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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天涯倦客

三国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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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15 15:32:20 | 显示全部楼层
卷十五 魏书十五刘司马梁张温贾传

  刘馥字元颖,沛国相人也。避乱扬州,建安初,说袁术将戚寄、秦翊,使率众与俱诣太
祖。太祖悦之,司徒辟为掾。后孙策所置庐江太守李述攻杀扬州刺史严象,庐江梅乾、雷绪、
陈兰等聚众数万在江、淮间,郡县残破。太祖方有袁绍之难,谓馥可任以东南之事,遂表为
扬州刺史。

  馥既受命,单马造合肥空城,建立州治,南怀绪等,皆安集之,贡献相继。数年中恩化
大行,百姓乐其政,流民越江山而归者以万数。於是聚诸生,立学校,广屯田,兴治芍陂及
(茹)〔茄〕陂、七门、吴塘诸堨以溉稻田,官民有畜。又高为城垒,多积木石,编作草苫
数千万枚,益贮鱼膏数千斛,为战守备。

  建安十三年卒。孙权率十万众攻围合肥城百余日,时天连雨,城欲崩,於是以苫蓑覆之,
夜然脂照城外,视贼所作而为备,贼以破走。扬州士民益追思之,以为虽董安于之守晋阳,
不能过也。及陂塘之利,至今为用。

  馥子靖,黄初中从黄门侍郎迁庐江太守,诏曰:“卿父昔为彼州,今卿复据此郡,可谓
克负荷者也。”转在河内,迁尚书,赐爵关内侯,出为河南尹。散骑常侍应璩书与靖曰:
“入作纳言,出临京任。富民之术,日引月长。籓落高峻,绝穿窬之心。五种别出,远水火
之灾。农器必具,无失时之阙。蚕麦有苫备之用,无雨湿之虞。封符指期,无流连之吏。鳏
寡孤独,蒙廪振之实。加之以明擿幽微,重之以秉宪不挠;有司供承王命,百里垂拱仰办。
虽昔赵、张、三王之治,未足以方也。”靖为政类如此。初虽如碎密,终於百姓便之,有馥
遗风。母丧去官,后为大司农卫尉,进封广陆亭侯,邑三百户。上疏陈儒训之本曰:“夫学
者,治乱之轨仪,圣人之大教也。自黄初以来,崇立太学二十余年,而寡有成者,盖由博士
选轻,诸生避役,高门子弟,耻非其伦,故无学者。虽有其名而无其人,虽设其教而无其功。
宜高选博士,取行为人表,经任人师者,掌教国子。依遵古法,使二千石以上子孙,年从十
五,皆入太学。明制黜陟荣辱之路;其经明行修者,则进之以崇德;荒教废业者,则退之以
惩恶;举善而教不能则劝,浮华交游,不禁自息矣。阐弘大化,以绥未宾;六合承风,远人
来格。此圣人之教,致治之本也。”后迁镇北将军,假节都督河北诸军事。靖以为“经常之
大法,莫善於守防,使民夷有别”。遂开拓边守,屯据险要。又修广戾陵渠大堨,水溉灌蓟
南北;三更种稻,边民利之。嘉平六年薨,追赠征北将军,进封建成乡侯,谥曰景侯。子熙
嗣。㈠

  ㈠晋阳秋曰:刘弘字叔和,熙之弟也。弘与晋世祖同年,居同里,以旧恩屡登显位。自
靖至弘,世不旷名,而有政事才。晋西朝之末,弘为车骑大将军开府,荆州刺史,假节都督
荆、交、广州诸军事,封新城郡公。其在江、汉,值王室多难,得专命一方,尽其器能。推
诚群下,厉以公义,简刑狱,务农桑。每有兴发,手书郡国,丁宁款密,故莫不感悦,颠倒
奔赴,咸曰“得刘公一纸书,贤於十部从事也”。时帝在长安,命弘得选用宰守。徵士武陵
伍朝高尚其事,牙门将皮初有勋江汉,弘上朝为零陵太守,初为襄阳太守。诏书以襄阳显郡,
初资名轻浅,以弘婿夏侯陟为襄阳。弘曰:“夫统天下者当与天下同心,治一国者当与一国
推实。吾统荆州十郡,安得十女婿,然后为治哉!”乃表“陟姻亲,旧制不得相监临事,初
勋宜见酬”。报听之,众益服其公当。广汉太守辛冉以天子蒙尘,四方云扰,进从横计於弘。
弘怒斩之,时人莫不称善。

  晋诸公赞曰:于时天下虽乱,荆州安全。弘有刘景升保有江汉之志,不附太傅司马越。
越甚衔之。会弘病卒。子璠,北中郎将。

  司马朗字伯达,河内温人也。㈠九岁,人有道其父字者,朗曰:“慢人亲者,不敬其亲
者也。”客谢之。十二,试经为童子郎,监试者以其身体壮大,疑朗匿年,劾问。朗曰:
“朗之内外,累世长大,朗虽稚弱,无仰高之风,损年以求早成,非志所为也。”监试者异
之。后关东兵起,故冀州刺史李邵家居野王,近山险,欲徙居温。朗谓邵曰:“脣齿之喻,
岂唯虞、虢,温与野王即是也;今去彼而居此,是为避朝亡之期耳。且君,国人之望也,今
寇未至而先徙,带山之县必骇,是摇动民之心而开奸宄之原也,窃为郡内忧之。”邵不从。
边山之民果乱,内徙,或为寇钞。

  ㈠司马彪序传曰:朗祖父俊,字元异,博学好古,倜傥有大度。长八尺三寸,腰带十围,
仪状魁岸,与众有异,乡党宗族咸景附焉。位至颍川太守。父防,字建公,性质直公方,虽
间居宴处,威仪不忒。雅好汉书名臣列传,所讽诵者数十万言。少仕州郡,历官洛阳令、京
兆尹,以年老转拜骑都尉。养志闾巷,阖门自守。诸子虽冠成人,不命曰进不敢进,不命曰
坐不敢坐,不指有所问不敢言,父子之间肃如也。年七十一,建安二十四年终。有子八人,
朗最长,次即晋宣皇帝也。

  是时董卓迁天子都长安,卓因留洛阳。朗父防为治书御史,当徙西,以四方云扰,乃遣
朗将家属还本县。或有告朗欲逃亡者,执以诣卓,卓谓朗曰:“卿与吾亡兒同岁,几大相负!”
朗因曰:“明公以高世之德,遭阳九之会,清除群秽,广举贤士,此诚虚心垂虑,将兴至治
也。威德以隆,功业以著,而兵难日起,州郡鼎沸,郊境之内,民不安业,捐弃居产,流亡
藏窜,虽四关设禁,重加刑戮,犹不绝息,此朗之所以於邑也。原明公监观往事,少加三思,
即荣名并於日月,伊、周不足侔也。”卓曰:“吾亦悟之,卿言有意!”㈠

  ㈠臣松之案朗此对,但为称述卓功德,未相箴诲而已。了不自申释,而卓便云“吾亦悟
之,卿言有意”!客主之辞如为不相酬塞也。

  朗知卓必亡,恐见留,即散财物以赂遗卓用事者,求归乡里。到谓父老曰:“董卓悖逆,
为天下所仇,此忠臣义士奋发之时也。郡与京都境壤相接,洛东有成皋,北界大河,天下兴
义兵者若未得进,其势必停於此。此乃四分五裂战争之地,难以自安,不如及道路尚通,举
宗东到黎阳。黎阳有营兵,赵威孙乡里旧婚,为监营谒者,统兵马,足以为主。若后有变,
徐复观望未晚也。”父老恋旧,莫有从者,惟同县赵咨,将家属俱与朗往焉。后数月,关东
诸州郡起兵,众数十万,皆集荥阳及河内。诸将不能相一,纵兵钞掠,民人死者且半。久之,
关东兵散,太祖与吕布相持於濮阳,朗乃将家还温。时岁大饥,人相食,朗收恤宗族,教训
诸弟,不为衰世解业。

  年二十二,太祖辟为司空掾属,除成皋令,以病去,复为堂阳长。其治务宽惠,不行鞭
杖,而民不犯禁。先时,民有徙充都内者,后县调当作船,徙民恐其不办,乃相率私还助之,
其见爱如此。迁元城令,入为丞相主簿。朗以为天下土崩之势,由秦灭五等之制,而郡国无
蒐狩习战之备故也。今虽五等未可复行,可令州郡并置兵,外备四夷,内威不轨,於策为长。
又以为宜复井田。往者以民各有累世之业,难中夺之,是以至今。今承大乱之后,民人分散,
土业无主,皆为公田,宜及此时复之。议虽未施行,然州郡领兵,朗本意也。迁兗州刺史,
政化大行,百姓称之。虽在军旅,常粗衣恶食,俭以率下。雅好人伦典籍,乡人李觌等盛得
名誉,朗常显贬下之;后觌等败,时人服焉。锺繇、王粲著论云:“非圣人不能致太平。”
朗以为“伊、颜之徒虽非圣人,使得数世相承,太平可致”。㈠建安二十二年,与夏侯惇、
臧霸等征吴。到居巢,军士大疫,朗躬巡视,致医药。遇疾卒,时年四十七。遗命布衣幅巾,
敛以时服,州人追思之。㈡明帝即位,封朗子遗昌武亭侯,邑百户。朗弟孚又以子望继朗后。
遗薨,望子洪嗣。㈢

  ㈠魏书曰:文帝善朗论,命秘书录其文。

  孙盛曰:繇既失之,朗亦未为得也。昔“汤举伊尹,而不仁者远矣”。易称“颜氏之子,
其殆庶几乎!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由此而言,圣人之与大贤,行藏道一,舒
卷斯同,御世垂风,理无降异;升泰之美,岂俟积世哉?“善人为邦百年,亦可以胜残去杀”。
又曰“不践迹,亦不入于室”。数世之论,其在斯乎!方之大贤,固有间矣。

  ㈡魏书曰:朗临卒,谓将士曰:“刺史蒙国厚恩,督司万里,微功未效,而遭此疫疠,
既不能自救,辜负国恩。身没之后,其布衣幅巾,敛以时服,勿违吾志也。”

  ㈢晋诸公赞曰:望字子初,孚之长子。有才识,早知名。咸熙中位至司徒,入晋封义阳
王,迁太尉、大司马。时孚为太宰,父子居上公位,自中代以来未之有也。洪字孔业,封河
间王。

  初朗所与俱徙赵咨,官至太常,为世好士。㈠

  ㈠咨字君初。子酆字子,晋骠骑将军,封东平陵公。并见百官名(志)。

  梁习字子虞,陈郡柘人也,为郡纲纪。太祖为司空,辟召为漳长,累转乘氏、海西、下
邳令,所在有治名。还为西曹令史,迁为属。并土新附,习以别部司马领并州刺史。时承高
幹荒乱之余,胡狄在界,张雄跋扈,吏民亡叛,入其部落;兵家拥众,作为寇害,更相扇动,
往往釭跱. 习到官,诱谕招纳,皆礼召其豪右,稍稍荐举,使诣幕府;豪右已尽,乃次发诸
丁强以为义从;又因大军出征,分请以为勇力。吏兵已去之后,稍移其家,前后送鄴,凡数
万口;其不从命者,兴兵致讨,斩首千数,降附者万计。单于恭顺,名王稽颡,部曲服事供
职,同於编户。边境肃清,百姓布野,勤劝农桑,令行禁止。贡达名士,咸显於世,语在常
林传。太祖嘉之,赐爵关内侯,更拜为真。长老称咏,以为自所闻识,刺史未有及习者。建
安十八年,州并属冀州,更拜议郎、西部都督从事,统属冀州,总故部曲。又使於上党取大
材供鄴宫室。习表置屯田都尉二人,领客六百夫,於道次耕种菽粟,以给人牛之费。后单于
入侍,西北无虞,习之绩也。㈠文帝践阼,复置并州,复为刺史,进封申门亭侯,邑百户;
政治常为天下最。太和二年,徵拜大司农。习在州二十余年,而居处贫穷,无方面珍物,明
帝异之,礼赐甚厚。四年,薨,子施嗣。

  ㈠魏略曰:鲜卑大人育延,常为州所畏,而一旦将其部落五千余骑诣习,求互市。习念
不听则恐其怨,若听到州下,又恐为所略,於是乃许之往与会空城中交市。遂敕郡县,自将
治中以下军往就之。市易未毕,市吏收缚一胡。延骑皆惊,上马弯弓围习数重,吏民惶怖不
知所施。习乃徐呼市吏,问缚胡意,而胡实侵犯人。习乃使译呼延,延到,习责延曰:“汝
胡自犯法,吏不侵汝,汝何为使诸骑惊骇邪?”遂斩之,余胡破胆不敢动。是后无寇虏。至
二十二年,太祖拔汉中,诸军还到长安,因留骑督太原乌丸王鲁昔,使屯池阳,以备卢水。
昔有爱妻,住在晋阳。昔既思之,又恐遂不得归,乃以其部五百骑叛还并州,留其余骑置山
谷间,而单骑独入晋阳,盗取其妻。已出城,州郡乃觉;吏民又畏昔善射,不敢追。习乃令
从事张景,募鲜卑使逐昔。昔马负其妻,重骑行迟,未及与其众合,而为鲜卑所射死。始太
祖闻昔叛,恐其为乱於北边;会闻已杀之,大喜,以习前后有策略,封为关内侯。

  初,济阴王思与习俱为西曹令史。思因直日白事,失太祖指。太祖大怒,教召主者,将
加重辟。时思近出,习代往对,已被收执矣,思乃驰还,自陈己罪,罪应受死。太祖叹习之
不言,思之识分,曰:“何意吾军中有二义士乎?”㈠后同时擢为刺史,思领豫州。思亦能
吏,然苛碎无大体,官至九卿,封列侯。㈡

  ㈠臣松之以为习与王思,同寮而已,亲非骨肉,义非刎颈,而以身代思,受不测之祸。
以之为义,无乃乖先哲之雅旨乎!史迁云“死有重於太山,有轻於鸿毛”,故君子不为苟存,
不为苟亡。若使思不引分,主不加恕,则所谓自经於沟渎而莫之知也。习之死义者,岂其然
哉!

  ㈡魏略苛吏传曰:思与薛悌、郤嘉俱从微起,官位略等。三人中,悌差挟儒术,所在名
为间省。嘉与思事行相似。文帝诏曰:“薛悌驳吏,王思、郤嘉纯吏也,各赐关内侯,以报
其勤。”思为人虽烦碎,而晓练文书,敬贤礼士,倾意形势,亦以是显名。正始中,为大司
农,年老目瞑,瞋怒无度,下吏嗷然不知何据。性少信,时有吏父病笃,近在外舍,自白求
假。思疑其不实,发怒曰:“世有思妇病母者,岂此谓乎!”遂不与假。吏父明日死,思无
恨意。其为刻薄类如此。思又性急,尝执笔作书,蝇集笔端,驱去复来,如是再三。思恚怒,
自起逐蝇不能得,还取笔掷地,蹋坏之。时有丹阳施畏、鲁郡倪顗、南阳胡业亦为刺史、郡
守,时人谓之苛暴。又有高阳刘类,历位宰守,苛慝尤其,以善修人事,不废於世。嘉平中,
为弘农太守。吏二百余人,不与休假,专使为不急。过无轻重,辄捽其头,又乱杖挝之,牵
出复入,如是数四。乃使人掘地求钱,所在市里,皆有孔穴。又外讬简省,每出行,阳敕督
邮不得使官属曲修礼敬,而阴识不来者,辄发怒中伤之。性又少信,每遣大吏出,辄使小吏
随覆察之,白日常自於墙壁间闚闪,夜使幹廉察诸曹,复以幹不足信,又遣铃下及奴婢使转
相检验。尝案行,宿止民家。民家二狗逐猪,猪惊走,头插栅间,号呼良久。类以为外之吏
擅共饮食,不复徵察,便使伍百曳五官掾孙弼入,顿头责之。弼以实对,类自愧不详,因讬
问以他事。民尹昌,年垂百岁,闻类出行,当经过,谓其兒曰:“扶我迎府君,我欲陈恩。”
兒扶昌在道左,类望见,呵其兒曰:“用是死人,使来见我。”其视人无礼,皆此类也。旧
俗,民谤官长者有三不肯,谓迁、免与死也。类在弘农,吏民患之,乃题其门曰:“刘府君
有三不肯。”类虽闻之,犹不能自改。其后安东将军司马文王西征,路经弘农,弘农人告类
荒耄不任宰郡,乃召入为五官中郎将。

  张既字德容,冯翊高陵人也。年十六,为郡小吏。㈠后历右职,举孝廉,不行。太祖为
司空,辟,未至,举茂才,除新丰令,治为三辅第一。袁尚拒太祖於黎阳,遣所置河东太守
郭援、并州刺史高幹及匈奴单于取平阳,发使西与关中诸将合从。司隶校尉锺繇遣既说将军
马腾等,既为言利害,腾等从之。腾遣子超将兵万余人,与繇会击幹、援,大破之,斩援首。
幹及单于皆降。其后幹复举并州反。河内张晟众万余人无所属,寇崤、渑间,河东卫固、弘
农张琰各起兵以应之。太祖以既为议郎,参繇军事,使西徵诸将马腾等,皆引兵会击晟等,
破之。斩琰、固首,幹奔荆州。封既武始亭侯。太祖将征荆州,而腾等分据关中。太祖复遣
既喻腾等,令释部曲求还。腾已许之而更犹豫,既恐为变,乃移诸县促储偫,二千石郊迎。
腾不得已,发东。太祖表腾为卫尉,子超为将军,统其众。后超反,既从太祖破超於华阴,
西定关右。以既为京兆尹,招怀流民,兴复县邑,百姓怀之。魏国既建,为尚书,出为雍州
刺史。太祖谓既曰:“还君本州,可谓衣绣昼行矣。”从征张鲁,别从散关入讨叛氐,收其
麦以给军食。鲁降,既说太祖拔汉中民数万户以实长安及三辅。其后与曹洪破吴兰於下辩,
又与夏侯渊宋建,别攻临洮、狄道,平之。是时,太祖徙民以充河北,陇西、天水、南安民
相恐动,扰扰不安,既假三郡人为将吏者休课,使治屋宅,作水碓,民心遂安。太祖将拔汉
中守,恐刘备北取武都氐以逼关中,问既。既曰:“可劝使北出就谷以避贼,前至者厚其宠
赏,则先者知利,后必慕之。”太祖从其策,乃自到汉中引出诸军,令既之武都,徙氐五万
余落出居扶风、天水界。㈡

  ㈠魏略曰:既世单家,(富)为人有容仪。少小工书疏,为郡门下小吏,而家富。自惟
门寒,念无以自达,乃常畜好刀笔及版奏,伺诸大吏有乏者辄给与,以是见识焉。

  ㈡三辅决录注曰:既为兒童,(为)郡功曹游殷察异之,引既过家,既敬诺。殷先归,
敕家具设宾馔。及既至,殷妻笑曰:“君其悖乎!张德容童昬小兒,何异客哉!”殷曰:
“卿勿怪,乃方伯之器也。”殷遂与既论霸王之略。飨讫,以子楚讬之;既谦不受,殷固讬
之,既以殷邦之宿望,难违其旨,乃许之。殷先与司隶校尉胡轸有隙,轸诬构杀殷。殷死月
余,轸得疾患,自说但言“伏罪,伏罪,游功曹将鬼来”。於是遂死。于时关中称曰:“生
有知人之明,死有贵神之灵。”子楚字仲允,为蒲阪令。太祖定关中时,汉兴郡缺,太祖以
问既,既称楚才兼文武,遂以为汉兴太守。后转陇西。

  魏略曰:楚为人慷慨,历位宰守,所在以恩德为治,不好刑杀。太和中,诸葛亮出陇右,
吏民骚动。天水、南安太守各弃郡东下,楚独据陇西,召会吏民,谓之曰:“太守无恩德。
今蜀兵至,诸郡吏民皆已应之,此亦诸卿富贵之秋也。太守本为国家守郡,义在必死,卿诸
人便可取太守头持往。”吏民皆涕泪,言“死生当与明府同,无有二心”。楚复言:“卿曹
若不原,我为卿画一计。今东二郡已去,必将寇来,但可共坚守。若国家救到,寇必去,是
为一郡守义,人人获爵宠也。若官救不到,蜀攻日急,尔乃取太守以降,未为晚也。”吏民
遂城守。而南安果将蜀兵,就攻陇西。楚闻贼到,乃遣长史马颙出门设陈,而自於城上晓谓
蜀帅,言:“卿能断陇,使东兵不上,一月之中,则陇西吏人不攻自服;卿若不能,虚自疲
弊耳。”使颙鸣鼓击之,蜀人乃去。后十余日,诸军上陇,诸葛亮破走。南安、天水皆坐应
亮破灭,两郡守各获重刑,而楚以功封列侯,长史掾属皆赐拜。帝嘉其治,诏特听朝,引上
殿。楚为人短小而大声,自为吏,初不朝觐,被诏登阶,不知仪式。帝令侍中赞引,呼“陇
西太守前”,楚当言“唯”,而大应称“诺”。帝顾之而笑,遂劳勉之。罢会,自表乞留宿
卫,拜驸马都尉。楚不学问,而性好游遨音乐。乃畜歌者,琵琶、筝、箫,每行来将以自随。
所在樗蒲、投壶,欢欣自娱。数岁,复出为北地太守,年七十余卒。

  是时,武威颜俊、张掖和鸾、酒泉黄华、西平麹演等并举郡反,自号将军,更相攻击。
俊遣使送母及子诣太祖为质,求助。太祖问既,既曰:“俊等外假国威,内生傲悖,计定势
足,后即反耳。今方事定蜀,且宜两存而斗之,犹卞庄子之刺虎,坐收其毙也。”太祖曰:
“善。”岁余,鸾遂杀俊,武威王祕又杀鸾。是时不置凉州,自三辅拒西域,皆属雍州。文
帝即王位,初置凉州,以安定太守邹岐为刺史。张掖张进执郡守举兵拒岐,黄华、麹演各逐
故太守,举兵以应之。既进兵为护羌校尉苏则声势,故则得以有功。既进爵都乡侯。凉州卢
水胡伊健妓妾、治元多等反,河西大扰。帝忧之,曰:“非既莫能安凉州。”乃召邹岐,以
既代之。诏曰:“昔贾复请击郾贼,光武笑曰:”执金吾击郾,吾复何忧?‘卿谋略过人,
今则其时。以便宜从事,勿复先请。“遣护军夏侯儒、将军费曜等继其后。既至金城,欲渡
河,诸将守以为”兵少道险,未可深入“。既曰:”道虽险,非井陉之隘,夷狄乌合,无左
车之计,今武威危急,赴之宜速。“遂渡河。贼七千余骑逆拒军於鹯阴口,既扬声军由鹯阴,
乃潜由且次出至武威。胡以为神,引还显美。既已据武威,曜乃至,儒等犹未达。既劳赐将
士,欲进军击胡。诸将皆曰:”士卒疲倦,虏众气锐,难与争锋。“既曰:”今军无见粮,
当因敌为资。若虏见兵合,退依深山,追之则道险穷饿,兵还则出候寇钞。如此,兵不得解,
所谓’一日纵敌,患在数世‘也。“遂前军显美。胡骑数千,因大风欲放火烧营,将士皆恐。
既夜藏精卒三千人为伏,使参军成公英督千余骑挑战,敕使阳退。胡果争奔之,因发伏截其
后,首尾进击,大破之,斩首获生以万数。㈠帝甚悦,诏曰:”卿逾河历险,以劳击逸,以
寡胜众,功过南仲,勤逾吉甫。此勋非但破胡,乃永宁河右,使吾长无西顾之念矣。“徙封
西乡侯,增邑二百,并前四百户。

  ㈠魏略曰:成公英,金城人也。中平末,随韩约为腹心。建安中,约从华阴破走,还湟
中,部党散去,唯英独从。典略曰:韩遂在湟中,其婿阎行欲杀遂以降,夜攻遂,不下。遂
叹息曰:“丈夫困厄,祸起婚姻乎!”谓英曰:“今亲戚离叛,人众转少,当从羌中西南诣
蜀耳。”英曰:“兴军数十年,今虽罢败,何有弃其门而依於人乎!”遂曰:“吾年老矣,
子欲何施?”英曰:“曹公不能远来,独夏侯尔。夏侯之众,不足以追我,又不能久留;且
息肩於羌中,以须其去。招呼故人,绥会羌、胡,犹可以有为也。”遂从其计,时随从者男
女尚数千人。遂宿有恩於羌,羌卫护之。及夏侯渊还,使阎行留后。乃合羌、胡数万将攻行,
行欲走,会遂死,英降太祖。太祖见英甚喜,以为军师,封列侯。从行出猎,有三鹿走过前,
公命英射之,三发三中,皆应弦而倒。公抵掌谓之曰:“但韩文约可为尽节,而孤独不可乎?”
英乃下马而跪曰:“不欺明公。假使英本主人在,实不来此也。”遂流涕哽咽。公嘉其敦旧,
遂亲敬之。延康、黄初之际,河西有逆谋。诏遣英佐凉州平陇右,病卒。

  魏略曰:阎行,金城人也,后名艳,字彦明。少有健名,始为小将,随韩约。建安初,
约与马腾相攻击。腾子超亦号为健。行尝刺超,矛折,因以折矛挝超项,几杀之。至十四年,
为约所使诣太祖,太祖厚遇之,表拜犍为太守。行因请令其父入宿卫,西还见约,宣太祖教
云:“谢文约:卿始起兵时,自有所逼,我所具明也。当早来,共匡辅国朝。”行因谓约曰
:“行亦为将军,兴军以来三十余年,民兵疲瘁,所处又狭,宜早自附。是以前在鄴,自启
当令老父诣京师,诚谓将军亦宜遣一子,以示丹赤。”约曰:“且可复观望数岁中!”后遂
遣其子,与行父母俱东。会约西讨张猛,留行守旧营,而马超等结反谋,举约为都督。及约
还,超谓约曰:“前锺司隶任超使取将军,关东人不可复信也。今超弃父,以将军为父,将
军亦当弃子,以超为子。”行谏约,不欲令与超合。约谓行曰:“今诸将不谋而同,似有天
数。”乃东诣华阴。及太祖与约交马语,行在其后,太祖望谓行曰:“当念作孝子。”及超
等破走,行随约还金城。太祖闻行前意,故但诛约子孙在京师者。乃手书与行曰:“观文约
所为,使人笑来。吾前后与之书,无所不说,如此何可复忍!卿父谏议,自平安也。虽然,
牢狱之中,非养亲之处,且又官家亦不能久为人养老也。”约闻行父独在,欲使并遇害,以
一其心,乃强以少女妻行,行不获已。太祖果疑行。会约使行别领西平郡。遂勒其部曲,与
约相攻击。行不胜,乃将家人东诣太祖。太祖表拜列侯。

  酒泉苏衡反,与羌豪邻戴及丁令胡万余骑攻边县。既与夏侯儒击破之,衡及邻戴等皆降。
遂上疏请与儒治左城,筑鄣塞,置烽候、邸阁以备胡。㈠西羌恐,率众二万余落降。其后西
平麹光等杀其郡守,诸将欲击之,既曰:“唯光等造反,郡人未必悉同。若便以军临之,吏
民羌胡必谓国家不别是非,更使皆相持著,此为虎傅翼也。光等欲以羌胡为援,今先使羌胡
钞击,重其赏募,所虏获者皆以畀之。外沮其势,内离其交,必不战而定。”乃檄告谕诸羌,
为光等所诖误者原之;能斩贼帅送首者当加封赏。於是光部党斩送光首,其余咸安堵如故。

  ㈠魏略曰:儒字俊林,夏侯尚从弟。初为鄢陵侯彰骁骑司马,(宣王)〔囗囗〕为征南
将军、都督荆、豫州。正始二年,朱然围樊城,城中守将乙修等求救甚急。儒进屯邓塞,以
兵少不敢进,但作鼓吹,设导从,去然六七里,翱翔而还,使修等遥见之,数数如是。月余,
及太傅到,乃俱进,然等走。时谓儒为怯,或以为晓以少疑众,得声救之宜。儒犹以此召还,
为太仆。

  既临二州十余年,政惠著闻,其所礼辟扶风庞延、天水杨阜、安定胡遵、酒泉庞淯、敦
煌张恭、周生烈等,终皆有名位。㈠黄初四年薨。诏曰:“昔荀桓子立勋翟土,晋侯赏以千
室之邑;冯异输力汉朝,光武封其二子。故凉州刺史张既,能容民畜众,使群羌归土,可谓
国之良臣。不幸薨陨,朕甚愍之,其赐小子翁归爵关内侯。”明帝即位,追谥曰肃侯。子缉
嗣。

  ㈠魏略曰:初,既为郡小吏,功曹徐英尝自鞭既三十。英字伯济,冯翊著姓,建安初为
蒲阪令。英性刚爽,自见族氏胜既,於乡里名行在前,加以前辱既,虽知既贵显,终不肯求
於既。既虽得志,亦不顾计本原,犹欲与英和。尝因醉欲亲狎英,英故抗意不纳。英由此遂
不复进用。故时人善既不挟旧怨,而壮英之不挠。

  缉以中书郎稍迁东莞太守。嘉平中,女为皇后,徵拜光禄大夫,位特进,封妻向为安城
乡君。缉与中书令李丰同谋,诛。语在夏侯玄传。㈠

  ㈠魏略曰:缉字敬仲,太和中为温令,名有治能。会诸葛亮出,缉上便宜,诏以问中书
令孙资,资以为有筹略,遂召拜骑都尉,遣参征蜀军。军罢,入为尚书郎,以称职为明帝所
识。帝以为缉之材能,多所堪任,试呼相者相之。相者云:“不过二千石。”帝曰:“何材
如是而位止二千石乎?”及在东莞,领兵数千人。缉性吝於财而矜於势,一旦以女徵去郡,
还坐里舍,悒悒躁扰。数为国家陈击吴、蜀形势,又尝对司马大将军料诸葛恪虽得胜於边土,
见诛不久。大将军问其故,缉云:“威震其主,功盖一国,欲不死可得乎?”及恪从合肥还,
吴果杀之。大将军闻恪死,谓众人曰:“诸葛恪多辈耳!近张敬仲县论恪,以为必见杀,今
果然如此。敬仲之智为胜恪也。”缉与李丰通家,又居相侧近。丰时取急出,子藐往见之,
有所咨道。丰被收,事与缉连,遂收送廷尉,赐死狱中,其诸子皆并诛。缉孙殷,晋永兴中
为梁州刺史,见晋书。

  温恢字曼基,太原祁人也。父恕,为涿郡太守,卒。恢年十五,送丧还归乡里,内足於
财。恢曰:“世方乱,安以富为?”一朝尽散,振施宗族。州里高之,比之郇越。举孝廉,
为廪丘长,鄢陵、广川令,彭城、鲁相,所在见称。入为丞相主簿,出为扬州刺史。太祖曰
:“甚欲使卿在亲近,顾以为不如此州事大。故书云:”股肱良哉!庶事康哉!‘得无当得
蒋济为治中邪?“时济见为丹杨太守,乃遣济还州。又语张辽、乐进等曰:”扬州刺史晓达
军事,动静与共咨议。“

  建安二十四年,孙权攻合肥,是时诸州皆屯戍。恢谓兗州刺史裴潜曰:“此间虽有贼,
不足忧,而畏征南方有变。今水生而子孝县军,无有远备。关羽骁锐,乘利而进,必将为患。”
於是有樊城之事。诏书召潜及豫州刺史吕贡等,潜等缓之。恢密语潜曰:“此必襄阳之急欲
赴之也。所以不为急会者,不欲惊动远众。一二日必有密书促卿进道,张辽等又将被召。辽
等素知王意,后召前至,卿受其责矣!”潜受其言,置辎重,更为轻装速发,果被促令。辽
等寻各见召,如恢所策。

  文帝践阼,以恢为侍中,出为魏郡太守。数年,迁凉州刺史,持节领护羌校尉。道病卒,
时年四十五。诏曰:“恢有柱石之质,服事先帝,功勤明著。及为朕执事,忠於王室,故授
之以万里之任,任之以一方之事。如何不遂,吾甚愍之!”赐恢子生爵关内侯。生早卒,爵
绝。

  恢卒后,汝南孟建为凉州刺史,有治名,官至征东将军。㈠

  ㈠魏略曰:建字公威,少与诸葛亮俱游学。亮后出祁山,答司马宣王书,使杜子绪宣意
於公威也。

  贾逵字梁道,河东襄陵人也。自为兒童,戏弄常设部伍,祖父习异之,曰:“汝大必为
将率。”口授兵法数万言。㈠初为郡吏,守绛邑长。郭援之攻河东,所经城邑皆下,逵坚守,
援攻之不拔,乃召单于并军急攻之。城将溃,绛父老与援要,不害逵。绛人既溃,援闻逵名,
欲使为将,以兵劫之,逵不动。左右引逵使叩头,逵叱之曰:“安有国家长吏为贼叩头!”
援怒,将斩之。绛吏民闻将杀逵,皆乘城呼曰:“负要杀我贤君,宁俱死耳!”左右义逵,
多为请,遂得免。㈡初,逵过皮氏,曰:“争地先据者胜。”及围怎,知不免,乃使人间行
送印绶归郡,且曰“急据皮氏”。援既并绛众,将进兵。逵恐其先得皮氏,乃以他计疑援谋
人祝奥,援由是留七日。郡从逵言,故得无败。㈢

  ㈠魏略曰:逵世为著姓,少孤家贫,冬常无袴,过其妻兄柳孚宿,其明无何,著孚袴去,
故时人谓之通健。

  ㈡魏略曰:援捕得逵,逵不肯拜,谓援曰:“王府君临郡积年,不知足下曷为者也?”
援怒曰:“促斩之。”诸将覆护,乃囚於壶关,闭著土窖中,以车轮盖上,使人固守。方将
杀之,逵从窖中谓守者曰:“此间无健兒邪,而当使义士死此中乎?”时有祝公道者,与逵
非故人,而適闻其言,怜其守正危厄,乃夜盗往引出,折械遣去,不语其姓名。

  ㈢孙资别传曰:资举河东计吏,到许,荐於相府曰:“逵在绛邑,帅厉吏民,与贼郭援
交战,力尽而败,为贼所俘,挺然直志,颜辞不屈;忠言闻於大众,烈节显於当时,虽古之
直发、据鼎,罔以加也。其才兼文武,诚时之利用。”魏略曰:郭援破后,逵乃知前出己者
为祝公道。公道,河南人也。后坐他事,当伏法。逵救之,力不能解,为之改服焉。

  后举茂才,除渑池令。高幹之反,张琰将举兵以应之。逵不知其谋,往见琰。闻变起,
欲还,恐见执,乃为琰画计,如与同谋者,琰信之。时县寄治蠡城,城堑不固,逵从琰求兵
脩城。诸欲为乱者皆不隐其谋,故逵得尽诛之。遂脩城拒琰。琰败,逵以丧祖父去官,司徒
辟为掾,以议郎参司隶军事。太祖征马超,至弘农,曰“此西道之要”,以逵领弘农太守。
召见计事,大悦之,谓左右曰:“使天下二千石悉如贾逵,吾何忧?”其后发兵,逵疑屯田
都尉藏亡民。都尉自以不属郡,言语不顺。逵怒,收之,数以罪,挝折脚,坐免。然太祖心
善逵,以为丞相主簿。㈠太祖征刘备,先遣逵至斜谷观形势。道逢水衡,载囚人数十车,逵
以军事急,辄竟重者一人,皆放其余。太祖善之,拜谏议大夫,与夏侯尚并掌军计。太祖崩
洛阳,逵典丧事。㈡时鄢陵侯彰行越骑将军,从长安来赴,问逵先王玺绶所在。逵正色曰:
“太子在鄴,国有储副。先王玺绶,非君侯所宜问也。”遂奉梓宫还鄴。

  ㈠魏略曰:太祖欲征吴而大霖雨,三军多不原行。太祖知其然,恐外有谏者,教曰:
“今孤戒严,未知所之,有谏者死。”逵受教,谓其同寮三主簿曰:“今实不可出,而教如
此,不可不谏也。”乃建谏草以示三人,三人不获已,皆署名,入白事。太祖怒,收逵等。
当送狱,取造意者,逵即言“我造意”,遂走诣狱。狱吏以逵主簿也,不即著械。谓狱吏曰
:“促械我。尊者且疑我在近职,求缓於卿,今将遣人来察我。”逵著械適讫,而太祖果遣
家中人就狱视逵。既而教曰:“逵无恶意,原复其职。”始,逵为诸生,略览大义,取其可
用。最好春秋左传,及为牧守,常自课读之,月常一遍。逵前在弘农,与典农校尉争公事,
不得理,乃发愤生瘿,后所病稍大,自启原欲令医割之。太祖惜逵忠,恐其不活,教“谢主
簿,吾闻‘十人割瘿九人死’”。逵犹行其意,而瘿愈大。逵本名衢,后改为逵。

  ㈡魏略曰:时太子在鄴,鄢陵侯未到,士民颇苦劳役,又有疾疠,於是军中骚动。群寮
恐天下有变,欲不发丧。逵建议为不可秘,乃发哀,令内外皆入临,临讫,各安叙不得动。
而青州军擅击鼓相引去。众人以为宜禁止之,不从者讨之。逵以为“方大丧在殡,嗣王未立,
宜因而抚之”。乃为作长檄,告所在给其廪食。

  文帝即王位,以鄴县户数万在都下,多不法,乃以逵为鄴令。月余,迁魏郡太守。㈠大
军出征,复为丞相主簿祭酒。逵尝坐人为罪,王曰:“叔向犹十世宥之,况逵功德亲在其身
乎?”从至黎阳,津渡者乱行,逵斩之,乃整。至谯,以逵为豫州刺史。㈡是时天下初复,
州郡多不摄。逵曰:“州本以御史出监诸郡,以六条诏书察长吏二千石已下,故其状皆言严
能鹰扬有督察之才,不言安静宽仁有恺悌之德也。今长吏慢法,盗贼公行,州知而不纠,天
下复何取正乎?”兵曹从事受前刺史假,逵到官数月,乃还;考竟其二千石以下阿纵不如法
者,皆举奏免之。帝曰:“逵真刺史矣。”布告天下,当以豫州为法。赐爵关内侯。

  ㈠魏略曰:初,魏郡官属颇以公事期会有所急切,会闻逵当为郡,举府皆诣县门外。及
迁书到,逵出门,而郡官属悉当门,谒逵於车下。逵抵掌曰:“诣治所,何宜如是!”

