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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分析家

雪山飞狐(金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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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13 16:58:51 | 显示全部楼层
  「阮师叔与曹师哥都是高手,我一人自不是他二人之敌,但出其不意,或能脱身,此时
须得当机立断,万万迁延不得,当下慢慢爬到床边,正要跃出,突然手臂伸将出去,碰到一
人的脸孔,原来床底下已有人比我先到。」
  「我险些失声惊呼,那人已伸手扣住我的脉门。我暗暗叫苦,那人在我耳边低声说道:
『别作声,一起出去。』我心中大喜,就在此时,眼前一亮,周师哥已提了灯笼来到。」
  「只听得噗的一响,那人发了一枚暗器,将灯笼打灭,跟著翻手竟来夺我手中的宝刀。
我一个打滚,滚出床底,急冲而出。床底那人追将出来。只听阮师叔叫道:『好贼子!』挥
掌打去。阮师叔武功极高,料想那人也脱不了身。我急忙奔回房中,叫了爹爹,连夜逃出田
家。」
  「这件事的经过就是这样。这只铁盒适田伯父亲手交给我的,他叫我埋在关外,我是依
他的遗命而为。天龙门的师叔师兄们见到田伯父胸上羽箭,自是疑心是我下手害他,这原是
难怪。只可惜我不知床底那人的底细,否则大可找来做个见证。但就算找不到床下那人,我
也知害死田伯父的凶手是谁。各位请看,这张只是田伯父见到我时塞在褥子底下的,他害怕
仇家前来相害,弯弓搭箭对准窗口,等的就是此人。可是此人终於到来,而田伯父也终於逃
不出他的毒手。」
  他说到这里,从怀里取出一只绣花的锦囊。众人见这锦囊手工精致,料知是田青文所作
,不由得转头去望曹云奇。只见他恼得眼中如要喷火,心中都是暗暗好笑。陶子安打开锦囊
,摸出一张白纸,要待交给宝树,微一迟疑,却递给了苗若兰。
 楼主| 发表于 2009-12-13 16:58:58 | 显示全部楼层
  那白纸摺成一个方胜,苗若兰接过来打开一看,轻轻咦了一声,只见纸上浓墨写著两行
字道:「恭贺田老前辈闭门封剑,福寿全归。门下侍教晚生胡斐谨拜。」这两行字笔力遒迳
,与左右双僮送上山来的拜帖书法一模一样,却是雪山飞狐胡斐的亲笔。苗若兰拿著白纸的
手微微颤动,轻声道:「难道是他?」
  阮士中从苗若兰手中接过白纸一看,道:「那确是胡斐的笔迹。这样说来,咱们倒是错
怪子安了。」他突然回过头来,望著刘元鹤道:「刘大人,那麽你躲在我田师哥床底下干什
麽?你是给雪山飞狐卧底来啦,是不是?」
  众人闻言,都吃了一惊,连曹云奇与周云阳也都摸不著头脑。当晚黑暗之中,那床底人
与阮士中交手数合,随即逸去,三人事后猜测,始终不知是谁,怎麽他此时突然指著刘元鹤
叫阵?
