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液室小记（四十九）请给一个信服的理由

夏春华

输液室小记（四十九）


                                                                    请给一个信服的理由
                                                                              夏春华
      输液室里，穿着时尚涂着口红的的洪奶奶一口口“侬来侬去”的上海话，听得大家晕头转向。大家都觉得有点奇怪，可她来照应输液的洪爷爷却是一口地道的盐城话，两人话不多，赌气似的一天没几句话，只是洪奶奶不时接到电话，满嘴的上海话，爆豆子似的又快又急。
     输液室里大家一个个满脑子的疑惑，三天了，老两口加起来没有二十个字，洪爷爷脸色冷淡，洪奶奶接完了电话，不时转过来看看洪爷爷输液袋里还有多少输液，看洪爷爷脸色，知道他要小便了，赶紧拎起输液袋，给洪爷爷的膀子助把力，两人来去无话，真是奇了怪了。
      几个陪孩子来输液的女人终于憋不住，一边互相嘀咕着，这老两口真有意思，都七老八十了，还互相斗着气，何必呢！真是好玩，这个世界真奇妙啊！
     三天后，洪奶奶和洪爷爷没来，几个女人显得很是失望，互相用眼睛询问，对没有打听到老两口一点蛛丝马迹的消息失望不已。
      那个上海老太太好时髦哟！怎么就嫁到了苏北乡下来了？
      一个女人赶紧插话，你别说，洪爷爷年轻时一定是个超级帅哥，你没看到他眉宇间的俊气，年轻时不知迷倒多少小姑娘呐！
     小娟你真是花心呀！只听说人家小姑娘有大叔控，你居然有大爷控……
     俗话说一个女人顶５００个鸭子，三个女人一台戏，叽叽咕咕说笑不停，输液室里顿时热闹非凡。
     人家根本就不是两口子，好不好。陪着孙子来输液的邓奶奶话一出口，石破天惊，连护士台的两个小护士也被吸引了，转过头来想听邓奶奶的下文。
      小娟一拍大腿，我就说有故事吗？哪有老两口到老了还这样闹别扭，爱理不理的，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嘛。
      邓奶奶不紧不慢地说，以前两人是两口子，不过后来离婚了。众人更是满头的雾水，都离婚了还有什么照应头，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这上海老太太也真是闲的，好端端的上海国际大都市不呆，跑到盐城这小地方来。
      盐城是水绿城市，空气比上海好一百倍好不好？女人小云冷不丁来了一句。
     邓奶奶说，洪奶奶年轻时从上海来到盐城近郊的青墩公社插队，挺标致的一个白白净净大姑娘，才十七八岁，从小在大城市上海娇生惯养，哪里会干农活，整天哭啼啼的，眼睛都哭肿了，毛桃似的。听说人家祖上解放前是上海的资本家，住小洋楼的，文革一来，倒霉了，树倒猢狲散，一帮小字辈全被下放到广阔天地来插队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了。
     洪奶奶，那时的洪姑娘不会干农活，又怕在知青中落伍，没日没夜的哭，可怜的娇小身子骨瘦得剩下一把了。青墩村里的老洪书记是个天大的好人，人家一个城里来的小姑娘，也太可怜了，于是就去找了乡里的革委会主任，他当年抗美援朝时的战友。见了战友，开门见山。这样吧！小姑娘做不了农活，送回上海吧，影响不好，弄不好会害了人家姑娘一条命，你动用一下权力，让小姑娘去乡网绳厂工作，做个计件员吧！
     几个女人听了邓奶奶的话唏嘘不已，洪姑娘也算祖上烧了高香，遇上洪村支书这样的大好人。
     那后来呢！几个女人饶有兴趣，不断催着邓奶奶。
     后来，洪姑娘成了绳厂供销员洪大波的女人，两人婚后生了两个儿子。洪大波呀！就是洪大支书的独生儿子。
     小娟给邓奶奶递上一杯水说，后来，后来怎么又离了婚的？
     后来，邓奶奶笑了，怎么开口就是后来了。后来呀！知青回城时洪姑娘也算知恩图报，想也没想就放弃了回大上海的机会，在村小学当了名教师，一家人和和美美过日子呗。
     只是后来，乡网绳厂倒闭后，洪大波进了县燃料公司，在外跑供销，还是靠着洪支书在山西太原的一个在煤矿当领导的战友倒腾煤炭发了大财。男人发了财就烧包，很快就有了相好的女人，而且不止一个。
      两人离婚时洪姑娘什么也没要，一手牵着一个儿子回了上海，听说刚回上海时日子过得挺苦，洪支书老两口偷偷寄些钱过去和几个娘家兄弟扶持还真过不下去哦。
      洪姑娘挺不容易的，吃尽苦头总将两个儿子全培养成大学生，前几年在上海老市区的老阁楼拆迁，拆了四套房子在上海嘉定新城，娘三一人一套，还有一套出租了，也算苦尽甘来。
      邓奶奶喝口水又说，还是后来，洪大波在外花天酒地潇洒了好几年，钱花光了，身边的女人也一个个溜了，只好又回到青墩村，三年前又得了胃癌，身边连个端茶倒水的都没有。后来，洪奶奶就从上海回来照应他了，有人说，洪奶奶对老头子还有感情，有人说，哪里的话，都离婚了，又曾经被伤害得那么厉害，心里恨得牙痒痒，有人说，是两个儿子放心不下老子，可自己工作忙又走不开，只好请老妈洪奶奶出山来盐城了，更多的人说，洪奶奶是报当年洪大波爹娘的恩情呢！要不是当年洪支书大仁大德，她又干不了农活，要是被送回上海，被扣上个破坏革命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罪名，不死也得脱几层皮，弄不好连那把小骨头早就没了。
       大家听了都陷入沉思，洪奶奶来照应洪爷爷，似乎每个理由都成，到底是什么理由，只有洪奶奶自己心里透亮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