  ㈡魏略曰:逵为豫州。逵进曰:“臣守天门,出入六年,天门始开,而臣在外。唯殿下
为兆民计,无违天人之望。”

  州南与吴接,逵明斥候,缮甲兵,为守战之备,贼不敢犯。外修军旅,内治民事,遏鄢、
汝,造新陂,又断山溜长谿水,造小弋阳陂,又通运渠二百余里,所谓贾侯渠者也。黄初中,
与诸将并征吴,破吕范於洞浦,进封阳里亭侯,加建威将军。明帝即位,增邑二百户,并前
四百户。时孙权在东关,当豫州南,去江四百余里。每出兵为寇,辄西从江夏,东从庐江。
国家征伐,亦由淮、沔。是时州军在项,汝南、弋阳诸郡,守境而已。权无北方之虞,东西
有急,并军相救,故常少败。逵以为宜开直道临江,若权自守,则二方无救;若二方无救,
则东关可取。乃移屯潦口,陈攻取之计,帝善之。

  吴将张婴、王崇率众降。太和二年,帝使逵督前将军满宠、东莞太守胡质等四军,从西
阳直向东关,曹休从皖,司马宣王从江陵。逵至五将山,休更表贼有请降者,求深入应之。
诏宣王驻军,逵东与休合进。逵度贼无东关之备,必并军於皖;休深入与贼战,必败。乃部
署诸将,水陆并进,行二百里,得生贼,言休战败,权遣兵断夹石。诸将不知所出,或欲待
后军。逵曰:“休兵败於外,路绝於内,进不能战,退不得还,安危之机,不及终日。贼以
军无后继,故至此;今疾进,出其不意,此所谓先人以夺其心也,贼见吾兵必走。若待后军,
贼已断险,兵虽多何益!”乃兼道进军,多设旗鼓为疑兵,贼见逵军,遂退。逵据夹石,以
兵粮给休,休军乃振。初,逵与休不善。黄初中,文帝欲假逵节,休曰:“逵性刚,素侮易
诸将,不可为督。”帝乃止。及夹石之败,微逵,休军几无救也。㈠

  ㈠魏略曰:休怨逵进迟,乃呵责逵,遂使主者敕豫州刺史往拾弃仗。逵恃心直,谓休曰
:“本为国家作豫州刺史,不来相为拾弃仗也。”乃引军还。遂与休更相表奏,朝廷虽知逵
直,犹以休为宗室任重,两无所非也。魏书云:休犹挟前意,欲以后期罪逵,逵终无言,时
人益以此多逵。

  习凿齿曰:夫贤人者,外身虚己,内以下物,嫌忌之名,何由而生乎?有嫌忌之名者,
必与物为对,存胜负於己身者也。若以其私憾败国殄民,彼虽倾覆,於我何利?我苟无利,
乘之曷为?以是称说,臧获之心耳。今忍其私忿而急彼之忧,冒难犯危而免之於害,使功显
於明君,惠施於百姓,身登於君子之涂,义愧於敌人之心,虽豺虎犹将不觉所复,而况於曹
休乎?然则济彼之危,所以成我之胜,不计宿憾,所以服彼之心,公义既成,私利亦弘,可
谓善争矣。在於未能忘胜之流,不由於此而能济胜者,未之有也。

  会病笃,谓左右曰:“受国厚恩,恨不斩孙权以下见先帝。丧事一不得有所脩作。”薨,
谥曰肃侯。㈠子充嗣。豫州吏民追思之,为刻石立祠。青龙中,帝东征,乘辇入逵祠,诏曰
:“昨过项,见贾逵碑像,念之怆然。古人有言,患名之不立,不患年之不长。逵存有忠勋,
没而见思,可谓死而不朽者矣。其布告天下,以劝将来。”㈡充,咸熙中为中护军。㈢

  ㈠魏书曰:逵时年五十五。

  ㈡魏略曰:甘露二年,车驾东征,屯项,复入逵祠下,诏曰:“逵没有遗爱,历世见祠。
追闻风烈,朕甚嘉之。昔先帝东征,亦幸于此,亲发德音,褒扬逵美,徘徊之心,益有慨然!
夫礼贤之义,或扫其坟墓,或脩其门闾,所以崇敬也。其扫除祠堂,有穿漏者补治之。”

  ㈢晋诸公赞曰:充字公闾,甘露中为大将军长史。高贵乡公之难,司马文王赖充以免。
为晋室元功之臣,位至太宰,封鲁公。谥曰武公。

  魏略列传以逵及李孚、杨沛三人为一卷,今列孚、沛二人继逵后耳。

  孚字子宪,钜鹿人也。兴平中,本郡人民饥困。孚为诸生,当种薤,欲以成计。有从索
者,亦不与一茎,亦不自食,故时人谓能行意。后为吏。建安中,袁尚领冀州,以孚为主簿。
后尚与其兄谭争斗,尚出军诣平原,留别驾审配守鄴城,孚随尚行。会太祖围鄴,尚还欲救
鄴。行未到,尚疑鄴中守备少,复欲令配知外动止,与孚议所遣。孚答尚言:“今使小人往,
恐不足以知外内,且恐不能自达。孚请自往。”尚问孚:“当何所得?”孚曰:“闻鄴围甚
坚,多人则觉,以为直当将三骑足矣。”尚从其计。孚自选温信者三人,不语所之,皆敕使
具脯粮,不得持兵仗,各给快马。遂辞尚来南,所在止亭传。及到梁淇,使从者斫问事杖三
十枚,系著马边,自著平上帻,将三骑,投暮诣鄴下。是时大将军虽有禁令,而刍牧者多。
故孚因此夜到,以鼓一中,自称都督,历北围,循表而东,从东围表,又循围而南,步步呵
责守围将士,随轻重行其罚。遂历太祖营前,径南过,从南围角西折,当章门,复责怒守围
者,收缚之。因开其围,驰到城下,呼城上人,城上人以绳引,孚得入。配等见孚,悲喜,
鼓譟称万岁。守围者以状闻,太祖笑曰:“此非徒得入也,方且复得出。”孚事讫欲得还,
而顾外围必急,不可复冒。谓己使命当速反,乃阴心计,请配曰:“今城中谷少,无用老弱
为也,不如驱出之以省谷也。”配从其计,乃复夜简别得数千人,皆使持白幡,从三门并出
降。又使人人持火,孚乃无何将本所从作降人服,随辈夜出。时守围将士,闻城中悉降,火
光照曜。但共观火,不复视围。孚出北门,遂从西北角突围得去。其明,太祖闻孚已得出,
抵掌笑曰:“果如吾言也。”孚比见尚,尚甚欢喜。会尚不能救鄴,破走至中山,而袁谭又
追击尚,尚走。孚与尚相失,遂诣谭,复为谭主簿,东还平原。太祖进攻谭,谭战死。孚还
城,城中虽必降,尚扰乱未安。孚权宜欲得见太祖,乃骑诣牙门,称冀州主簿李孚欲口白密
事。太祖见之,孚叩头谢。太祖问其所白,孚言“今城中强弱相陵,心皆不定,以为宜令新
降为内所识信者宣传明教。”公谓孚曰:“卿便还宣之。”孚跪请教,公曰:“便以卿意宣
也。”孚还入城,宣教“各安故业,不得相侵陵。”城中以安,乃还报命,公以孚为良足用
也。会为所间,裁署冗散。出守解长,名为严能。稍迁至司隶校尉,时年七十余矣,其於精
断无衰,而术略不损於故。终於阳平太守。孚本姓冯,后改为李。

  杨沛字孔渠,冯翊万年人也。初平中,为公府令史,以牒除为新郑长。兴平末,人多饥
穷,沛课民益畜乾椹,收幪豆,阅其有余以补不足,如此积得千余斛,藏在小仓。会太祖为
兗州刺史,西迎天子,所将千余人皆无粮。过新郑,沛谒见,乃皆进乾椹。太祖甚喜。及太
祖辅政,迁沛为长社令。时曹洪宾客在县界,徵调不肯如法,沛先挝折其脚,遂杀之。由此
太祖以为能。累迁九江、东平、乐安太守,并有治迹。坐与督军争斗,髡刑五岁。输作未竟,
会太祖出征在谯,闻鄴下颇不奉科禁,乃发教选鄴令,当得严能如杨沛比,故沛从徒中起为
鄴令。已拜,太祖见之,问曰:“以何治鄴?”沛曰:“竭尽心力,奉宣科法。”太祖曰:
“善。”顾谓坐席曰:“诸君,此可畏也。”赐其生口十人,绢百匹,既欲以励之,且以报
乾椹也。沛辞去,未到鄴,而军中豪右曹洪、刘勋等畏沛名,遣家(驰骑)〔骑驰〕告子弟,
使各自检敕。沛为令数年,以功能转为护羌都尉。十六年,马超反,大军西讨,沛随军,都
督孟津渡事。太祖已南过,其余未毕,而中黄门前渡,忘持行轩,私北还取之,从吏求小船,
欲独先渡。吏呵不肯,黄门与吏争言。沛问黄门:“有疏邪?”黄门云:“无疏。”沛怒曰
:“何知汝不欲逃邪?”遂使人捽其头,与杖欲捶之,而逸得去,衣帻皆裂坏,自诉于太祖。
太祖曰:“汝不死为幸矣。”由是声名益振。及关中破,代张既领京兆尹。黄初中,儒雅并
进,而沛本以事能见用,遂以议郎冗散里巷。沛前后宰历城守,不以私计介意,又不肯以事
贵人,故身退之后,家无余积。治疾於家,借舍从兒,无他奴婢。后占河南(夕)阳亭部荒
田二顷,起瓜牛庐,居止其中,其妻子冻饿。沛病亡,乡人亲友及故吏民为殡葬也。

  评曰:自汉季以来,刺史总统诸郡,赋政于外,非若曩时司察之而已。太祖创基,迄终
魏业,此皆其流称誉有名实者也。咸精达事机,威恩兼著,故能肃齐万里,见述于后也。
 楼主| 发表于 2009-6-15 15:32:35 | 显示全部楼层
卷十六 魏书十六任苏杜郑仓传

  任峻字伯达,河南中牟人也。汉末扰乱,关东皆震。中牟令杨原愁恐,欲弃官走。峻说
原曰:“董卓首乱,天下莫不侧目,然而未有先发者,非无其心也,势未敢耳。明府若能唱
之,必有和者。”原曰:“为之奈何?”峻曰:“今关东有十余县,能胜兵者不减万人,若
权行河南尹事,总而用之,无不济矣。”原从其计,以峻为主簿。峻乃为原表行尹事,使诸
县坚守,遂发兵。会太祖起关东,入中牟界,众不知所从,峻独与同郡张奋议,举郡以归太
祖。峻又别收宗族及宾客家兵数百人,原从太祖。太祖大悦,表峻为骑都尉,妻以从妹,甚
见亲信。太祖每征伐,峻常居守以给军。是时岁饥旱,军食不足,羽林监颍川枣祗建置屯田,
太祖以峻为典农中郎将,〔募百姓屯田於许下,得谷百万斛,郡国列置田官〕,数年中所在
积粟,仓廪皆满。官渡之战,太祖使峻典军器粮运。贼数寇钞绝粮道,乃使千乘为一部,十
道方行,为衤复陈以营卫之,贼不敢近。军国之饶,起於枣祗而成於峻。㈠太祖以峻功高,
乃表封为都亭侯,邑三百户,迁长水校尉。

  ㈠魏武故事载令曰:“故陈留太守枣祗,天性忠能。始共举义兵,周旋征讨。后袁绍在
冀州,亦贪祗,欲得之。祗深附讬於孤,使领东阿令。吕布之乱,兗州皆叛,惟范、东阿完
在,由祗以兵据城之力也。后大军粮乏,得东阿以继,祗之功也。及破黄巾定许,得贼资业。
当兴立屯田,时议者皆言当计牛输谷,佃科以定。施行后,祗白以为僦牛输谷,大收不增谷,
有水旱灾除,大不便。反覆来说,孤犹以为当如故,大收不可复改易。祗犹执之,孤不知所
从,使与荀令君议之。时故军祭酒侯声云:”科取官牛,为官田计。如祗议,於官便,於客
不便。‘声怀此云云,以疑令君。祗犹自信,据计画还白,执分田之术。孤乃然之,使为屯
田都尉,施设田业。其时岁则大收,后遂因此大田,丰足军用,摧灭群逆,克定天下,以隆
王室。祗兴其功,不幸早没,追赠以郡,犹未副之。今重思之,祗宜受封,稽留至今,孤之
过也。祗子处中,宜加封爵,以祀祗为不朽之事。“

  文士传曰:祗本姓棘,先人避难,易为枣。孙据,字道彦,晋冀州刺史。据子嵩,字台
产,散骑常侍。并有才名,多所著述。嵩兄腆,字玄方,襄阳太守,亦有文采。

  峻宽厚有度而见事理,每有所陈,太祖多善之。於饥荒之际,收恤朋友孤遗,中外贫宗,
周急继乏,信义见称。建安九年薨,太祖流涕者久之。子先嗣。先薨,无子,国除。文帝追
录功臣,谥峻曰成侯。复以峻中子览为关内侯。

  苏则字文师,扶风武功人也。少以学行闻,举孝廉茂才,辟公府,皆不就。起家为酒泉
太守,转安定、武都,㈠所在有威名。太祖征张鲁,过其郡,见则悦之,使为军导。鲁破,
则绥定下辩诸氐,通河西道,徙为金城太守。是时丧乱之后,吏民流散饥穷,户口损耗,则
抚循之甚谨。外招怀羌胡,得其牛羊,以养贫老。与民分粮而食,旬月之间,流民皆归,得
数千家。乃明为禁令,有干犯者辄戮,其从教者必赏。亲自教民耕种,其岁大丰收,由是归
附者日多。李越以陇西反,则率羌胡围越,越即请服。太祖崩,西平麹演叛,称护羌校尉。
则勒兵讨之。演恐,乞降。文帝以其功,加则护羌校尉,赐爵关内侯。㈡

  ㈠魏书曰:则刚直疾恶,常慕汲黯之为人。

  魏略曰:则世为著姓,兴平中,三辅乱,饥穷,避难北地。客安定,依富室师亮。亮待
遇不足,则慨然叹曰:“天下会安,当不久尔,必还为此郡守,折庸辈士也。”后与冯翊吉
茂等隐於郡南太白山中,以书籍自娱。及为安定太守,而师亮等皆欲逃走。则闻之,豫使人
解语,以礼报之。

  ㈡魏名臣奏载文帝令问雍州刺史张既曰:“试守金城太守苏则,既有绥民平夷之功,闻
又出军西定湟中,为河西作声势,吾甚嘉之。则之功效,为可加爵邑未邪?封爵重事,故以
问卿。密白意,且勿宣露也。”既答曰:“金城郡,昔为韩遂所见屠剥,死丧流亡,或窜戎
狄,或陷寇乱,户不满五百。则到官,内抚彫残,外鸠离散,今见户千余。又梁烧杂种羌,
昔与遂同恶,遂毙之后,越出障塞。则前后招怀,归就郡者三千余落,皆恤以威恩,为官效
用。西平麹演等倡造邪谋,则寻出军,临其项领,演即归命送质,破绝贼粮。则既有恤民之
效,又能和戎狄,尽忠效节。遭遇圣明,有功必录。若则加爵邑,诚足以劝忠臣,励风俗也。”

  后演复结旁郡为乱,张掖张进执太守杜通,酒泉黄华不受太守辛机,进、华皆自称太守
以应之。又武威三种胡并寇钞,道路断绝。武威太守毌丘兴告急於则。时雍、凉诸豪皆驱略
羌胡以从进等,郡人咸以为进不可当。又将军郝昭、魏平先是各屯守金城,亦受诏不得西度。
则乃见郡中大吏及昭等与羌豪帅谋曰:“今贼虽盛,然皆新合,或有胁从,未必同心;因衅
击之,善恶必离,离而归我,我增而彼损矣。既获益众之实,且有倍气之势,率以进讨,破
之必矣。若待大军,旷日持久,善人无归,必合於恶,善恶既合,势难卒离。虽有诏命,违
而合权,专之可也。”於是昭等从之,乃发兵救武威,降其三种胡,与兴击进於张掖。演闻
之,将步骑三千迎则,辞来助军,而实欲为变。则诱与相见,因斩之,出以徇军,其党皆散
走。则遂与诸军围张掖,破之,斩进及其支党,众皆降。演军败,华惧,出所执乞降,河西
平。乃还金城。进封都亭侯,邑三百户。

  徵拜侍中,与董昭同寮。昭尝枕则膝卧,则推下之,曰:“苏则之膝,非佞人之枕也。”
初,则及临菑侯植闻魏氏代汉,皆发服悲哭,文帝闻植如此,而不闻则也。帝在洛阳,尝从
容言曰:“吾应天而禅,而闻有哭者,何也?”则谓为见问,须髯悉张,欲正论以对。侍中
傅巽掐音苦洽反。则曰:“不谓卿也。”於是乃止。㈠文帝问则曰:“前破酒泉、张掖,西
域通使,敦煌献径寸大珠,可复求市益得不?”则对曰:“若陛下化洽中国,德流沙漠,即
不求自至;求而得之,不足贵也。”帝默然。后则从行猎,槎桎拔,失鹿,帝大怒,踞胡床
拔刀,悉收督吏,将斩之。则稽首曰:“臣闻古之圣王不以禽兽害人,今陛下方隆唐尧之化,
而以猎戏多杀群吏,愚臣以为不可。敢以死请!”帝曰:“卿,直臣也。”遂皆赦之。然以
此见惮。黄初四年,左迁东平相。未至,道病薨,谥曰刚侯。子怡嗣。怡薨,无子,弟愉袭
封。愉,咸熙中为尚书。㈡

  ㈠魏略曰:旧仪,侍中亲省起居,故俗谓之执虎子。始则同郡吉茂者,是时仕甫历县令,
迁为冗散。茂见则,嘲之曰:“仕进不止执虎子。”则笑曰:“我诚不能效汝蹇蹇驱鹿车驰
也。”初,则在金城,闻汉帝禅位,以为崩也,乃发丧;后闻其在,自以不审,意颇默然。
临菑侯植自伤失先帝意,亦怨激而哭。其后文帝出游,追恨临菑,顾谓左右曰:“人心不同,
当我登大位之时,天下有哭者。”时从臣知帝此言,有为而发也,而则以为为己。欲下马谢。
侍中傅巽目之,乃悟。

  孙盛曰:夫士不事其所非,不非其所事,趣舍出处,而岂徒哉!则既策名新朝,委质异
代,而方怀二心生忿,欲奋爽言,岂大雅君子去就之分哉?诗云:“士也罔极,二三其德。”
士之二三,犹丧妃偶,况人臣乎?

  ㈡愉字休豫,历位太常光禄大夫,见晋百官名。山涛启事称愉忠笃有智意。臣松之案愉
子绍,字世嗣,为吴王师。石崇妻,绍之女兄也。绍有诗在金谷集。绍弟慎,左卫将军。

  杜畿字伯侯,京兆杜陵人也。㈠少孤,继母苦之,以孝闻。年二十,为郡功曹,守郑县
令。县囚系数百人,畿亲临狱,裁其轻重,尽决遣之,虽未悉当,郡中奇其年少而有大意也。
举孝廉,除汉中府丞。会天下乱,遂弃官客荆州,建安中乃还。荀彧进之太祖,㈡太祖以畿
为司空司直,迁护羌校尉,使持节,领西平太守。㈢

  ㈠傅子曰:畿,汉御史大夫杜延年之后。延年父周,自南阳徙茂陵,延年徙杜陵,子孙
世居焉。

  ㈡傅子曰:畿自荆州还,后至许,见侍中耿纪,语终夜。尚书令荀彧与纪比屋,夜闻畿
言,异之,旦遣人谓纪曰:“有国士而不进,何以居位?”既见畿,知之如旧相识者,遂进
畿於朝。

  ㈢魏略曰:畿少有大志。在荆州数岁,继母亡后,以三辅开通,负其母丧北归。道为贼
所劫略,众人奔走,畿独不去。贼射之,畿请贼曰:“卿欲得财耳,今我无物,用射我何为
邪?”贼乃止。畿到乡里,京兆尹张时,河东人也,与畿有旧,署为功曹。尝嫌其阔达,不
助留意於诸事,言此家疏诞,不中功曹也。畿窃云:“不中功曹,中河东守也。”

  太祖既定河北,而高幹举并州反。时河东太守王邑被徵,河东人卫固、范先外以请邑为
名,而内实与幹通谋。太祖谓荀彧曰:“关西诸将,恃险与马,征必为乱。张晟寇殽、渑间,
南通刘表,固等因之,吾恐其为害深。河东被山带河,四邻多变,当今天下之要地也。君为
我举萧何、寇恂以镇之。”彧曰:“杜畿其人也。”㈠於是追拜畿为河东太守。固等使兵数
千人绝陕津,畿至不得渡。太祖遣夏侯惇讨之,未至。或谓畿曰:“宜须大兵。”畿曰:
“河东有三万户,非皆欲为乱也。今兵迫之急,欲为善者无主,必惧而听於固。固等势专,
必以死战。讨之不胜,四邻应之,天下之变未息也;讨之而胜,是残一郡之民也。且固等未
显绝王命,外以请故君为名,必不害新君。吾单车直往,出其不意。固为人多计而无断,必
伪受吾。吾得居郡一月,以计縻之,足矣。”遂诡道从郖津度。郖音豆。㈡范先欲杀畿以威
众。㈢且观畿去就,於门下斩杀主簿已下三十余人,畿举动自若。於是固曰:“杀之无损,
徒有恶名;且制之在我。”遂奉之。畿谓卫固、范先曰:“卫、范,河东之望也,吾仰成而
已。然君臣有定义,成败同之,大事当共平议。”以固为都督,行丞事,领功曹;将校吏兵
三千余人,皆范先督之。固等喜,虽阳事畿,不以为意。固欲大发兵,畿患之,说固曰:
“夫欲为非常之事,不可动众心。今大发兵,众必扰,不如徐以赀募兵。”固以为然,从之,
遂为赀调发,数十日乃定,诸将贪多应募而少遣兵。又入喻固等曰:“人情顾家,诸将掾吏,
可分遣休息,急缓召之不难。”固等恶逆众心,又从之。於是善人在外,阴为己援;恶人分
散,各还其家,则众离矣。会白骑攻东垣,高幹入濩泽,上党诸县杀长吏,弘农执郡守,固
等密调兵未至。畿知诸县附己,因出,单将数十骑,赴张辟拒守,吏民多举城助畿者,比数
十日,得四千余人。固等与幹、晟共攻畿,不下,略诸县,无所得。会大兵至,幹、晟败,
固等伏诛,其余党与皆赦之,使复其居业。

  ㈠傅子曰:彧称畿勇足以当大难,智能应变,其可试之。

  ㈡魏略曰:初,畿与卫固少相狎侮,固尝轻畿。畿尝与固博而争道,畿尝谓固曰:“仲
坚,我今作河东也。”固褰衣骂之。及畿之官,而固为郡功曹。张时故任京兆。畿迎司隶,
与时会华阴,时、畿相见,於仪当各持版。时叹曰:“昨日功曹,今为郡将也!”

  ㈢傅子曰:先云:“既欲为虎而恶食人肉,失所以为虎矣。今不杀,必为后患。”

  是时天下郡县皆残破,河东最先定,少耗减。畿治之,崇宽惠,与民无为。民尝辞讼,
有相告者,畿亲见为陈大义,遣令归谛思之,若意有所不尽,更来诣府。乡邑父老自相责怒
曰:“有君如此,奈何不从其教?”自是少有辞讼。班下属县,举孝子、贞妇、顺孙,复其
繇役,随时慰勉之。渐课民畜牸牛、草马,下逮鸡豚犬豕,皆有章程。百姓勤农,家家丰实。
畿乃曰:“民富矣,不可不教也。”於是冬月修戎讲武,又开学宫,亲自执经教授,郡中化
之。㈠

  ㈠魏略曰:博士乐详,由畿而升。至今河东特多儒者,则畿之由矣。

  韩遂、马超之叛也,弘农、冯翊多举县邑以应之。河东虽与贼接,民无异心。太祖西征
至蒲阪,与贼夹渭为军,军食一仰河东。及贼破,余畜二十余万斛。太祖下令曰:“河东太
守杜畿,孔子所谓‘禹,吾无间然矣’。增秩中二千石。”太祖征汉中,遣五千人运,运者
自率勉曰:“人生有一死,不可负我府君。”终无一人逃亡,其得人心如此。㈠魏国既建,
以畿为尚书。事平,更有令曰:“昔萧何定关中,寇恂平河内,卿有其功,间将授卿以纳言
之职;顾念河东吾股肱郡,充实之所,足以制天下,故且烦卿卧镇之。”畿在河东十六年,
常为天下最。

  ㈠杜氏新书曰:平虏将军刘勋,为太祖所亲,贵震朝廷。尝从畿求大枣,畿拒以他故。
后勋伏法,太祖得其书,叹曰:“杜畿可谓‘不媚於灶’者也。”称畿功美,以下州郡,曰
:“昔仲尼之於颜子,每言不能不叹,既情爱发中,又宜率马以骥。今吾亦冀众人仰高山,
慕景行也。”

  文帝即王位,赐爵关内侯。徵为尚书。及践阼,进封丰乐亭侯。邑百户,㈠守司隶校尉。
帝征吴,以畿为尚书仆射,统留事。其后帝幸许昌,畿复居守。受诏作御楼船,於陶河试船,
遇风没。帝为之流涕。㈡诏曰:“昔冥勤其官而水死,稷勤百谷而山死。㈢故尚书仆射杜畿,
於孟津试船,遂至覆没,忠之至也。朕甚愍焉。”追赠太仆,谥曰戴侯。子恕嗣。㈣

  ㈠魏略曰:初畿在郡,被书录寡妇。是时他郡或有已自相配嫁,依书皆录夺,啼哭道路。
畿但取寡者,故所送少;及赵俨代畿而所送多。文帝问畿:“前君所送何少,今何多也?”
畿对曰:“臣前所录皆亡者妻,今俨送生人妇也。”帝及左右顾而失色。

  ㈡魏氏春秋曰:初,畿尝见童子谓之曰:“司命使我召子。”畿固请之,童子曰:“今
将为君求相代者。君其慎勿言!”言卒,忽然不见。至此二十年矣,畿乃言之。其日而卒,
时年六十二。

  ㈢韦昭国语注称毛诗传曰:“冥,契六世孙也,为夏水官,勤於其职而死於水。稷、周
弃也,勤播百谷,死於黑水之山。”

  ㈣傅子曰:畿与太仆李恢、东安太守郭智有好。恢子丰交结英俊,以才智显於天下。智
子冲有内实而无外观,州里弗称也。畿为尚书仆射,二人各脩子孙礼见畿。既退,畿叹曰:
“孝懿无子;非徒无子,殆将无家。君谋为不死也,其子足继其业。”时人皆以畿为误。恢
死后,丰为中书令,父子兄弟皆诛;氵中为代郡太守,卒继父业;世乃服畿知人。魏略曰李
丰父名义,与此不同,义盖恢之别名也。

  恕字务伯,太和中为散骑黄门侍郎。㈠恕推诚以质,不治饰,少无名誉。及在朝,不结
交援,专心向公。每政有得失,常引纲维以正言,於是侍中辛毗等器重之。

  ㈠杜氏新书曰:恕少与冯翊李丰俱为父任,总角相善。及各成人,丰砥砺名行以要世誉,
而恕诞节直意,与丰殊趣。丰竟驰名一时,京师之士多为之游说。而当路者或以丰名过其实,
而恕被褐怀玉也。由此为丰所不善。恕亦任其自然,不力行以合时。丰以显仕朝廷,恕犹居
家自若。明帝以恕大臣子,擢拜散骑侍郎,数月,转补黄门侍郎。

  时公卿以下大议损益,恕以为“古之刺史,奉宣六条,以清静为名,威风著称,今可勿
令领兵,以专民事。”俄而镇北将军吕昭又领冀州,㈠乃上疏曰:

  帝王之道,莫尚乎安民;安民之术,在於丰财。丰财者,务本而节用也。方今二贼未灭。
戎车亟驾,此自熊虎之士展力之秋也。然搢绅之儒,横加荣慕,搤腕抗论,以孙、吴为首,
州郡牧守,咸共忽恤民之术,脩将率之事。农桑之民,竞干戈之业,不可谓务本。帑藏岁虚
而制度岁广,民力岁衰而赋役岁兴,不可谓节用。今大魏奄有十州之地,而承丧乱之弊,计
其户口不如往昔一州之民,然而二方僭逆,北虏未宾,三边遘难,绕天略匝;所以统一州之
民,经营九州之地,其为艰难,譬策羸马以取道里,岂可不加意爱惜其力哉?以武皇帝之节
俭,府藏充实,犹不能十州拥兵;郡且二十也。今荆、扬、青、徐、幽、并、雍、凉缘边诸
州皆有兵矣,其所恃内充府库外制四夷者,惟兗、豫、司、冀而已。臣前以州郡典兵,则专
心军功,不勤民事,宜别置将守,以尽治理之务;而陛下复以冀州宠秩吕昭。冀州户口最多,
田多垦辟,又有桑枣之饶,国家徵求之府,诚不当复任以兵事也。若以北方当须镇守,自可
专置大将以镇安之。计所置吏士之费,与兼官无异。然昭於人才尚复易;中朝苟乏人,兼才
者势不独多。以此推之,知国家以人择官,不为官择人也。官得其人,则政平讼理;政平故
民富贵,讼理故囹圄空虚。陛下践阼,天下断狱百数十人,岁岁增多,至五百余人矣。民不
益多,法不益峻。以此推之,非政教陵迟,牧守不称之明效欤?往年牛死,通率天下十能损
二;麦不半收,秋种未下。若二贼游魂於疆埸,飞刍輓粟,千里不及。究此之术,岂在强兵
乎?武士劲卒愈多,愈多愈病耳。夫天下犹人之体,腹心充实,四支虽病,终无大患;今兗、
豫、司、冀亦天下之腹心也。是以愚臣慺慺,实原四州之牧守,独脩务本之业,以堪四支之
重。然孤论难持,犯欲难成,众怨难积,疑似难分,故累载不为明主所察。凡言此者,类皆
疏贱;疏贱之言,实未易听。若使善策必出於亲贵,亲贵固不犯四难以求忠爱,此古今之所
常患也。

  ㈠世语曰:昭字子展,东平人。长子巽,字长悌,为相国掾,有宠於司马文王。次子安,
字仲悌,与嵇康善,与康俱被诛。次子粹,字季悌,河南尹。粹子预,字景虞,御史中丞。

  时又大议考课之制,以考内外众官。恕以为用不尽其人,虽才且无益,所存非所务,所
务非世要。上疏曰:

  书称“明试以功,三考黜陟”,诚帝王之盛制。使有能者当其官,有功者受其禄,譬犹
乌获之举千钧,良、乐之选骥足也。虽历六代而考绩之法不著,关七圣而课试之文不垂,臣
诚以为其法可粗依,其详难备举故也。语曰:“世有乱人而无乱法。”若使法可专任,则唐、
虞可不须稷、契之佐,殷、周无贵伊、吕之辅矣。今奏考功者,陈周、汉之法为,缀京房之
本旨,可谓明考课之要矣。於以崇揖让之风,兴济济之治,臣以为未尽善也。其欲使州郡考
士,必由四科,皆有事效,然后察举,试辟公府,为亲民长吏,转以功次补郡守者,或就增
秩赐爵,此最考课之急务也。臣以为便当显其身,用其言,使具为课州郡之法,法具施行,
立必信之赏,施必行之罚。至於公卿及内职大臣,亦当俱以其职考课之也。

  古之三公,坐而论道,内职大臣,纳言补阙,无善不纪,无过不举。且天下至大,万机
至众,诚非一明所能遍照。故君为元首,臣作股肱,明其一体相须而成也。是以古人称廊庙
之材,非一木之支;帝王之业,非一士之略。由是言之,焉有大臣守职辨课可以致雍熙者哉!
且布衣之交,犹有务信誓而蹈水火,感知己而披肝胆,徇声名而立节义者;况於束带立朝,
致位卿相,所务者非特匹夫之信,所感者非徒知己之惠,所徇者岂声名而已乎!

  诸蒙宠禄受重任者,不徒欲举明主於唐、虞之上而已;身亦欲厕稷、契之列。是以古人
不患於念治之心不尽,患於自任之意不足,此诚人主使之然也。唐、虞之君,委任稷、契、
夔、龙而责成功,及其罪也,殛鲧而放四凶。今大臣亲奉明诏,给事目下,其有夙夜在公,
恪勤特立,当官不挠贵势,执平不阿所私,危言危行以处朝廷者,自明主所察也。若尸禄以
为高,拱默以为智,当官苟在於免负,立朝不忘於容身,絜行逊言以处朝廷者,亦明主所察
也。诚使容身保位,无放退之辜,而尽节在公,抱见疑之势,公义不脩而私议成俗,虽仲尼
为谋,犹不能尽一才,又况於世俗之人乎!今之学者,师商、韩而上法术,竞以儒家为迂阔,
不周世用,此最风俗之流弊,创业者之所致慎也。后考课竟不行。㈠

  ㈠杜氏新书曰:时李丰为常侍,黄门郎袁侃见转为吏部郎,荀俣出为东郡太守,三人皆
恕之同班友善。

  乐安廉昭以才能拔擢,颇好言事。恕上疏极谏曰:

  伏见尚书郎廉昭奏左丞曹璠以罚当关不依诏,坐判问。又云“诸当坐者别奏”。尚书令
陈矫自奏不敢辞罚,亦不敢以处重为恭,意至恳恻。臣窃悯然为朝廷惜之!夫圣人不择世而
兴,不易民而治,然而生必有贤智之佐者,盖进之以道,率之以礼故也。古之帝王之所以能
辅世长民者,莫不远得百姓之欢心,近尽群臣之智力。诚使今朝任职之臣皆天下之选,而不
能尽其力,不可谓能使人;若非天下之选,亦不可谓能官人。陛下忧劳万机,或亲灯火,而
庶事不康,刑禁日弛,岂非股肱不称之明效欤?原其所由,非独臣有不尽忠,亦主有不能使。
百里奚愚於虞而智於秦,豫让苟容中行而著节智伯,斯则古人之明验矣。今臣言一朝皆不忠,
是诬一朝也;然其事类,可推而得。陛下感帑藏之不充实,而军事未息,至乃断四时之赋衣,
薄御府之私谷,帅由圣意,举朝称明,与闻政事密勿大臣,宁有恳恳忧此者乎?

  骑都尉王才、幸乐人孟思所为不法,振动京都,而其罪状发於小吏,公卿大臣初无一言。
自陛下践阼以来,司隶校尉、御史中丞宁有举纲维以督奸宄,使朝廷肃然者邪?若陛下以为
今世无良才,朝廷乏贤佐,岂可追望稷、契之遐踪,坐待来世之俊乂乎!今之所谓贤者,尽
有大官而享厚禄矣,然而奉上之节未立,向公之心不一者,委任之责不专,而俗多忌讳故也。
臣以为忠臣不必亲,亲臣不必忠。何者?以其居无嫌之地而事得自尽也。今有疏者毁人不实
其所毁,而必曰私报所憎,誉人不实其所誉,而必曰私爱所亲,左右或因之以进憎爱之说。
非独毁誉有之,政事损益,亦皆有嫌。陛下当思所以阐广朝臣之心,笃厉有道之节,使之自
同古人,望与竹帛耳。反使如廉昭者扰乱其间,臣惧大臣遂将容身保位,坐观得失,为来世
戒也!

  昔周公戒鲁侯曰“无使大臣怨乎不以”,不言贤愚,明皆当世用也。尧数舜之功,称去
四凶,不言大小,有罪则去也。今者朝臣不自以为不能,以陛下为不任也;不自以为不智,
以陛下为不问也。陛下何不遵周公之所以用,大舜之所以去?使侍中、尚书坐则侍帷幄,行
则从华辇,亲对诏问,所陈必达,则群臣之行,能否皆可得而知;忠能者进,闇劣者退,谁
敢依违而不自尽?以陛下之圣明,亲与群臣论议政事,使群臣人得自尽,人自以为亲,人思
所以报,贤愚能否,在陛下之所用。以此治事,何事不办?以此建功,何功不成?每有军事,
诏书常曰:“谁当忧此者邪?吾当自忧耳。”近诏又曰:“忧公忘私者必不然,但先公后私
即自办也。”伏读明诏,乃知圣思究尽下情,然亦怪陛下不治其本而忧其末也。人之能否,
实有本性,虽臣亦以为朝臣不尽称职也。明主之用人也,使能者不敢遗其力,而不能者不得
处非其任。选举非其人,未必为有罪也;举朝共容非其人,乃为怪耳。陛下知其不尽力也,
而代之忧其职,知其不能也,而教之治其事,岂徒主劳而臣逸哉?虽圣贤并世,终不能以此
为治也。

  陛下又患台阁禁令之不密,人事请属之不绝,听伊尹作迎客出入之制,选司徒更恶吏以
守寺门;威禁由之,实未得为禁之本也。昔汉安帝时,少府窦嘉辟廷尉郭躬无罪之兄子,犹
见举奏,章劾纷纷。近司隶校尉孔羡辟大将军狂悖之弟,而有司嘿尔,望风希指,甚於受属。
选举不以实,人事之大者也。㈠嘉有亲戚之宠,躬非社稷重臣,犹尚如此;以今况古,陛下
自不督必行之罚以绝阿党之原耳。伊尹之制,与恶吏守门,非治世之具也。使臣之言少蒙察
纳,何患於奸不削灭,而养若昭等乎!