  刘元鹤只是冷笑一声,却不答话。阮士中又道:「那晚黑暗之中,在下未能得见床下君
子的面貌,心中却很佩服此公武艺了得。我们师叔侄三人不但未能将他截住,连他的底细来
历也是摸不到半点边儿,当真算得无能。今日雪地一战,得与刘大人过招,却正是当日床下
君子的身手。嘿嘿,幸会啊幸会!嘿嘿,可惜啊可惜。」
  周云阳知道师叔此时必得要个搭档,就如说相声的下手,否则接不下口去,於是问道:
「师叔,可惜什麽?」阮士中双眉一扬,高声道:「可惜堂堂一位御前侍卫刘大人,居然不
顾身分,来干这等穿堂入户、偷鸡摸狗的勾当!」
 楼主| 发表于 2009-12-13 16:59:06 | 显示全部楼层
  刘元鹤哈哈大笑,说道:「阮大哥骂得好,骂得痛快,那晚躲在田归农床下的,不错正
是区区在下。你骂我偷鸡摸狗,原也不假。」说到这里,脸上显出一副得意的神情,又道:
「只是在下的偷鸡摸狗,却是奉了皇上的圣旨而行!」
  众人心中一奇,都觉他胡说八道,但转念一想,他是清宫侍卫,只怕当真是奉旨对付天
龙门,亦未可知。天龙诸人都是有家有业之人,闻言不禁气沮。殷吉是两广著名的大财主,
心中尤其惊惧。
  刘元鹤见一句话便把众人慑伏了,更是洋洋自得,说道:「事到如今,我就把这事跟各
位说说,待会或者尚有借重各位之处。这一件东西,或者各位从未见过。」说著从怀中取出
一个黄色的大封套来。封套外写著「密令」二字,他开了袋口,取出一张黄纸,朗声读道:
「奉密谕,令御前一等侍卫刘元鹤依计行事,不得有误。总管赛。」读毕,将那黄纸摊在桌
上,让众人共观。
  殷吉、陶百岁等多见博闻,眼见黄纸上盖著朱红的图章,知道确是侍卫总管赛尚鄂所下
的密令。那赛总管向称满洲武士的第一高手,素为乾隆皇帝所倚重。
  刘元鹤道:「阮大哥,你不用跟我瞪眼珠吹胡子,这件事从头说来,还是令师兄田归农
起的因头。有一日,赛总管邀了我们十八个侍卫到总管府去吃晚饭。这十八个人哪,外边朋
友送我们一个外号,叫做『大内十八高手』。其实凭我们这一点儿三脚猫本事,那里说得上
『高手』二字?不过朋友们要这麽叫,要给我们脸上贴金,那也没有法儿,是不是?」
  「我们一到,赛总管就说,今日要给大夥儿引见一位武林中响当当的脚色。我们忙问是
谁,赛总管微笑不说。待会开了酒席,赛总管到内堂引出一个人来。只见他腰板笔挺,步履
矫健,双目有神,果然是一派武林高手的风范。他两鬓虽已灰白,但面目仍是极为英俊清秀
,想当年定是一位美男子。赛总管朗声道:『各位兄弟,这位是天龙门北宗掌门,武林中大
大有名的人物,田归农田大哥!』」
 楼主| 发表于 2009-12-13 16:59:16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们一听,都是微微一惊。田归农的名头大家都是知道的,只是天龙门素来少跟官府
往来,不知赛总管凭了什麽面子能把他请到。饮酒中间,大夥儿逐一向他把盏敬酒。田大哥
也是客气之极,说了许多套交情的言语,可一句不提他上京的原因。直到吃喝完了,赛总管
邀大夥儿到厢房喝茶,他两人才把其中原委说了出来。」
  「原来田大哥虽然身在草莽,可是忠君报国之心,却一点没比我们当差的少了。」
  「他这次上京,为的是要向皇上进贡一个大宝藏。这大宝藏嘛,那就是反贼李自成在北
京所搜括的金银财宝了。田大哥说道,要找寻这个宝藏,共有两个线索,须得两个线索拼凑
起来,方能寻到。一个线索是李自成的一把军刀,那是他天龙门掌管,他就携带在身。另一
格线索可就难了,那是一幅宝藏所在的地图,自来由苗家剑苗家世代相传。单有地图而无军
刀,不知寻宝关键;单有军刀而无地图,不知宝藏的所在。若是二宝合璧,取那宝藏就如探
囊取物一般。」
  「我们虽在官家当差,可个个出身武林,一听到『苗家剑』三字,都想:『那打遍天下
