云半路劫走了。留给我的，只有硕大无朋的阴影。也许不是阴影，我们只是在隧道中前行。我曾经被很多年轻人扶着走过人行道，并被他们制成短视频，发布在网上。大孙女曾经把视频给我看过一次。视频中的老人看上去很陌生。像从虚空中生出来似的。但这是现实，我在内心不停地提醒自己。以至于孙女说了些什么，完全没有听清。

  多年后，每当漫步街头，总有种被光阴绑架的感觉。我很想点燃一支烟，终究没有点燃。老人后来怎样了？成为这段回忆的咖啡伴侣。我喜欢无解的问题，喜欢这种无意义的消磨。

  拥挤的地铁口，塞满指示牌。稍不留神，就会走错方向。我从不看它们，因为任何一条路，皆指向终点。

天涯倦客

有深意的一篇。

随风飞

天涯倦客 发表于 2020-4-6 21:57
有深意的一篇。

希望通过这样的形式，写一点所思所想，所见所闻。以自己的方式。

admin

主要是受南京彭宇案的影响

随风飞

admin 发表于 2020-4-7 15:47
主要是受南京彭宇案的影响

社会的现象映射在人的心里，会形成一种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