  夫纠擿奸宄,忠事也,然而世憎小人行之者,以其不顾道理而苟求容进也。若陛下不复
考其终始,必以违众忤世为奉公,密行白人为尽节,焉有通人大才而更不能为此邪?诚顾道
理而弗为耳。使天下皆背道而趋利,则人主之所最病者,陛下将何乐焉,胡不绝其萌乎!夫
先意承旨以求容美,率皆天下浅薄无行义者,其意务在於適人主之心而已,非欲治天下安百
姓也。陛下何不试变业而示之,彼岂执其所守以违圣意哉?夫人臣得人主之心,安业也;处
尊显之官,荣事也;食千锺之禄,厚实也。人臣虽愚,未有不乐此而喜干迕者也,迫於道,
自强耳。诚以为陛下当怜而佑之,少委任焉,如何反录昭等倾侧之意,而忽若人者乎?今者
外有伺隙之寇,内有贫旷之民,陛下当大计天下之损益,政事之得失,诚不可以怠也。

  恕在朝八年,其论议亢直,皆此类也。

  ㈠臣松之案大将军,司马宣王也。晋书云:“宣王第五弟,名通,为司隶从事。”疑恕
所云狂悖者。通子顺,封龙阳亭侯。晋初受禅,以不达天命,守节不移,削爵土,徙武威。

  出为弘农太守,数岁转赵相,㈠以疾去官。㈡起家为河东太守,岁余,迁淮北都督护军,
复以疾去。恕所在,务存大体而已,其树惠爱,益得百姓欢心,不及於畿。顷之,拜御史中
丞。恕在朝廷,以不得当世之和,故屡在外任。复出为幽州刺史,加建威将军,使持节,护
乌丸校尉。时征北将军程喜屯蓟,尚书袁侃等戒恕曰:“程申伯处先帝之世,倾田国让於青
州。足下今俱杖节,使共屯一城,宜深有以待之。”而恕不以为意。至官未期,有鲜卑大人
兒,不由关塞,径将数十骑诣州,州斩所从来小子一人,无表言上。喜於是劾奏恕,下廷尉,
当死。以父畿勤事水死,免为庶人,徙章武郡,是岁嘉平元年。㈢恕倜傥任意,而思不防患,
终致此败。

  ㈠魏略曰:恕在弘农,宽和有惠爱。及迁,以孟康代恕为弘农。康字公休,安平人。黄
初中,以於郭后有外属,并受九亲赐拜,遂转为散骑侍郎。是时,散骑皆以高才英儒充其选,
而康独缘妃嫱杂在其间,故于时皆共轻之,号为阿九。康既(无)才敏,因在冗官,博读书
传,后遂有所弹駮,其文义雅而切要,众人乃更加意。正始中,出为弘农,领典农校尉。康
到官,清己奉职,嘉善而矜不能,省息狱讼,缘民所欲,因而利之。郡领吏二百余人,涉春
遣休,常四分遣一。事无宿诺,时出案行,皆豫敕督邮平水,不得令属官遣人探候,修设曲
敬。又不欲烦损吏民,常豫敕吏卒,行各持镰,所在自刈马草,不止亭传,露宿树下,又所
从常不过十余人。郡带道路,其诸过宾客,自非公法无所出给;若知旧造之,自出於家。康
之始拜,众人虽知其有志量,以其未尝宰牧,不保其能也;而康恩泽治能乃尔,吏民称歌焉。
嘉平末,从渤海太守徵入为中书令,后转为监。

  ㈡杜氏新书曰:恕遂去京师,营宜阳一泉坞,因其垒巉之固,小大家焉。明帝崩时,人
多为恕言者。

  ㈢杜氏新书曰:喜欲恕折节谢己,讽司马宋权示之以微意。恕答权书曰:“况示委曲。
夫法天下事,以善意相待,无不致快也;以不善意相待,无不致嫌隙也。而议者言,凡人天
性皆不善,不当待以善意,更堕其调中。仆得此辈,便欲归蹈沧海乘桴耳,不能自谐在其间
也。然以年五十二,不见废弃,颇亦遭明达君子亮其本心;若不见亮,使人刳心著地,正与
数斤肉相似,何足有所明,故终不自解说。程征北功名宿著,在仆前甚多,有人出征北乎!
若令下官事无大小,咨而后行,则非上司弹绳之意;若咨而不从,又非上下相顺之宜。故推
一心,任一意,直而行之耳。杀胡之事,天下谓之是邪,是仆谐也;呼为非邪,仆自受之,
无所怨咎。程征北明之亦善,不明之亦善,诸君子自共为其心耳,不在仆言也。”喜於是遂
深文劾恕。

  初,恕从赵郡还,陈留阮武亦从清河太守徵,俱自薄廷尉。谓恕曰:“相观才性可以由
公道而持之不厉,器能可以处大官而求之不顺,才学可以述古今而志之不一,此所谓有其才
而无其用。今向间暇,可试潜思,成一家言。”在章武,遂著体论八节。㈠又著兴性论一篇,
盖兴於为己也。四年,卒於徙所。

  ㈠杜氏新书曰:以为人伦之大纲,莫重於君臣;立身之基本,莫大於言行;安上理民,
莫精於政法;胜残去杀,莫善於用兵。夫礼也者,万物之体也,万物皆得其体,无有不善,
故谓之体论。

  甘露二年,河东乐详年九十余,上书讼畿之遗绩,朝廷感焉。诏封恕子预为丰乐亭侯,
邑百户。㈠

  ㈠魏略曰:乐详字文载。少好学,建安初,详闻公车司马令南郡谢该善左氏传,乃从南
阳步诣〔许,从〕该问疑难诸要,今左氏乐氏问七十二事,详所撰也。所问既了而归乡里,
时杜畿为太守,亦甚好学,署详文学祭酒,使教后进,於是河东学业大兴。至黄初中,徵拜
博士。于时太学初立,有博士十余人,学多褊狭,又不熟悉,略不亲教,备员而已。惟详五
业并授,其或难解,质而不解,详无愠色,以杖画地,牵譬引类,至忘寝食,以是独擅名於
远近。详学既精悉,又善推步三五,别受诏与太史典定律历。太和中,转拜骑都尉。详学优
能少,故历三世,竟不出为宰守。至正始中,以年老罢归於舍,本国宗族归之,门徒数千人。

  恕奏议论駮皆可观,掇其切世大事著于篇。㈠

  ㈠杜氏新书曰:恕弟理,字务仲。少而机察精要,畿奇之,故名之曰理。年二十一而卒。
弟宽,字务叔。清虚玄静,敏而好古。以名臣门户,少长京师,而笃志博学,绝於世务,其
意欲探赜索隐,由此显名,当涂之士多交焉。举孝廉,除郎中。年四十二而卒。经传之义,
多所论駮,皆草创未就,惟删集礼记及春秋左氏传解,今存于世。预字元凯,司马宣王女婿。
王隐晋书称预智谋渊博,明於理乱,常称“德者非所以企及,立功立言,所庶几也”。大观
群典,谓公羊、谷梁,诡辨之言。又非先儒说左氏未究丘明意,而横以二传乱之。乃错综微
言,著春秋左氏经传集解,又参考众家,谓之释例,又作盟会图、春秋长历,备成一家之学,
至老乃成。尚书郎挚虞甚重之,曰:“左丘明本为春秋作传,而左传遂自孤行;释例本为传
设,而所发明何但左传,故亦孤行。”预有大功名於晋室,位至征南大将军,开府,封当阳
侯,食邑八千户。子锡,字世嘏,尚书左丞。

  晋诸公赞曰:嘏有器局。预从兄斌,字世将,亦有才望,为黄门郎,为赵王伦所枉杀。
嘏子乂,字洪治。少有令名,为丹阳丞,早卒。阮武者,亦拓落大才也。案阮氏谱:武父谌,
字士信,徵辟无所就,造三礼图传於世。

  杜氏新书曰:武字文业,阔达博通,渊雅之士。位止清河太守。武弟炳,字叔文,河南
尹。精意医术,撰药方一部。炳子坦,字弘舒,晋太子少傅,平东将军。坦弟柯,字士度。

  荀绰兗州记曰:坦出绍伯父,亡,次兄当袭爵,父爱柯,言名传之,遂承封。时幼小,
不能让,及长悔恨,遂幅巾而居,后虽出身,未尝释也。性纯笃闲雅,好礼无违,存心经诰,
博学洽闻。选为濮阳王文学,迁领军长史,丧官。王衍时为领军,哭之甚恸。

  郑浑字文公,河南开封人也。高祖父众,众父兴,皆为名儒。㈠浑兄泰,与荀攸等谋诛
董卓,为扬州刺史,卒。㈡浑将泰小子袤避难淮南,袁术宾礼甚厚。浑知术必败。时华歆为
豫章太守,素与泰善,浑乃渡江投歆。太祖闻其笃行,召为掾,复迁下蔡长、邵陵令。天下
未定,民皆剽轻,不念产殖;其生子无以相活,率皆不举。浑所在夺其渔猎之具,课使耕桑,
又兼开稻田,重去子之法。民初畏罪,后稍丰给,无不举赡;所育男女,多以郑为字。辟为
丞相掾属,迁左冯翊。

  ㈠续汉书曰:兴字少赣,谏议大夫。众字子师,大司农。

  ㈡张璠汉纪曰:泰字公业。少有才略,多谋计,知天下将乱,阴交结豪杰。家富於财,
有田四百顷,而食常不足,名闻山东。举孝廉,三府辟,公车徵,皆不就。何进辅政,徵用
名士,以泰为尚书侍郎,加奉车都尉。进将诛黄门,欲召董卓为助,泰谓进曰:“董卓强忍
寡义,志欲无餍,若借之朝政,授之大事,将肆其心以危朝廷。以明公之威德,据阿衡之重
任,秉意独断,诛除有罪,诚不待卓以为资援也。且事留变生,其鉴不远。”又为陈时之要
务,进不能用,乃弃官去。谓颍川人荀攸曰:“何公未易辅也。”进寻见害,卓果专权,废
帝。关东义兵起,卓会议大发兵,群寮咸惮卓,莫敢忤旨。泰恐其强,益将难制,乃曰:
“夫治在德,不在兵也。”卓不悦曰:“如此,兵无益邪?”众人莫不变容,为泰震栗。泰
乃诡辞对曰:“非以无益,以山东不足加兵也。今山东议欲起兵,州郡相连,人众相动,非
不能也。然中国自光武以来,无鸡鸣狗吠之警,百姓忘战日久;仲尼有言‘不教民战,是谓
弃之’,虽众不能为害,一也。明公出自西州,少为国将,闲习军事,数践战场,名称当世
;以此威民,民怀慑服,二也。袁本初公卿子弟,生处京师,体长妇人;张孟卓东平长者,
坐不窥堂;孔公绪能清谈高论,嘘枯吹生,无军帅之才,负霜露之勤;临锋履刃,决敌雌雄,
皆非明公敌,三也。察山东之士,力能跨马控弦,勇等孟贲,捷齐庆忌,信有聊城之守,策
有良平之谋;可任以偏师,责以成功,未闻有其人者,四也。就有其人,王爵不相加,妇姑
位不定,各恃众怙力,将人人釭跱,以观成败,不肯同心共胆,率徒旅进,五也。关西诸郡,
北接上党、太原、冯翊、扶风、安定,自顷以来,数与胡战,妇女载戟挟矛,弦弓负矢,况
其悍夫;以此当山东忘战之民,譬驱群羊向虎狼,其胜可必,六也。且天下之权勇,今见在
者不过并、凉、匈奴、屠各、湟中、义从、八种西羌,皆百姓素所畏服,而明公权以为爪牙,
壮夫震栗,况小丑乎!七也。又明公之将帅,皆中表腹心,周旋日久,自三原、硖口以来,
恩信醇著,忠诚可远任,智谋可特使,以此当山东解(合)〔后〕之虚诞,实不相若,八也。
夫战有三亡:以乱攻治者亡,以邪攻正者亡,以逆攻顺者亡。今明公秉国政平,讨夷凶宦,
忠义克立;以三德待於三亡,奉辞伐罪,谁人敢御?九也。东州有郑康成,学该古今,儒生
之所以集;北海邴根矩,清高直亮,群士之楷式。彼诸将若询其计画,案典校之强弱,燕、
赵、齐、梁非不盛,终见灭於秦,吴、楚七国非不众,而不敢逾荥阳,况今德政之赫赫,股
肱之邦良,欲造乱以徼不义者,必不相然赞,成其凶谋,十也。若十事少有可采,无事徵兵
以惊天下,使患役之民,相聚为非,弃德恃众,以轻威重。”卓乃悦,以泰为将军,统诸军
击关东。或谓卓曰:“郑泰智略过人,而结谋山东,今资之士马,使就其党,窃为明公惧之。”
卓收其兵马,留拜议郎。后又与王允谋共诛卓,泰脱身自武关走,东归。后将军袁术以为扬
州刺史,未至官,道卒,时年四十一。

  时梁兴等略吏民五千余家为寇钞,诸县不能御,皆恐惧,寄治郡下。议者悉以为当移就
险,浑曰:“兴等破散,窜在山阻。虽有随者,率胁从耳。今当广开降路,宣喻恩信。而保
险自守,此示弱也。”乃聚敛吏民,治城郭,为守御之备。遂发民逐贼,明赏罚,与要誓,
其所得获,十以七赏。百姓大悦,皆原捕贼,多得妇女、财物。贼之失妻子者,皆还求降。
浑责其得他妇女,然后还其妻子,於是转相寇盗,党与离散。又遣吏民有恩信者,分布山谷
告喻,出者相继,乃使诸县长吏各还本治以安集之。兴等惧,将余众聚鄜城。太祖使夏侯渊
就助郡击之,浑率吏民前登,斩兴及其支党。又贼靳富等,胁将夏阳长、邵陵令并其吏民入
硙山,浑复讨击破富等,获二县长吏,将其所略还。及赵青龙者,杀左内史程休,浑闻,遣
壮士就枭其首。前后归附四千余家,由是山贼皆平,民安产业。转为上党太守。

  太祖征汉中,以浑为京兆尹。浑以百姓新集,为制移居之法,使兼衤复者与单轻者相伍,
温信者与孤老为比,勤稼穑,明禁令,以发奸者。由是民安於农,而盗贼止息。及大军入汉
中,运转军粮为最。又遣民田汉中,无逃亡者。太祖益嘉之,复入为丞相掾。文帝即位,为
侍御史,加驸马都尉,迁阳平、沛郡二太守。郡界下湿,患水涝,百姓饥乏。浑於萧、相二
县界,兴陂遏,开稻田。郡人皆以为不便,浑曰:“地势洿下,宜溉灌,终有鱼稻经久之利,
此丰民之本也。”遂躬率吏民,兴立功夫,一冬间皆成。比年大收,顷亩岁增,租入倍常,
民赖其利,刻石颂之,号曰郑陂。转为山阳、魏郡太守,其治放此。又以郡下百姓,苦乏材
木,乃课树榆为篱,并益树五果;榆皆成籓,五果丰实。入魏郡界,村落齐整如一,民得财
足用饶。明帝闻之,下诏称述,布告天下,迁将作大匠。浑清素在公,妻子不免於饥寒。及
卒,以子崇为郎中。㈠

  ㈠晋阳秋曰:泰子袤,字林叔。泰与华歆、荀攸善。见袤曰:“郑公业为不亡矣。”初
为临菑侯文学,稍迁至光禄大夫。泰始七年,以袤为司空,固辞不受,终於家。子默,字思
玄。晋诸公赞曰:默遵守家业,以笃素称,位至太常。默弟质、舒、诩,皆为卿。默子球,
清直有理识,尚书右仆射、领选。球弟豫,为尚书。

  仓慈字孝仁,淮南人也。始为郡吏。建安中,太祖开募屯田於淮南,以慈为绥集都尉。
黄初末,为长安令,清约有方,吏民畏而爱之。太和中,迁敦煌太守。郡在西陲,以丧乱隔
绝,旷无太守二十岁,大姓雄张,遂以为俗。前太守尹奉等,循故而已,无所匡革。慈到,
抑挫权右,抚恤贫羸,甚得其理。旧大族田地有余,而小民无立锥之土;慈皆随口割赋,稍
稍使毕其本直。先是属城狱讼众猥,县不能决,多集治下;慈躬往省阅,料简轻重,自非殊
死,但鞭杖遣之,一岁决刑曾不满十人。又常日西域杂胡欲来贡献,而诸豪族多逆断绝;既
与贸迁,欺诈侮易,多不得分明。胡常怨望,慈皆劳之。欲诣洛者,为封过所,欲从郡还者,
官为平取,辄以府见物与共交市,使吏民护送道路,由是民夷翕然称其德惠。数年卒官,吏
民悲感如丧亲戚,图画其形,思其遗像。及西域诸胡闻慈死,悉共会聚於戊己校尉及长吏治
下发哀,或有以刀画面,以明血诚,又为立祠,遥共祠之。㈠

  ㈠魏略曰:天水王迁,承代慈,虽循其迹,不能及也。金城赵基承迁后,复不如迁。至
嘉平中,安定皇甫隆代基为太守。初,敦煌不甚晓田,常灌溉滀水,使极濡洽,然后乃耕。
又不晓作耧梨,用水,及种,人牛功力既费,而收谷更少。隆到,教作耧梨,又教衍溉,岁
终率计,其所省庸力过半,得谷加五。又敦煌俗,妇人作裙,挛缩如羊肠,用布一匹;隆又
禁改之,所省复不訾。故敦煌人以为隆刚断严毅不及於慈,至於勤恪爱惠,为下兴利,可以
亚之。

  自太祖迄于咸熙,魏郡太守陈国吴瓘、清河太守乐安任燠、京兆太守济北颜斐、弘农太
守太原令狐邵、济南相鲁国孔乂,或哀矜折狱,或推诚惠爱,或治身清白,或擿奸发伏,咸
为良二千石。㈠

  ㈠瓘、焕事行无所见。魏略曰:颜斐字文林。有才学。丞相召为太子洗马,黄初初转为
黄门侍郎,后为京兆太守。始,京兆从马超破后,民人多不专於农殖,又历数四二千石,取
解目前,亦不为民作久远计。斐到官,乃令属县整阡陌,树桑果。是时民多无车牛。斐又课
民以间月取车材,使转相教匠作车。又课民无牛者,令畜猪狗,卖以买牛。始者民以为烦,
一二年间,家家有丁车、大牛。又起文学,听吏民欲读书者,复其小徭。又於府下起菜园,
使吏役间鉏治。又课民当输租时,车牛各因便致薪两束,为冬寒冰炙笔砚。於是风化大行,
吏不烦民,民不求吏。京兆与冯翊、扶风接界,二郡道路既秽塞,田畴又荒莱,人民饥冻,
而京兆皆整顿开明,丰富常为雍州十郡最。斐又清己,仰奉而已,於是吏民恐其迁转也。至
青龙中,司马宣王在长安立军市,而军中吏士多侵侮县民,斐以白宣王。宣王乃发怒召军市
候,便於斐前杖一百。时长安典农与斐共坐,以为斐宜谢,乃私推筑斐。斐不肯谢,良久乃
曰:“斐意观明公受分陕之任,乃欲一齐众庶,必非有所左右也。而典农窃见推筑,欲令斐
谢;假令斐谢,是更为不得明公意也。”宣王遂严持吏士。自是之后,军营、郡县各得其分。
后数岁,迁为平原太守,吏民啼泣遮道,车不得前,步步稽留,十余日乃出界,东行至崤而
疾困。斐素心恋京兆,其家人从者见斐病甚,劝之,言:“平原当自勉励作健。”斐曰:
“我心不原平原,汝曹等呼我,何不言京兆邪?”遂卒,还平原。京兆闻之,皆为流涕,为
立碑,於今称颂之。

  令狐邵字孔叔。父仕汉,为乌丸校尉。建安初,袁氏在冀州,邵去本郡家居鄴。九年,
暂出到武安毛城中。会太祖破鄴,遂围毛城。城破,执邵等辈十余人,皆当斩。太祖阅见之,
疑其衣冠也,问其祖考,而识其父,乃解放,署军谋掾。仍历宰守,后徙丞相主簿,出为弘
农太守。所在清如冰雪,妻子希至官省;举善而教,恕以待人,不好狱讼,与下无忌。是时,
郡无知经者,乃历问诸吏,有欲远行就师,辄假遣,令诣河东就乐详学经,粗明乃还,因设
文学。由是弘农学业转兴。至黄初初,徵拜羽林郎,迁虎贲中郎将,三岁,病亡。始,邵族
子愚,为白衣时,常有高志,众人谓愚必荣令狐氏,而邵独以为“愚性倜傥,不修德而原大,
必灭我宗”。愚闻邵言,其心不平。及邵为虎贲郎将,而愚仕进已多所更历,所在有名称。
愚见邵,因从容言次,微激之曰:“先时闻大人谓愚为不继,愚今竟云何邪?”邵熟视而不
答也。然私谓其妻子曰:“公治性度犹如故也。以吾观之,终当败灭。但不知我久当坐之不
邪?将逮汝曹耳!”邵没之后,十余年间,愚为兗州刺史,果与王凌谋废立,家属诛灭。邵
子华,时为弘农郡丞,以属疏得不坐。

  案孔氏谱:孔乂字元俊,孔子之后。曾祖畴,字元矩,陈相。汉桓帝立老子庙於苦县之
赖乡,画孔子象於壁;畴为陈相,立孔子碑於像前,今见存。乂父祖皆二千石,乂为散骑常
侍,上疏规谏。语在三少帝纪。至大鸿胪。子恂字士信,晋平东将军卫尉也。

  评曰:任峻始兴义兵,以归太祖,辟土殖谷,仓庾盈溢,庸绩致矣。苏则威以平乱,既
政事之良,又矫矫刚直,风烈足称。杜畿宽猛克济,惠以康民。郑浑、仓慈,恤理有方。抑
皆魏代之名守乎!恕屡陈时政,经论治体,盖有可观焉。
 楼主| 发表于 2009-6-15 15:32:53 | 显示全部楼层
卷十七 魏书十七张乐于张徐传

  张辽字文远,雁门马邑人也。本聂壹之后,以避怨变姓。少为郡吏。汉末,并州刺史丁
原以辽武力过人,召为从事,使将兵诣京都。何进遣诣河北募兵,得千余人。还,进败,以
兵属董卓。卓败,以兵属吕布,迁骑都尉。布为李傕所败,从布东奔徐州,领鲁相,时年二
十八。太祖破吕布於下邳,辽将其众降,拜中郎将,赐爵关内侯。数有战功,迁裨将军。袁
绍破,别遣辽定鲁国诸县。与夏侯渊围昌豨於东海,数月粮尽,议引军还,辽谓渊曰:“数
日已来,每行诸围,豨辄属目视辽。又其射矢更稀,此必豨计犹豫,故不力战。辽欲挑与语,
傥可诱也?”乃使谓豨曰:“公有命,使辽传之。”豨果下与辽语,辽为说“太祖神武,方
以德怀四方,先附者受大赏”。豨乃许降。辽遂单身上三公山,入豨家,拜妻子。豨欢喜,
随诣太祖。太祖遣豨还,责辽曰:“此非大将法也。”辽谢曰:“以明公威信著於四海,辽
奉圣旨,豨必不敢害故也。”从讨袁谭、袁尚於黎阳,有功,行中坚将军。从攻尚於鄴,尚
坚守不下。太祖还许,使辽与乐进拔阴安,徙其民河南。复从攻鄴,鄴破,辽别徇赵国、常
山,招降缘山诸贼及黑山孙轻等。从攻袁谭,谭破,别将徇海滨,破辽东贼柳毅等。还鄴,
太祖自出迎辽,引共载,以辽为荡寇将军。复别击荆州,定江夏诸县,还屯临颍,封都亭侯。
从征袁尚於柳城,卒与虏遇,辽劝太祖战,气甚奋,太祖壮之,自以所持麾授辽。遂击,大
破之,斩单于蹋顿。㈠

  ㈠傅子曰:太祖将征柳城,辽谏曰:“夫许,天子之会也。今天子在许,公远北征,若
刘表遣刘备袭许,据之以号令四方,公之势去矣。”太祖策表必不能任备,遂行也。

  时荆州未定,复遣辽屯长社。临发,军中有谋反者,夜惊乱起火,一军尽扰。辽谓左右
曰:“勿动。是不一营尽反,必有造变者,欲以动乱人耳。”乃令军中,其不反者安坐。辽
将亲兵数十人,中陈而立。有顷定,即得首谋者杀之。陈兰、梅成以氐六县叛,太祖遣于禁、
臧霸等讨成,辽督张郃、牛盖等讨兰。成伪降禁,禁还。成遂将其众就兰,转入灊山。灊中
有天柱山,高峻二十余里,道险狭,步径裁通,兰等壁其上。辽欲进,诸将曰:“兵少道险,
难用深入。”辽曰:“此所谓一与一,勇者得前耳。”遂进到山下安营,攻之,斩兰、成首,
尽虏其众。太祖论诸将功,曰:“登天山,履峻险,以取兰、成,荡寇功也。”增邑,假节。

  太祖既征孙权还,使辽与乐进、李典等将七千余人屯合肥。太祖征张鲁,教与护军薛悌,
署函边曰“贼至乃发”。俄而权率十万众围合肥,乃共发教,教曰:“若孙权至者,张、李
将军出战;乐将军守护军,勿得与战。”诸将皆疑。辽曰:“公远征在外,比救至,彼破我
必矣。是以教指及其未合逆击之,折其盛势,以安众心,然后可守也。成败之机,在此一战,
诸君何疑?”李典亦与辽同。於是辽夜募敢从之士,得八百人,椎牛飨将士,明日大战。平
旦,辽被甲持戟,先登陷陈,杀数十人,斩二将,大呼自名,冲垒入,至权麾下。权大惊,
众不知所为,走登高冢,以长戟自守。辽叱权下战,权不敢动,望见辽所将众少,乃聚围辽
数重。辽左右麾围,直前急击,围开,辽将麾下数十人得出,余众号呼曰:“将军弃我乎!”
辽复还突围,拔出余众。权人马皆披靡,无敢当者。自旦战至日中,吴人夺气,还修守备,
众心乃安,诸将咸服。权守合肥十余日,城不可拔,乃引退。辽率诸军追击,几复获权。太
祖大壮辽,拜征东将军。㈠建安二十一年,太祖复征孙权,到合肥,循行辽战处,叹息者良
久。乃增辽兵,多留诸军,徙屯居巢。

  ㈠孙盛曰;夫兵固诡道,奇正相资,若乃命将出征,推毂委权,或赖率然之形,或凭掎
角之势,群帅不和,则弃师之道也。至於合肥之守,县弱无援,专任勇者则好战生患,专任
怯者则惧心难保。且彼众我寡,必怀贪墯;以致命之兵,击贪墯之卒,其势必胜;胜而后守,
守则必固。是以魏武推选方员,参以同异,为之密教,节宣其用;事至而应,若合符契,妙
矣夫!

  关羽围曹仁於樊,会权称籓,召辽及诸军悉还救仁。辽未至,徐晃已破关羽,仁围解。
辽与太祖会摩陂。辽军至,太祖乘辇出劳之,还屯陈郡。文帝即王位,转前将军。㈠分封兄
汎及一子列侯。孙权复叛,遣辽还屯合肥,进辽爵都乡侯。给辽母舆车,及兵马送辽家诣屯,
敕辽母至,导从出迎。所督诸军将吏皆罗拜道侧,观者荣之。文帝践阼,封晋阳侯,增邑千
户,并前二千六百户。黄初二年,辽朝洛阳宫,文帝引辽会建始殿,亲问破吴意状。帝叹息
顾左右曰:“此亦古之召虎也。”为起第舍,又特为辽母作殿,以辽所从破吴军应募步卒,
皆为虎贲。孙权复称籓. 辽还屯雍丘,得疾。帝遣侍中刘晔将太医视疾,虎贲问消息,道路
相属。疾未瘳,帝迎辽就行在所,车驾亲临,执其手,赐以御衣,太官日送御食。疾小差,
还屯。孙权复叛,帝遣辽乘舟,与曹休至海陵,临江。权甚惮焉,敕诸将:“张辽虽病,不
可当也,慎之!”是岁,辽与诸将破权将吕范。辽病笃,遂薨于江都。帝为流涕,谥曰刚侯。
子虎嗣。六年,帝追念辽、典在合肥之功,诏曰:“合肥之役,辽、典以步卒八百,破贼十
万,自古用兵,未之有也。使贼至今夺气,可谓国之爪牙矣。其分辽、典邑各百户,赐一子
爵关内侯。”虎为偏将军,薨。子统嗣。

  ㈠魏书曰:王赐辽帛千匹,谷万斛。

  乐进字文谦,阳平卫国人也。容貌短小,以胆烈从太祖,为帐下吏。遣还本郡募兵,得
千余人,还为军假司马、陷陈都尉。从击吕布於濮阳,张超於雍丘,桥昽於苦,皆先登有功,
封广昌亭侯。从征张绣於安众,围吕布於下邳,破别将,击眭固於射犬,攻刘备於沛,皆破
之,拜讨寇校尉。渡河攻获嘉,还,从击袁绍於官渡,力战,斩绍将淳于琼。从击谭、尚於
黎阳,斩其大将严敬,行游击将军。别击黄巾,破之,定乐安郡。从围鄴,鄴定,从击袁谭
於南皮,先登,入谭东门。谭败,别攻雍奴,破之。建安十一年,太祖表汉帝,称进及于禁、
张辽曰:“武力既弘,计略周备,质忠性一,守执节义,每临战攻,常为督率,奋强突固,
无坚不陷,自援枹鼓,手不知倦。又遣别征,统御师旅,抚众则和,奉令无犯,当敌制决,
靡有遗失。论功纪用,宜各显宠。”於是禁为虎威;进,折冲;辽,荡寇将军。

  进别征高幹,从北道入上党,回出其后。幹等还守壶关,连战斩首。幹坚守未下,会太
祖自征之,乃拔。太祖征管承,军淳于,遣进与李典击之。承破走,逃入海岛,海滨平,荆
州未服,遣屯阳翟。后从平荆州,留屯襄阳,击关羽、苏非等,皆走之,南郡诸郡山谷蛮夷
诣进降。又讨刘备临沮长杜普、旌阳长梁大,皆大破之。后从征孙权,假进节。太祖还,留
进与张辽、李典屯合肥,增邑五百,并前凡千二百户。以进数有功,分五百户,封一子列侯
;进迁右将军。建安二十三年薨,谥曰威侯。子綝嗣。綝果毅有父风,官至扬州刺史。诸葛
诞反,掩袭杀綝,诏悼惜之,追赠卫尉,谥曰愍侯。子肇嗣。

  于禁字文则,泰山钜平人也。黄巾起,鲍信招合徒众,禁附从焉。及太祖领兗州,禁与
其党俱诣为都伯,属将军王朗。朗异之,荐禁才任大将军。太祖召见与语,拜军司马,使将
兵诣徐州,攻广威,拔之,拜陷陈都尉。从讨吕布於濮阳,别破布二营於城南,又别将破高
雅於须昌。从攻寿张、定陶、离狐,围张超於雍丘,皆拔之。从征黄巾刘辟、黄邵等,屯版
梁,邵等夜袭太祖营,禁帅麾下击破之,斩(辟)邵等,尽降其众。迁平虏校尉。从围桥蕤
於苦,斩蕤等四将。从至宛,降张绣。绣复叛,太祖与战不利,军败,还舞阴。是时军乱,
各间行求太祖,禁独勒所将数百人,且战且引,虽有死伤不相离。虏追稍缓,禁徐整行队,
鸣鼓而还。未至太祖所,道见十余人被创裸走,禁问其故,曰:“为青州兵所劫。”初,黄
巾降,号青州兵,太祖宽之,故敢因缘为略。禁怒,令其众曰:“青州兵同属曹公,而还为
贼乎!”乃讨之,数之以罪。青州兵遽走诣太祖自诉。禁既至,先立营垒,不时谒太祖。或
谓禁:“青州兵已诉君矣,宜促诣公辨之。”禁曰:“今贼在后,追至无时,不先为备,何
以待敌?且公聪明,谮诉何缘!”徐凿堑安营讫,乃入谒,具陈其状。太祖悦,谓禁曰:
“淯水之难,吾其急也,将军在乱能整,讨暴坚垒,有不可动之节,虽古名将,何以加之!”
於是录禁前后功,封益寿亭侯。复从攻张绣於穰,禽吕布於下邳,别与史涣、曹仁攻眭固於
射犬,破斩之。

  太祖初征袁绍,绍兵盛,禁原为先登。太祖壮之,乃遣步卒二千人,使禁将,守延津以
拒绍,太祖引军还官渡。刘备以徐州叛,太祖东征之。绍攻禁,禁坚守,绍不能拔。复与乐
进等将步骑五千,击绍别营,从延津西南缘河至汲、获嘉二县,焚烧保聚三十余屯,斩首获
生各数千,降绍将何茂、王摩等二十余人。太祖复使禁别将屯原武,击绍别营於杜氏津,破
之。迁裨将军,后从还官渡。太祖与绍连营,起土山相对。绍射营中,士卒多死伤,军中惧。
禁督守土山,力战,气益奋。绍破,迁偏将军。冀州平。昌豨复叛,遣禁征之。禁急进攻豨
;豨与禁有旧,诣禁降。诸将皆以为豨已降,当送诣太祖,禁曰:“诸君不知公常令乎!围
而后降者不赦。夫奉法行令,事上之节也。豨虽旧友,禁可失节乎!”自临与豨决,陨涕而
斩之。是时太祖军淳于,闻而叹曰:“豨降不诣吾而归禁,岂非命耶!”益重禁。㈠东海平,
拜禁虎威将军。后与臧霸等攻梅成,张辽、张郃等讨陈兰。禁到,成举众三千余人降。既降
复叛,其众奔兰。辽等与兰相持,军食少,禁运粮前后相属,辽遂斩兰、成。增邑二百户,
并前千二百户。是时,禁与张辽、乐进、张郃、徐晃俱为名将,太祖每征伐,咸递行为军锋,
还为后拒;而禁持军严整,得贼财物,无所私入,由是赏赐特重。然以法御下,不甚得士众
心。太祖常恨朱灵,欲夺其营。以禁有威重,遣禁将数十骑,赍令书,径诣灵营夺其军,灵
及其部众莫敢动;乃以灵为禁部下督,众皆震服,其见惮如此。迁左将军,假节钺,分邑五
百户,封一子列侯。

  ㈠臣松之以为围而后降,法虽不赦;囚而送之,未为违命。禁曾不为旧交希冀万一,而
肆其好杀之心,以戾众人之议,所以卒为降虏,死加恶谥,宜哉。

  建安二十四年,太祖在长安,使曹仁讨关羽於樊,又遣禁助仁。秋,大霖雨,汉水溢,
平地水数丈,禁等七军皆没。禁与诸将登高望水,无所回避,羽乘大船就攻禁等,禁遂降,
惟庞德不屈节而死。太祖闻之,哀叹者久之,曰:“吾知禁三十年,何意临危处难,反不如
庞德邪!”会孙权禽羽,获其众,禁复在吴。文帝践阼,权称籓,遣禁还。帝引见禁,须发
皓白,形容憔悴,泣涕顿首。帝慰谕以荀林父、孟明视故事,㈠拜为安远将军。欲遣使吴,
先令北诣鄴谒高陵。帝使豫於陵屋画关羽战克、庞德愤怒、禁降服之状。禁见,惭恚发病薨。
子圭嗣封益寿亭侯。谥禁曰厉侯。

  ㈠魏书载制曰:“昔荀林父败绩于邲,孟明丧师於殽,秦、晋不替,使复其位。其后晋
获狄土,秦霸西戎,区区小国,犹尚若斯,而况万乘乎?樊城之败,水灾暴至,非战之咎,
其复禁等官。”

  张郃字俊乂,河间鄚人也。汉末应募讨黄巾,为军司马,属韩馥。馥败,以兵归袁绍。
绍以郃为校尉,使拒公孙瓚。瓚破,郃功多,迁宁国中郎将。太祖与袁绍相拒於官渡,㈠绍
遣将淳于琼等督运屯乌巢,太祖自将急击之。郃说绍曰:“曹公兵精,往必破琼等;琼等破,
则将军事去矣,宜急引兵救之。”郭图曰:“郃计非也。不如攻其本营,势必还,此为不救
而自解也。”郃曰:“曹公营固,攻之必不拔,若琼等见禽,吾属尽为虏矣。”绍但遣轻骑
救琼,而以重兵攻太祖营,不能下。太祖果破琼等,绍军溃。图惭,又更谮郃曰:“郃快军
败,出言不逊。”郃惧,乃归太祖。㈡

  ㈠汉晋春秋曰:郃说绍曰:“公虽连胜,然勿与曹公战也,密遣轻骑钞绝其南,则兵自
败矣。”绍不从之。

  ㈡臣松之案武纪及袁绍传并云袁绍使张郃、高览攻太祖营,郃等闻淳于琼破,遂来降,
绍众於是大溃。是则缘郃等降而后绍军坏也。至如此传,为绍军先溃,惧郭图之谮,然后归
太祖,为参错不同矣。

  太祖得郃甚喜,谓曰:“昔子胥不早寤,自使身危,岂若微子去殷、韩信归汉邪?”拜
郃偏将军,封都亭侯。授以众,从攻鄴,拔之。又从击袁谭於渤海,别将军围雍奴,大破之。
从讨柳城,与张辽俱为军锋,以功迁平狄将军。别征东莱,讨管承,又与张辽讨陈兰、梅成
等,破之。从破马超、韩遂於渭南。围安定,降杨秋。与夏侯渊讨鄜贼梁兴及武都氐。又破
马超,平宋建。太祖征张鲁,先遣郃督诸军讨兴和氐王窦茂。太祖从散关入汉中,又先遣郃
督步卒五千於前通路。至阳平,鲁降,太祖还,留郃与夏侯渊等守汉中,拒刘备。郃别督诸
军,降巴东、巴西二郡,徙其民於汉中。进军宕渠,为备将张飞所拒,引还南郑。拜荡寇将
军。刘备屯阳平,郃屯广石。备以精卒万余,分为十部,夜急攻郃. 郃率亲兵搏战,备不能
克。其后备於走马谷烧都围,渊救火,从他道与备相遇,交战,短兵接刃。渊遂没,郃还阳
平。㈠当是时,新失元帅,恐为备所乘,三军皆失色。渊司马郭淮乃令众曰:“张将军,国
家名将,刘备所惮;今日事急,非张将军不能安也。”遂推郃为军主。郃出,勒兵安陈,诸
将皆受郃节度,众心乃定。太祖在长安,遣使假郃节。太祖遂自至汉中,刘备保高山不敢战。
太祖乃引出汉中诸军,郃还屯陈仓。

  ㈠魏略曰:渊虽为都督,刘备惮郃而易渊。及杀渊,备曰:“当得其魁,用此何为邪!”