无敌手金面佛苗人凤何等厉害,谁敢惹他?』田大哥见我们脸现难色,微微一笑,道:『在
下若不是已经想到了对付苗人凤的计策,又怎敢轻易前来惊动各位?』赛总管忙问何计。田
大哥於是说出一番话来,只把众人听得连连点头,齐叫妙计。他到底说的是甚麽妙计,时候
一到,各位自然知晓,此刻也不必多说。」
  「次日田大哥告别离京,赛总管就派我们依计而行。他一面琢磨此事,总觉田大哥一不
想升官、二不想发财,平白无端送我们这样一份大礼,天下那有这等好人?料得其中必有别
因,於是派了几个人暗中出京打探。我离京不久,就听到田大哥闭门封剑的讯息,当下备了
一份礼物,上门道贺。」
 楼主| 发表于 2009-12-13 16:59:28 | 显示全部楼层
  「和田大哥一见面,他显得十分欢喜,说道贵客上门,真是求之不得,跟著悄悄的要我
办一件事。殷大哥,说出来你可别生气,他是要我知会官府,随便诬陷你一个罪名,将你拿
在狱里,先关上几年再说。」
  殷吉吓了一跳,浑身汗毛直竖,颤声道:「田师兄为人原是如此,幸蒙刘大人明鉴,高
抬贵手,小的必有厚报。」
  刘元鹤笑道:「好说,好说。当时我就问他跟殷大哥有什仇怨。他道,仇怨是没有,只
是依他们天龙门规矩,北踪掌门人轮值掌刀的期限已满,那把镇门之宝的宝刀就须传给南宗
,片刻延挨不得。若是落到殷大哥手里,再要索回,不免就多一番周折。」
  「这话虽是不错,可是我不由得疑心更甚,当时跟他唯唯否否,既不答应,也不拒却,
只是在一边厢冷眼旁观。」
  「酒筵之后,我想田大哥这把宝刀非交不可,难以推托,我倒有法儿给他帮个忙。若是
我暗中将宝刀收起,他自然无法交出,殷大哥纵然不满,却也无计可施。这正是我立大功报
圣恩的良机,岂能轻易放过?於是我悄悄走进田大哥房中,待要找寻宝刀,却听得门外脚步
声响,原来是田大哥回来了。事急之际,只得躲入了床下。」
  「只听得田大哥走进房来,打开箱子,取出铁盒,突然惊呼:『咦,刀呢?』听他这呼
声惊惶异常,实非作假,看来这宝刀是给人盗去了。他立时叫了女儿来查问,田姑娘毫不知
情,也很著急。不久阮大哥进来了。师兄弟俩为了立掌门的事大起争执,提到了曹云奇曹师
兄与田姑娘的暧昧之事,过了一会,田大哥要阮大哥去叫陶子安陶世兄来。」
  「田大哥将铁盒交给陶世兄,命他去埋在关外。我在床下听得清清楚楚,暗想陶子安这
傻瓜这番可上了大当。」
 楼主| 发表于 2009-12-13 16:59:40 | 显示全部楼层
  「陶世兄走后,我在床下听得田大哥只是捶床叹息,喃喃自语:『好胡一刀,好苗人凤
!』当时我不知胡一刀是谁,料想是苗人凤盗了他的刀去。却原来他接到了胡一刀之子胡斐
的拜帖,自知难逃一死,是以十分惶恐。但这时候偏巧失了宝刀,又不能就此高飞远走,一
溜了之。」
  「跟著田姑娘走进房来,说道:『爹,我查到了你宝刀的下落。』田大哥一跃而起,叫
道:『在那里?』田姑娘走近几步,轻声道:『给周师兄偷去了。』田大哥道:『当真?他
人呢?刀呢?』田姑娘道:『我亲眼见到他将刀埋在一个处所。』田大哥道:『好,你快去
掘来。』田姑娘道:『爹,我要做一件事,你可莫怪我。』田大哥道:『什麽事?』田姑娘
道:『你去把周师兄叫来,我躲在门后。你问他是不是盗了宝刀。他若认了,我就在他背上
钉一枚毒龙锥。』我心里想,这位姑娘的手段好狠啊。只听田大哥道:『我打折他双腿就是
,不必取他性命。』田姑娘道:『你不依我,我就不给你取刀。』田大哥微一迟疑,道:『
好,你快去取了刀来,凭你怎麽处置他。』於是田姑娘转身出去。当时我不知田姑娘跟她师
兄有什麽仇怨,今日听了陶师兄之言,方知田姑娘是要杀人灭口。嘿,好家伙!人家大姑娘
掩埋私生儿子,这种事也见得的?」
  他说到这里,众人都转眼去瞧周云阳,只见他脸色铁青,双目不住眨动。
  又听刘元鹤续道:「我索性在床下卧倒,静等瞧这幕杀人的活剧,再则,我还得等那柄
