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在苏北里下河地区,那里河网交错,沟渠纵横。我喜欢那里的每一条小河,每一条小河里都有过许多如我童年一样快乐的故事;喜欢河畔一片又一片茂密的芦苇,那绵延不绝的自由的精灵,在远离世俗的淡泊中,独守一方瘠土,舞风弄月,浅吟低唱,瘦俏的筋骨把生命的姿态铁划银勾般书写在苏北平原上;更喜欢那神秘诱人的芦苇滩,那孕育了无数生命的母亲般的芦苇滩。 初春,埋在河滩淤泥中的苇根开始发芽,紫红色的苇牙齐刷刷地冒出地面,犹如刺向苍穹的剑戟。原本紧抱在一起的苇叶,在太阳光的柔抚下散了开来,变成绿色,然后节节升高。一阵微风吹来,流水潺潺,一棵棵芦苇象一支支横笛,被风儿吹得悠扬高远,诗意盎然。沉睡了一个冬天的芦苇滩蓬蓬勃勃,生机无限。 每年端午节,家乡有包粽子的习俗。端午节前,忙碌的母亲常让我去打粽叶。青绿修长的芦苇叶柔顺地依附在芦苇杆上。站在河边,捋过一把芦苇杆,找那些大而肥的叶子摘。摘累了,坐下来,将苇叶做成芦笛,放在嘴边呜呜的吹,和着清幽的风声、小鸟的鸣声、苇叶的婆娑声,整个苇滩象绿色的舞台,任由你的情感肆意铺展开来。 爱芦苇,不只是芦苇能给我带来清香扑鼻的粽子,更因为象无边绸带般的芦苇滩宁静、温和、神秘。小时候,我就是芦苇丛中的小兵张嘎,常常在芦苇滩里耍弄着扮成“鬼子”的小伙伴们。就是现在,梦里还有芦苇,还有那神秘而又能给我给我们的先辈带来安全感的芦苇滩。凭借芦苇的掩护,青青芦苇滩里,留下过许多革命先辈的足迹。祖父常说,有了芦苇滩,才有了他们。动乱年代,抗战时期,祖父以及祖父的父辈们常常拖家带口藏进滩里,芦苇深处是他们的避风港。是芦苇滩,很多生命才得以延续,很多故事才得以流传。 深秋,满滩青绿的芦苇黄了,苇叶逐渐枯败,苇絮开始飘飞,芦苇,象一个历尽苍桑的老人,白眉皓首,俯仰于天地间,行吟在芦苇滩上,浓缩的诗句在深秋的季节里象奔腾不息的河水一样流淌。 父亲把收割回的芦苇放在场上晒干,再把紧裹苇杆的叶岔剥净。粗壮的苇杆被分成几截,再把每一截分成几瓣,在深冬温暖的小屋里,我们几个乡下孩子一边讲着苇滩里发生的故事,一边编织着捕捉黄鳝用的一种渔具——鳝笼,那柔韧的篾片在稚嫩的手里象滩里的黄鳝一样扭曲和翻滚;细小的苇杆则用大石磙子碾平,用来编织芦苇席,随着一只只鳝笼和一张张苇席销往家乡的四面八方,我们身上的衣服新了,书包鼓起来了。父亲常说:是芦苇滩养活了我们。 四季轮回,芦苇滩又青了、绿了,鸥鸟翔集。在芦苇滩的每一次轮回中,可听到一棵芦苇的深情呼唤:我爱家乡的芦苇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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