  文帝即王位,以郃为左将军,进爵都乡侯。及践阼,进封鄚侯。诏郃与曹真讨安定卢水
胡及东羌,召郃与真并朝许宫,遣南与夏侯尚击江陵。郃别督诸军渡江,取洲上屯坞。明帝
即位,遣南屯荆州,与司马宣王击孙权别将刘阿等,追至祁口,交战,破之。诸葛亮出祁山。
加郃位特进,遣督诸军,拒亮将马谡於街亭。谡依阻南山,不下据城。郃绝其汲道,击,大
破之。南安、天水、安定郡反应亮,郃皆破平之。诏曰:“贼亮以巴蜀之众,当虓虎之师。
将军被坚执锐,所向克定,朕甚嘉之。益邑千户,并前四千三百户。”司马宣王治水军於荆
州,欲顺沔入江伐吴,诏郃督关中诸军往受节度。至荆州,会冬水浅,大船不得行,乃还屯
方城。诸葛亮复出,急攻陈仓,帝驿马召郃到京都。帝自幸河南城,置酒送郃,遣南北军士
三万及分遣武卫、虎贲使卫郃,因问郃曰:“迟将军到,亮得无已得陈仓乎!”郃知亮县军
无谷,不能久攻,对曰:“比臣未到,亮已走矣;屈指计亮粮不至十日。”郃晨夜进至南郑,
亮退。诏郃还京都,拜征西车骑将军。

  郃识变数,善处营陈,料战势地形,无不如计,自诸葛亮皆惮之。郃虽武将而爱乐儒士,
尝荐同乡卑湛经明行修,诏曰:“昔祭遵为将,奏置五经大夫,居军中,与诸生雅歌投壶。
今将军外勒戎旅,内存国朝。朕嘉将军之意,今擢湛为博士。”

  诸葛亮复出祁山,诏郃督诸将西至略阳,亮还保祁山,郃追至木门,与亮军交战,飞矢
中郃右膝,薨,㈠谥曰壮侯。子雄嗣。郃前后征伐有功,明帝分郃户,封郃四子列侯。赐小
子爵关内侯。

  ㈠魏略曰:亮军退,司马宣王使郃追之,郃曰:“军法,围城必开出路,归军勿追。”
宣王不听。郃不得已,遂进。蜀军乘高布伏,弓弩乱发,矢中郃髀。

  徐晃字公明,河东杨人也。为郡吏,从车骑将军杨奉讨贼有功,拜骑都尉。李傕、郭汜
之乱长安也,晃说奉,令与天子还洛阳,奉从其计。天子渡河至安邑,封晃都亭侯。及到洛
阳,韩暹、董承日争斗,晃说奉令归太祖;奉欲从之,后悔。太祖讨奉於梁,晃遂归太祖。

  太祖授晃兵,使击卷、卷音墟权反。原武贼,破之,拜裨将军。从征吕布,别降布将赵
庶、李邹等。与史涣斩眭固於河内。从破刘备,又从破颜良,拔白马,进至延津,破文丑,
拜偏将军。与曹洪击氵隐强贼祝臂,破之,又与史涣击袁绍运车於故市,功最多,封都亭侯。
太祖既围鄴,破邯郸,易阳令韩范伪以城降而拒守,太祖遣晃攻之。晃至,飞矢城中,为陈
成败。范悔,晃辄降之。既而言於太祖曰:“二袁未破,诸城未下者倾耳而听,今日灭易阳,
明日皆以死守,恐河北无定时也。原公降易阳以示诸城,则莫不望风。”太祖善之。别讨毛
城,设伏兵掩击,破三屯。从破袁谭於南皮,讨平原叛贼,克之。从征蹋顿,拜横野将军。
从征荆州,别屯樊,讨中庐、临沮、宜城贼。又与满宠讨关羽於汉津,与曹仁击周瑜於江陵。
十五年,讨太原反者,围大陵,拔之,斩贼帅商曜。韩遂、马超等反关右,遣晃屯汾阴以抚
河东,赐牛酒,令上先人墓。太祖至潼关,恐不得渡,召问晃。晃曰:“公盛兵於此,而贼
不复别守蒲阪,知其无谋也。今假臣精兵㈠渡蒲坂津,为军先置,以截其里,贼可擒也。”
太祖曰:“善。”使晃以步骑四千人渡津。作堑栅未成,贼梁兴夜将步骑五千余人攻晃,晃
击走之,太祖军得渡。遂破超等,使晃与夏侯渊平隃麋、汧诸氐,与太祖会安定。太祖还鄴,
使晃与夏侯渊平鄜、夏阳余贼,斩梁兴,降三千余户。从征张鲁。别遣晃讨攻椟、仇夷诸山
氐,皆降之。迁平寇将军。解将军张顺围。击贼陈福等三十余屯,皆破之。

  ㈠臣松之云:案晃于时未应称臣,传写者误也。

  太祖还鄴,留晃与夏侯渊拒刘备於阳平。备遣陈式等十余营绝马鸣阁道,晃别征破之,
贼自投山谷,多死者。太祖闻,甚喜,假晃节,令曰:“此阁道,汉中之险要咽喉也。刘备
欲断绝外内,以取汉中。将军一举,克夺贼计,善之善者也。”太祖遂自至阳平,引出汉中
诸军。复遣晃助曹仁讨关羽,屯宛。会汉水暴隘,于禁等没。羽围仁於樊,又围将军吕常於
襄阳。晃所将多新卒,以羽难与争锋,遂前至阳陵陂屯。太祖复还,遣将军徐商、吕建等诣
晃,令曰:“须兵马集至,乃俱前。”贼屯偃城。晃到,诡道作都堑,示欲截其后,贼烧屯
走。晃得偃城,两面连营,稍前,去贼围三丈所。未攻,太祖前后遣殷署、朱盖等凡十二营
诣晃。贼围头有屯,又别屯四冢。晃扬声当攻围头屯,而密攻四冢。羽见四冢欲坏,自将步
骑五千出战,晃击之,退走,遂追陷与俱入围,破之,或自投沔水死。太祖令曰:“贼围堑
鹿角十重,将军致战全胜,遂陷贼围,多斩首虏。吾用兵三十余年,及所闻古之善用兵者,
未有长驱径入敌围者也。且樊、襄阳之在围,过於莒、即墨,将军之功,逾孙武、穰苴。”
晃振旅还摩陂,太祖迎晃七里,置酒大会。太祖举卮酒劝晃,且劳之曰:“全樊、襄阳,将
军之功也。”时诸军皆集,太祖案行诸营,士卒咸离陈观,而晃军营整齐,将士驻陈不动。
太祖叹曰:“徐将军可谓有周亚夫之风矣。”

  文帝即王位,以晃为右将军,进封逯乡侯。及践阼,进封杨侯。与夏侯尚讨刘备於上庸,
破之。以晃镇阳平,徙封阳平侯。明帝即位,拒吴将诸葛瑾於襄阳。增邑二百,并前三千一
百户。病笃,遗令敛以时服。

  性俭约畏慎,将军常远斥候,先为不可胜,然后战,追奔争利,士不暇食。常叹曰:
“古人患不遭明君,今幸遇之,常以功自效,何用私誉为!”终不广交援。太和元年薨,谥
曰壮侯。子盖嗣。盖薨,子霸嗣。明帝分晃户,封晃子孙二人列侯。

  初,清河朱灵为袁绍将。太祖之征陶谦,绍使灵督三营助太祖,战有功。绍所遣诸将各
罢归,灵曰:“灵观人多矣,无若曹公者,此乃真明主也。今已遇,复何之?”遂留不去。
所将士卒慕之,皆随灵留。灵后遂为好将,名亚晃等,至后将军,封高唐亭侯。㈠

  ㈠九州春秋曰:初,清河季雍以鄃叛袁绍而降公孙瓚,瓚遣兵卫之。绍遣灵攻之。灵家
在城中,瓚将灵母弟置城上,诱呼灵。灵望城涕泣曰:“丈夫一出身与人,岂复顾家耶!”
遂力战拔之,生擒雍而灵家皆死。

  魏书曰:灵字文博。太祖既平冀州,遣灵将新兵五千人骑千匹守许南。太祖戒之曰:
“冀州新兵,数承宽缓,暂见齐整,意尚怏怏。卿名先有威严,善以道宽之,不然即有变。”
灵至阳翟,中郎将程昂等果反,即斩昂,以状闻。太祖手书曰:“兵中所以为危险者,外对
敌国,内有奸谋不测之变。昔邓禹中分光武军西行,而有宗歆、冯愔之难,后将二十四骑还
洛阳,禹岂以是减损哉?来书恳恻,多引咎过,未必如所云也。”文帝即位,封灵鄃侯,增
其户邑。诏曰:“将军佐命先帝,典兵历年,威过方、邵,功逾绛、灌。图籍所美,何以加
焉?朕受天命,帝有海内,元功之将,社稷之臣,皆朕所与同福共庆,传之无穷者也。今封
隃侯。富贵不归故乡,如夜行衣绣。若平常所志,原勿难言。”灵谢曰:“高唐,宿所原。”
於是更封高唐侯,薨,谥曰威侯。

  评曰:太祖建兹武功,而时之良将,五子为先。于禁最号毅重,然弗克其终。张郃以巧
变为称,乐进以骁果显名,而鉴其行事,未副所闻。或注记有遗漏,未如张辽、徐晃之备详
也。
 楼主| 发表于 2009-6-15 15:33:08 | 显示全部楼层
卷十八 魏书十八二李臧文吕许典二庞阎传

  李典字曼成,山阳钜野人也。典从父乾,有雄气,合宾客数千家在乘氏。初平中,以众
随太祖,破黄巾於寿张,又从击袁术,征徐州。吕布之乱,太祖遣乾还乘氏,慰劳诸县。布
别驾薛兰、治中李封招乾,欲俱叛,乾不听,遂杀乾。太祖使乾子整将乾兵,与诸将击兰、
封。兰、封破,从平兗州诸县有功,稍迁青州刺史。整卒,典徙颍阴令,为中郎将,将整军,
㈠迁离狐太守。

  ㈠魏书曰:典少好学,不乐兵事,乃就师读春秋左氏传,博观群书。太祖善之,故试以
治民之政。

  时太祖与袁绍相拒官渡,典率宗族及部曲输谷帛供军。绍破,以典为裨将军,屯安民。
太祖击谭、尚於黎阳,使典与程昱等以船运军粮。会尚遣魏郡太守高蕃将兵屯河上,绝水道,
太祖敕典、昱:“若船不得过,下从陆道。”典与诸将议曰:“蕃军少甲而恃水,有懈怠之
心,击之必克。军不内御;苟利国家,专之可也,宜亟击之。”昱亦以为然。遂北渡河,攻
蕃,破之,水道得通。刘表使刘备北侵,至叶,太祖遣典从夏侯惇拒之。备一旦烧屯去,惇
率诸军追击之,典曰:“贼无故退,疑必有伏。南道狭窄,草木深,不可追也。”惇不听,
与于禁追之,典留守。惇等果入贼伏里,战不利,典往救,备望见救至,乃散退。从围鄴,
鄴定,与乐进围高幹於壶关,击管承於长广,皆破之。迁捕虏将军,封都亭侯。典宗族部曲
三千余家,居乘氏,自请原徙诣魏郡。太祖笑曰:“卿欲慕耿纯邪?”典谢曰:“典驽怯功
微,而爵宠过厚,诚宜举宗陈力;加以征伐未息,宜实郊遂之内,以制四方,非慕纯也。”
遂徙部曲宗族万三千余口居鄴。太祖嘉之,迁破虏将军。与张辽、乐进屯合肥,孙权率众围
之,辽欲奉教出战。进、典、辽皆素不睦,辽恐其不从,典慨然曰:“此国家大事,顾君计
何如耳,吾可以私憾而忘公义乎!”乃率众与辽破走权。增邑百户,并前三百户。

  典好学问,贵儒雅,不与诸将争功。敬贤士大夫,恂恂若不及,军中称其长者。年三十
六薨,子祯嗣。文帝践阼,追念合肥之功,增祯邑百户,赐典一子爵关内侯,邑百户;谥典
曰愍侯。

  李通字文达,江夏平春人也。㈠以侠闻於江、汝之间。与其郡人陈恭共起兵於朗陵,众
多归之。时有周直者,众二千余家,与恭、通外和内违。通欲图杀直而恭难之。通知恭无断,
乃独定策,与直克会,酒酣杀直。众人大扰,通率恭诛其党帅,尽并其营。后恭妻弟陈郃,
杀恭而据其众。通攻破郃军,斩郃首以祭恭墓。又生禽黄巾大帅吴霸而降其属。遭岁大饥,
通倾家振施,与士分糟糠,皆争为用,由是盗贼不敢犯。

  ㈠魏略曰:通小字万亿。

  建安初,通举众诣太祖於许。拜通振威中郎将,屯汝南西界。太祖讨张绣,刘表遣兵以
助绣,太祖军不利。通将兵夜诣太祖,太祖得以复战,通为先登,大破绣军。拜裨将军,封
建功侯。分汝南二县,以通为阳安都尉。通妻伯父犯法,朗陵长赵俨收治,致之大辟。是时
杀生之柄,决於牧守,通妻子号泣以请其命。通曰:“方与曹公戮力,义不以私废公。”嘉
俨执宪不阿,与为亲交。太祖与袁绍相拒於官渡。绍遣使拜通征南将军,刘表亦阴招之,通
皆拒焉。通亲戚部曲流涕曰:“今孤危独守,以失大援,亡可立而待也,不如亟从绍。”通
按剑以叱之曰:“曹公明哲,必定天下。绍虽强盛,而任使无方,终为之虏耳。吾以死不贰。”
即斩绍使,送印绶诣太祖。又击郡贼瞿恭、江宫、沈成等,皆破残其众,送其首。遂定淮、
汝之地。改封都亭侯,拜汝南太守。时贼张赤等五千余家聚桃山,通攻破之。刘备与周瑜围
曹仁於江陵,别遣关羽绝北道。通率众击之,下马拔鹿角入围,且战且前,以迎仁军,勇冠
诸将。通道得病薨,时年四十二。追增邑二百户,并前四百户。文帝践阼,谥曰刚侯。诏曰
:“昔袁绍之难,自许、蔡以南,人怀异心。通秉义不顾,使携贰率服,朕甚嘉之。不幸早
薨,子基虽已袭爵,未足酬其庸勋。基兄绪,前屯樊城,又有功。世笃其劳,其以基为奉义
中郎将,绪平虏中郎将,以宠异焉。”㈠

  ㈠王隐晋书曰:绪子秉,字玄胄,有俊才,为时所贵,官至秦州刺史。秉尝答司马文王
问,因以为家诫曰:“昔侍坐於先帝,时有三长吏俱见。临辞出,上曰:”为官长当清,当
慎,当勤,修此三者,何患不治乎?‘并受诏。既出,上顾谓吾等曰:“相诫敕正当尔不?
’侍坐众贤,莫不赞善。上又问曰:”必不得已,於斯三者何先?‘或对曰:“清固为本。
’次复问吾,对曰:”清慎之道,相须而成,必不得已,慎乃为大。夫清者不必慎,慎者必
自清,亦由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是以易称括囊无咎,藉用白茅,皆慎之至也。‘上
曰:“卿言得之耳。可举近世能慎者谁乎?’诸人各未知所对,吾乃举故太尉荀景倩、尚书
董仲连、仆射王公仲并可谓为慎。上曰:”此诸人者,温恭朝夕,执事有恪,亦各其慎也。
然天下之至慎,其惟阮嗣宗乎!每与之言,言及玄远,而未曾评论时事,臧否人物,真可谓
至慎矣。‘吾每思此言,亦足以为明诫。凡人行事,年少立身,不可不慎,勿轻论人,勿轻
说事,如此则悔吝何由而生,患祸无从而至矣。“

  秉子重,字茂曾。少知名,历位吏部郎、平阳太守。晋诸公赞曰:重以清尚称。相国赵
王伦以重望取为右司马。重以伦将为乱,辞疾不就。伦逼之不已,重遂不复自活,至於困笃,
扶曳受拜,数日卒,赠散骑常侍。重二弟,尚字茂仲,矩字茂约,永嘉中并典郡;矩至江州
刺史。重子式,字景则,官至侍中。

  臧霸字宣高,泰山华人也。父戒,为县狱掾,据法不听太守欲所私杀。太守大怒,令收
戒诣府,时送者百余人。霸年十八,将客数十人径於费西山中要夺之,送者莫敢动,因与父
俱亡命东海,由是以勇壮闻。黄巾起,霸从陶谦击破之,拜骑都尉。遂收兵於徐州,与孙观、
吴敦、尹礼等并聚众,霸为帅,屯於开阳。太祖之讨吕布也,霸等将兵助布。既禽布,霸自
匿。太祖募索得霸,见而悦之,使霸招吴敦、尹礼、孙观、观兄康等,皆诣太祖。太祖以霸
为琅邪相,敦利城、礼东莞、观北海、康城阳太守,割青、徐二州,委之於霸。太祖之在兗
州,以徐翕、毛晖为将。兗州乱,翕、晖皆叛。后兗州定,翕、晖亡命投霸。太祖语刘备,
令语霸送二人首。霸谓备曰:“霸所以能自立者,以不为此也。霸受公生全之恩,不敢违命。
然王霸之君可以义告,原将军为之辞。”备以霸言白太祖,太祖叹息,谓霸曰:“此古人之
事而君能行之,孤之原也。”乃皆以翕、晖为郡守。时太祖方与袁绍相拒,而霸数以精兵入
青州,故太祖得专事绍,不以东方为念。太祖破袁谭於南皮,霸等会贺。霸因求遣子弟及诸
将父兄家属诣鄴,太祖曰:“诸君忠孝,岂复在是!昔萧何遣子弟入侍,而高祖不拒,耿纯
焚室舆榇以从,而光武不逆,吾将何以易之哉!”东州扰攘,霸等执义征暴,清定海岱,功
莫大焉,皆封列侯。霸为都亭侯,加威虏将军。又与于禁讨昌豨,与夏侯渊讨黄巾余贼徐和
等,有功,迁徐州刺史。沛国(公)武周为下邳令,霸敬异周,身诣令舍。部从事总詷不法,
周得其罪,便收考竟,霸益以善周。从讨孙权,先登,再入巢湖,攻居巢,破之。张辽之讨
陈兰,霸别遣至皖,讨吴将韩当,使权不得救兰。当遣兵逆霸,霸与战於逢龙,当复遣兵邀
霸於夹石,与战破之,还屯舒。权遣数万人乘船屯舒口,分兵救兰,闻霸军在舒,遁还。霸
夜追之,比明,行百余里,邀贼前后击之。贼窘急,不得上船,赴水者甚众。由是贼不得救
兰,辽遂破之。霸从讨孙权於濡须口,与张辽为前锋,行遇霖雨,大军先及,水遂长,贼船
稍进,将士皆不安。辽欲去,霸止之曰:“公明於利钝,宁肯捐吾等邪?”明日果有令。辽
至,以语太祖。太祖善之,拜扬威将军,假节。后权乞降,太祖还,留霸与夏侯惇等屯居巢。

  文帝即王位,迁镇东将军,进爵武安乡侯,都督青州诸军事。及践阼,进封开阳侯,徙
封良成侯。与曹休讨吴贼,破吕范於洞浦,徵为执金吾,位特进。每有军事,帝常咨访焉。
㈠明帝即位,增邑五百,并前三千五百户。薨,谥曰威侯。子艾嗣。㈡艾官至青州刺史、少
府。艾薨,谥曰恭侯。子权嗣。霸前后有功,封子三人列侯,赐一人爵关内侯。㈢

  ㈠魏略曰:霸一名奴寇。孙观名婴子。吴敦名黯奴。尹礼名卢兒。建安二十四年,霸遣
别军在洛。会太祖崩,霸所部及青州兵,以为天下将乱,皆鸣鼓擅去。文帝即位,以曹休都
督青、徐,霸谓休曰:“国家未肯听霸耳!若假霸步骑万人,必能横行江表。”休言之於帝,
帝疑霸军前擅去,今意壮乃尔!遂东巡,因霸来朝而夺其兵。

  ㈡魏书曰:艾少以才理称,为黄门郎,历位郡守。

  ㈢霸一子舜,字太伯,晋散骑常侍,见武帝百官名。此百官名,不知谁所撰也,皆有题
目,称舜“才颖条暢,识赞时宜”也。

  而孙观亦至青州刺史,假节,从太祖讨孙权,战被创,薨。子毓嗣,亦至青州刺史。㈠

  ㈠魏书曰:孙观字仲台,泰山人。与臧霸俱起,讨黄巾,拜骑都尉。太祖破吕布,使霸
招观兄弟,皆厚遇之。与霸俱战伐,观常为先登,征定青、徐群贼,功次於霸,封吕都亭侯。
康亦以功封列侯。与太祖会南皮,遣子弟入居鄴,拜观偏将军,迁青州刺史。从征孙权於濡
须口,假节。攻权,为流矢所中,伤左足,力战不顾,太祖劳之曰:“将军被创深重,而猛
气益奋,不当为国爱身乎?”转振威将军,创甚,遂卒。

  文聘字仲业,南阳宛人也,为刘表大将,使御北方。表死,其子琮立。太祖征荆州,琮
举州降,呼聘欲与俱,聘曰:“聘不能全州,当待罪而已。”太祖济汉,聘乃诣太祖,太祖
问曰:“来何迟邪?”聘曰:“先日不能辅弼刘荆州以奉国家,荆州虽没,常原据守汉川,
保全土境,生不负於孤弱,死无愧於地下,而计不得已,以至於此。实怀悲惭,无颜早见耳。”
遂欷歔流涕。太祖为之怆然曰:“仲业,卿真忠臣也。”厚礼待之。授聘兵,使与曹纯追讨
刘备於长阪。太祖先定荆州,江夏与吴接,民心不安,乃以聘为江夏太守,使典北兵,委以
边事,赐爵关内侯。㈠与乐进讨关羽於寻口,有功,进封延寿亭侯,加讨逆将军。又攻羽辎
重於汉津,烧其船於荆城。文帝践阼,进爵长安乡侯,假节。与夏侯尚围江陵,使聘别屯沔
口,止石梵,自当一队,御贼有功,迁后将军,封新野侯。孙权以五万众自围聘於石阳,甚
急,聘坚守不动,权住二十余日乃解去。聘追击破之。㈡

  ㈠孙盛曰:资父事君,忠孝道一。臧霸少有孝烈之称,文聘著垂泣之诚,是以魏武一面,
委之以二方之任,岂直壮武见知於仓卒之间哉!

  ㈡魏略曰:孙权尝自将数万众卒至。时大雨,城栅崩坏,人民散在田野,未及补治。聘
闻权到,不知所施,乃思惟莫若潜默可以疑之。乃敕城中人使不得见,又自卧舍中不起。权
果疑之,语其部党曰:“北方以此人忠臣也,故委之以此郡,今我至而不动,此不有密图,
必当有外救。”遂不敢攻而去。魏略此语,与本传反。增邑五百户,并前千九百户。

  聘在江夏数十年,有威恩,名震敌国,贼不敢侵。分聘户邑封聘子岱为列侯,又赐聘从
子厚爵关内侯。聘薨,谥曰壮侯。岱又先亡,聘养子休嗣。卒,子武嗣。

  嘉平中,谯郡桓禺为江夏太守,清俭有威惠,名亚於聘。

  吕虔字子恪,任城人也。太祖在兗州,闻虔有胆策,以为从事,将家兵守湖陆。(襄陵)
〔襄贲〕校尉杜松部民炅母等作乱,与昌豨通。太祖以虔代松。虔到,招诱炅母渠率及同恶
数十人,赐酒食。简壮士伏其侧,虔察炅母等皆醉,使伏兵尽格杀之。抚其余众,群贼乃平。
太祖以虔领泰山太守。郡接山海,世乱,闻民人多藏窜。袁绍所置中郎将郭祖、公孙犊等数
十辈,保山为寇,百姓苦之。虔将家兵到郡,开恩信,祖等党属皆降服,诸山中亡匿者尽出
安土业。简其强者补战士,泰山由是遂有精兵,冠名州郡。济南黄巾徐和等,所在劫长吏,
攻城邑。虔引兵与夏侯渊会击之,前后数十战,斩首获生数千人。太祖使督青州诸郡兵以讨
东莱群贼李条等,有功。太祖令曰:“夫有其志,必成其事,盖烈士之所徇也。卿在郡以来,
禽奸讨暴,百姓获安,躬蹈矢石,所征辄克。昔寇恂立名於汝、颍,耿弇建策於青、兗,古
今一也。”举茂才,加骑都尉,典郡如故。虔在泰山十数年,甚有威惠。文帝即王位,加裨
将军,封益寿亭侯,迁徐州刺史,加威虏将军。请琅邪王祥为别驾,民事一以委之,世多其
能任贤。㈠讨利城叛贼,斩获有功。明帝即位,徙封万年亭侯,增邑二百,并前六百户。虔
薨,子翻嗣。翻薨,子桂嗣。

  ㈠孙盛杂语曰:祥字休徵。性至孝,后母苛虐,每欲危害祥,祥色养无怠。盛寒之月,
后母曰:“吾思食生鱼。”祥脱衣,将剖冰求之,(有)少〔顷〕,坚冰解,下有鱼跃出,
因奉以供,时人以为孝感之所致也。供养三十余年,母终乃仕,以淳诚贞粹见重於时。

  王隐晋书曰:祥始出仕,年过五十矣,稍迁至司隶校尉。高贵乡公入学,以祥为三老,
迁司空太尉。司马文王初为晋王,司空荀顗要祥尽敬,祥不从。语在三少帝纪。晋武践阼,
拜祥为太保,封雎陵公。泰始四年,年八十九薨。祥弟览,字玄通,光禄大夫。晋诸公赞称
览率素有至行。览子孙繁衍,颇有贤才相系,奕世之盛,古今少比焉。

  许褚字仲康,谯国谯人也。长八尺余,腰大十围,容貌雄毅,勇力绝人。汉末,聚少年
及宗族数千家,共坚壁以御寇。时汝南葛陂贼万余人攻褚壁,褚众少不敌,力战疲极。兵矢
尽,乃令壁中男女,聚治石如杅斗者置四隅。褚飞石掷之,所值皆摧碎。贼不敢进。粮乏,
伪与贼和,以牛与贼易食,贼来取牛,牛辄奔还。褚乃出陈前,一手逆曳牛尾,行百余步。
贼众惊,遂不敢取牛而走。由是淮、汝、陈、梁间,闻皆畏惮之。

  太祖徇淮、汝,褚以众归太祖。太祖见而壮之曰:“此吾樊哙也。”即日拜都尉,引入
宿卫。诸从褚侠客,皆以为虎士。从征张绣,先登,斩首万计,迁校尉。从讨袁绍於官渡。
时常从士徐他等谋为逆,以褚常侍左右,惮之不敢发。伺褚休下日,他等怀刀入。褚至下舍
心动,即还侍。他等不知,入帐见褚,大惊愕。他色变,褚觉之,即击杀他等。太祖益亲信
之,出入同行,不离左右。从围鄴,力战有功,赐爵关内侯。从讨韩遂、马超於潼关。太祖
将北渡,临济河,先渡兵,独与褚及虎士百余人留南岸断后。超将步骑万余人,来奔太祖军,
矢下如雨。褚白太祖,贼来多,今兵渡已尽,宜去,乃扶太祖上船。贼战急,军争济,船重
欲没。褚斩攀船者,左手举马鞍蔽太祖。船工为流矢所中死,褚右手并溯船,仅乃得渡。是
日,微褚几危。其后太祖与遂、超等单马会语,左右皆不得从,唯将褚。超负其力,阴欲前
突太祖,素闻褚勇,疑从骑是褚。乃问太祖曰:“公有虎侯者安在?”太祖顾指褚,褚瞋目
盼之。超不敢动,乃各罢。后数日会战,大破超等,褚身斩首级,迁武卫中郎将。武卫之号,
自此始也。军中以褚力如虎而痴,故号曰虎痴;是以超问虎侯,至今天下称焉,皆谓其姓名
也。

  褚性谨慎奉法,质重少言。曹仁自荆州来朝谒,太祖未出,入与褚相见於殿外。仁呼褚
入便坐语,褚曰:“王将出。”便还入殿,仁意恨之。或以责褚曰:“征南宗室重臣,降意
呼君,君何故辞?”褚曰:“彼虽亲重,外籓也。褚备内臣,众谈足矣,入室何私乎?”太
祖闻,愈爱待之,迁中坚将军。太祖崩,褚号泣欧血。文帝践阼,进封万岁亭侯,迁武卫将
军,都督中军宿卫禁兵,甚亲近焉。初,褚所将为虎士者从征伐,太祖以为皆壮士也,同日
拜为将,其后以功为将军封侯者数十人,都尉、校尉百余人,皆剑客也。明帝即位,进〔封
〕牟乡侯,邑七百户,赐子爵一人关内侯。褚薨,谥曰壮侯。子仪嗣。褚兄定,亦以军功
(封)为振威将军,都督徼道虎贲。太和中,帝思褚忠孝,下诏褒赞,复赐褚子孙二人爵关
内侯。仪为锺会所杀。泰始初,子综嗣。

  典韦,陈留己吾人也。形貌魁梧,旅力过人,有志节任侠。襄邑刘氏与睢阳李永为雠,
韦为报之。永故富春长,备卫甚谨。韦乘车载鸡酒,伪为候者,门开,怀匕首入杀永,并杀
其妻,徐出,取车上刀戟,步(出)〔去〕。永居近巿,一巿尽骇。追者数百,莫敢近。行
四五里,遇其伴,转战得脱。由是为豪杰所识。初平中,张邈举义兵,韦为士,属司马赵宠。
牙门旗长大,人莫能胜,韦一手建之,宠异其才力。后属夏侯惇,数斩首有功,拜司马。太
祖讨吕布於濮阳。布有别屯在濮阳西四五十里,太祖夜袭,比明破之。未及还,会布救兵至,
三面掉战。时布身自搏战,自旦至日昳数十合,相持急。太祖募陷陈,韦先占,将应募者数
十人,皆重衣两铠,弃楯,但持长矛撩戟。时西面又急,韦进当之,贼弓弩乱发,矢至如雨,
韦不视,谓等人曰:“虏来十步,乃白之。”等人曰:“十步矣。”又曰:“五步乃白。”
等人惧,疾言“虏至矣”!韦手持十余戟,大呼起,所抵无不应手倒者。布众退。会日暮,
太祖乃得引去。拜韦都尉,引置左右,将亲兵数百人,常绕大帐。韦既壮武,其所将皆选卒,
每战斗,常先登陷陈。迁为校尉。性忠至谨重,常昼立侍终日,夜宿帐左右,稀归私寝。好
酒食,饮啖兼人,每赐食於前,大饮长歠,左右相属,数人益乃供,太祖壮之。韦好持大双
戟与长刀等,军中为之语曰:“帐下壮士有典君,提一双戟八十斤。”

  太祖征荆州,至宛,张绣迎降。太祖甚悦,延绣及其将帅,置酒高会。太祖行酒,韦持
大斧立后,刃径尺,太祖所至之前,韦辄举斧目之。竟酒,绣及其将帅莫敢仰视。后十余日,
绣反,袭太祖营,太祖出战不利,轻骑引去。韦战於门中,贼不得入。兵遂散从他门并入。
时韦校尚有十余人,皆殊死战,无不一当十。贼前后至稍多,韦以长戟左右击之,一叉入,
辄十余矛摧。左右死伤者略尽。韦被数十创,短兵接战,贼前搏之。韦双挟两贼击杀之,余
贼不敢前。韦复前突贼,杀数人,创重发,瞋目大骂而死。贼乃敢前,取其头,传观之,覆
军就视其躯。太祖退住舞阴,闻韦死,为流涕,募间取其丧,亲自临哭之,遣归葬襄邑,拜
子满为郎中。车驾每过,常祠以中牢。太祖思韦,拜满为司马,引自近。文帝即王位,以满
为都尉,赐爵关内侯。

  庞德字令明,南安狟道人也。狟音桓。少为郡吏州从事。初平中,从马腾击反羌叛氐。
数有功,稍迁至校尉。建安中,太祖讨袁谭、尚於黎阳,谭遣郭援、高幹等略取河东,太祖
使锺繇率关中诸将讨之。德随腾子超拒援、幹於平阳,德为军锋,进攻援、幹,大破之,亲
斩援首。㈠拜中郎将,封都亭侯。后张白骑叛於弘农,德复随腾征之,破白骑於两殽间。每
战,常陷陈卻敌,勇冠腾军。后腾徵为卫尉,德留属超。太祖破超於渭南,德随超亡入汉阳,
保冀城。后复随超奔汉中,从张鲁。太祖定汉中,德随众降。太祖素闻其骁勇,拜立义将军,
封关门亭侯,邑三百户。

  ㈠魏略曰:德手斩一级,不知是援。战罢之后,众人皆言援死而不得其首。援,锺繇之
甥。德晚后於鞬中出一头,繇见之而哭。德谢繇,繇曰:“援虽我甥,乃国贼也。卿何谢之?”

  侯音、卫开等以宛叛,德将所领与曹仁共攻拔宛,斩音、开,遂南屯樊,讨关羽。樊下
诸将以德兄在汉中,颇疑之。㈠德常曰:“我受国恩,义在效死。我欲身自击羽。今年我不
杀羽,羽当杀我。”后亲与羽交战,射羽中额。时德常乘白马,羽军谓之白马将军,皆惮之。
仁使德屯樊北十里,会天霖雨十余日,汉水暴溢,樊下平地五六丈,德与诸将避水上堤。羽
乘船攻之,以大船四面射堤上。德被甲持弓,箭不虚发。将军董衡、部曲将董超等欲降,德
皆收斩之。自平旦力战至日过中,羽攻益急,矢尽,短兵接战。德谓督将成何曰:“吾闻良
将不怯死以苟免,烈士不毁节以求生,今日,我死日也。”战益怒,气愈壮,而水浸盛,吏
士皆降。德与麾下将一人,五伯二人,弯弓傅矢,乘小船欲还仁营。水盛船覆,失弓矢,独
抱船覆水中,为羽所得,立而不跪。羽谓曰:“卿兄在汉中,我欲以卿为将,不早降何为?”
德骂羽曰:“竖子,何谓降也!魏王带甲百万,威振天下。汝刘备庸才耳,岂能敌邪!我宁
为国家鬼,不为贼将也。”遂为羽所杀。太祖闻而悲之,为之流涕,封其二子为列侯。文帝
即王位,乃遣使就德墓赐谥,策曰:“昔先轸丧元,王蠋绝脰,陨身徇节,前代美之。惟侯
式昭果毅,蹈难成名,声溢当时,义高在昔,寡人愍焉,谥曰壮侯。”又赐子会等四人爵关
内侯,邑各百户。会勇烈有父风,官至中尉将军,封列侯。㈡

  ㈠魏略曰:德从兄名柔,时在蜀。

  ㈡王隐蜀记曰:锺会平蜀,前后鼓吹,迎德尸丧还葬鄴,冢中身首如生。

  臣松之案德死於樊城,文帝即位,又遣使至德墓所,则其尸丧不应在蜀。此王隐之虚说
也。

  庞淯字子异,酒泉表氏人也。初以凉州从事守破羌长,会武威太守张猛反,杀刺史邯郸
商,猛令曰:“敢有临商丧,死不赦。”淯闻之,弃官,昼夜奔走,号哭丧所讫,诣猛门,
衷匕首,欲因见以杀猛。猛知其义士,敕遣不杀,由是以忠烈闻。㈠太守徐揖请为主簿。后
郡人黄昂反,围城。淯弃妻子,夜逾城出围,告急於张掖、敦煌二郡。初疑未肯发兵,淯欲
伏剑,二郡感其义,遂为兴兵。军未至而郡城邑已陷,揖死。淯乃收敛揖丧,送还本郡,行
服三年乃还。太祖闻之,辟为掾属。文帝践阼,拜驸马都尉,迁西海太守,赐爵关内侯。后
徵拜中散大夫,薨。子曾嗣。

  ㈠魏略曰:猛兵欲来缚淯,猛闻之,叹曰:“猛以杀刺史为罪。此人以至忠为名,如又
杀之,何以劝一州履义之士邪!”遂使行服。

  典略曰:张猛字叔威,本敦煌人也。猛父奂,桓帝时仕历郡守、中郎将、太常,遂居华
阴,终因葬焉。建安初,猛仕郡为功曹,是时河西四郡以去凉州治远,隔以河寇,上书求别
置州。诏以陈留人邯郸商为雍州刺史,别典四郡。时武威太守缺,诏又以猛父昔在河西有威
名,乃以猛补之。商、猛俱西。初,猛与商同岁,每相戏侮,及共之官,行道更相责望。暨
到,商欲诛猛。猛觉之,遂勒兵攻商。商治舍与猛侧近,商闻兵至,恐怖登屋,呼猛字曰:
“叔威,汝欲杀我耶?然我死者有知,汝亦族矣。请和解,尚可乎?”猛因呼曰:“来。”
商逾屋就猛,猛因责数之,语毕,以商属督邮。督邮录商,闭置传舍。后商欲逃,事觉,遂
杀之。是岁建安十四年也。至十五年,将军韩遂自上讨猛,猛发兵遣军东拒。其吏民畏遂,
乃反共攻猛。初奂为武威太守时,猛方在孕。母梦带奂印绶,登楼而歌,旦以告奂。奂讯占
梦者,曰:“夫人方生男,后当复临此郡,其必死官乎!”及猛被攻,自知必死,曰:“使
死者无知则已矣,若有知,岂使吾头东过华阴历先君之墓乎?”乃登楼自烧而死。

  初,淯外祖父赵安为同县李寿所杀,淯舅兄弟三人同时病死,寿家喜。淯母娥自伤父雠
不报,乃帏车袖剑,白日刺寿於都亭前,讫,徐诣县,颜色不变,曰:“父雠己报,请受戮。”
禄福长尹嘉解印绶纵娥,娥不肯去,遂强载还家。会赦得免,州郡叹贵,刊石表闾。㈠