刀呢,何况田大哥醒著躺在床上,我又怎能出去?等了没多久,田姑娘忽忽回来,颤声道:
『爹,那刀给他掘去啦。我好胡涂,竟迟了一步,他…他还……』田大哥惊怒交集,问道:
『他还怎麽?』田姑娘其实想说:『他连我孩儿的尸体也掘去啦!』但这句话怎说得出口,
呆了一呆,叫道:『我找他去!』拔足急奔而去,想是惊恐过甚,奔到门边时竟一交摔倒。
 楼主| 发表于 2009-12-13 16:59:49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在床下憋得气闷,宝刀又不明下落,本想乘机打灭烛火逃出,那知田大哥见她女儿
摔倒,只叹了口长气,却不下床去扶。田姑娘站起身来,扶著门框喘息一会方走。」
  「田大哥下床去关上门窗,坐在椅上。但见他将长剑放在桌上,手里拿了弓箭,铁青著
脸,神色极是怕人。我心中也是惴惴不安,要是给他发觉了,他一个翻脸无情,我武功不及
,只怕性命难保。」
  「田大哥坐在椅上,竟一动也不动,宛如僵直了一般,但双目却是精光闪烁,显得心下
极为烦躁不安。四下一片死寂,只听得远处隐隐有犬吠之声,接著近处一只狗也吠了起来,
突然之间,这狗儿悲吠一声,立时住口,似是被人用极快手法弄死了。田大哥猛地站起,房
门上却起了几下敲击之声。这声音来得好快,听那狗儿吠叫声音总在数十丈外,岂知这人一
弄死狗儿,转瞬间就到门外。」
  「田大哥低沈著声音道:『胡斐,你终於来了?』门外那人却道:『田归农,你认得我
声音麽?』田大哥脸色更是苍白,颤声道:『苗……苗大侠!』门外那人道:『不错,是我
!』田大哥道:『苗大侠,你来干什麽?』门外那人道:『哼,我给你送东西来啦!』田归
农迟疑片刻,放下弓箭,去开了门。只见一个又高又瘦、脸色蜡黄的汉子走了进来。」
  「我在床底留神瞧他模样,心道:『此人号称打遍天下无敌手,是当今武林中顶儿尖儿
的脚色,果然是不怒自威,气势慑人。』只见他手里捧著两件物事,放在桌上,说道:『这
是你的宝刀,这是你的外孙儿子。』原来一包长长的东西竟是一个死婴。」
  「田大哥身子一颤,倒在椅中。苗大侠道:『你徒弟瞒著你去埋刀,你女儿埋著你去埋
私生儿,都给我瞧见啦,现下掘了出来还你。』田大哥道:『谢谢。我……我家门不幸,言
之有愧。』苗大侠突然眼框一红,似要流泪,但随即满脸杀气,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她
是怎麽死的?』」
 楼主| 发表于 2009-12-13 16:59:57 | 显示全部楼层
  只听得当啷一响,苗若兰手里的茶碗摔在地下,跌得粉碎。她举止本来十分斯文镇定,
不知怎的,听了这句话,竟自把持不定。琴儿忙取出手帕,抹去她身上茶水,轻声道:「小
姐,进去歇歇吧,别听啦! 苗若兰道:「不,我要听他说完。」
  刘元鹤向她望了一眼,接著说道:」田大哥道:『那天她受了凉,伤风咳嗽。我请医生
给她诊治,医生说不碍事,只是受了些小小风寒,吃一帖药,发汗退烧就行了。可是她说药
太苦,将煎好的药泼了去,又不肯吃饭,这一来病势越来越沉。我一连请了好几个医生,但
她不肯服药,不吃东西,说什麽也劝不听。』」
  苗若兰听到这里,不由得轻轻啜泣。熊元献等都感十分奇怪,不知这不肯服药吃饭之人
是谁,与田归农及苗氏父女三人又有什麽关连。陶氏父子与天龙诸人却知说的是田归农的续
弦夫人,但苗大侠何以关心此事,苗若兰何以伤心,却又不明所以了,都想:「难道田夫人
是苗家亲戚?怎麽我们从来没听说过?」
  刘元鹤道:「当时我在床下听得摸不著半点头脑,不知他们说的是谁,心想苗人凤这麽
风头火势的赶来,只不过是问一个人的病。那人不服药、不吃饭,这不是撒娇麽?但听苗大
侠又问:『这麽说来,是她自己不想活了?』田大哥道:『我后来跪在地下哀求,说得声嘶
力竭,她始终不理。』」
