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 雨 乌 镇 文/ 临风听蝉时间/ 2006年12月17日 这里是乌镇,是我曾多少次在书里咀嚼、画上沉醉、梦中流连的水乡江南。 “寒树烟中,尽乌戍六朝旧地。夕阳帆外,是吴兴几点远山。”如今我的足音就轻响在六朝旧地,徘徊于巷陌之中,流连于瓦舍之下,叩问着远去的岁月。 从林家铺子踏足东行,石板铺就的深巷、乌漆染成的古屋、垂柳倒影的碧水,乌镇在细雨中迷蒙。细流沿屋檐而下,似丝竹流过长巷。江南水乡的风情韵致在袅袅的水烟里慢慢展开,如同幽雅静逸的女子在悠悠行板中倾听着微笑,顾盼之间流溢着枕河人家的风情乡韵。 乌镇的风情又不同于江南其他的古镇,她不是那种粉墙为裙、青瓦为帽的亮丽少女,倒像是一位穿着雍容、举止典雅的贵妇。乌色的墙壁书写着厚重,发黄的木门记录着沧桑。小巷幽深,木门轻锁,仿佛关住了时间,关住了活力。有几户人家的木门敞开着,我走近木门凝望,真希望里面会突然流出孩子的欢闹,濡染这个有点凝重的古老。 正当我的心情有点压抑的时候,高墙长巷突然闪出了一位青年女子,她撑一柄花伞在霏霏细雨中缓步行来。绿色的伞面,点缀着黄色的小花,在雨中竟是绿得跳跃、黄得灿烂。长长的秀发随风起伏,在红色的衣衫上轻歌曼舞。恍惚中,我仿佛走进了戴望舒的雨巷,遇到了“丁香一样的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的姑娘,眼神变得迷离而空灵。 这样的迷失或许只是一瞬,一阵谈笑声拉回了我漂移的心绪,收紧了我游移的目光。原来女子的后面还跟着一群游客,有的手拎着陶瓷酒瓮三二同行,有的停步用手摩挲着斑驳的高墙,不知是不是和我一样在与历史对视。 雨不觉停了,那一枚枚湿漉漉的音符也渐渐散去。顺着那条长长的巷道在观前街上徜徉,行不多远就来到了茅盾故居。故居里有他八十年前亲手种植一丛天竹,如今已郁郁葱葱。斗转星移,物是人非,我凝立于繁枝茂叶下,追想着伟人的风范,心中说不清是景仰还是喟叹。故居的对面是立志书院,高悬着国学大师俞曲园撰写的对联:“分水旧规模,但愿闻风皆立志;殳山钟秀杰,定知异日有成材。”怀抱青青山色,枕着清清碧水,这样的地方,这样的人家,又怎能不走出茅盾这样的江南才子在墨国字乡里轻舞飞扬? 走过逢源双桥,穿过水边长廊,轻轻地把手在水里摇动,感受着江南碧水的温润和柔滑。可不知是足音破碎了古镇的安静,还是抚墙划水的指尖拨动了琴音,雨踏着秋日的晚风又悄然而来。 这次的雨不大,只是轻轻点在河面,泛起层层涟漪。斜飘的细雨中,我侧坐于翠波桥,看夹岸的垂柳倒映在浆声悠悠的河面,渐黄的柔枝摇曳着如烟的丝雨。“一渠翠染诗人袖,终古波清客子心”,这幅不知谁人于何年题写的翠波桥联,让我沉吟了许久。一叶扁舟飘然滑过翠波桥,长楫搅碎了垂柳婆娑、小桥轻卧的倒影,摇曳在水雾氤氲中。,烟柳迷蒙,感觉就如同在读前贤大家的江南水墨,全然是高古的笔意,云心水气,淡然雅致。 斜飞的细雨,蔓延着说不尽的古老;斑驳的青苔,诉说着道不完的沧桑。古人今人如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樵夫一驻足观棋,便已柯烂斧锈。时光一眨眼,便只留下了回忆。回望长长的石板巷,对千年的古镇来说,我也是这时光隧道里一个来去匆匆的过客。记得李国文曾经说过:浓到好处不易,不过淡到韵味犹存似乎更难。如今我在如织的人群中独享着安静的寂寞,在宜人的湖光山色里沉淀飘飞了一季的思绪,不正是享受着淡到韵味的乐趣吗? 聆听时光深处那一串串回响不绝的历史的清音,我将心事悄寄。借秋天一杯细雨,浇淋心中之块垒;借古镇一方乐土,安置胸中之宫商。烟雨迷蒙里,我忘却了红尘的喧嚣和俗事的琐碎,携着漉漉湿气,溶进了梦中的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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