  ㈠皇甫谧列女传曰:酒泉烈女庞娥亲者,表氏庞子夏之妻,禄福赵君安之女也。君安为
同县李寿所杀,娥亲有男弟三人,皆欲报仇,寿深以为备。会遭灾疫,三人皆死。寿闻大喜,
请会宗族,共相庆贺,云:“赵氏强壮已尽,唯有女弱,何足复忧!”防备懈弛。娥亲子淯
出行,闻寿此言,还以启娥亲。娥亲既素有报仇之心,及闻寿言,感激愈深,怆然陨涕曰:
“李寿,汝莫喜也,终不活汝!戴履天地,为吾门户,吾三子之羞也。焉知娥亲不手刃杀汝,
而自儌倖邪?”阴巿名刀,挟长持短,昼夜哀酸,志在杀寿。寿为人凶豪,闻娥亲之言,更
乘马带刀,乡人皆畏惮之。比邻有徐氏妇,忧娥亲不能制,恐逆见中害,每谏止之,曰:
“李寿,男子也,凶恶有素,加今备卫在身。赵虽有猛烈之志,而强弱不敌。邂逅不制,则
为重受祸於寿,绝灭门户,痛辱不轻也。原详举动,为门户之计。”娥亲曰:“父母之仇,
不同天地共日月者也。李寿不死,娥亲视息世间,活复何求!今虽三弟早死,门户泯绝,而
娥亲犹在,岂可假手於人哉!若以卿心况我,则李寿不可得杀;论我之心,寿必为我所杀明
矣。”夜数磨砺所持刀讫,扼腕切齿,悲涕长叹,家人及邻里咸共笑之。娥亲谓左右曰:
“卿等笑我,直以我女弱不能杀寿故也。要当以寿颈血污此刀刃,令汝辈见之。”遂弃家事,
乘鹿车伺寿。至光和二年二月上旬,以白日清时,於都亭之前,与寿相遇,便下车扣寿马,
叱之。寿惊愕,回马欲走。娥亲奋刀斫之,并伤其马。马惊,寿挤道边沟中。娥亲寻复就地
斫之,探中树兰,折所持刀。寿被创未死,娥亲因前欲取寿所佩刀杀寿,寿护刀瞋目大呼,
跳梁而起。娥亲乃挺身奋手,左抵其额,右樁其喉,反覆盘旋,应手而倒。遂拔其刀以截寿
头,持诣都亭,归罪有司,徐步诣狱,辞颜不变。时禄福长汉阳尹嘉不忍论娥亲,即解印绶
去官,弛法纵之。娥亲曰:“仇塞身死,妾之明分也。治狱制刑,君之常典也。何敢贪生以
枉官法?”乡人闻之,倾城奔往,观者如堵焉,莫不为之悲喜慷慨嗟叹也。守尉不敢公纵,
阴语使去,以便宜自匿。娥亲抗声大言曰:“枉法逃死,非妾本心。今仇人已雪,死则妾分,
乞得归法以全国体。虽复万死,於娥亲毕足,不敢贪生为明廷负也。”尉故不听所执,娥亲
复言曰:“匹妇虽微,犹知宪制。杀人之罪,法所不纵。今既犯之,义无可逃。乞就刑戮,
陨身朝巿,肃明王法,娥亲之原也。”辞气愈厉,面无惧色。尉知其难夺,强载还家。凉州
刺史周洪、酒泉太守刘班等并共表上,称其烈义,刊石立碑,显其门闾。太常弘农张奂贵尚
所履,以束帛二十端礼之。海内闻之者,莫不改容赞善,高大其义。故黄门侍郎安定梁宽追
述娥亲,为其作传。玄晏先生以为父母之仇,不与共天地,盖男子之所为也。而娥亲以女弱
之微,念父辱之酷痛,感仇党之凶言,奋剑仇颈,人马俱摧,塞亡父之怨魂,雪三弟之永恨,
近古已来,未之有也。诗云“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娥亲之谓也。

  阎温字伯俭,天水西城人也。以凉州别驾守上邽令。马超走奔上邽,郡人任养等举众迎
之。温止之,不能禁,乃驰还州。超复围州所治冀城甚急,州乃遣温密出,告急於夏侯渊。
贼围数重,温夜从水中潜出。明日,贼见其迹,遣人追遮之,於显亲界得温,执还诣超。超
解其缚,谓曰:“今成败可见,足下为孤城请救而执於人手,义何所施?若从吾言,反谓城
中,东方无救,此转祸为福之计也。不然,今为戮矣。”温伪许之,超乃载温诣城下。温向
城大呼曰:“大军不过三日至,勉之!”城中皆泣,称万岁。超怒数之曰:“足下不为命计
邪?”温不应。时超攻城久不下,故徐诱温,冀其改意。复谓温曰:“城中故人,有欲与吾
同者不?”温又不应。遂切责之,温曰:“夫事君有死无贰,而卿乃欲令长者出不义之言,
吾岂苟生者乎?”超遂杀之。

  先是,河右扰乱,隔绝不通,敦煌太守马艾卒官,府又无丞。功曹张恭素有学行,郡人
推行长史事,恩信甚著,乃遣子就东诣太祖,请太守。时酒泉黄华、张掖张进各据其郡,欲
与恭(艾)并势。就至酒泉,为华所拘执,劫以白刃。就终不回,私与恭疏曰:“大人率厉
敦煌,忠义显然,岂以就在困危之中而替之哉?昔乐羊食子,李通覆家,经国之臣,宁怀妻
孥邪?今大军垂至,但当促兵以掎之耳;原不以下流之爱,使就有恨於黄壤也。”恭即遣从
弟华攻酒泉沙头、乾齐二县。恭又连兵寻继华后,以为首尾之援。别遣铁骑二百,迎吏官属,
东缘酒泉北塞,径出张掖北河,逢迎太守尹奉。於是张进须黄华之助;华欲救进,西顾恭兵,
恐急击其后,遂诣金城太守苏则降。就竟平安。奉得之官。黄初二年,下诏褒扬,赐恭爵关
内侯,拜西域戊己校尉。数岁徵还,将授以侍臣之位,而以子就代焉。恭至敦煌,固辞疾笃。
太和中卒,赠执金吾。就后为金城太守,父子著称於西州。㈠

  ㈠世语曰:就子斅,字祖文,弘毅有幹正,晋武帝世为广汉太守。王濬在益州,受中制
募兵讨吴,无虎符,斅收濬从事列上,由此召斅还。帝责斅:“何不密启而便收从事?”斅
曰:“蜀汉绝远,刘备尝用之。辄收,臣犹以为轻。”帝善之。官至匈奴中郎将。斅子固,
字元安,有斅风,为黄门郎,早卒。斅,一本作勃。

  魏略勇侠传载孙宾硕、祝公道、杨阿若、鲍出等四人,宾硕虽汉人,而鱼豢编之魏书,
盖以其人接魏,事义相类故也。论其行节,皆庞、阎之流。其祝公道一人,已见贾逵传。今
列宾硕等三人于后。

  孙宾硕者,北海人也,家素贫。当汉桓帝时,常侍左悺、唐衡等权侔人主。延熹中,衡
弟为京兆虎牙都尉,秩比二千石,而统属郡。衡弟初之官,不脩敬於京兆尹,入门不持版,
郡功曹赵息呵廊下曰:“虎牙仪如属城,何得放臂入府门?”促收其主簿。衡弟顾促取版,
既入见尹,尹欲脩主人,敕外为市买。息又启云:“(左)〔衡〕悺子弟,来为虎牙,非德
选,不足为特酤买,宜随中舍菜食而已。”及其到官,遣吏奉笺谢尹,息又敕门,言“无常
见此无阴兒辈子弟邪,用其笺记为通乎?”晚乃通之,又不得即令报。衡弟皆知之,甚恚,
欲灭诸赵。因书与衡,求为京兆尹,旬月之间,得为之。息自知前过,乃逃走。时息从父仲
台,见为凉州刺史,於是衡为诏徵仲台,遣归。遂诏中都官及郡部督邮,捕诸赵尺兒以上,
及仲台皆杀之,有藏者与同罪。时息从父岐为皮氏长,闻有家祸,因从官舍逃,走之河间,
变姓字,又转诣北海,著絮巾布袴,常於市中贩胡饼。宾硕时年二十余,乘犊车,将骑入市。
观见岐,疑其非常人也。因问之曰:“自有饼邪,贩之邪?”岐曰:“贩之。”宾硕曰:
“买几钱?卖几钱?”岐曰:“买三十,卖亦三十。”宾硕曰:“视处士之望,非似卖饼者,
殆有故!”乃开车后户,顾所将两骑,令下马扶上之。时岐以为是唐氏耳目也,甚怖,面失
色。宾硕闭车后户,下前襜,谓之曰:“视处士状貌,既非贩饼者,加今面色变动,即不有
重怨,则当亡命。我北海孙宾硕也,阖门百口,又有百岁老母在堂,势能相度者也,终不相
负,必语我以实。”岐乃具告之。宾硕遂载岐驱归。住车门外,先入,白母言:“今日出得
死友在外,当来入拜。”乃出,延岐入,椎牛锺酒,快相娱乐。一二日,因载著别田舍,藏
置复壁中。后数岁,唐衡及弟皆死。岐乃得出,还本郡。三府并辟,展转仕进,至郡守、刺
史、太仆,而宾硕亦从此显名於东国,仕至豫州刺史。初平末,宾硕以东方饥荒,南客荆州。
至兴平中,赵岐以太仆持节使安慰天下,南诣荆州,乃复与宾硕相遇,相对流涕。岐为刘表
陈其本末,由是益礼宾硕。顷之,宾硕病亡,岐在南,为行丧也。

  杨阿若后名丰,字伯阳,酒泉人。少游侠,常以报仇解怨为事,故时人为之号曰:“东
市相斫杨阿若,西市相斫杨阿若。”至建安年中,太守徐揖诛郡中强族黄氏。时黄昂得脱在
外,乃以其家粟金数斛,募众得千余人以攻揖。揖城守。丰时在外,以昂为不义,乃告揖,
捐妻子走诣张掖求救。会张掖又反,杀太守,而昂亦陷城杀揖,二郡合势。昂恚丰不与己同,
乃重募取丰,欲令张掖以麻系其头,生致之。丰遂逃走。武威太守张猛假丰为都尉,使赍檄
告酒泉,听丰为揖报雠。丰遂单骑入南羌中,合众得千余骑,从(乐浪)〔乐涫〕南山中出,
指趋郡城。未到三十里,皆令骑下马,曳柴扬尘。酒泉郡人望见尘起,以为东大兵到,遂破
散。昂独走出,羌捕得昂,丰谓昂曰:“卿前欲生系我颈,今反为我所系,云何?”昂惭谢,
丰遂杀之。时黄华在东,又还领郡。丰畏华,复走依敦煌。至黄初中,河西兴复,黄华降,
丰乃还郡。郡举孝廉,州表其义勇,诏即拜驸马都尉。后二十余年,病亡。

  鲍出字文才,京兆新丰人也。少游侠。兴平中,三辅乱,出与老母兄弟五人家居本县,
以饥饿,留其母守舍,相将行采蓬实,合得数升,使其二兄初、雅及其弟成持归,为母作食,
独与小弟在后采蓬。初等到家,而啖人贼数十人已略其母,以绳贯其手掌,驱去。初等怖恐,
不敢追逐。须臾,出从后到,知母为贼所略,欲追贼。兄弟皆云:“贼众,当如何?”出怒
曰:“有母而使贼贯其手,将去煮啖之,用活何为?”乃攘臂结衽独追之,行数里及贼。贼
望见出,乃共布列待之。出到,回从一头斫贼四五人。贼走,复合聚围出,出跳越围斫之,
又杀十余人。时贼分布,驱出母前去。贼连击出,不胜,乃走与前辈合。出复追击之,还见
其母与比舍妪同贯相连,出遂复奋击贼。贼问出曰:“卿欲何得?”出责数贼,指其母以示
之,贼乃解还出母。比舍妪独不解,遥望出求哀。出复斫贼,贼谓出曰:“已还卿母,何为
不止?”出又指求哀妪:“此我嫂也。”贼复解还之。出得母还,遂相扶侍,客南阳。建安
五年,关中始开,出来北归,而其母不能步行,兄弟欲共舆之。出以舆车历山险危,不如负
之安稳,乃以笼盛其母,独自负之,到乡里。乡里士大夫嘉其孝烈,欲荐州郡,郡辟召出,
出曰:“田民不堪冠带。”至青龙中,母年百余岁乃终,出时年七十余,行丧如礼,於今年
八九十,才若五六十者。

  鱼豢曰:昔孔子叹颜回,以为三月不违仁者,盖观其心耳,孰如孙、祝菜色於市里,颠
倒於牢狱,据有实事哉?且夫濮阳周氏不敢匿迹,鲁之朱家不问情实,是何也?惧祸之及,
且心不安也。而太史公犹贵其竟脱季布,岂若二贤,厥义多乎?今故远收孙、祝,而近录杨、
鲍,既不欲其泯灭,且敦薄俗。至於鲍出,不染礼教,心痛意发,起於自然,迹虽在编户,
与笃烈君子何以异乎?若夫杨阿若,少称任侠,长遂蹈义,自西徂东,摧讨逆节,可谓勇而
有仁者也。

  评曰:李典贵尚儒雅,义忘私隙,美矣。李通、臧霸、文聘、吕虔镇卫州郡,并著威惠。
许褚、典韦折冲左右,抑亦汉之樊哙也。庞德授命叱敌,有周苛之节。庞淯不惮伏剑,而诚
感邻国。阎温向城大呼,齐解、路之烈焉。
 楼主| 发表于 2009-6-15 15:33:33 | 显示全部楼层
卷十九 魏书十九任城陈萧王传

  任城威王彰,字子文。少善射御,膂力过人,手格猛兽,不避险阻。数从征伐,志意慷
慨。太祖尝抑之曰:“汝不念读书慕圣道,而好乘汗马击剑,此一夫之用,何足贵也!”课
彰读诗、书,彰谓左右曰:“丈夫一为卫、霍,将十万骑驰沙漠,驱戎狄,立功建号耳,何
能作博士邪?”太祖尝问诸子所好,使各言其志。彰曰:“好为将。”太祖曰:“为将柰何?”
对曰:“被坚执锐,临难不顾,为士卒先;赏必行,罚必信。”太祖大笑。建安二十一年,
封鄢陵侯。

  二十三年,代郡乌丸反,以彰为北中郎将,行骁骑将军。临发,太祖戒彰曰:“居家为
父子,受事为君臣,动以王法从事,尔其戒之!”彰北征,入涿郡界,叛胡数千骑卒至。时
兵马未集,唯有步卒千人,骑数百匹。用田豫计,固守要隙,虏乃退散。彰追之,身自搏战,
射胡骑,应弦而倒者前后相属。战过半日,彰铠中数箭,意气益厉,乘胜逐北,至于桑乾,
㈠去代二百余里。长史诸将皆以为新涉远,士马疲顿,又受节度,不得过代,不可深进,违
令轻敌。彰曰:“率师而行,唯利所在,何节度乎?胡走未远,追之必破。从令纵敌,非良
将也。”遂上马,令军中:“后出者斩。”一日一夜与虏相及,击,大破之,斩首获生以千
数。彰乃倍常科大赐将士,将士无不悦喜。时鲜卑大人轲比能将数万骑观望强弱,见彰力战,
所向皆破,乃请服。北方悉平。时太祖在长安,召彰诣行在所。彰自代过鄴,太子谓彰曰:
“卿新有功,今西见上,宜勿自伐,应对常若不足者。”彰到,如太子言,归功诸将。太祖
喜,持彰须曰:“黄须兒竟大奇也!”㈡

  ㈠臣松之案桑乾县属代郡,今北虏居之,号为索干之都。

  ㈡魏略曰:太祖在汉中,而刘备栖於山头,使刘封下挑战。太祖骂曰:“卖履舍兒,长
使假子拒汝公乎!待呼我黄须来,令击之。”乃召彰。彰晨夜进道,西到长安而太祖已还,
从汉中而归。彰须黄,故以呼之。

  太祖东还,以彰行越骑将军,留长安。太祖至洛阳,得疾,驿召彰,未至,太祖崩。㈠
文帝即王位,彰与诸侯就国。㈡诏曰:“先王之道,庸勋亲亲,并建母弟,开国承家,故能
籓屏大宗,御侮厌难。彰前受命北伐,清定朔土,厥功茂焉。增邑五千,并前万户。”黄初
二年,进爵为公。三年,立为任城王。四年,朝京都,疾薨于邸,谥曰威。㈢至葬,赐銮辂、
龙旂,虎贲百人,如汉东平王故事。子楷嗣,徙封中牟。五年,改封任城县。太和六年,复
改封任城国,食五县二千五百户。青龙三年,楷坐私遣官属诣中尚方作禁物,削县二千户。
正始七年,徙封济南,三千户。正元、景元初,连增邑,凡四千四百户。㈣

  ㈠魏略曰:彰至,谓临淄侯植曰:“先王召我者,欲立汝也。”植曰:“不可。不见袁
氏兄弟乎!”

  ㈡魏略曰:太子嗣立,既葬,遣彰之国。始彰自以先王见任有功,冀因此遂见授用,而
闻当随例,意甚不悦,不待遣而去。时以鄢陵?脊薄,使治中牟。及帝受禅,因封为中牟王。
是后大驾幸许昌,北州诸侯上下,皆畏彰之刚严;每过中牟,不敢不速。

  ㈢魏氏春秋曰:初,彰问玺绶,将有异志,故来朝不即得见。彰忿怒暴薨。

  ㈣楷,泰始初为崇化少府,见百官名。

  陈思王植字子建。年十岁余,诵读诗、论及辞赋数十万言,善属文。太祖尝视其文,谓
植曰:“汝倩人邪?”植跪曰:“言出为论,下笔成章,顾当面试,柰何倩人?”时鄴铜爵
台新城,太祖悉将诸子登台,使各为赋。植援笔立成,可观,太祖甚异之。㈠性简易,不治
威仪。舆马服饰,不尚华丽。每进见难问,应声而对,特见宠爱。建安十六年,封平原侯。
十九年,徙封临淄侯。太祖征孙权,使植留守鄴,戒之曰:“吾昔为顿邱令,年二十三。思
此时所行,无悔於今。今汝年亦二十三矣,可不勉与!”植既以才见异,而丁仪、丁廙、杨
脩等为之羽翼。太祖狐疑,几为太子者数矣。而植任性而行,不自彫励,饮酒不节。文帝御
之以术,矫情自饰,宫人左右,并为之说,故遂定为嗣。二十二年,增置邑五千,并前万户。
植尝乘车行驰道中,开司马门出。太祖大怒,公车令坐死。由是重诸侯科禁,而植宠日衰。
㈡太祖既虑终始之变,以杨脩颇有才策,而又袁氏之甥也,於是以罪诛脩。植益内不自安。
㈢二十四年,曹仁为关羽所围。太祖以植为南中郎将,行征虏将军。欲遣救仁,呼有所敕戒。
植醉不能受命,於是悔而罢之。㈣

  ㈠阴澹魏纪载植赋曰“从明后而嬉游兮,登层台以娱情。见太府之广开兮,观圣德之所
营。建高门之嵯峨兮,浮双阙乎太清。立中天之华观兮,连飞阁乎西城。临漳水之长流兮,
望园果之滋荣。仰春风之和穆兮,听百鸟之悲鸣。天云垣其既立兮,家原得而获逞。扬仁化
於宇内兮,尽肃恭於上京。惟桓文之为盛兮,岂足方乎圣明!休矣美矣!惠泽远扬。翼佐我
皇家兮,宁彼四方。同天地之规量兮,齐日月之晖光。永贵尊而无极兮,等年寿於东王”云
云。太祖深异之。

  ㈡魏武故事载令曰:“始者谓子建,兒中最可定大事。”又令曰:“自临淄侯植私出,
开司马门至金门,令吾异目视此兒矣。”又令曰:“诸侯长史及帐下吏,知吾出辄将诸侯行
意否?从子建私开司马门来,吾都不复信诸侯也。恐吾適出,便复私出,故摄将行。不可恆
使吾(尔)〔以〕谁为心腹也!”

  ㈢典略曰:杨脩字德祖,太尉彪子也。谦恭才博。建安中,举孝廉,除郎中,丞相请署
仓曹属主簿。是时,军国多事,脩总知外内,事皆称意。自魏太子已下,并争与交好。又是
时临淄侯植以才捷爱幸,来意投脩,数与脩书,书曰:“数日不见,思子为劳;想同之也。
仆少好词赋,迄至于今二十有五年矣。然今世作者,可略而言也。昔仲宣独步於汉南,孔璋
鹰扬於河朔,伟长擅名於青土,公幹振藻於海隅,德琏发迹於大魏,足下高视於上京。当此
之时,人人自谓握灵蛇之珠,家家自谓抱荆山之玉也。吾王於是设天网以该之,顿八纮以掩
之,今尽集兹国矣。然此数子,犹不能飞翰绝迹,一举千里也。以孔璋之才,不闲辞赋,而
多自谓与司马长卿同风,譬画虎不成还为狗者也。前为书啁之,反作论盛道仆赞其文。夫锺
期不失听,于今称之。吾亦不敢妄叹者,畏后之嗤余也。世人著述,不能无病。仆常好人讥
弹其文;有不善者,应时改定。昔丁敬礼尝作小文,使仆润饰之,仆自以才不能过若人,辞
不为也。敬礼云:”卿何所疑难乎!文之佳丽,吾自得之。后世谁相知定吾文者邪?‘吾常
叹此达言,以为美谈。昔尼父之文辞,与人通流;至於制春秋,游、夏之徒不能错一字。过
此而言不病者,吾未之见也。盖有南威之容,乃可以论於淑媛;有龙渊之利,乃可以议於割
断。刘季绪才不逮於作者,而好诋呵文章,掎摭利病。昔田巴毁五帝,罪三王,呰五伯於稷
下,一旦而服千人,鲁连一说,使终身杜口。刘生之辩未若田氏,今之仲连求之不难,可无
叹息乎!人各有所好尚。兰茝荪蕙之芳,众人之所好,而海畔有逐臭之夫;咸池、六英之发,
众人所乐,而墨翟有非之之论:岂可同哉!今往仆少小所著词赋一通相与。夫街谈巷说,必
有可采,击辕之歌,有应风雅,匹夫之思,未易轻弃也。辞赋小道,固未足以揄扬大义,彰
示来世也。昔扬子云,先朝执戟之臣耳,犹称’壮夫不为‘也;吾虽薄德,位为籓侯,犹庶
几戮力上国,流惠下民,建永世之业,流金石之功,岂徒以翰墨为勋绩,辞颂为君子哉?若
吾志不果,吾道不行,亦将采史官之实录,辩时俗之得失,定仁义之衷,成一家之言,虽未
能藏之名山,将以传之同好,此要之白首,岂可以今日论乎!其言之不怍,恃惠子之知我也。
明早相迎,书不尽怀。“脩答曰:”不侍数日,若弥年载,岂独爱顾之隆,使系仰之情深邪!
损辱来命,蔚矣其文。诵读反覆,虽讽雅、颂,不复过也。若仲宣之擅江表,陈氏之跨冀域,
徐、刘之显青、豫,应生之发魏国,斯皆然矣。至如脩者,听采风声,仰德不暇,目周章於
省览,何惶骇於高视哉?伏惟君侯,少长贵盛,体旦、发之质,有圣善之教。远近观者,徒
谓能宣昭懿德,光赞大业而已,不谓复能兼览传记,留思文章。今乃含王超陈,度越数子;
观者骇视而拭目,听者倾首而耸耳;非夫体通性达,受之自然,其谁能至於此乎?又尝亲见
执事握牍持笔,有所造作,若成诵在心,借书於手,曾不斯须少留思虑。仲尼日月,无得逾
焉。脩之仰望,殆如此矣。是以对鹖而辞,作暑赋弥日而不献,见西施之容,归憎其貌者也。
伏想执事不知其然,猥受顾赐,教使刊定。春秋之成,莫能损益。吕氏、淮南,字直千金;
然而弟子钳口,市人拱手者,圣贤卓荦,固所以殊绝凡庸也。今之赋颂,古诗之流,不更孔
公,风雅无别耳。脩家子云,老不晓事,强著一书,悔其少作。若此,仲山、周旦之徒,则
皆有愆乎!君侯忘圣贤之显迹,述鄙宗之过言,窃以为未之思也。若乃不忘经国之大美,流
千载之英声,铭功景锺,书名竹帛,此自雅量素所蓄也,岂与文章相妨害哉?辄受所惠,窃
备矇瞍诵歌而已。敢忘惠施,以忝庄氏!季绪琐琐,何足以云。“其相往来,如此甚数。植
后以骄纵见疏,而植故连缀脩不止,脩亦不敢自绝。至二十四年秋,公以脩前后漏泄言教,
交关诸侯,乃收杀之。脩临死,谓故人曰:”我固自以死之晚也。“其意以为坐曹植也。脩
死后百余日而太祖薨,太子立,遂有天下。初,脩以所得王髦剑奉太子,太子常服之。及即
尊位,在洛阳,从容出宫,追思脩之过薄也,抚其剑,驻车顾左右曰:”此杨德祖昔所说王
髦剑也。髦今焉在?“及召见之,赐髦谷帛。

  挚虞文章志曰:刘季绪名脩,刘表子。官至东安太守。著诗、赋、颂六篇。

  臣松之案吕氏春秋曰:“人有臭者,其兄弟妻子皆莫能与居,其人自苦而居海上。海上
人有悦其臭者,昼夜随之而不能去。”此植所云“逐臭之夫”也。田巴事出鲁连子,亦见皇
览,文多故不载。

  世语曰:脩年二十五,以名公子有才能,为太祖所器,与丁仪兄弟,皆欲以植为嗣。太
子患之,以车载废簏,内潮歌长吴质与谋。脩以白太祖,未及推验。太子惧,告质,质曰:
“何患?明日复以簏受绢车内以惑之,脩必复重白,重白必推,而无验,则彼受罪矣。”世
子从之,脩果白,而无人,太祖由是疑焉。脩与贾逵、王凌并为主簿,而为植所友。每当就
植,虑事有阙,忖度太祖意,豫作答教十余条,敕门下,教出以次答。教裁出,答已入,太
祖怪其捷,推问始泄。太祖遣太子及圆各出鄴城一门,密敕门不得出,以观其所为。太子至
门,不得出而还。脩先戒植:“若门不出侯,侯受王命,可斩守者。”植从之。故脩遂以交
构赐死。脩子嚣,嚣子准,皆知名於晋世。嚣,泰始初为典军将军,受心膂之任,早卒。准
字始丘,惠帝末为冀州刺史。

  荀绰冀州记曰:准见王纲不振,遂纵酒,不以官事为意,逍遥卒岁而已。成都王知准不
治,犹以其为名士,惜而不责,召以为军谋祭酒。府散停家,关东诸侯议欲以准补三事,以
示怀贤尚德之举。事未施行而卒。准子峤字国彦,髦字士彦,并为后出之俊。准与裴頠、乐
广善,遣往见之。頠性弘方,爱峤之有高韵,谓准曰:“峤当及卿,然髦小减也。”广性清
淳,爱髦之有神检,谓准曰:“峤自及卿,然髦尤精出。”准叹曰:“我二兒之优劣,乃裴、
乐之优劣也。”评者以为峤虽有高韵,而神检不逮,广言为得。傅暢云:“峤似准而疏。”
峤弟俊,字惠彦,最清出。峤、髦皆为二千石。俊,太傅掾。

  ㈣魏氏春秋曰:植将行,太子饮焉,偪而醉之。王召植,植不能受王命,故王怒也。

  文帝即王位,诛丁仪、丁廙并其男口。㈠植与诸侯并就国。黄初二年,监国谒者灌均希
指,奏“植醉酒悖慢,劫胁使者”。有司请治罪,帝以太后故,贬爵安乡侯。㈡其年改封鄄
城侯。三年,立为鄄城王,邑二千五百户。

  ㈠魏略曰:丁仪字正礼,沛郡人也。父冲,宿与太祖亲善,时随乘舆。见国家未定,乃
与太祖书曰:“足下平生常喟然有匡佐之志,今其时矣。”是时张杨適还河内,太祖得其书,
乃引军迎天子东诣许,以冲为司隶校尉。后数来过诸将饮,酒美不能止,醉烂肠死。太祖以
冲前见开导,常德之。闻仪为令士,虽未见,欲以爱女妻之,以问五官将。五官将曰:“女
人观貌,而正礼目不便,诚恐爱女未必悦也。以为不如与伏波子楙。”太祖从之。寻辟仪为
掾,到与论议,嘉其才朗,曰:“丁掾,好士也,即使其两目盲,尚当与女,何况但眇?是
吾兒误我。”时仪亦恨不得尚公主,而与临淄侯亲善,数称其奇才。太祖既有意欲立植,而
仪又共赞之。及太子立,欲治仪罪,转仪为右刺奸掾,欲仪自裁而仪不能。乃对中领军夏侯
尚叩头求哀,尚为涕泣而不能救。后遂因职事收付狱,杀之。

  廙字敬礼,仪之弟也。文士传曰:廙少有才姿,博学洽闻。初辟公府,建安中为黄门侍
郎。廙尝从容谓太祖曰:“临淄侯天性仁孝,发於自然,而聪明智达,其殆庶几。至於博学
渊识,文章绝伦。当今天下之贤才君子,不问少长,皆原从其游而为之死,实天所以锺福於
大魏,而永授无穷之祚也。”欲以劝动太祖。太祖答曰:“植,吾爱之,安能若卿言!吾欲
立之为嗣,何如?”廙曰:“此国家之所以兴衰,天下之所以存亡,非愚劣琐贱者所敢与及。
廙闻知臣莫若於君,知子莫若於父。至於君不论明闇,父不问贤愚,而能常知其臣子者何?
盖由相知非一事一物,相尽非一旦一夕。况明公加之以圣哲,习之以人子。今发明达之命,
吐永安之言,可谓上应天命,下合人心,得之於须臾,垂之於万世者也。廙不避斧钺之诛,
敢不尽言!”太祖深纳之。

  ㈡魏书载诏曰:“植,朕之同母弟。朕於天下无所不容,而况植乎?骨肉之亲,舍而不
诛,其改封植。”

  四年,徙封雍丘王。其年,朝京都。上疏曰:

  臣自抱衅归籓,刻肌刻骨,追思罪戾,昼分而食,夜分而寝。诚以天罔不可重离,圣恩
难可再恃。窃感相鼠之篇,无礼遄死之义,形影相吊,五情愧赧。以罪弃生,则违古贤“夕
改”之劝,忍活苟全,则犯诗人“胡颜”之讥。伏惟陛下德象天地,恩隆父母,施暢春风,
泽如时雨。是以不别荆棘者,庆云之惠也;七子均养者,尸鸠之仁也;舍罪责功者,明君之
举也;矜愚爱能者,慈父之恩也:是以愚臣徘徊於恩泽而不能自弃者也。

  前奉诏书,臣等绝朝,心离志绝,自分黄耇无复执珪之望。不图圣诏猥垂齿召,至止之
日,驰心辇毂。僻处西馆,未奉阙廷,踊跃之怀,瞻望反仄。谨拜表献诗二篇,其辞曰:
“於穆显考,时惟武皇,受命于天,宁济四方。朱旗所拂,九土披攘,玄化滂流,荒服来王。
超商越周,与唐比踪。笃生我皇,奕世载聪,武则肃烈,文则时雍,受禅炎汉,临君万邦。
万邦既化,率由旧则;广命懿亲,以籓王国。帝曰尔侯,君兹青土,奄有海滨,方周于鲁,
车服有辉,旗章有叙,济济隽乂,我弼我辅。伊予小子,恃宠骄盈,举挂时网,动乱国经。
作籓作屏,先轨是堕,傲我皇使,犯我朝仪。国有典刑,我削我绌,将寘于理,元凶是率。
明明天子,时笃同类,不忍我刑,暴之朝肆,违彼执宪,哀予小子。改封兗邑,于河之滨,
股肱弗置,有君无臣,荒淫之阙,谁弼予身?茕茕仆夫,于彼冀方,嗟予小子,乃罹斯殃。
赫赫天子,恩不遗物,冠我玄冕,要我朱绂。朱绂光大,使我荣华,剖符授玉,王爵是加。
仰齿金玺,俯执圣策,皇恩过隆,祗承怵惕。咨我小子,顽凶是婴,逝惭陵墓,存愧阙廷。
匪敢泬德,实恩是恃,威灵改加,足以没齿。昊天罔极,性命不图,常惧颠沛,抱罪黄垆。
原蒙矢石,建旗东岳,庶立豪氂,微功自赎。危躯授命,知足免戾,甘赴江湘,奋戈吴越。
天启其衷,得会京畿,迟奉圣颜,如渴如饥。心之云慕,怆矣其悲,天高听卑,皇肯照微!”
又曰:“肃承明诏,应会皇都,星陈夙驾,秣马脂车。命彼掌徒,肃我征旅,朝发鸾台,夕
宿兰渚。芒芒原隰,祁祁士女,经彼公田,乐我稷黍。爰有樛木,重阴匪息;虽有餱粮,饥
不遑食。望城不过,面邑匪游,仆夫警策,平路是由。玄驷蔼蔼,扬镳剽沫;流风翼衡,轻
云承盖。涉涧之滨,缘山之隈,遵彼河浒,黄阪是阶。西济关谷,或降或升;騑骖倦路,再
寝再兴。将朝圣皇,匪敢晏宁;弭节长骛,指日遄征。前驱举燧,后乘抗旌;轮不辍运,鸾
无废声。爰暨帝室,税此西墉;嘉诏未赐,朝觐莫从。仰瞻城阈,俯惟阙廷;长怀永慕,忧
心如酲。”

  帝嘉其辞义,优诏答勉之。㈠

  ㈠魏略曰:初植未到关,自念有过,宜当谢帝。乃留其从官著关东,单将两三人微行,
入见清河长公主,欲因主谢。而关吏以闻,帝使人逆之,不得见。太后以为自杀也,对帝泣。
会植科头负鈇锧,徒跣诣阙下,帝及太后乃喜。及见之,帝犹严颜色,不与语,又不使冠履。
植伏地泣涕,太后为不乐。诏乃听复王服。

  魏氏春秋曰:是时待遇诸国法峻。任城王暴薨。诸王既怀友于之痛。植及白马王彪还国,
欲同路东归,以叙隔阔之思,而监国使者不听。植发愤告离而作诗曰:“谒帝承明庐,逝将
归旧疆。清晨发皇邑,日夕过首阳。伊、洛旷且深,欲济川无梁。汎舟越洪涛,怨彼东路长。
回顾恋城阙,引领情内伤。大谷何寥廓,山树郁苍苍。霖雨泥我涂,流潦浩从横。中逵绝无
轨,改辙登高冈。修阪造云日,我马玄以黄。玄黄犹能进,我思郁以纡。郁纡将何念?亲爱
在离居。本图相与偕,中更不克俱。鸱枭鸣衡轭,豺狼当路衢;苍蝇间白黑,谗巧反亲疏。
欲还绝无蹊,揽辔止踟蹰。踟蹰亦何留,相思无终极。秋风发微凉,寒蝉鸣我侧。原野何萧
条,白日忽西匿。孤兽走索群,衔草不遑食。归鸟赴高林,翩翩厉羽翼。感物伤我怀,抚心
长叹息。叹息亦何为,天命与我违。奈何念同生,一往形不归!孤魂翔故域,灵柩寄京师。
存者勿复过,亡没身自衰。人生处一世,忽若朝露晞。年在桑榆间,影响不能追。自顾非金
石,咄咤令心悲。心悲动我神,弃置莫复陈。丈夫志四海,万里犹比邻。恩爱苟不亏,在远
分日亲。何必同衾幬,然后展殷勤。仓卒骨肉情,能不怀苦辛?苦辛何虑思,天命信可疑。
虚无求列仙,松子久吾欺。变故在斯须,百年谁能持?离别永无会,执手将何时?王其爱玉
体,俱享黄发期。收涕即长涂,援笔从此辞。”

  六年,帝东征,还过雍丘,幸植宫,增户五百。太和元年,徙封浚仪。二年,复还雍丘。
植常自愤怨,抱利器而无所施,上疏求自试曰:

  臣闻士之生世,入则事父,出则事君;事父尚於荣亲,事君贵於兴国。故慈父不能爱无
益之子,仁君不能畜无用之臣。夫论德而授官者,成功之君也;量能而受爵者,毕命之臣也。
故君无虚授,臣无虚受;虚授谓之谬举,虚受谓之尸禄,诗之“素餐”所由作也。昔二虢不
辞两国之任,其德厚也;旦、奭不让燕、鲁之封,其功大也。今臣蒙国重恩,三世于今矣。
正值陛下升平之际,沐浴圣泽,潜润德教,可谓厚幸矣。而窃位东籓,爵在上列,身被轻暖,
口厌百味,目极华靡,耳倦丝竹者,爵重禄厚之所致也。退念古之授爵禄者,有异於此,皆
以功勤济国,辅主惠民。今臣无德可述,无功可纪,若此终年无益国朝,将挂风人“彼其”
之讥。是以上惭玄冕,俯愧朱绂。

  方今天下一统,九州晏如,而顾西有违命之蜀,东有不臣之吴,使边境未得脱甲,谋士
未得高枕者,诚欲混同宇内以致太和也。故启灭有扈而夏功昭,成克商、奄而周德著。今陛
下以圣明统世,将欲卒文、武之功,继成、康之隆,简贤授能,以方叔、召虎之臣镇御四境,
为国爪牙者,可谓当矣。然而高鸟未挂於轻缴,渊鱼未县於钩饵者,恐钓射之术或未尽也。
昔耿弇不俟光武,亟击张步,言不以贼遗於君父。故车右伏剑於鸣毂,雍门刎首於齐境,若
此二士,岂恶生而尚死哉?诚忿其慢主而陵君也。㈠夫君之宠臣,欲以除患兴利;臣之事君,
必以杀身靖乱,以功报主也。昔贾谊弱冠,求试属国,请系单于之颈而制其命;终军以妙年
使越,欲得长缨占其王,羁致北阙。此二臣,岂好为夸主而燿世哉?志或郁结,欲逞其才力,
输能於明君也。昔汉武为霍去病治第,辞曰:“匈奴未灭,臣无以家为!”(固)夫忧国忘
家,捐躯济难,忠臣之志也。今臣居外,非不厚也,而寝不安席,食不遑味者,伏以二方未
克为念。

  伏见先武皇帝武臣宿将,年耆即世者有闻矣。虽贤不乏世,宿将旧卒,犹习战陈,窃不
自量,志在效命,庶立毛发之功,以报所受之恩。若使陛下出不世之诏,效臣锥刀之用,使
得西属大将军,当一校之队,若东属大司马,统偏舟之任,必乘危蹈险,骋舟奋骊,突刃触
锋,为士卒先。虽未能禽权馘亮,庶将虏其雄率,歼其丑类,必效须臾之捷,以灭终身之愧,
使名挂史笔,事列朝策。虽身分蜀境,首县吴阙,犹生之年也。如微才弗试,没世无闻,徒
荣其躯而丰其体,生无益於事,死无损於数,虚荷上位而忝重禄,禽息鸟视,终於白首,此
徒圈牢之养物,非臣之所志也。流闻东军失备,师徒小衄,辍食弃餐,奋袂攘衽,抚剑东顾,
而心已驰於吴会矣。

  臣昔从先武皇帝南极赤岸,东临沧海,西望玉门,北出玄塞,伏见所以行军用兵之势,
可谓神妙矣。故兵者不可豫言,临难而制变者也。志欲自效於明时,立功於圣世。每览史籍,
观古忠臣义士,出一朝之命,以徇国家之难,身虽屠裂,而功铭著於鼎锺,名称垂於竹帛,
未尝不拊心而叹息也。臣闻明主使臣,不废有罪。故奔北败军之将用,秦、鲁以成其功;㈡
绝缨盗马之臣赦,楚、赵以济其难。㈢臣窃感先帝早崩,威王弃世,臣独何人,以堪长久!
常恐先朝露,填沟壑,坟土未乾,而身名并灭。臣闻骐骥长鸣,则伯乐照其能;卢狗悲号,
则韩国知其才。是以效之齐、楚之路,以逞千里之任;试之狡兔之捷,以验搏噬之用。今臣
志狗马之微功,窃自惟度,终无伯乐、韩国之举,是以於邑而窃自痛者也。