  「苗大侠道:『她留下了什麽话?』田大哥道:『她叫我在她死后将尸体火化了,把骨
灰撒在大路之上,叫千人踩,万人踏!』苗大侠跳了起来,厉声道:『你照她的话做了没有
?』田大哥道:『尸体是火化了,骨灰却在这里。』说著站起身来,从里床取出一个小小瓷
坛,放在桌上。」
  「苗大侠望著瓷坛,脸上神色又是伤心又是愤怒。我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望他的脸。
 楼主| 发表于 2009-12-13 17:00:04 | 显示全部楼层
  「田大哥又从怀里取出一枚凤头珠钗,放在桌上,说道:『她要我把这珠钗还给你,或
者交给苗姑娘,说这是苗家的物事。』」
  众人听到此处,齐向苗若兰望去,只见她鬓边插了一枚凤头珠钗,微微幌动。那凤头打
得精致无比,几颗珠子也是滚圆净滑,只是珠身已现微黄,似是历时已久的古物。
  刘元鹤续道:「苗大侠拿起珠钗,从自己头上拔下一根头发,缓缓穿到凤头的口里,那
头发竟从钗尖上透了出来,原来钗身中间是空的。但见他将头发两端轻轻一拉,凤头的一边
跳了开来。苗大侠侧过珠钗,从凤头里落出一个纸团。他将纸团摊了开来,冷冷的道:『瞧
见了麽?』田大哥脸如土色,隔了半晌,叹了口长气。」
  「苗大侠道:『你千方百计要弄到这张地图到手,可是她终於瞧穿了你的真面目,不肯
将机密告知你,仍将珠钗归还苗家。宝藏的地图是在这珠钗之中,哼,只怕你做梦也难以想
到罢!』他说了这几句话,又将纸团还入凤头,用头发拉上机括,将珠钗放在桌上,说道:
『开凤头的法儿我教了你啦,你拿去按图寻宝罢!』田大哥那里敢动,紧闭著口一声不响。
我在床下却瞧得焦急异常,地图与宝刀离开我身子不过数尺,可是就没法取得到手。只见苗
大侠呆呆的瞧著瓷坛,慢慢伸出双手捧起了瓷坛,放入了怀中,脸上的神色十分可怕。」
  只听得轻轻一声呻吟,苗若兰伏在桌上哭了出来,鬓边那凤头珠钗起伏颤动不已。众人
面面相觑,不明其故。
 楼主| 发表于 2009-12-13 17:00:10 | 显示全部楼层
  刘元鹤接著道:「田大哥伸手在桌上一拍,道:『苗大侠,你动手吧,我死而无怨。』
苗大侠嘿嘿一笑,道:『我何必杀你?一个人活著,就未必比死了的人快活。想当年我和胡
一刀比武,大战数日,终於是他夫妇死了,我却活著。我心中一直难过,但后来想想,他夫
妇恩爱不渝,同生同死,可比我独个儿活在世上好得多啦。嘿嘿,这张地图在你身边这许多
年,你始终不知,却又亲手教还给我。我何必杀你?让你懊恼一辈子,那不是强得多麽?』
说著拿起珠钗,大踏步出房。田大哥手边虽有弓箭刀剑,却那敢动手?」
  「田大哥唉声叹气,将死婴和宝刀都放在床上,回身闩上了门,喃喃的道:『一个人活
著,就未必比死了的人快活。』坐在床上,叫道:『兰啊兰,你为我失足,我为你失足,当
真是何苦来?』接著嘿的一声,听得什麽东西戳入了肉里,他在床上挣了几挣,就此不动了
。」
  「我吃了一惊,忙从床底钻将出来,只见他将羽箭插在自己心口,竟已气绝。各位,田
大哥是自尽死的,并非旁人用箭射死。害死他的既不是陶子安,更不是胡斐,那是他自己。
我跟陶胡二人绝无交情,犯不著给他们开脱。」
  「我见他死了,当下吹灭烛火,正想去拿宝刀,然后溜之大吉,陶世兄却已来到房外拍
门,我只得躲回床底。以后的事,陶世兄都已说了。他拿了宝刀,逃到关外来。我在床底下
憋了这老半天,难道是白挨的麽?加上我这位熊师弟跟饮马川向来有梁子,咱哥儿俩就跟著
来啦。」
  他一番话说完,双手拍拍身上灰尘,拂了拂头顶,恰似刚从床底下钻出来一般,喝了两
口茶,神情甚是轻松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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