  夫临搏而企竦,闻乐而窃抃者,或有赏音而识道也。昔毛遂,赵之陪隶,犹假锥囊之喻,
以寤主立功,何况巍巍大魏多士之朝,而无慷慨死难之臣乎!夫自衒自媒者,士女之丑行也。
干时求进者,道家之明忌也。而臣敢陈闻於陛下者,诚与国分形同气,忧患共之者也。冀以
尘雾之微补益山海,荧烛末光增辉日月,是以敢冒其丑而献其忠。㈣

  ㈠刘向说苑曰:越甲至齐,雍门狄请死之。齐王曰:“鼓铎之声未闻,矢石未交,长兵
未接,子何务死?知为人臣之礼邪?”雍门狄对曰:“臣闻之,昔者王田於囿,左毂鸣,车
右请死之,王曰:”子何为死?‘车右曰:“为其鸣吾君也。’王曰:”左毂鸣者,此工师
之罪也。子何事之有焉?‘车右对曰:“吾不见工师之乘,而见其鸣吾君也。’遂刎颈而死。
有是乎?”王曰:“有之。”雍门狄曰:“今越甲至,其鸣吾君,岂左毂之下哉?车右可以
死左毂,而臣独不可以死越甲邪?”遂刎颈而死。是日,越人引军而退七十里,曰:“齐王
有臣,钧如雍门狄,疑使越社稷不血食。”遂归。齐王葬雍门狄以上卿之礼。

  ㈡臣松之案:秦用败军之将,事显,故不注。鲁连与燕将书曰:“曹子为鲁将,三战三
北而亡地五百里,向使曹子计不反顾,义不旋踵,刎颈而死,则亦不免为败军之将矣。曹子
弃三北之耻,而退与鲁君计。桓公朝天子,会诸侯,曹子以一剑之任,披桓公之心於坛坫之
上,颜色不变,辞气不悖。三战之所亡,一朝而复之。天下震动,诸侯惊骇,威加吴、越。”
若此二士者,非不能成小廉而行小节也。

  ㈢臣松之案:楚庄掩绝缨之罪,事亦显,故不书。秦穆公有赦盗马事,赵则未闻。盖以
秦亦赵姓,故互文以避上“秦”字也。

  ㈣魏略曰:植虽上此表,犹疑不见用,故曰“夫人贵生者,非贵其养体好服,终竟年寿
也,贵在其代天而理物也。夫爵禄者,非虚张者也,有功德然后应之,当矣。无功而爵厚,
无德而禄重,或人以为荣,而壮夫以为耻。故太上立德,其次立功,盖功德者所以垂名也。
名者不灭,士之所利,故孔子有夕死之论,孟轲有弃生之义。彼一圣一贤,岂不原久生哉?
志或有不展也。是用喟然求试,必立功也。呜呼!言之未用,欲使后之君子知吾意者也。

  三年,徙封东阿。五年,复上疏求存问亲戚,因致其意曰:

  臣闻天称其高者,以无不覆;地称其广者,以无不载;日月称其明者,以无不照;江海
称其大者,以无不容。故孔子曰:“大哉尧之为君!惟天为大,惟尧则之。”夫天德之於万
物,可谓弘广矣。盖尧之为教,先亲后疏,自近及远。其传曰:“克明峻德,以亲九族;九
族既睦,平章百姓。”及周之文王亦崇厥化,其诗曰:“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
是以雍雍穆穆。风人咏之。昔周公吊管、蔡之不咸,广封懿亲以籓屏王室,传曰:“周之宗
盟,异姓为后。”诚骨肉之恩爽而不离,亲亲之义实在敦固,未有义而后其君,仁而遗其亲
者也。

  伏惟陛下资帝唐钦明之德,体文王翼翼之仁,惠洽椒房,恩昭九族,群后百寮,番休递
上,执政不废於公朝,下情得展於私室,亲理之路通,庆吊之情展,诚可谓恕己治人,推惠
施恩者矣。至於臣者,人道绝绪,禁锢明时,臣窃自伤也。不敢过望交气类,脩人事,叙人
伦。近且婚媾不通,兄弟乖绝,吉凶之问塞,庆吊之礼废,恩纪之违,甚於路人,隔阂之异,
殊於胡越。今臣以一切之制,永无朝觐之望,至於注心皇极,结情紫闼,神明知之矣。然天
实为之,谓之何哉!退唯诸王常有戚戚具尔之心,原陛下沛然垂诏,使诸国庆问,四节得展,
以叙骨肉之欢恩。全怡怡之笃义。妃妾之家,膏沐之遗,岁得再通,齐义於贵宗,等惠於百
司,如此,则古人之所叹,风雅之所咏,复存於圣世矣。

  臣伏自惟省,无锥刀之用。及观陛下之所拔授,若以臣为异姓,窃自料度,不后於朝士
矣。若得辞远游,戴武弁,解朱组,佩青绂,驸马、奉车,趣得一号,安宅京室,执鞭珥笔,
出从华盖,入侍辇毂,承答圣问,拾遗左右,乃臣丹诚之至原,不离於梦想者也。远慕鹿鸣
君臣之宴,中咏常棣匪他之诫,下思伐木友生之义,终怀蓼莪罔极之哀;每四节之会,塊然
独处,左右惟仆隶,所对惟妻子,高谈无所与陈,发义无所与展,未尝不闻乐而拊心,临觞
而叹息也。臣伏以为犬马之诚不能动人,譬人之诚不能动天。崩城、陨霜,臣初信之,以臣
心况,徒虚语耳。若葵藿之倾叶,太阳虽不为之回光,然向之者诚也。窃自比於葵藿,若降
天地之施,垂三光之明者,实在陛下。

  臣闻文子曰:“不为福始,不为祸先。”今之否隔,友于同忧,而臣独倡言者,窃不原
於圣世使有不蒙施之物。有不蒙施之物,必有惨毒之怀,故柏舟有“天只”之怨,谷风有
“弃予”之叹。故伊尹耻其君不为尧舜,孟子曰:“不以舜之所以事尧事其君者,不敬其君
者也。”臣之愚蔽,固非虞、伊,至於欲使陛下崇光被时雍之美,宣缉熙章明之德者,是臣
慺慺之诚,窃所独守,实怀鹤立企伫之心。敢复陈闻者,冀陛下傥发天聪而垂神听也。

  诏报曰:“盖教化所由,各有隆弊,非皆善始而恶终也,事使之然。故夫忠厚仁极草木,
则行苇之诗作;恩泽衰薄,不亲九族,则角弓之章刺。今令诸国兄弟,情理简怠,妃妾之家,
膏沐疏略,朕纵不能敦而睦之,王援古喻义备悉矣,何言精诚不足以感通哉?夫明贵贱,崇
亲亲,礼贤良,顺少长,国之纲纪,本无禁固诸国通问之诏也,矫枉过正,下吏惧谴,以至
於此耳。已敕有司,如王所诉。”

  植复上疏陈审举之义,曰:

  臣闻天地协气而万物生,君臣合德而庶政成;五帝之世非皆智,三季之末非皆愚,用与
不用,知与不知也。既时有举贤之名,而无得贤之实,必各援其类而进矣。谚曰:“相门有
相,将门有将。”夫相者,文德昭者也;将者,武功烈者也。文德昭,则可以匡国朝,致雍
熙,稷、契、夔、龙是也;武功烈,则所以征不庭,威四夷,南仲、方叔是矣。昔伊尹之为
媵臣,至贱也,吕尚之处屠钓,至陋也,及其见举於汤武、周文,诚道合志同,玄谟神通,
岂复假近习之荐,因左右之介哉。书曰:“有不世之君,必能用不世之臣;用不世之臣,必
能立不世之功。”殷周二王是矣。若夫龌龊近步,遵常守故,安足为陛下言哉?故阴阳不和,
三光不暢,官旷无人,庶政不整者,三司之责也。疆埸骚动,方隅内侵,没军丧众,干戈不
息者,边将之忧也。岂可虚荷国宠而不称其任哉?故任益隆者负益重,位益高者责益深,书
称“无旷庶官”,诗有“职思其忧”,此其义也。

  陛下体天真之淑圣,登神机以继统,冀闻康哉之謌,偃武行文之美。而数年以来,水旱
不时,民困衣食,师徒之发,岁岁增调,加东有覆败之军,西有殪没之将,至使蚌蛤浮翔於
淮、泗,鼲鼬讙譁於林木。臣每念之,未尝不辍食而挥餐,临觞而搤腕矣。昔汉文发代,疑
朝有变,宋昌曰:“内有朱虚、东牟之亲,外有齐、楚、淮南、琅邪,此则磐石之宗,原王
勿疑。”臣伏惟陛下远览姬文二虢之援,中虑周成召、毕之辅,下存宋昌磐石之固。昔骐骥
之於吴阪,可谓困矣,及其伯乐相之,孙邮御之,形体不劳而坐取千里。盖伯乐善御马,明
君善御臣;伯乐驰千里,明君致太平;诚任贤使能之明效也。若朝司惟良,万机内理,武将
行师,方难克弭。陛下可得雍容都城,何事劳动銮驾,暴露於边境哉?

  臣闻羊质虎皮,见草则悦,见豺则战,忘其皮之虎也。今置将不良,有似於此。故语曰
:“患为之者不知,知之者不得为也。”昔乐毅奔赵,心不忘燕;廉颇在楚,思为赵将。臣
生乎乱,长乎军,又数承教于武皇帝,伏见行师用兵之要,不必取孙、吴而闇与之合。窃揆
之於心,常原得一奉朝觐,排金门,蹈玉陛,列有职之臣,赐须臾之问,使臣得一散所怀,
摅舒蕴积,死不恨矣。

  被鸿胪所下发士息书,期会甚急。又闻豹尾已建,戎轩骛驾,陛下将复劳玉躬,扰挂神
思。臣诚竦息,不遑宁处。原得策马执鞭,首当尘露,撮风后之奇,接孙、吴之要,追慕卜
商起予左右,效命先驱,毕命轮毂,虽无大益,冀有小补。然天高听远,情不上通,徒独望
青云而拊心,仰高天而叹息耳。屈平曰:“国有骥而不知乘,焉皇皇而更索!”昔管、蔡放
诛,周、召作弼;叔鱼陷刑,叔向匡国。三监之衅,臣自当之;二南之辅,求必不远。华宗
贵族,籓王之中,必有应斯举者。故传曰:“无周公之亲,不得行周公之事。”唯陛下少留
意焉。

  近者汉氏广建籓王,丰则连城数十,约则飨食祖祭而已,未若姬周之树国,五等之品制
之。若扶苏之谏始皇,淳于越之难周青臣,可谓知时变矣。夫能使天下倾耳注目者,当权者
是矣,故谋能移主,威能慑下。豪右执政,不在亲戚;权之所在,虽疏必重,势之所去,虽
亲必轻,盖取齐者田族,非吕宗也。分晋者赵、魏,非姬姓也。唯陛下察之。苟吉专其位,
凶离其患者,异姓之臣也。欲国之安,祈家之贵,存共其荣,没同其祸者,公族之臣也。今
反公族疏而异姓亲,臣窃惑焉。

  臣闻孟子曰:“君子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今臣与陛下践冰履炭,登山浮涧,
寒温燥湿,高下共之,岂得离陛下哉?不胜愤懑,拜表陈情。若有不合,乞且藏之书府,不
便灭弃,臣死之后,事或可思。若有豪釐少挂圣意者,乞出之朝堂,使夫博古之士,纠臣表
之不合义者。如是,则臣原足矣。

  帝辄优文答报。㈠

  ㈠魏略曰:是后大发士息,及取诸国士。植以近前诸国士息已见发,其遗孤稚弱,在者
无几,而复被取,乃上书曰:“臣闻古者圣君,与日月齐其明,四时等其信,是以戮凶无重,
赏善无轻,怒若惊霆,喜若时雨,恩不中绝,教无二可,以此临朝,则臣下知所死矣。受任
在万里之外,审主之所授官,必己之所以投命,虽有构会之徒,泊然不以为惧者,盖君臣相
信之明效也。昔章子为齐将,人有告之反者,威王曰:”不然。‘左右曰:“王何以明之?
’王曰:”闻章子改葬死母;彼尚不欺死父,顾当叛生君乎?‘此君之信臣也。昔管仲亲射
桓公,后幽囚从鲁槛车载,使少年挽而送齐。管仲知桓公之必用己,惧鲁之悔,谓少年曰:
“吾为汝唱,汝为和,声和声,宜走。’於是管仲唱之,少年走而和之,日行数百里,宿昔
而至。至则相齐,此臣之信君也。臣初受封,策书曰:”植受兹青社,封於东土,以屏翰皇
家,为魏籓辅。‘而所得兵百五十人,皆年在耳顺,或不逾矩,虎贲官骑及亲事凡二百余人。
正复不老,皆使年壮,备有不虞,检校乘城,顾不足以自救,况皆复耄耋罢曳乎?而名为魏
东籓,使屏翰王室,臣窃自羞矣。就之诸国,国有士子,合不过五百人。伏以为三军益损,
不复赖此。方外不定,必当须办者,臣原将部曲倍道奔赴,夫妻负襁,子弟怀粮,蹈锋履刃,
以徇国难,何但习业小兒哉?愚诚以挥涕增河,鼷鼠饮海,於朝万无损益,於臣家计甚有废
损。又臣士息前后三送,兼人已竭。惟尚有小兒,七八岁已上,十六七已还,三十余人。今
部曲皆年耆,卧在床席,非糜不食,眼不能视,气息裁属者,凡三十七人;疲瘵风靡,疣盲
聋聩者,二十三人。惟正须此小兒,大者可备宿卫,虽不足以御寇,粗可以警小盗;小者未
堪大使,为可使耘鉏秽草,驱护鸟雀。休侯人则一事废,一日猎则众业散,不亲自经营则功
不摄;常自躬亲,不委下吏而已。陛下圣仁,恩诏三至,士子给国,长不复发。明诏之下,
有若皦日,保金石之恩,必明神之信,画然自固,如天如地。定习业者并复见送,晻若昼晦,
怅然失图。伏以为陛下既爵臣百寮之右,居籓国之任,为置卿士,屋名为宫,冢名为陵,不
使其危居独立,无异於凡庶。若柏成欣於野耕,子仲乐於灌园;蓬户茅牖,原宪之宅也;陋
巷单瓢,颜子之居也:臣才不见效用,常慨然执斯志焉。若陛下听臣悉还部曲,罢官属,省
监官,使解玺释绂,追柏成、子仲之业,营颜渊、原宪之事,居子臧之庐,宅延陵之室。如
此,虽进无成功,退有可守,身死之日,犹松、乔也。然伏度国朝终未肯听臣之若是,固当
羁绊於世绳,维系於禄位,怀屑屑之小忧,执无已之百念,安得荡然肆志,逍遥於宇宙之外
哉?此原未从,陛下必欲崇亲亲,笃骨肉,润白骨而荣枯木者,惟遂仁德以副前恩诏。“皆
遂还之。

  其年冬,诏诸王朝六年正月。其二月,以陈四县封植为陈王,邑三千五百户。植每欲求
别见独谈,论及时政,幸冀试用,终不能得。既还,怅然绝望。时法制,待籓国既自峻迫,
寮属皆贾竖下才,兵人给其残老,大数不过二百人。又植以前过,事事复减半,十一年中而
三徙都,常汲汲无欢,遂发疾薨,时年四十一。㈠遗令薄葬。以小子志,保家之主也,欲立
之。初,植登鱼山,临东阿,喟然有终焉之心,遂营为墓。子志嗣,徙封济北王。景初中诏
曰:“陈思王昔虽有过失,既克己慎行,以补前阙,且自少至终,篇籍不离於手,诚难能也。
其收黄初中诸奏植罪状,公卿已下议尚书、秘书、中书三府、大鸿胪者皆削除之。撰录植前
后所著赋颂诗铭杂论凡百余篇,副藏内外。”志累增邑,并前九百九十户。㈡

  ㈠植常为琴瑟调歌,辞曰:“吁嗟此转蓬,居世何独然!长去本根逝,夙夜无休间。东
西经七陌,南北越九阡,卒遇回风起,吹我入云间。自谓终天路,忽焉下沉渊。惊飚接我出,
故归彼中田。当南而更北,谓东而反西,宕宕当何依,忽亡而复存。飘飖周八泽,连翩历五
山,流转无恆处,谁知吾苦艰?原为中林草,秋随野火燔,糜灭岂不痛,原与根荄连。”

  孙盛曰:异哉,魏氏之封建也!不度先王之典,不思籓屏之术,违敦睦之风,背维城之
义。汉初之封,或权侔人主,虽云不度,时势然也。魏氏诸侯,陋同匹夫,虽惩七国,矫枉
过也。且魏之代汉,非积德之由,风泽既微,六合未一,而彫翦枝幹,委权异族,势同瘣木,
危若巢幕,不嗣忽诸,非天丧也。五等之制,万世不易之典。六代兴亡,曹冏论之详矣。

  ㈡志别传曰:志字允恭,好学有才行。晋武帝为中抚军,迎常道乡公于鄴,志夜与帝相
见,帝与语,从暮至旦,甚器之。及受禅,改封鄄城公。发诏以志为乐平太守,历章武、赵
郡,迁散骑常侍、国子博士,后转博士祭酒。及齐王攸当之籓,下礼官议崇锡之典,志叹曰
:“安有如此之才,如此之亲,而不得树本助化,而远出海隅者乎?”乃建议以谏,辞旨甚
切。帝大怒,免志官。后复为散骑常侍。志遭母忧,居丧尽哀,因得疾病,喜怒失常,太康
九年卒,谥曰定公。

  萧怀王熊,早薨。黄初二年追封谥萧怀公。太和三年,又追封爵为王。青龙二年,子哀
王炳嗣,食邑二千五百户。六年薨,无子,国除。

  评曰:任城武艺壮猛,有将领之气。陈思文才富艳,足以自通后叶,然不能克让远防,
终致携隙。传曰“楚则失之矣。而齐亦未为得也”,其此之谓欤!㈠

  ㈠鱼豢曰:谚言“贫不学俭,卑不学恭”,非人性分也,势使然耳。此实然之势,信不
虚矣。假令太祖防遏植等,在於畴昔,此贤之心,何缘有窥望乎?彰之挟恨,尚无所至。至
於植者,〔岂能兴难?〕乃令杨脩以倚注遇害,丁仪以希意族灭,哀夫!余每览植之华采,
思若有神。以此推之,太祖之动心,亦良有以也。
 楼主| 发表于 2009-6-15 15:33:46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二十 魏书二十武文世王公传

  武皇帝二十五男:卞皇后生文皇帝、任城威王彰、陈思王植、萧怀王熊,刘夫人生丰愍
王昂、相殇王铄,环夫人生邓哀王冲、彭城王据、燕王宇,杜夫人生沛穆王林、中山恭王衮,
秦夫人生济阳怀王玹、陈留恭王峻,尹夫人生范阳闵王矩,王昭仪生赵王幹,孙姬生临邑殇
公子上、楚王彪、刚殇公子勤,李姬生谷城殇公子乘、郿戴公子整、灵殇公子京,周姬生樊
安公均,刘姬生广宗殇公子棘,宋姬生东平灵王徽,赵姬生乐陵王茂。

  丰愍王昂字子脩。弱冠举孝廉。随太祖南征,为张绣所害。无子。黄初二年追封,谥曰
丰悼公。三年,以樊安公均子琬奉昂后,封中都公。其年徙封长子公。五年,追加昂号曰丰
悼王。太和三年改昂谥曰愍王。嘉平六年,以琬袭昂爵为丰王。正元、景元中,累增邑,并
前二千七百户。琬薨,谥曰恭王。子廉嗣。

  相殇王铄,早薨,太和三年追封谥。青龙元年,子愍王潜嗣,其年薨。二年,子怀王偃
嗣,邑二千五百户,四年薨。无子,国除。正元二年,以乐陵王茂子阳都乡公竦继铄后。

  邓哀王冲字仓舒。少聪察岐嶷,生五六岁,智意所及,有若成人之智。时孙权曾致巨象,
太祖欲知其斤重,访之群下,咸莫能出其理。冲曰:“置象大船之上,而刻其水痕所至,称
物以载之,则校可知矣。”太祖大悦,即施行焉。时军国多事,用刑严重。太祖马鞍在库,
而为鼠所齧,库吏惧必死,议欲面缚首罪,犹惧不免。冲谓曰:“待三日中,然后自归。”
冲於是以刀穿单衣,如鼠齧者,谬为失意,貌有愁色。太祖问之,冲对曰:“世俗以为鼠齧
衣者,其主不吉。今单衣见齧,是以忧戚。”太祖曰:“此妄言耳,无所苦也。”俄而库吏
以齧鞍闻,太祖笑曰:“兒衣在侧,尚齧,况鞍县柱乎?”一无所问。冲仁爱识达,皆此类
也。凡应罪戮,而为冲微所辨理,赖以济宥者,前后数十。㈠太祖数对群臣称述,有欲传后
意。年十三,建安十三年疾病,太祖亲为请命。及亡,哀甚。文帝宽喻太祖,太祖曰:“此
我之不幸,而汝曹之幸也。”㈡言则流涕,为聘甄氏亡女与合葬,赠骑都尉印绶,命宛侯据
子琮奉冲后。二十二年,封琮为邓侯。黄初二年,追赠谥冲曰邓哀侯,又追加号为公。㈢三
年,进琮爵,徙封冠军公。四年,徙封己氏公。太和五年,加冲号曰邓哀王。景初元年,琮
坐於中尚方作禁物,削户三百,贬爵为都乡侯。三年,复为己氏公。正始七年,转封平阳公。
景初、正元、景元中,累增邑,并前千九百户。

  ㈠魏书曰:冲每见当刑者,辄探睹其冤枉之情而微理之。及勤劳之吏,以过误触罪,常
为太祖陈说,宜宽宥之。辨察仁爱,与性俱生,容貌姿美,有殊於众,故特见宠异。

  臣松之以“容貌姿美”一类之言,而分以为三,亦叙属之一病也。

  ㈡孙盛曰:春秋之义,立嫡以长不以贤。冲虽存也犹不宜立,况其既没,而发斯言乎?
诗云:“无易由言。”魏武其易之也。

  ㈢魏书载策曰:“惟黄初二年八月丙午,皇帝曰:咨尔邓哀侯冲,昔皇天锺美於尔躬,
俾聪哲之才,成於弱年。当永享显祚,克成厥终。如何不禄,早世夭昬!朕承天序,享有四
海,并建亲亲,以籓王室,惟尔不逮斯荣,且葬礼未备。追悼之怀,怆然攸伤。今迁葬于高
陵,使使持节兼谒者仆射郎中陈承,追赐号曰邓公,祠以太牢。魂而有灵,休兹宠荣。呜呼
哀哉!”

  魏略曰:文帝常言“家兄孝廉,自其分也。若使仓舒在,我亦无天下。”

  彭城王据,建安十六年封范阳侯。二十二年,徙封宛侯。黄初二年,进爵为公。三年,
为章陵王,其年徙封义阳。文帝以南方下湿,又以环太妃彭城人,徙封彭城。又徙封济阴。
五年,诏曰:“先王建国,随时而制。汉祖增秦所置郡,至光武以天下损耗,并省郡县。以
今比之,益不及焉。其改封诸王,皆为县王。”据改封定陶县。太和六年,改封诸王,皆以
郡为国,据复封彭城。景初元年,据坐私遣人诣中尚方作禁物,削县二千户。㈠三年,复所
削户邑。正元、景元中累增邑,并前四千六百户。

  ㈠魏书载玺书曰:“制诏彭城王:有司奏,王遣司马董和,赍珠玉来到京师中尚方,多
作禁物,交通工官,出入近署,逾侈非度,慢令违制,绳王以法。朕用怃然,不宁于心。王
以懿亲之重,处籓辅之位,典籍日陈於前,勤诵不辍於侧。加雅素奉脩,恭肃敬慎,务在蹈
道,孜孜不衰,岂忘率意正身,考终厥行哉?若然小疵,或谬于细人,忽不觉悟,以斯为失
耳。书曰:”惟圣罔念作狂,惟狂克念作圣。‘古人垂诰,乃至於此,故君子思心无斯须远
道焉。常虑所以累德者而去之,则德明矣;开心所以为塞者而通之,则心夷矣;慎行所以为
尤者而脩之,则行全矣:三者,王之所能备也。今诏有司宥王,削县二千户,以彰八柄与夺
之法。昔羲、文作易,著休复之语,仲尼论行,既过能改。王其改行,茂昭斯义,率意无怠。


  燕王宇字彭祖。建安十六年,封都乡侯。二十二年,改封鲁阳侯。黄初二年,进爵为公。
三年,为下邳王。五年,改封单父县。太和六年,改封燕王。明帝少与宇同止,常爱异之。
及即位,宠赐与诸王殊。青龙三年,徵入朝。景初元年,还鄴。二年夏,复徵诣京都。冬十
二月,明帝疾笃,拜宇为大将军,属以后事。受署四日,宇深固让;帝意亦变,遂免宇官。
三年夏,还鄴。景初、正元、景元中,累增邑,并前五千五百户。常道乡公奂,宇之子,入
继大宗。

  沛穆王林,建安十六年封饶阳侯。二十二年,徙封谯。黄初二年,进爵为公。三年,为
谯王。五年,改封谯县。七年,徙封鄄城。太和六年,改封沛。景初、正元、景元中,累增
邑,并前四千七百户。林薨,子纬嗣。㈠

  ㈠案嵇氏谱:嵇康妻,林子之女也。

  中山恭王衮,建安二十一年封平乡侯。少好学,年十余岁能属文。每读书,文学左右常
恐以精力为病,数谏止之,然性所乐,不能废也。二十二年,徙封东乡侯,其年又改封赞侯。
黄初二年,进爵为公,官属皆贺,衮曰:“夫生深宫之中,不知稼穑之艰难,多骄逸之失。
诸贤既庆其休,宜辅其阙。”每兄弟游娱,衮独覃思经典。文学防辅相与言曰:“受诏察公
举错,有过当奏,及有善,亦宜以闻,不可匿其美也。”遂共表称陈衮美。衮闻之,大惊惧,
责让文学曰:“脩身自守,常人之行耳,而诸君乃以上闻,是適所以增其负累也。且如有善,
何患不闻,而遽共如是,是非益我者。”其戒慎如此。三年,为北海王。其年,黄龙见鄴西
漳水,衮上书赞颂。诏赐黄金十斤,诏曰:“昔唐叔归禾,东平献颂,斯皆骨肉赞美,以彰
懿亲。王研精坟典,耽味道真,文雅焕炳,朕甚嘉之。王其克慎明德,以终令闻。”四年,
改封赞王。七年,徙封濮阳。太和二年就国,尚约俭,教敕妃妾纺绩织纴,习为家人之事。
五年冬,入朝。六年,改封中山。

  初,衮来朝,犯京都禁。青龙元年,有司奏衮。诏曰:“王素敬慎,邂逅至此,其以议
亲之典议之。”有司固执。诏削县二,户七百五十。㈠衮忧惧,戒敕官属愈谨。帝嘉其意,
二年,复所削县。三年秋,衮得疾病,诏遣太医视疾,殿中、虎贲赍手诏、赐珍膳相属,又
遣太妃、沛王林并就省疾。衮疾困,敕令官属曰:“吾寡德忝宠,大命将尽。吾既好俭,而
圣朝著终诰之制,为天下法。吾气绝之日,自殡及葬,务奉诏书。昔卫大夫蘧瑗葬濮阳,吾
望其墓,常想其遗风,原讬贤灵以弊发齿,营吾兆域,必往从之。礼:男子不卒妇人之手。
亟以时成东堂。”堂成,名之曰遂志之堂,舆疾往居之。又令世子曰:“汝幼少,未闻义方,
早为人君,但知乐,不知苦;不知苦,必将以骄奢为失也。接大臣,务以礼。虽非大臣,老
者犹宜答拜。事兄以敬,恤弟以慈;兄弟有不良之行,当造膝谏之。谏之不从,流涕喻之;
喻之不改,乃白其母。若犹不改,当以奏闻,并辞国土。与其守宠罹祸,不若贫贱全身也。
此亦谓大罪恶耳,其微过细故,当掩覆之。嗟尔小子,慎脩乃身,奉圣朝以忠贞,事太妃以
孝敬。闺闱之内,奉令於太妃;阃阈之外,受教於沛王。无怠乃心,以慰予灵。”其年薨。
诏沛王林留讫葬,使大鸿胪持节典护丧事,宗正吊祭,赠赗甚厚。凡所著文章二万余言,才
不及陈思王而好与之侔。子孚嗣。景初、正元、景元中,累增邑,并前三千四百户。

  ㈠魏书载玺书曰:“制诏中山王:有司奏,王乃者来朝,犯交通京师之禁。朕惟亲亲之
恩,用寝吏议。然法者,所与天下共也,不可得废。今削王县二,户七百五十。夫克己复礼,
圣人称仁,朝过夕改,君子与之。王其戒诸,无贰咎悔也。”

  济阳怀王玹,建安十六年封西乡侯。早薨,无子。二十年,以沛王林子赞袭玹爵邑,早
薨,无子。文帝复以赞弟壹绍玹后。黄初二年,改封济阳侯。四年,进爵为公。太和四年,
追进玹爵,谥曰怀公。六年,又进号曰怀王,追谥赞曰西乡哀侯。壹薨,谥曰悼公。子恆嗣。
景初、正元、景元中,累增邑,并前千九百户。

  陈留恭王峻字子安,建安二十一年封郿侯。二十二年,徙封襄邑。黄初二年,进爵为公。
三年,为陈留王。五年,改封襄邑县。太和六年,又封陈留。甘露四年薨。子澳嗣。景初、
正元、景元中,累增邑,并前四千七百户。

  范阳闵王矩,早薨,无子。建安二十二年,以樊安公均子敏奉矩后,封临晋侯。黄初三
年追封谥矩为范阳闵公。五年,改封敏范阳王。七年,徙封句阳,太和六年,追进矩号曰范
阳闵王,改封敏琅邪王。景初、正元、景元中,累增邑,并前三千四百户。敏薨,谥曰原王。
子焜嗣。

  赵王幹,建安二十年封高平亭侯。二十二年,徙封赖亭侯。其年改封弘农侯。黄初二年,
进爵,徙封燕公。㈠三年,为河间王。五年,改封乐城县。七年,徙封钜鹿。太和六年,改
封赵王。幹母有宠於太祖。及文帝为嗣,幹母有力。文帝临崩,有遗诏,是以明帝常加恩意。
青龙二年,私通宾客,为有司所奏,赐幹玺书诫诲之,曰:“易称‘开国承家,小人勿用’,
诗著‘大车惟尘’之诫。自太祖受命创业,深睹治乱之源,鉴存亡之机,初封诸侯,训以恭
慎之至言,辅以天下之端士,常称马援之遗诫,重诸侯宾客交通之禁,乃使与犯妖恶同。夫
岂以此薄骨肉哉?徒欲使子弟无过失之愆,士民无伤害之悔耳。高祖践阼,祗慎万机,申著
诸侯不朝之令。朕感诗人常棣之作,嘉采菽之义,亦缘诏文曰‘若有诏得诣京都’,故命诸
王以朝聘之礼。而楚、中山并犯交通之禁,赵宗、戴捷咸伏其辜。近东平王复使属官殴寿张
吏,有司举奏,朕裁削县。(令)〔今〕有司以曹纂、王乔等因九族时节,集会王家,或非
其时,皆违禁防。朕惟王幼少有恭顺之素,加受先帝顾命,欲崇恩礼,延乎后嗣,况近在王
之身乎?且自非圣人,孰能无过?已诏有司宥王之失。古人有言:”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
乎其所弗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焉。‘叔父兹率先圣之典,以纂乃先帝之
遗命,战战兢兢,靖恭厥位,称朕意焉。“景初、正元、景元中,累增邑,并前五千户。

  ㈠魏略曰:幹一名良。良本陈妾子,良生而陈氏死,太祖令王夫人养之。良年五岁而太
祖疾困,遗令语太子曰:“此兒三岁亡母,五岁失父,以累汝也。”太子由是亲待,隆於诸
弟。良年小,常呼文帝为阿翁,帝谓良曰:“我,汝兄耳。”文帝又愍其如是,每为流涕。
臣松之案:此传以母贵贱为次,不计兄弟之年,故楚王彪年虽大,传在幹后。寻朱建平传,
知彪大幹二十岁。

  临邑殇公子上,早薨。太和五年,追封谥。无后。

  楚王彪字朱虎。建安二十一年,封寿春侯。黄初二年,进爵,徙封汝阳公。三年,封弋
阳王。其年徙封吴王。五年,改封寿春县。七年,徙封白马。太和五年冬,朝京都。六年,
改封楚。初,彪来朝,犯禁,〔青龙〕元年,为有司所奏,诏削县三,户千五百。二年,大
赦,复所削县。景初三年,增户五百,并前三千户。嘉平元年,兗州刺史令狐愚与太尉王凌
谋迎彪都许昌。语在凌传。乃遣傅及侍御史就国案验,收治诸相连及者。廷尉请徵彪治罪。
於是依汉燕王旦故事,使兼廷尉大鸿胪持节赐彪玺书切责之,使自图焉。㈠彪乃自杀。妃及
诸子皆免为庶人,徙平原。彪之官属以下及监国谒者,坐知情无辅导之义,皆伏诛。国除为
淮南郡。正元元年诏曰:“故楚王彪,背国附奸,身死嗣替,虽自取之,犹哀矜焉。夫含垢
藏疾,亲亲之道也,其封彪世子嘉为常山真定王。”景元元年,增邑,并前二千五百户。㈡

  ㈠孔衍汉魏春秋载玺书曰:“夫先王行赏不遗仇雠,用戮不违亲戚,至公之义也。故周
公流涕而决二叔之罪,孝武伤怀而断昭平之狱,古今常典也。惟王,国之至亲,作籓于外,
不能祗奉王度,表率宗室,而谋於奸邪,乃与太尉王凌、兗州刺史令狐愚构通逆谋,图危社
稷,有悖忒之心,无忠孝之意。宗庙有灵,王其何面目以见先帝?朕深痛王自陷罪辜,既得
王情,深用怃然。有司奏王当就大理,朕惟公族甸师之义,不忍肆王市朝,故遣使者赐书。
王自作孽,匪由於他,燕剌之事,宜足以观。王其自图之!”

  ㈡臣松之案:嘉入晋,封高邑公。元康中,与石崇俱为国子博士。嘉后为东莞太守,崇
为征虏将军,监青、徐军事,屯於下邳,嘉以诗遗崇曰:“文武应时用,兼才在明哲。嗟嗟
我石生,为国之俊杰。入侍於皇闼,出则登九列。威检肃青、徐,风发宜吴裔。畴昔谬同位,
情至过鲁、卫。分离逾十载,思远心增结。原子鉴斯诚,寒暑不逾契。”崇答曰:“昔常接
羽仪,俱游青云中,敦道训胄子,儒化涣以融,同声无异响,故使恩爱隆。岂惟敦初好,款
分在令终。孔不陋九夷,老氏適西戎。逍遥沧海隅,可以保王躬。世事非所务,周公不足梦。
玄寂令神王,是以守至冲。”王隐晋书载吏部郎李重启云:“魏氏宗室屈滞,每圣恩所存。
东莞太守曹嘉,才幹学义,不及志、翕,而良素脩洁,性业逾之;又已历二郡。臣以为优先
代之后,可以嘉为员外散骑侍郎。”

  刚殇公子勤,早薨。太和五年追封谥。无后。

  谷城殇公子乘,早薨。太和五年追封谥。无后。

  郿戴公子整,奉从叔父郎中绍后。建安二十二年,封郿侯。二十三年薨。无子。黄初二
年追进爵,谥曰戴公。以彭城王据子范奉整后。三年,封平氏侯。四年,徙封成武。太和三
年,进爵为公。青龙三年薨。谥曰悼公。无后。四年,诏以范弟东安乡公阐为郿公,奉整后。
正元、景元中、累增邑,并前千八百户。

  灵殇公子京,早薨。太和五年追封谥。无后。

  樊安公均,奉叔父蓟恭公彬后。建安二十二年,封樊侯。二十四年薨。子抗嗣。黄初二
年,追进公爵,谥曰安公。三年,徙封抗蓟公。四年,徙封屯留公。景初元年薨,谥曰定公。
子谌嗣。景初、正元、景元中,累增邑,并前千九百户。

  广宗殇公子棘,早薨。太和五年追封谥。无后。

  东平灵王徽,奉叔公朗陵哀侯玉后。建安二十二年,封历城侯。黄初二年,进爵为公。
三年,为庐江王。四年,徙封寿张王。五年,改封寿张县。太和六年,改封东平。青龙二年,
徽使官属挝寿张县吏,为有司所奏。诏削县一,户五百。其年复所削县。正始三年薨。子翕
嗣。景初、正元、景元中,累增邑,并前三千四百户。㈠

  ㈠臣松之案:翕入晋,封廪丘公。魏宗室之中,名次鄄城公。至泰始二年,翕遣世子琨
奉表来朝。诏曰:“翕秉德履道,魏宗之良。今琨远至,其假世子印绶,加骑都尉,赐服一
具,钱十万,随才叙用。”翕撰解寒食散方,与皇甫谧所撰并行於世。

  乐陵王茂,建安二十二年封万岁亭侯。二十三年,改封平舆侯。黄初三年,进爵,徙封
乘氏公。七年,徙封中丘。茂性泬佷,少无宠於太祖。及文帝世,又独不王。太和元年,徙
封聊城公,其年为王。诏曰:“昔象之为虐至甚,而大舜犹侯之有庳。近汉氏淮南、阜陵,
皆为乱臣逆子,而犹或及身而复国,或至子而锡土。有虞建之於上古,汉文、明、章行之乎
前代,斯皆敦叙亲亲之厚义也。聊城公茂少不闲礼教,长不务善道。先帝以为古之立诸侯也,
皆命贤者,故姬姓有未必侯者,是以独不王茂。太皇太后数以为言。如闻茂顷来少知悔昔之
非,欲脩善将来。君子与其进,不保其往也。今封茂为聊城王,以慰太皇太后下流之念。”
六年,改封曲阳王。正始三年,东平灵王薨,茂称嗌痛,不肯发哀,居处出入自若。有司奏
除国土,诏削县一,户五百。五年,徙封乐陵,诏以茂租奉少,诸子多,复所削户,又增户
七百。嘉平、正元、景元中,累增邑,并前五千户。

  文皇帝九男:甄氏皇后生明帝,李贵人生赞哀王协,潘淑媛生北海悼王蕤,朱淑媛生东
武阳怀王鉴,仇昭仪生东海定王霖,徐姬生元城哀王礼,苏姬生邯郸怀王邕,张姬生清河悼
王贡,宋姬生广平哀王俨。

  赞哀王协,早薨。太和五年追封谥曰经殇公。青龙二年,更追改号谥。三年,子殇王寻
嗣。景初三年,增户五百,并前三千户。正始九年薨。无子。国除。

  北海悼王蕤,黄初七年,明帝即位,立为阳平县王。太和六年,改封北海。青龙元年薨。
二年,以琅邪王子赞奉蕤后,封昌乡公。景初二年,立为饶安王。正始七年,徙封文安。正
元、景元中,累增邑,并前三千五百户。

  东武阳怀王鉴,黄初六年立。其年薨。青龙三年赐谥。无子。国除。

  东海定王霖,黄初三年立为河东王。六年,改封馆陶县。明帝即位,以先帝遗意,爱宠
霖异於诸国。而霖性粗暴,闺门之内,婢妾之间,多所残害。太和六年,改封东海。嘉平元
年薨。子启嗣。景初、正元、景元中,累增邑,并前六千二百户。高贵乡公髦,霖之子也,
入继大宗。

  元城哀王礼,黄初二年封秦公,以京兆郡为国。三年,改为京兆王。六年,改封元城王。
太和三年薨。五年,以任城王楷子悌嗣礼后。六年,改封梁王。景初、正元、景元中,累增
邑,并前四千五百户。

  邯郸怀王邕,黄初二年封淮南公,以九江郡为国。三年,进为淮南王。四年,改封陈。
六年,改封邯郸。太和三年薨。五年,以任城王楷子温嗣邕后。六年,改封鲁阳。景初、正
元、景元中,累增邑,并前四千四百户。

  清河悼王贡,黄初三年封。四年薨。无子。国除。

  广平哀王俨,黄初三年封。四年薨。无子。国除。

  评曰:魏氏王公,既徒有国土之名,而无社稷之实,又禁防壅隔,同於囹圄;位号靡定,
大小岁易;骨肉之恩乖,常棣之义废。为法之弊,一至于此乎!㈠

  ㈠袁子曰:魏兴,承大乱之后,民人损减,不可则以古始。於是封建侯王,皆使寄地,
空名而无其实。王国使有老兵百余人,以卫其国。虽有王侯之号,而乃侪为匹夫。县隔千里
之外,无朝聘之仪,邻国无会同之制。诸侯游猎不得过三十里,又为设防辅监国之官以伺察
之。王侯皆思为布衣而不能得。既违宗国籓屏之义,又亏亲戚骨肉之恩。

  魏氏春秋载宗室曹冏上书曰:“臣闻古之王者,必建同姓以明亲亲,必树异姓以明贤贤。
故传曰‘庸勋亲亲,昵近尊贤’;书曰‘克明俊德,以亲九族’;诗云‘怀德维宁,宗子维
城’。由是观之,非贤无与兴功,非亲无与辅治。夫亲亲之道,专用则其渐也微弱;贤贤之
道,偏任则其弊也劫夺。先圣知其然也,故博求亲疏而并用之;近则有宗盟籓卫之固,远则
有仁贤辅弼之助,盛则有与共其治,衰则有与守其土,安则有与享其福,危则有与同其祸。
夫然,故能有其国家,保其社稷,历纪长久,本枝百世也。今魏尊尊之法虽明,亲亲之道未
备。诗不云乎,‘鹡鸰在原,兄弟急难’。以斯言之,明兄弟相救於丧乱之际,同心於忧祸
之间,虽有阋墙之忿,不忘御侮之事。何则?忧患同也。今则不然,或任而不重,或释而不
任,一旦疆埸称警,关门反拒,股肱不扶,胸心无卫。臣窃惟此,寝不安席,思献丹诚,贡
策朱阙。谨撰合所闻,叙论成败。论曰:昔夏、殷、周历世数十,而秦二世而亡。何则?三
代之君,与天下共其民,故天下同其忧。秦王独制其民,故倾危而莫救。夫与民共其乐者,
人必忧其忧;与民同其安者,人必拯其危。先王知独治之不能久也,故与人共治之;知独守
之不能固也,故与人共守之。兼亲疏而两用,参同异而并建。是以轻重足以相镇,亲疏足以
相卫,并兼路塞,逆节不生。及其衰也,桓、文帅礼;苞茅不贡,齐师伐楚;宋不城周,晋
戮其宰。王纲弛而复张,诸侯傲而复肃。二霸之后,浸以陵迟。吴、楚凭江,负固方城,虽
心希九鼎,而畏迫宗姬,奸情散於胸怀,逆谋消於脣吻;斯岂非信重亲戚,任用贤能,枝叶
硕茂,本根赖之与?自此之后,转相攻伐;吴并於越,晋分为三,鲁灭於楚,郑兼於韩。暨
于战国,诸姬微矣,惟燕、卫独存,然皆弱小,西迫强秦,南畏齐、楚,忧惧灭亡,匪遑相
恤。至於王赧,降为庶人,犹枝幹相持,得居虚位,海内无主,四十余年。秦据势胜之地,
骋谲诈之术,征伐关东,蚕食九国,至於始皇,乃定天位。旷日若彼,用力若此,岂非深固
根蒂不拔之道乎?易曰;‘其亡其亡,系于苞桑。’周德其可谓当之矣。秦观周之弊,以为
小弱见夺,於是废五等之爵,立郡县之官,弃礼乐之教,任苛刻之政;子弟无尺寸之封,功
臣无立锥之地,内无宗子以自毗辅,外无诸侯以为籓卫,仁心不加於亲戚,惠泽不流於枝叶
;譬犹芟刈股肱,独任胸腹,浮舟江海,捐弃楫棹,观者为之寒心,而始皇晏然自以为关中
之固,金城千里,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岂不悖哉!是时淳于越谏曰:”臣闻殷、周之王,
封子弟功臣千有余(城)〔岁〕。今陛下君有海内而子弟为匹夫,卒有田常六卿之臣,而无
辅弼,何以相救?事不师古而能长久者,非所闻也。‘始皇听李斯偏说而绌其议,至於身死
之日,无所寄付,委天下之重於凡夫之手,讬废立之命於奸臣之口,至令赵高之徒,诛鉏宗
室。胡亥少习刻薄之教,长遭凶父之业,不能改制易法,宠任兄弟,而乃师谭申、商,谘谋
赵高;自幽深宫,委政谗贼,身残望夷,求为黔首,岂可得哉?遂乃郡国离心,众庶溃叛,
胜、广倡之於前,刘、项弊之於后。向使始皇纳淳于之策,抑李斯之论,割裂州国,分王子
弟,封三代之后,报功臣之劳,士有常君,民有定主,枝叶相扶,首尾为用,虽使子孙有失
道之行,时人无汤、武之贤,奸谋未发,而身已屠戮,何区区之陈、项而复得措其手足哉?
故汉祖奋三尺之剑,驱乌集之众,五年之中,遂成帝业。自开辟以来,其兴立功勋,未有若
汉祖之易也。夫伐深根者难为功,摧枯朽者易为力,理势然也。汉监秦之失,封殖子弟,及
诸吕擅权,图危刘氏,而天下所以不倾动,百姓所以不易心者,徒以诸侯强大,盘石胶固,
东牟、朱虚受命於内,齐、代、吴、楚作卫於外故也。向使高祖踵亡秦之法,忽先王之制,
则天下已传,非刘氏有也。然高祖封建,地过古制,大者跨州兼郡,小者连城数十,上下无
别,权侔京室,故有吴、楚七国之患。贾谊曰:“诸侯强盛,长乱起奸。夫欲天下之治安,
莫若众建诸侯而少其力,令海内之势,若身之使臂,臂之使指,则下无背叛之心,上无诛伐
之事。’文帝不从。至於孝景,猥用晁错之计,削黜诸侯,亲者怨恨,疏者震恐,吴、楚倡
谋,五国从风。兆发高帝,衅锺文、景,由宽之过制,急之不渐故也。所谓末大必折,尾大
难掉。尾同於体,犹或不从,况乎非体之尾,其可掉哉?武帝从主父之策,下推恩之令,自
是之后,齐分为七,赵分为六,淮南三割,梁、代五分,遂以陵迟,子孙微弱,衣食租税,
不预政事,或以酎金免削,或以无后国除。至於成帝,王氏擅朝。刘向谏曰:”臣闻公族者,
国之枝叶;枝叶落则本根无所庇廕. 方今同姓疏远,母党专政,排摈宗室,孤弱公族,非所
以保守社稷,安固国嗣也。‘其言深切,多所称引,成帝虽悲伤叹息而不能用。至於哀、平,
异姓秉权,假周公之事,而为田常之乱,高拱而窃天位,一朝而臣四海。汉宗室王侯,解印
释绂,贡奉社稷,犹惧不得为臣妾,或乃为之符命,颂莽恩德,岂不哀哉!由斯言之,非宗
子独忠孝於惠、文之间,而叛逆於哀、平之际也,徒权轻势弱,不能有定耳。赖光武皇帝挺
不世之姿,禽王莽於已成,绍汉嗣於既绝,斯岂非宗子之力也?而曾不监秦之失策,袭周之
旧制,踵王国之法,而徼倖无疆之期。至於桓、灵,阉竖执衡,朝无死难之臣,外无同忧之
国,君孤立於上,臣弄权於下,本末不能相御,身首不能相使。由是天下鼎沸,奸凶并争,
宗庙焚为灰烬,宫室变为榛薮,居九州之地,而身无所安处,悲夫!魏太祖武皇帝躬圣明之
资,兼神武之略,耻王纲之废绝,愍汉室之倾覆,龙飞谯、沛,凤翔兗、豫,扫除凶逆,翦
灭鲸鲵,迎帝西京,定都颍邑,德动天地,义感人神。汉氏奉天,禅位大魏。大魏之兴,于
今二十有四年矣,观五代之存亡而不用其长策,睹前车之倾覆而不改於辙迹;子弟王空虚之
地,君有不使之民,宗室窜於闾阎,不闻邦国之政,权均匹夫,势齐凡庶;内无深根不拔之
固,外无盘石宗盟之助,非所以安社稷,为万世之业也。且今之州牧、郡守,古之方伯、诸
侯,皆跨有千里之土,兼军武之任,或比国数人,或兄弟并据;而宗室子弟曾无一人间厕其
间,与相维持,非所以强幹弱枝,备万一之虞也。今之用贤,或超为名都之主,或为偏师之
帅,而宗室有文者必限小县之宰,有武者必置百人之上,使夫廉高之士,毕志於衡轭之内,
才能之人,耻与非类为伍,非所以劝进贤能褒异宗室之礼也。夫泉竭则流涸,根朽则叶枯;
枝繁者廕根,条落者本孤。故语曰’百足之虫,至死不殭‘,以扶之者众也。此言虽小,可
以譬大。且墉基不可仓卒而成,威名不可一朝而立,皆为之有渐,建之有素。譬之种树,久
则深固其本根,茂盛其枝叶,若造次徙於山林之中,植於宫阙之下,虽壅之以黑坟,暖之以
春日,犹不救於枯槁,而何暇繁育哉?夫树犹亲戚,土犹士民,建置不久,则轻下慢上,平
居犹惧其离叛,危急将若之何?是以圣王安而不逸,以虑危也,存而设备,以惧亡也。故疾
风卒至而无摧拔之忧,天下有变而无倾危之患矣。“冏,中常侍兄叔兴之后,少帝族祖也。
是时天子幼稚,冏冀以此论感悟曹爽,爽不能纳。
 楼主| 发表于 2009-6-15 15:34:00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二一 魏书二一王卫二刘傅传

  王粲字仲宣,山阳高平人也。曾祖父龚,祖父暢,皆为汉三公。㈠父谦,为大将军何进
长史。进以谦名公之胄,欲与为婚,见其二子,使择焉。谦弗许。以疾免,卒于家。

  ㈠张璠汉纪曰:龚字伯宗,有高名於天下。顺帝时为太尉。初,山阳太守薛勤丧妻不哭,
将殡,临之曰:“幸不为夭,复何恨哉?”及龚妻卒,龚与诸子并杖行服,时人或两讥焉。
暢字叔茂,名在八俊。灵帝时为司空,以水灾免,而李膺亦免归故郡,二人以直道不容当时。
天下以暢、膺为高士,诸危言危行之徒皆推宗之,原涉其流,惟恐不及。会连有灾异,而言
事者皆言三公非其人,宜因其变,以暢、膺代之,则祯祥必至。由是宦竖深怨之,及膺诛死
而暢遂废,终于家。

  献帝西迁,粲徙长安,左中郎将蔡邕见而奇之。时邕才学显著,贵重朝廷,常车骑填巷,
宾客盈坐。闻粲在门,倒屣迎之。粲至,年既幼弱,容状短小,一坐尽惊。邕曰:“此王公
孙也,有异才,吾不如也。吾家书籍文章,尽当与之。”年十七,司徒辟,诏除黄门侍郎,
以西京扰乱,皆不就。乃之荆州依刘表。表以粲貌寝而体弱通侻,不甚重也。㈠表卒。粲劝
表子琮,令归太祖。㈡太祖辟为丞相掾,赐爵关内侯。太祖置酒汉滨,粲奉觞贺曰:“方今
袁绍起河北,仗大众,志兼天下,然好贤而不能用,故奇士去之。刘表雍容荆楚,坐观时变,
自以为西伯可规。士之避乱荆州者,皆海内之俊杰也;表不知所任,故国危而无辅。明公定
冀州之日,下车即缮其甲卒,收其豪杰而用之,以横行天下;及平江、汉,引其贤俊而置之
列位,使海内回心,望风而原治,文武并用,英雄毕力,此三王之举也。”后迁军谋祭酒。
魏国既建,拜侍中。博物多识,问无不对。时旧仪废弛,兴造制度,粲恆典之。㈢

  ㈠臣松之曰:貌寝,谓貌负其实也。通侻者,简易也。

  ㈡文士传载粲说琮曰:“仆有愚计,原进之於将军,可乎?”琮曰:“吾所原闻也。”
粲曰:“天下大乱,豪杰并起,在仓卒之际,强弱未分,故人各各有心耳。当此之时,家家
欲为帝王,人人欲为公侯。观古今之成败,能先见事机者,则恆受其福。今将军自度,何如
曹公邪?”琮不能对。粲复曰:“如粲所闻,曹公故人杰也。雄略冠时,智谋出世,摧袁氏
於官渡,驱孙权於江外,逐刘备於陇右,破乌丸於白登,其余枭夷荡定者,往往如神,不可
胜计。今日之事,去就可知也。将军能听粲计,卷甲倒戈,应天顺命,以归曹公,曹公必重
德将军。保己全宗,长享福祚,垂之后嗣,此万全之策也。粲遭乱流离,讬命此州,蒙将军
父子重顾,敢不尽言!”琮纳其言。

  臣松之案:孙权自此以前,尚与中国和同,未尝交兵,何云“驱权於江外”乎?魏武以
十三年征荆州,刘备卻后数年方入蜀,备身未尝涉於关、陇。而於征荆州之年,便云逐备於
陇右,既已乖错;又白登在平城,亦魏武所不经,北征乌丸,与白登永不相豫。以此知张骘
假伪之辞,而不觉其虚之自露也。凡骘虚伪妄作,不可覆疏,如此类者,不可胜纪。

  ㈢挚虞决疑要注曰:汉末丧乱,绝无玉珮。魏侍中王粲识旧珮,始复作之。今之玉珮,
受法於粲也。

  初,粲与人共行,读道边碑,人问曰:“卿能闇诵乎?”曰:“能。”因使背而诵之,
不失一字。观人围釭,局坏,粲为覆之。釭者不信,以帊盖局,使更以他局为之。用相比校,
不误一道。其强记默识如此。性善算,作算术,略尽其理。善属文,举笔便成,无所改定,
时人常以为宿构;然正复精意覃思,亦不能加也。㈠著诗、赋、论、议垂六十篇。建安二十
一年,从征吴。二十二年春,道病卒,时年四十一。粲二子,为魏讽所引,诛。后绝。㈡

  ㈠典略曰;粲才既高,辩论应机。锺繇、王朗等虽各为魏卿相,至於朝廷奏议,皆阁笔
不能措手。

  ㈡文章志曰:太祖时征汉中,闻粲子死,叹曰:“孤若在,不使仲宣无后。”

  始文帝为五官将,及平原侯植皆好文学。粲与北海徐幹字伟长、广陵陈琳字孔璋、陈留
阮瑀字元瑜、汝南应瑒字德琏、瑒,音徒哽反,一音暢。东平刘桢字公幹并见友善。

  幹为司空军谋祭酒掾属,五官将文学。㈠

  ㈠先贤行状曰:幹清玄体道,六行脩备,聪识洽闻,操翰成章,轻官忽禄,不耽世荣。
建安中,太祖特加旌命,以疾休息。后除上艾长,又以疾不行。

  琳前为何进主簿。进欲诛诸宦官,太后不听,进乃召四方猛将,并使引兵向京城,欲以
劫恐太后。琳谏进曰:“易称‘即鹿无虞’。谚有‘掩目捕雀’。夫微物尚不可欺以得志,
况国之大事,其可以诈立乎?今将军总皇威,握兵要,龙骧虎步,高下在心;以此行事,无
异於鼓洪炉以燎毛发。但当速发雷霆,行权立断,违经合道,天人顺之;而反释其利器,更
徵於他。大兵合聚,强者为雄,所谓倒持干戈,授人以柄;功必不成,祇为乱阶。”进不纳
其言,竟以取祸。琳避难冀州,袁绍使典文章。袁氏败,琳归太祖。太祖谓曰:“卿昔为本
初移书,但可罪状孤而已,恶恶止其身,何乃上及父祖邪?”琳谢罪,太祖爱其才而不咎。

  瑀少受学於蔡邕。建安中都护曹洪欲使掌书记,瑀终不为屈。太祖并以琳、瑀为司空军
谋祭酒,管记室,㈠军国书檄,多琳、瑀所作也。㈡琳徙门下督,瑀为仓曹掾属。

  ㈠文士传曰:太祖雅闻瑀名,辟之,不应,连见偪促,乃逃入山中。太祖使人焚山,得
瑀,送至,召入。太祖时征长安,大延宾客,怒瑀不与语,使就技人列。瑀善解音,能鼓琴,
遂抚弦而歌,因造歌曲曰:“奕奕天门开,大魏应期运。青盖巡九州,在东西人怨。士为知
己死,女为悦者玩。恩义苟敷暢,他人焉能乱?”为曲既捷,音声殊妙,当时冠坐,太祖大
悦。

  臣松之案鱼氏典略、挚虞文章志并云瑀建安初辞疾避役,不为曹洪屈。得太祖召,即投
杖而起。不得有逃入山中,焚之乃出之事也。又典略载太祖初征荆州,使瑀作书与刘备,及
征马超,又使瑀作书与韩遂,此二书今具存。至长安之前,遂等破走,太祖始以十六年得入
关耳。而张骘云初得瑀时太祖在长安,此又乖戾。瑀以十七年卒,太祖十八年策为魏公,而
云瑀歌舞辞称“大魏应期运”,愈知甚妄。又其辞云“他人焉能乱”,了不成语。瑀之吐属,
必不如此。

  ㈡典略曰:琳作诸书及檄,草成呈太祖。太祖先苦头风,是日疾发,卧读琳所作,翕然
而起曰:“此愈我病。”数加厚赐。太祖尝使瑀作书与韩遂,时太祖適近出,瑀随从,因於
马上具草,书成呈之。太祖揽笔欲有所定,而竟不能增损。

  瑒、桢各被太祖辟,为丞相掾属。瑒转为平原侯庶子,后为五官将文学。㈠桢以不敬被
刑,刑竟署吏。㈡咸著文赋数十篇。

  ㈠华峤汉书曰:瑒祖奉,字世叔。才敏善讽诵,故世称“应世叔读书,五行俱下”。著
后序十余篇,为世儒者。延熹中,至司隶校尉。子劭字仲远,亦博学多识,尤好事。诸所撰
述风俗通等,凡百余篇,辞虽不典,世服其博闻。续汉书曰:劭又著中汉辑叙、汉官仪及礼
仪故事,凡十一种,百三十六卷。朝廷制度,百官仪式,所以不亡者,由劭记之。官至泰山
太守。劭弟珣,字季瑜,司空掾,即瑒之父。

  ㈡文士传曰:桢父名梁,字曼山,一名恭。少有清才,以文学见贵,终於野王令。

  典略曰:文帝尝赐桢廓落带,其后师死,欲借取以为像,因书嘲桢云:“夫物因人为贵。
故在贱者之手,不御至尊之侧。今虽取之,勿嫌其不反也。”桢答曰:“桢闻荆山之璞,曜
元后之宝;随侯之珠,烛众士之好;南垠之金,登窈窕之首;鼲貂之尾,缀侍臣之帻:此四
宝者,伏朽石之下,潜汙泥之中,而扬光千载之上,发彩畴昔之外,亦皆未能初自接於至尊
也。夫尊者所服,卑者所脩也;贵者所御,贱者所先也。故夏屋初成而大匠先立其下,嘉禾
始熟而农夫先尝其粒。恨桢所带,无他妙饰,若实殊异,尚可纳也。”桢辞旨巧妙皆如是,
由是特为诸公子所亲爱。其后太子尝请诸文学,酒酣坐欢,命夫人甄氏出拜。坐中众人咸伏,
而桢独平视。太祖闻之,乃收桢,减死输作。

  瑀以十七年卒。幹、琳、瑒、桢二十二年卒。文帝书与元城令吴质曰:“昔年疾疫,亲
故多离其灾,徐、陈、应、刘,一时俱逝。观古今文人,类不护细行,鲜能以名节自立。而
伟长独怀文抱质,恬淡寡欲,有箕山之志,可谓彬彬君子矣。著中论二十余篇,辞义典雅,
足传于后。德琏常斐然有述作意,其才学足以著书,美志不遂,良可痛惜!孔璋章表殊健,
微为繁富。公幹有逸气,但未遒耳。元瑜书记翩翩,致足乐也。仲宣独自善於辞赋,惜其体
弱,不起其文;至於所善,古人无以远过也。昔伯牙绝弦於锺期,仲尼覆醢于子路,痛知音
之难遇,伤门人之莫逮也。诸子但为未及古人,自一时之俊也。”㈠

  ㈠典论曰:今之文人,鲁国孔融、广陵陈琳、山阳王粲、北海徐幹、陈留阮瑀、汝南应
瑒、东平刘桢,斯七子者,於学无所遗,於辞无所假,咸自以骋骐骥於千里,仰齐足而并驰。
粲长於辞赋。幹时有逸气,然非粲匹也。如粲之初征、登楼、槐赋、征思,幹之玄猿、漏卮、
圆扇、橘赋,虽张、蔡不过也,然於他文未能称是。琳、瑀之章表书记,今之俊也。应瑒和
而不壮;刘桢壮而不密。孔融体气高妙,有过人者,然不能持论,理不胜辞,至于杂以嘲戏
;及其所善,扬、班之俦也。

  自颍川邯郸淳、㈠繁钦、繁,音婆。㈡陈留路粹、㈢沛国丁仪、丁廙、弘农杨脩、河内
苟纬等,亦有文采,而不在此七人之例。㈣

  ㈠魏略曰:淳一名竺,字子叔。博学有才章,又善苍、雅、虫、篆、许氏字指。初平时,
从三辅客荆州。荆州内附,太祖素闻其名,召与相见,甚敬异之。时五官将博延英儒,亦宿
闻淳名,因启淳欲使在文学官属中。会临菑侯植亦求淳,太祖遣淳诣植。植初得淳甚喜,延
入坐,不先与谈。时天暑热,植因呼常从取水自澡讫,傅粉。遂科头拍袒,胡舞五椎锻,跳
丸击剑,诵俳优小说数千言讫,谓淳曰:“邯郸生何如邪?”於是乃更著衣帻,整仪容,与
淳评说混元造化之端,品物区别之意,然后论羲皇以来贤圣名臣烈士优劣之差,次颂古今文
章赋诔及当官政事宜所先后,又论用武行兵倚伏之势。乃命厨宰,酒炙交至,坐席默然,无
与伉者。及暮,淳归,对其所知叹植之材,谓之“天人”。而于时世子未立。太祖俄有意於
植,而淳屡称植材。由是五官将颇不悦。及黄初初,以淳为博士给事中。淳作投壶赋千余言
奏之,文帝以为工,赐帛千匹。

  ㈡典略曰:钦字休伯,以文才机辩,少得名於汝、颍。钦既长於书记,又善为诗赋。其
所与太子书,记喉转意,率皆巧丽。为丞相主簿。建安二十三年卒。

  ㈢典略曰:粹字文蔚,少学於蔡邕。初平中,随车驾至三辅。建安初,以高才与京兆严
像擢拜尚书郎。像以兼有文武,出为扬州刺史。粹后为军谋祭酒,与陈琳、阮瑀等典记室。
及孔融有过,太祖使粹为奏,承指数致融罪,其大略言:“融昔在北海,见王室不宁,招合
徒众,欲图不轨,言‘我大圣之后也,而灭於宋。有天下者何必卯金刀’?”又云:“融为
九列,不遵朝仪,秃巾微行,唐突宫掖。又与白衣祢衡言论放荡,衡与融更相赞扬。衡谓融
曰:”仲尼不死也。‘融答曰:“颜渊复生。’”凡说融诸如此辈,辞语甚多。融诛之后,
人睹粹所作,无不嘉其才而畏其笔也。至十九年,粹转为秘书令,从大军至汉中,坐违禁贱
请驴伏法。太子素与粹善,闻其死,为之叹惜。及即帝位,特用其子为长史。

  鱼豢曰:寻省往者,鲁连、邹阳之徒,援譬引类,以解缔结,诚彼时文辩之俊也。今览
王、繁、阮、陈、路诸人前后文旨,亦何昔不若哉?其所以不论者,时世异耳。余又窃怪其
不甚见用,以问大鸿胪卿韦仲将。仲将云:“仲宣伤於肥戆,休伯都无格检,元瑜病於体弱,
孔璋实自粗疏,文尉性颇忿鸷,如是彼为,非徒以脂烛自煎糜也,其不高蹈,盖有由矣。然
君子不责备于一人,譬之朱漆,虽无桢幹,其为光泽亦壮观也。”

  ㈣仪、廙、脩事,并在陈思王传。荀勖文章叙录曰:纬字公高。少喜文学。建安中,召
署军谋掾、魏太子庶子,稍迁至散骑常侍、越骑校尉。年四十二,黄初四年卒。

  瑒弟璩,璩子贞,咸以文章显。璩官至侍中。贞咸熙中参相国军事。㈠

  ㈠文章叙录曰:璩字休琏,博学好属文,善为书记。文、明帝世,历官散骑常侍。齐王
即位,稍迁侍中、大将军长史。曹爽秉政,多违法度,璩为诗以讽焉。其言虽颇谐合,多切
时要,世共传之。复为侍中,典著作。嘉平四年卒,追赠卫尉。贞字吉甫,少以才闻,能谈
论。正始中,夏侯玄盛有名势,贞尝在玄坐作五言诗,玄嘉玩之。举高第,历显位。晋武帝
为抚军大将军,以贞参军事。晋室践阼,迁太子中庶子、散骑常侍。又以儒学与太尉荀顗撰
定新礼,事未施行。泰始五年卒。贞弟纯。纯子绍,永嘉中为黄门侍郎,为司马越所杀。纯
弟秀。秀子詹,镇南大将军、江州刺史。

  瑀子籍,才藻艳逸,而倜傥放荡,行己寡欲,以庄周为模则。官至步兵校尉。㈠

  ㈠籍字嗣宗。魏氏春秋曰:籍旷达不羁,不拘礼俗。性至孝,居丧虽不率常检,而毁几
至灭性。兗州刺史王昶请与相见,终日不得与言,昶叹赏之,自以不能测也。太尉蒋济闻而
辟之,后为尚书郎、曹爽参军,以疾归田里。岁余,爽诛,太傅及大将军乃以为从事中郎。
后朝论以其名高,欲显崇之,籍以世多故,禄仕而已,闻步兵校尉缺,厨多美酒,营人善酿
酒,求为校尉,遂纵酒昏酣,遗落世事。尝登广武,观楚、汉战处,乃叹曰:“时无英才,
使竖子成名乎!”时率意独驾,不由径路,车迹所穷,辄恸哭而反。籍少时尝游苏门山,苏
门山有隐者,莫知名姓,有竹实数斛、臼杵而已。籍从之,与谈太古无为之道,及论五帝三
王之义,苏门生萧然曾不经听。籍乃对之长啸,清韵响亮,苏门生逌尔而笑。籍既降,苏门
生亦啸,若鸾凤之音焉。至是,籍乃假苏门先生之论以寄所怀。其歌曰:“日没不周西,月
出丹渊中,阳精蔽不见,阴光代为雄。亭亭在须臾,厌厌将复隆。富贵俯仰间,贫贱何必终。”
又叹曰:“天地解兮六合开,星辰陨兮日月颓,我腾而上将何怀?”籍口不论人过,而自然
高迈,故为礼法之士何曾等深所雠疾。大将军司马文王常保持之,卒以寿终。子浑字长成。
世语曰:浑以间澹寡欲,知名京邑。为太子庶子。早卒。

  时又有谯郡嵇康,文辞壮丽,好言老、庄,而尚奇任侠。至景元中,坐事诛。㈠

  ㈠康字叔夜。案嵇氏谱:康父昭,字子远,督军粮治书侍御史。兄喜,字公穆,晋扬州
刺史、宗正。喜为康传曰:“家世儒学,少有俊才,旷迈不群,高亮任性,不脩名誉,宽简
有大量。学不师授,博洽多闻,长而好老、庄之业,恬静无欲。性好服食,尝采御上药。善
属文论,弹琴咏诗,自足于怀抱之中。以为神仙者,禀之自然,非积学所致。至於导养得理,
以尽性命,若安期、彭祖之伦,可以善求而得也;著养生篇。知自厚者所以丧其所生,其求
益者必失其性,超然独达,遂放世事,纵意於尘埃之表。撰录上古以来圣贤、隐逸、遁心、
遗名者,集为传赞,自混沌至于管宁,凡百一十有九人,盖求之於宇宙之内,而发之乎千载
之外者矣。故世人莫得而名焉。”

  虞预晋书曰:康家本姓奚,会稽人。先自会稽迁于谯之铚县,改为嵇氏,取“嵇”字之
上,“山”以为姓,盖以志其本也。一曰铚有嵇山,家于其侧,遂氏焉。

  魏氏春秋曰:康寓居河内之山阳县,与之游者,未尝见其喜愠之色。与陈留阮籍、河内
山涛、河南向秀、籍兄子咸、琅邪王戎、沛人刘伶相与友善,游於竹林,号为七贤。锺会为
大将军所昵,闻康名而造之。会,名公子,以才能贵幸,乘肥衣轻,宾从如云。康方箕踞而
锻,会至,不为之礼。康问会曰:“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会曰:“有所闻而来,有
所见而去。”会深衔之。大将军尝欲辟康。康既有绝世之言,又从子不善,避之河东,或云
避世。及山涛为选曹郎,举康自代,康答书拒绝,因自说不堪流俗,而非薄汤、武。大将军
闻而怒焉。初,康与东平吕昭子巽及巽弟安亲善。会巽淫安妻徐氏,而诬安不孝,囚之。安
引康为证,康义不负心,保明其事,安亦至烈,有济世志力。锺会劝大将军因此除之,遂杀
安及康。康临刑自若,援琴而鼓,既而叹曰:“雅音於是绝矣!”时人莫不哀之。初,康采
药於汲郡共北山中,见隐者孙登。康欲与之言,登默然不对。逾时将去,康曰:“先生竟无
言乎?”登乃曰:“子才多识寡,难乎免於今之世。”及遭吕安事,为诗自责曰:“欲寡其
过,谤议沸腾。性不伤物,频致怨憎。昔惭柳下。今愧孙登。内负宿心,外赧良朋。”康所
著诸文论六七万言,皆为世所玩咏。康别传云:孙登谓康曰:“君性烈而才俊,其能免乎?”
称康临终之言曰:“袁孝尼尝从吾学广陵散,吾每固之不与。广陵散於今绝矣!”与盛所记
不同。

  又晋阳秋云:康见孙登,登对之长啸,逾时不言。康辞还,曰:“先生竟无言乎?”登
曰:“惜哉!”此二书皆孙盛所述,而自为殊异如此。

  康集目录曰:登字公和,不知何许人,无家属,於汲县北山土窟中得之。夏则编草为裳,
冬则被发自覆。好读易鼓琴,见者皆亲乐之。每所止家,辄给其衣服食饮,得无辞让。

  世语曰:毌丘俭反,康有力,且欲起兵应之,以问山涛,涛曰:“不可。”俭亦已败。

  臣松之案本传云康以景元中坐事诛,而干宝、孙盛、习凿齿诸书,皆云正元二年,司马
文王反自乐嘉,杀嵇康、吕安。盖缘世语云康欲举兵应毌丘俭,故谓破俭便应杀康也。其实
不然。山涛为选官,欲举康自代,康书告绝,事之明审者也。案涛行状,涛始以景元二年除
吏部郎耳。景元与正元相较七八年,以涛行状检之,如本传为审。又锺会传亦云会作司隶校
尉时诛康;会作司隶,景元中也。干宝云吕安兄巽善於锺会,巽为相国掾,俱有宠於司马文
王,故遂抵安罪。寻文王以景元四年锺、邓平蜀后,始授相国位;若巽为相国掾时陷安,焉
得以破毌丘俭年杀嵇、吕?此又干宝疏谬,自相违伐也。康子绍,字延祖,少知名。山涛启
以为秘书郎,称绍平简温敏,有文思,又晓音,当成济者。帝曰:“绍如此,便可以为丞,
不足复为郎也。”遂历显位。

  晋诸公赞曰:绍与山涛子简、弘农杨准同好友善,而绍最有忠正之情。以侍中从惠帝北
伐成都王,王师败绩,百官皆走,惟绍独以身扞卫,遂死於帝侧。故累见褒崇,追赠太尉,
谥曰忠穆公。

  景初中,下邳桓威出自孤微,年十八而著浑舆经,依道以见意。从齐国门下书佐、司徒
署吏,后为安成令。

  吴质,济阴人,以文才为文帝所善,官至振威将军,假节都督河北诸军事,封列侯。㈠

  ㈠魏略曰:质字季重,以才学通博,为五官将及诸侯所礼爱;质亦善处其兄弟之间,若
前世楼君卿之游五侯矣。及河北平定(大将军)〔五官将〕为世子,质与刘桢等并在坐席。
桢坐谴之际,质出为朝歌长,后迁元城令。其后大军西征,太子南在孟津小城,与质书曰:
“季重无恙!途路虽局,官守有限,原言之怀,良不可任。足下所治僻左,书问致简,益用
增劳。每念昔日南皮之游,诚不可忘。既妙思六经,逍遥百氏,弹釭间设,终以博弈,高谈
娱心,哀筝顺耳。驰骛北场,旅食南馆,浮甘瓜於清泉,沈朱李於寒水。皦日既没,继以朗
月,同乘并载,以游后园,舆轮徐动,宾从无声,清风夜起,悲笳微吟,乐往哀来,凄然伤
怀。余顾而言,兹乐难常,足下之徒,咸以为然。今果分别,各在一方。元瑜长逝,化为异
物,每一念至,何时可言?方今蕤宾纪辰,景风扇物,天气和暖,众果具繁。时驾而游,北
遵河曲,从者鸣笳以启路,文学讬乘於后车,节同时异,物是人非,我劳如何!今遣骑到鄴,
故使枉道相过。行矣,自爱!”二十三年,太子又与质书曰:“岁月易得,别来行复四年。
三年不见,东山犹叹其远,况乃过之,思何可支?虽书疏往反,未足解其劳结。昔年疾疫,
亲故多离其灾,徐、陈、应、刘,一时俱逝,痛何可言邪!昔日游处,行则同舆,止则接席,
何尝须臾相失!每至觞酌流行,丝竹并奏,酒酣耳热,仰而赋诗。当此之时,忽然不自知乐
也。谓百年己分,长共相保,何图数年之间,零落略尽,言之伤心。顷撰其遗文,都为一集。
观其姓名,已为鬼录,追思昔游,犹在心目,而此诸子化为粪壤,可复道哉!观古今文人,
类不护细行,鲜能以名节自立。而伟长独怀文抱质,恬淡寡欲,有箕山之志,可谓彬彬君子
矣。著中论二十余篇,成一家之业,辞义典雅,足传于后,此子为不朽矣。德琏常斐然有述
作意,才学足以著书,美志不遂,良可痛惜。间历观诸子之文,对之抆泪,既痛逝者,行自
念也。孔璋章表殊健,微为繁富。公幹有逸气,但未遒耳,至其五言诗,妙绝当时。元瑜书
记翩翩,致足乐也。仲宣独自善於辞赋,惜其体弱,不足起其文,至於所善,古人无以远过
也。昔伯牙绝弦於锺期,仲尼覆醢於子路,愍知音之难遇,伤门人之莫逮也。诸子但为未及
古人,自一时之俊也,今之存者已不逮矣。后生可畏,来者难诬,然吾与足下不及见也。行
年已长大,所怀万端,时有所虑,至乃通夕不瞑。何时复类昔日!已成老翁,但未白头耳。
光武言‘年已三十,在军十年,所更非一’,吾德虽不及,年与之齐。以犬羊之质,服虎豹
之文,无众星之明,假日月之光,动见观瞻,何时易邪?恐永不复得为昔日游也。少壮真当
努力,年一过往,何可攀援?古人思秉烛夜游,良有以也。顷何以自娱?颇复有所造述不?
东望於邑,裁书叙心。”

  臣松之以本传虽略载太子此书,美辞多被删落,今故悉取魏略所述以备其文。太子即王
位,又与质书曰:“南皮之游,存者三人,烈祖龙飞,或将或侯。今惟吾子,栖迟下仕,从
我游处,独不及门。瓶罄罍耻,能无怀愧。路不云远,今复相闻。”初,曹真、曹休亦与质
等俱在渤海游处,时休、真亦以宗亲并受爵封,出为列将,而质故为长史。王顾质有望,故
称二人以慰之。始质为单家,少游遨贵戚间,盖不与乡里相沈浮。故虽已出官,本国犹不与
之士名。及魏有天下,文帝徵质,与车驾会洛阳。到,拜北中郎将,封列侯,使持节督幽、
并诸军事,治信都。太和中,入朝。质自以不为本郡所饶,谓司徒董昭曰:“我欲溺乡里耳。”
昭曰:“君且止,我年八十,不能老为君溺攒也。”

  世语曰:魏王尝出征,世子及临菑侯植并送路侧。植称述功德,发言有章,左右属目,
王亦悦焉。世子怅然自失,吴质耳曰:“王当行,流涕可也。”及辞,世子泣而拜,王及左
右咸歔欷,於是皆以植辞多华,而诚心不及也。

  质别传曰:帝尝召质及曹休欢会,命郭后出见质等。帝曰:“卿仰谛视之。”其至亲如
此。质黄初五年朝京师,诏上将军及特进以下皆会质所,大官给供具。酒酣,质欲尽欢。时
上将军曹真性肥,中领军朱铄性瘦,质召优,使说肥瘦。真负贵,耻见戏,怒谓质曰:“卿
欲以部曲将遇我邪?”骠骑将军曹洪、轻车将军王忠言:“将军必欲使上将军服肥,即自宜
为瘦。”真愈恚,拔刀瞋目,言:“俳敢轻脱,吾斩尔。”遂骂坐。质案剑曰:“曹子丹,
汝非屠几上肉,吴质吞尔不摇喉,咀尔不摇牙,何敢恃势骄邪?”铄因起曰:“陛下使吾等
来乐卿耳,乃至此邪!”质顾叱之曰:“朱铄,敢坏坐!”诸将军皆还坐。铄性急,愈恚,
还拔剑斩地。遂便罢也。及文帝崩,质思慕作诗曰:“怆怆怀殷忧,殷忧不可居。徙倚不能
坐,出入步踟蹰。念蒙圣主恩,荣爵与众殊。自谓永终身,志气甫当舒。何意中见弃,弃我
归黄垆。茕茕靡所恃,泪下如连珠。随没无所益,身死名不书。慷慨自黾勉,庶几烈丈夫。”
太和四年,入为侍中。时司空陈群录尚书事,帝初亲万机,质以辅弼大臣,安危之本,对帝
盛称“骠骑将军司马懿,忠智至公,社稷之臣也。陈群从容之士,非国相之才,处重任而不
亲事。”帝甚纳之。明日,有切诏以督责群,而天下以司空不如长文,即群,言无实也。质
其年夏卒。质先以怙威肆行,谥曰丑侯。质子应仍上书论枉,至正元中乃改谥威侯。应字温
舒,晋尚书。应子康,字子仲,知名於时,亦至大位。

  卫觊字伯儒,河东安邑人也。少夙成,以才学称。太祖辟为司空掾属,除茂陵令、尚书
郎。太祖征袁绍,而刘表为绍援,关中诸将又中立。益州牧刘璋与表有隙,觊以治书侍御史
使益州,令璋下兵以缀表军。至长安,道路不通,觊不得进,遂留镇关中。时四方大有还民,
关中诸将多引为部曲,觊书与荀彧曰:“关中膏腴之地,顷遭荒乱,人民流入荆州者十万余
家,闻本土安宁,皆企望思归。而归者无以自业,诸将各竞招怀,以为部曲。郡县贫弱,不
能与争,兵家遂强。一旦变动,必有后忧。夫盐,国之大宝也,自乱来散放,宜如旧置使者
监卖,以其直益巿犁牛。若有归民,以供给之。勤耕积粟,以丰殖关中。远民闻之,必日夜
竞还。又使司隶校尉留治关中以为之主,则诸将日削,官民日盛,此强本弱敌之利也。”彧
以白太祖。太祖从之,始遣谒者仆射监盐官,司隶校尉治弘农。关中服从,乃白召觊还,稍
迁尚书。㈠魏国既建,拜侍中,与王粲并典制度。文帝即位,徙为尚书。顷之,还汉朝为侍
郎,劝赞禅代之义,为文诰之诏。文帝践阼,复为尚书,封阳吉亭侯。

  ㈠魏书曰:初,汉朝迁移,台阁旧事散乱。自都许之后,渐有纲纪,觊以古义多所正定。
是时关西诸将,外虽怀附,内未可信。司隶校尉锺繇求以三千兵入关,外讬讨张鲁,内以胁
取质任。太祖使荀彧问觊,觊以为“西方诸将,皆竖夫屈起,无雄天下意,苟安乐目前而已。
今国家厚加爵号,得其所志,非有大故,不忧为变也。宜为后图。若以兵入关中,当讨张鲁,
鲁在深山,道径不通,彼必疑之;一相惊动,地险众强,殆难为虑!”彧以觊议呈太祖。太
祖初善之,而以繇自典其任,遂从繇议。兵始进而关右大叛,太祖自亲征,仅乃平之,死者
万计。太祖悔不从觊议,由是益重觊。

  明帝即位,进封閺乡侯,三百户。閺音闻。觊奏曰:“九章之律,自古所传,断定刑罪,
其意微妙。百里长吏,皆宜知律。刑法者,国家之所贵重,而私议之所轻贱;狱吏者,百姓
之所县命,而选用者之所卑下。王政之弊,未必不由此也。请置律博士,转相教授。”事遂
施行。时百姓凋匮而役务方殷,觊上疏曰:“夫变情厉性,强所不能,人臣言之既不易,人
主受之又艰难。且人之所乐者富贵显荣也,所恶者贫贱死亡也,然此四者,君上之所制也,
君爱之则富贵显荣,君恶之则贫贱死亡;顺指者爱所由来,逆意者恶所从至也。故人臣皆争
顺指而避逆意,非破家为国,杀身成君者,谁能犯颜色,触忌讳,建一言,开一说哉?陛下
留意察之,则臣下之情可见矣。今议者多好悦耳,其言政治则比陛下於尧舜,其言征伐则比
二虏於貍鼠。臣以为不然。昔汉文之时,诸侯强大,贾谊累息以为至危。况今四海之内,分
而为三,群士陈力,各为其主。其来降者,未肯言舍邪就正,咸称迫於困急,是与六国分治,
无以为异也。当今千里无烟,遗民困苦,陛下不善留意,将遂凋弊不可复振。礼,天子之器
必有金玉之饰,饮食之肴必有八珍之味,至於凶荒,则彻膳降服。然则奢俭之节,必视世之
丰约也。武皇帝之时,后宫食不过一肉,衣不用锦绣,茵蓐不缘饰,器物无丹漆,用能平定
天下,遗福子孙。此皆陛下之所亲览也。当今之务,宜君臣上下,并用筹策,计校府库,量
入为出。深思句践滋民之术,由恐不及,而尚方所造金银之物,渐更增广,工役不辍,侈靡
日崇,帑藏日竭。昔汉武信求神仙之道,谓当得云表之露以餐玉屑,故立仙掌以承高露。陛
下通明,每所非笑。汉武有求於露,而由尚见非,陛下无求於露而空设之;不益於好而糜费
功夫,诚皆圣虑所宜裁制也。”觊历汉、魏,时献忠言,率如此。

  受诏典著作,又为魏官仪,凡所撰述数十篇。好古文、鸟篆、隶草,无所不善。建安末,
尚书右丞河南潘勖,㈠黄初时,散骑常侍河内王象,亦与觊并以文章显。㈡觊薨,谥曰敬侯。
子瓘嗣。瓘咸熙中为镇西将军。㈢

  ㈠文章志曰:勖字元茂,初名芝,改名勖,后避讳。或曰勖献帝时为尚书郎,迁右丞。
诏以勖前在二千石曹,才敏兼通,明习旧事,敕并领本职,数加特赐。二十年,迁东海相。
未发,留拜尚书左丞。其年病卒,时年五十余。魏公九锡策命,勖所作也。勖子满,平原太
守,亦以学行称。

  满子尼,字正叔。尼别传曰:尼少有清才,文辞温雅。初应州辟,后以父老归供养。居
家十余年,父终,晚乃出仕。尼尝赠陆机诗,机答之,其四句曰:“猗欤潘生,世笃其藻,
仰仪前文,丕隆祖考。”位终太常。

  尼从父岳,字安仁。岳别传曰:岳美姿容,夙以才颖发名。其所著述,清绮绝伦。为黄
门侍郎,为孙秀所杀。尼、岳文翰,并见重於世。

  尼从子滔,字汤仲。晋诸公赞:滔以博学才量为名。永嘉末,为河南尹,遇害。

  ㈡王象事别见杨俊传。

  ㈢晋阳秋曰:瓘字伯玉。清贞有名理,少为傅嘏所知。弱冠为尚书郎,遂历位内外,为
晋尚书令、司空、太保。惠帝初辅政,为楚王玮所害。

  世语曰:瓘与扶风内史敦煌索靖,并善草书。瓘子恆,字巨山,黄门侍郎。恆子玠,字
叔宝,有盛名,为太子洗马,早卒。

  刘廙字恭嗣,南阳安众人也。年十岁,戏於讲堂上,颍川司马德操拊其头曰:“孺子,
孺子,‘黄中通理’,宁自知不?”廙兄望之,有名於世,荆州牧刘表辟为从事。而其友二
人,皆以谗毁,为表所诛。望之又以正谏不合,投传告归。廙谓望之曰:“赵杀鸣、犊,仲
尼回轮。㈠今兄既不能法柳下惠和光同尘於内,则宜模范蠡迁化於外。坐而自绝於时,殆不
可也!”望之不从,寻复见害。廙惧,奔扬州,㈡遂归太祖。太祖辟为丞相掾属,转五官将
文学。文帝器之,命廙通草书。廙答书曰:“初以尊卑有逾,礼之常分也。是以贪守区区之
节,不敢脩草。必如严命,诚知劳谦之素,不贵殊异若彼之高,而惇白屋如斯之好,苟使郭
隗不轻於燕,九九不忽於齐,乐毅自至,霸业以隆。㈢亏匹夫之节,成巍巍之美,虽愚不敏,
何敢以辞?”魏国初建,为黄门侍郎。

  ㈠刘向新序曰:赵简子欲专天下,谓其相曰:“赵有犊犨,晋有铎鸣,鲁有孔丘,吾杀
三人者,天下可王也。”於是乃召犊犨、铎鸣而问政焉,已即杀之。使使者聘孔子於鲁,以
胖牛肉迎於河上。使者谓船人曰:“孔子即上船,中河必流而杀之。”孔子至,使者致命,
进胖牛之肉。孔子仰天而叹曰:“美哉水乎,洋洋乎,使丘不济此水者,命也夫!”子路趋
而进曰:“敢问何谓也?”孔子曰:“夫犊犨、铎鸣,晋国之贤大夫也,赵简子未得意之时,
须而后从政,及其得意也,杀之。黄龙不反于涸泽,凤皇不离其?罗。故刳胎焚林,则麒麟
不臻;覆巢破卵,则凤皇不翔;竭泽而渔,则龟龙不见。鸟兽之於不仁,犹知避之,况丘乎?
故虎啸而谷风起,龙兴而景云见,击庭钟於外,而黄钟应於内。夫物类之相感,精神之相应,
若响之应声,影之象形,故君子违伤其类者。今彼已杀吾类矣,何为之此乎?”於是遂回车
不渡而还。

  ㈡廙别传载廙道路为笺谢刘表曰:“考匊过蒙分遇荣授之显,未有管、狐、桓、文之烈,
孤德陨命,精诚不遂。兄望之见礼在昔,既无堂构昭前之绩,中规不密,用坠祸辟。斯乃明
神弗祐,天降之灾。悔吝之负,哀号靡及。廙之愚浅,言行多违,惧有浸润三至之间。考匊
之爱已衰,望之之责犹存,必伤天慈既往之分,门户殪灭,取笑明哲。是用迸窜,永涉川路,
即日到庐江寻阳。昔锺仪有南音之操,椒举有班荆之思,虽远犹迩,敢忘前施?”傅子曰:
表既杀望之,荆州士人皆自危也。夫表之本心,於望之不轻也,以直迕情,而谗言得入者,
以无容直之度也。据全楚之地,不能以成功者,未必不由此也。夷、叔迕武王以成名,丁公
顺高祖以受戮,二主之度远也。若不远其度,惟褊心是从,难乎以容民畜众矣。

  ㈢战国策曰:有以九九求见齐桓公,桓公不纳。其人曰:“九九小术,而君纳之,况大
於九九者?”於是桓公设庭燎之礼而见之。居无几,隰朋自远而至,齐遂以霸。

  太祖在长安,欲亲征蜀,廙上疏曰:“圣人不以智轻俗,王者不以人废言。故能成功於
千载者,必以近察远,智周於独断者,不耻於下问,亦欲博采必尽於众也。且韦弦非能言之
物,而圣贤引以自匡。臣才智闇浅,原自比於韦弦。昔乐毅能以弱燕破大齐,而不能以轻兵
定即墨者,夫自为计者虽弱必固,欲自溃者虽强必败也。自殿下起军以来,三十余年,敌无
不破,强无不服。今以海内之兵,百胜之威,而孙权负险於吴,刘备不宾於蜀。夫夷狄之臣,
不当冀州之卒,权、备之籍,不比袁绍之业,然本初以亡,而二寇未捷,非闇弱於今而智武
於昔也。斯自为计者,与欲自溃者异势耳。故文王伐崇,三驾不下,归而脩德,然后服之。
秦为诸侯,所征必服,及兼天下,东向称帝,匹夫大呼而社稷用隳。是力毙於外,而不恤民
於内也。臣恐边寇非六国之敌,而世不乏才,土崩之势,此不可不察也。天下有重得,有重
失:势可得而我勤之,此重得也;势不可得而我勤之,此重失也。於今之计,莫若料四方之
险,择要害之处而守之,选天下之甲卒,随方面而岁更焉。殿下可高枕於广夏,潜思於治国
;广农桑,事从节约,脩之旬年,则国富民安矣。”太祖遂进前而报廙曰:“非但君当知臣,
臣亦当知君。今欲使吾坐行西伯之德,恐非其人也。”

  魏讽反,廙弟伟为讽所引,当相坐诛。太祖令曰:“叔向不坐弟虎,古之制也。”特原
不问,㈠徙署丞相仓曹属。廙上疏谢曰:“臣罪应倾宗,祸应覆族。遭乾坤之灵,值时来之
运,扬汤止沸,使不燋烂;起烟於寒灰之上,生华於已枯之木。物不答施於天地,子不谢生
於父母,可以死效,难用笔陈。”㈡廙著书数十篇,及与丁仪共论刑礼,皆传於世。文帝即
王位,为侍中,赐爵关内侯。黄初二年卒。㈢无子。帝以弟子阜嗣。㈣

  ㈠廙别传曰:初,廙弟伟与讽善,廙戒之曰:“夫交友之美,在於得贤,不可不详。而
世之交者,不审择人,务合党众,违先圣人交友之义,此非厚己辅仁之谓也。吾观魏讽,不
脩德行,而专以鸠合为务,华而不实,此直搅世沽名者也。卿其慎之,勿复与通。”伟不从,
故及於难。

  ㈡廙别传载廙表论治道曰:“昔者周有乱臣十人,有妇人焉,九人而已,孔子称‘才难,
不其然乎’!明贤者难得也。况乱弊之后,百姓凋尽,士之存者盖亦无几。股肱大职,及州
郡督司,边方重任,虽备其官,亦未得人也。此非选者之不用意,盖才匮使之然耳。况於长
吏以下,群职小任,能皆简练备得其人也?其计莫如督之以法。不尔而数转易,往来不已,
送迎之烦,不可胜计。转易之间,辄有奸巧,既於其事不省,而为政者亦以其不得久安之故,
知惠益不得成於己,而苟且之可免於患,皆将不念尽心於恤民,而梦想於声誉,此非所以为
政之本意也。今之所以为黜陟者,近颇以州郡之毁誉,听往来之浮言耳。亦皆得其事实而课
其能否也?长吏之所以为佳者,奉法也,忧公也,恤民也。此三事者,或州郡有所不便,往
来者有所不安。而长吏执之不已,於治虽得计,其声誉未为美;屈而从人,於治虽失计,其
声誉必集也。长吏皆知黜陟之在於此也,亦何能不去本而就末哉?以为长吏皆宜使小久,足
使自展。岁课之能,三年总计,乃加黜陟。课之皆当以事,不得依名。事者,皆以户口率其
垦田之多少,及盗贼发兴,民之亡叛者,为得负之计。如此行之,则无能之吏,脩名无益;
有能之人,无名无损。法之一行,虽无部司之监,奸誉妄毁,可得而尽。”事上,太祖甚善
之。

  ㈢廙别传云:时年四十二。

  ㈣案刘氏谱:阜字伯陵,陈留太守。阜子乔,字仲彦。晋阳秋曰:乔有赞世志力。惠帝
末,为豫州刺史。乔胄胤丕显,贵盛至今。

  刘劭字孔才,广平邯郸人也。建安中,为计吏,诣许。太史上言:“正旦当日蚀。”劭
时在尚书令荀彧所,坐者数十人,或云当废朝,或云宜卻会。劭曰:“梓慎、裨灶,古之良
史,犹占水火,错失天时。礼记曰诸侯旅见天子,及门不得终礼者四,日蚀在一。然则圣人
垂制,不为变豫废朝礼者,或灾消异伏,或推术谬误也。”彧善其言。敕朝会如旧,日亦不
蚀。㈠

  ㈠晋永和中,廷尉王彪之与扬州刺史殷浩书曰:“太史上元日合朔,谈者或有疑,应卻
会与不?昔建元元年,亦元日合朔,庾车骑写刘孔才所论以示八座。于时朝议有谓孔才所论
为不得礼议,荀令从之,是胜人之一失也。何者?礼云,诸侯旅见天子,入门不得终礼而废
者四:太庙火,日蚀,后之丧,雨霑服失容。寻此四事之指,自谓诸侯虽已入门而卒暴有之,
则不得终礼。非为先存其事,而徼倖史官推术错谬,故不豫废朝礼也。夫三辰有灾,莫大日
蚀,史官告谴,而无惧容,不脩豫防之礼,而废消救之术,方大飨华夷,君臣相庆,岂是将
处天灾罪己之谓?且检之事实,合朔之仪,至尊静躬殿堂,不听政事,冕服御坐门闼之制,
与元会礼异。自不得兼行,则当权其事宜。合朔之礼,不轻於元会。元会有可卻之准,合朔
无可废之义。谓应依建元故事,卻元会。”浩从之,竟卻会。

  御史大夫郗虑辟劭,会虑免,拜太子舍人,迁秘书郎。黄初中,为尚书郎、散骑侍郎。
受诏集五经群书,以类相从,作皇览。明帝即位,出为陈留太守,敦崇教化,百姓称之。徵
拜骑都尉,与议郎庾嶷、荀诜等定科令,作新律十八篇,著律略论。迁散骑常侍。时闻公孙
渊受孙权燕王之号,议者欲留渊计吏,遣兵讨之,劭以为“昔袁尚兄弟归渊父康,康斩送其
首,是渊先世之效忠也。又所闻虚实,未可审知。古者要荒未服,脩德而不征,重劳民也。
宜加宽贷,使有以自新。”后渊果斩送权使张弥等首。劭尝作赵都赋,明帝美之,诏劭作许
都、洛都赋。时外兴军旅,内营宫室,劭作二赋,皆讽谏焉。

  青龙中,吴围合肥,时东方吏士皆分休,征东将军满宠表请中军兵,并召休将士,须集
击之。劭议以为“贼众新至,心专气锐。宠以少人自战其地,若便进击,不必能制。宠求待
兵,未有所失也。以为可先遣步兵五千,精骑三千,军前发,扬声进道,震曜形势。骑到合
肥,疏其行队,多其旌鼓,曜兵城下,引出贼后,拟其归路,要其粮道。贼闻大军来,骑断
其后,必震怖遁走,不战自破贼矣。”帝从之。兵比至合肥,贼果退还。

  时诏书博求众贤。散骑侍郎夏侯惠荐劭曰:“伏见常侍刘劭,深忠笃思,体周於数,凡
所错综,源流弘远,是以群才大小,咸取所同而斟酌焉。故性实之士服其平和良正,清静之
人慕其玄虚退让,文学之士嘉其推步详密,法理之士明其分数精比,意思之士知其沈深笃固,
文章之士爱其著论属辞,制度之士贵其化略较要,策谋之士赞其明思通微,凡此诸论,皆取
適己所长而举其支流者也。臣数听其清谈,览其笃论,渐渍历年,服膺弥久,实为朝廷奇其
器量。以为若此人者,宜辅翼机事,纳谋帏幄,当与国道俱隆,非世俗所常有也。惟陛下垂
优游之听,使劭承清间之欢,得自尽於前,则德音上通,煇燿日新矣。”㈠

  ㈠臣松之以为凡相称荐,率多溢美之辞,能不违中者或寡矣。惠之称劭云“玄虚退让”
及“明思通微”,近於过也。

  景初中,受诏作都官考课。劭上疏曰:“百官考课,王政之大较,然而历代弗务,是以
治典阙而未补,能否混而相蒙。陛下以上圣之宏略,愍王纲之弛颓,神虑内鉴,明诏外发。
臣奉恩旷然,得以启矇,辄作都官考课七十二条,又作说略一篇。臣学寡识浅,诚不足以宣
暢圣旨,著定典制。”又以为宜制礼作乐,以移风俗,著乐论十四篇,事成未上。会明帝崩,
不施行。正始中。执经讲学,赐爵关内侯。凡所选述,法论、人物志之类百余篇。卒,追赠
光禄勋。子琳嗣。

  劭同时东海缪袭亦有才学,多所述叙,官至尚书、光禄勋。㈠

  ㈠先贤行状曰:缪斐字文雅。该览经传,事亲色养。徵博士,六辟公府。汉帝在长安,
公卿博举名儒。时举斐任侍中,并无所就。即袭父也。

  文章志曰:袭字熙伯。辟御史大夫府,历事魏四世。正始六年,年六十卒。子悦字孔怿,
晋光禄大夫。袭孙绍、播、徵、胤等,并皆显达。

  袭友人山阳仲长统,汉末为尚书郎,早卒。著昌言,词佳可观省。㈠

  ㈠袭撰统昌言表,称统字公理,少好学,博涉书记,赡於文辞。年二十余,游学青、徐、
并、冀之间,与交者多异之。并州刺史高幹素贵有名,招致四方游士,多归焉。统过幹,幹
善待遇之,访以世事。统谓幹曰:“君有雄志而无雄才,好士而不能择人,所以为君深戒也。”
幹雅自多,不纳统言。统去之,无几而幹败。并、冀之士,以是识统。大司农常林与统共在
上党,为臣道统性倜傥,敢直言,不矜小节,每列郡命召,辄称疾不就。默语无常,时人或
谓之狂。汉帝在许,尚书令荀彧领典枢机,好士爱奇,闻统名,启召以为尚书。后参太祖军
事,复还为郎。延康元年卒,时年四十余。统每论说古今世俗行事,发愤叹息,辄以为论,
名曰昌言,凡二十四篇。

  散骑常侍陈留苏林、㈠光禄大夫京兆韦诞、㈡乐安太守谯国夏侯惠、㈢陈郡太守任城孙
该、㈣郎中令河东杜挚等亦著文赋,颇传於世。㈤

  ㈠魏略曰:林字孝友,博学,多通古今字指,凡诸书传文间危疑,林皆释之。建安中,
为五官将文学,甚见礼待。黄初中,为博士给事中。文帝作典论所称苏林者是也。以老归第,
国家每遣人就问之,数加赐遗。年八十余卒。

  ㈡文章叙录曰:诞字仲将,太仆端之子。有文才,善属辞章。建安中,为郡上计吏,特
拜郎中,稍迁侍中中书监,以光禄大夫逊位,年七十五卒於家。初,邯郸淳、卫觊及诞并善
书,有名。觊孙恆撰四体书势,其序古文曰:“自秦用篆书,焚烧先典,而古文绝矣。汉武
帝时,鲁恭王坏孔子宅,得尚书、春秋、论语、孝经,时人已不复知有古文,谓之科斗书,
汉世秘藏,希得见之。魏初传古文者,出於邯郸淳。敬侯写淳尚书,后以示淳,而淳不别。
至正始中,立三字石经,转失淳法。因科斗之名,遂效其法。太康元年,汲县民盗发魏襄王
冢,得策书十余万言。案敬侯所书,犹有仿佛。”敬侯谓觊也。其序篆书曰:“秦时李斯号
为工篆,诸山及铜人铭皆斯书也。汉建初中,扶风曹喜少异於斯而亦称善。邯郸淳师焉,略
究其妙。韦诞师淳而不及也。太和中,诞为武都太守,以能书留补侍中,魏氏宝器铭题皆诞
书云。汉末又有蔡邕采斯、喜之法,为古今杂形,然精密简理不如淳也。”其序录隶书,已
略见武纪。又曰:“师宜官为大字,邯郸淳为小字。梁鹄谓淳得次仲法,然鹄之用笔尽其势
矣。”其序草书曰:“汉兴而有草书,不知作者姓名。至章帝时,齐相杜度号善作篇,后有
崔瑗、崔寔亦皆称工。杜氏结字甚安而书体微瘦,崔氏甚得笔势而结字小疏。弘农张伯英者
因而而转精其巧。凡家之衣帛,必书而后练之,临池学书,池水尽黑。下笔必为楷则,号‘
怱怱不暇草’,寸纸不见遗,至今世人尤宝之,韦仲将谓之草圣。伯英弟文舒者,次伯英。
又有姜孟颍、梁孔达、田彦和及韦仲将之徒,皆伯英弟子,有名於世,然殊不及文舒也。”

  ㈢惠,渊子。事在渊传。

  ㈣文章叙录曰:该字公达。强志好学。年二十,上计掾,召为郎中。著魏书。迁博士司
徒右长史,复还入著作。景元二年卒官。

  ㈤文章叙录曰:挚字德鲁。初上笳赋,署司徒军谋吏。后举孝廉,除郎中,转补校书。
挚与毌丘俭乡里相亲,故为诗与俭,求仙人药一丸,欲以感切俭求助也。其诗曰:“骐骥马
不试,婆娑槽枥间。壮士志未伸,坎轲多辛酸。伊挚为媵臣,吕望身操竿;夷吾困商贩,甯
戚对牛叹;食其处监门,淮阴饥不餐;买臣老负薪,妻畔呼不还,释之宦十年,位不增故官。
才非八子伦,而与齐其患。无知不在此,袁盎未有言。被此笃病久,荣卫动不安,闻有韩众
药,信来给一丸。”俭答曰:“凤鸟翔京邑,哀鸣有所思。才为圣世出,德音何不怡!八子
未遭遇,今者遭明时。胡康出垄亩,杨伟无根基,飞腾冲云天,奋迅协光熙。骏骥骨法异,
伯乐观知之,但当养羽翮,鸿举必有期。体无纤微疾,安用问良医?联翩轻栖集,还为燕雀
嗤。韩众药虽良,或更不能治。悠悠千里情,薄言答嘉诗。信心感诸中,中实不在辞。”挚
竟不得迁,卒於秘书。

  庐江何氏家传曰:明帝时,有谯人胡康,年十五,以异才见送,又陈损益,求试剧县。
诏特引见。众论翕然,号为神童。诏付秘书,使博览典籍。帝以问秘书丞何祯:“康才何如?”
祯答曰:“康虽有才,性质不端,必有负败。”后果以过见谴。

  臣松之案:魏朝自微而显者,不闻胡康;疑是孟康。康事见杜恕传。杨伟见曹爽传。

  傅嘏字兰石,北地泥阳人,傅介子之后也。伯父巽,黄初中为侍中尚书。㈠嘏弱冠知名,
㈡司空陈群辟为掾。时散骑常侍刘劭作考课法,事下三府。嘏难劭论曰:“盖闻帝制宏深,
圣道奥远,苟非其才,则道不虚行,神而明之,存乎其人。暨乎王略亏颓而旷载罔缀,微言
既没,六籍泯玷。何则?道弘致远而众才莫晞也。案劭考课论,虽欲寻前代黜陟之文,然其
制度略以阙亡。礼之存者,惟有周典,外建侯伯,籓屏九服,内立列司,筦齐六职,土有恆
贡,官有定则,百揆均在,四民殊业,故考绩可理而黜陟易通也。大魏继百王之末,承秦、
汉之烈,制度之流,靡所脩采。自建安以来,至于青龙,神武拨乱,肇基皇祚,扫除凶逆,
芟夷遗寇,旌旗卷舒,日不暇给。及经邦治戎,权法并用,百官群司,军国通任,随时之宜,
以应政机。以古施今,事杂义殊,难得而通也。所以然者,制宜经远,或不切近,法应时务,
不足垂后。夫建官均职,清理民物,所以立本也;循名考实,纠励成规,所以治末也。本纲
末举而造制未呈,国略不崇而考课是先,惧不足以料贤愚之分,精幽明之理也。昔先王之择
才,必本行於州闾,讲道於庠序,行具而谓之贤,道脩则谓之能。乡老献贤能于王,王拜受
之,举其贤者,出使长之,科其能者,入使治之,此先王收才之义也。方今九州之民,爰及
京城,未有六乡之举,其选才之职,专任吏部。案品状则实才未必当,任薄伐则德行未为叙,
如此则殿最之课,未尽人才。述综王度,敷赞国式,体深义广,难得而详也。”

  ㈠傅子曰:嘏祖父睿,代郡太守。父允,黄门侍郎。

  ㈡傅子曰:是时何晏以材辩显於贵戚之间,邓飏好变通,合徒党,鬻声名於闾阎,而夏
侯玄以贵臣子少有重名,为之宗主,求交於嘏而不纳也。嘏友人荀粲,有清识远心,然犹怪
之。谓嘏曰:“夏侯泰初一时之杰,虚心交子,合则好成,不合则怨至。二贤不睦,非国之
利,此蔺相如所以下廉颇也。”嘏答之曰:“泰初志大其量,能合虚声而无实才。何平叔言
远而情近,好辩而无诚,所谓利口覆邦国之人也。邓玄茂有为而无终,外要名利,内无关钥,
贵同恶异,多言而妒前;多言多衅,妒前无亲。以吾观此三人者,皆败德也。远之犹恐祸及,
况昵之乎?”

  正始初,除尚书郎,迁黄门侍郎。时曹爽秉政,何晏为吏部尚书,嘏谓爽弟羲曰:“何
平叔外静而内銛巧,好利,不念务本。吾恐必先惑子兄弟,仁人将远,而朝政废矣。”晏等
遂与嘏不平,因微事以免嘏官。起家拜荥阳太守,不行。太傅司马宣王请为从事中郎。曹爽
诛,为河南尹,㈠迁尚书。嘏常以为“秦始罢侯置守,设官分职,不与古同。汉、魏因循,
以至于今。然儒生学士,咸欲错综以三代之礼,礼弘致远,不应时务,事与制违,名实未附,
故历代而不至於治者,盖由是也。欲大改定官制,依古正本,今遇帝室多难,未能革易”。

  ㈠傅子曰:河南尹内掌帝都,外统京畿,兼古六乡六遂之士。其民异方杂居,多豪门大
族,商贾胡貊,天下四(方)会,利之所聚,而奸之所生。前尹司马芝,举其纲而太简,次
尹刘静,综其目而太密,后尹李胜,毁常法以收一时之声。嘏立司马氏之纲统,裁刘氏之纲
目以经纬之,李氏所毁以渐补之。郡有七百吏,半非旧也。河南俗党五官掾功曹典选职,皆
授其本国人,无用异邦人者,嘏各举其良而对用之,官曹分职,而后以次考核之。其治以德
教为本,然持法有恆,简而不可犯,见理识情,狱讼不加槚楚而得其实。不为小惠,有所荐
达及大有益於民事,皆隐其端迹,若不由己出。故当时无赫赫之名,吏民久而后安之。

  时论者议欲自伐吴,三征献策各不同。诏以访嘏,嘏对曰:“昔夫差陵齐胜晋,威行中
国,终祸姑苏;齐闵兼土拓境,辟地千里,身蹈颠覆。有始不必善终,古之明效也。孙权自
破关羽并荆州之后,志盈欲满,凶宄以极,是以宣文侯深建宏图大举之策。今权以死,讬孤
於诸葛恪。若矫权苛暴,蠲其虐政,民免酷烈,偷安新惠,外内齐虑,有同舟之惧,虽不能
终自保完,犹足以延期挺命於深江之外矣。而议者或欲汎舟径济,横行江表;或欲四道并进,
攻其城垒;或欲大佃疆埸,观衅而动:诚皆取贼之常计也。然自治兵以来,出入三载,非掩
袭之军也。贼之为寇,几六十年矣,君臣伪立,吉凶共患,又丧其元帅,上下忧危,设令列
船津要,坚城据险,横行之计,其殆难捷。惟进军大佃,最差完牢。(隐)兵出民表,寇钞
不犯;坐食积谷,不烦运士;乘衅讨袭,无远劳费:此军之急务也。昔樊哙原以十万之众,
横行匈奴,季布面折其短。今欲越长江,涉虏庭,亦向时之喻也。未若明法练士,错计於全
胜之地,振长策以御敌之余烬,斯必然之数也。”㈠后吴大将诸葛恪新破东关,乘胜扬声欲
向青、徐,朝廷将为之备。嘏议以为“淮海非贼轻行之路,又昔孙权遣兵入海,漂浪沉溺,
略无孑遗,恪岂敢倾根竭本,寄命洪流,以徼乾没乎?㈡恪不过遣偏率小将素习水军者,乘
海溯淮,示动青、徐,恪自并兵来向淮南耳”。后恪果图新城,不克而归。

  ㈠司马彪战略载嘏此对,详於本传,今悉载之以尽其意。彪曰:嘉平四年四月,孙权死。
征南大将军王昶、征东将军胡遵、镇南将军毌丘俭等表请征吴。朝廷以三征计异,诏访尚书
傅嘏,嘏对曰:“昔夫差胜齐陵晋,威行中国,不能以免姑苏之祸;齐闵辟土兼国,开地千
里,不足以救颠覆之败:有始不必善终,古事之明效也。孙权自破蜀兼平荆州之后,志盈欲
满,罪戮忠良,殊及胤嗣,元凶已极。相国宣文侯先识取乱侮亡之义,深建宏图大举之策。
今权已死,讬孤於诸葛恪。若矫权苛暴,蠲其虐政,民免酷烈,偷安新惠,外内齐虑,有同
舟之惧,虽不能终自保完,犹足以延期挺命於深江之表矣。昶等或欲汎舟径渡,横行江表,
收民略地,因粮於寇;或欲四道并进,临之以武,诱间携贰,待其崩坏;或欲进军大佃,偪
其项领,积谷观衅,相时而动:凡此三者,皆取贼之常计也。然施之当机,则功成名立,苟
不应节,必贻后患。自治兵已来,出入三载,非掩袭之军也。贼丧元帅,利存退守,若撰饰
舟楫,罗船津要,坚城清野,以防卒攻,横行之计,殆难必施。贼之为寇,几六十年,君臣
伪立,吉凶同患,若恪蠲其弊,天去其疾,崩溃之应,不可卒待。今边壤之守,与贼相远,
贼设罗落,又持重密,间谍不行,耳目无闻。夫军无耳目,校察未详,而举大众以临巨险,
此为希幸徼功,先战而后求胜,非全军之长策也。唯有进军大佃,最差完牢。可诏昶、遵等
择地居险,审所错置,及令三方一时前守。夺其肥壤,使还耕?脊土,一也;兵出民表,寇
钞不犯,二也;招怀近路,降附日至,三也;罗落远设,间构不来,四也;贼退其守,罗落
必浅,佃作易之,五也;坐食积谷,士不运输,六也;衅隙时闻,讨袭速决,七也:凡此七
者,军事之急务也。不据则贼擅便资,据之则利归於国,不可不察也。夫屯垒相偪,形势已
交,智勇得陈,巧拙得用,策之而知得失之计,角之而知有余不足,虏之情伪,将焉所逃?
夫以小敌大,则役烦力竭,以贫敌富,则敛重财匮。故‘敌逸能劳之,饱能饥之’,此之谓
也。然后盛众厉兵以震之,参惠倍赏以招之,多方广似以疑之。由不虞之道,以间其不戒;
比及三年,左提右挈,虏必冰散瓦解,安受其弊,可坐算而得也。昔汉氏历世常患匈奴,朝
臣谋士早朝晏罢,介胄之将则陈征伐,搢绅之徒咸言和亲,勇奋之士思展搏噬。故樊哙原以
十万之众横行匈奴,季布面折其短。李信求以二十万独举楚人,而果辱秦军。今诸将有陈越
江陵险,独步虏庭,即亦向时之类也。以陛下圣德,辅相忠贤,法明士练,错计於全胜之地,
振长策以御之,虏之崩溃,必然之数。故兵法曰:”屈人之兵,而非战也;拔人之城,而非
攻也。‘若释庙胜必然之理,而行万一不必全之路,诚愚臣之所虑也。故谓大佃而偪之计最
长。“时不从嘏言。其年十一月,诏昶等征吴。五年正月,诸葛恪拒战,大破众军於东关。

  ㈡汉书张汤传曰:汤始为小吏,乾没,与长安富贾田甲、鱼翁叔之属交私。服虔说曰:
“乾没,射成败也。”如淳曰:“得利为乾,失利为没。”

  臣松之以虔直以乾没为射成败,而不说乾没之义,於理犹为未暢。淳以得利为乾,又不
可了。愚谓乾读宜为乾燥之乾。盖谓有所徼射,不计乾燥之与沈没而为之。

  嘏常论才性同异,锺会集而论之。㈠嘉平末,赐爵关内侯。高贵乡公即尊位,进封武卿
亭侯。正元二年春,毌丘俭、文钦作乱。或以司马景王不宜自行,可遣太尉孚往,惟嘏及王
肃劝之。景王遂行。㈡以嘏守尚书仆射,俱东。俭、钦破败,嘏有谋焉。及景王薨,嘏与司
马文王径还洛阳,文王遂以辅政。语在锺会传。㈢会由是有自矜色,嘏戒之曰:“子志大其
量,而勋业难为也,可不慎哉!”嘏以功进封阳乡侯,增邑六百户,并前千二百户。是岁薨,
时年四十七,追赠太常,谥曰元侯。㈣子祗嗣。咸熙中开建五等,以嘏著勋前朝,改封祗泾
原子。㈤

  ㈠傅子曰:嘏既达治好正,而有清理识要,好论才性,原本精微,鲜能及之。司隶校尉
锺会年甚少,嘏以明智交会。臣松之案:傅子前云嘏了夏侯之必败,不与之交,而此云与锺
会善。愚以为夏侯玄以名重致患,衅由外至;锺会以利动取败,祸自己出。然则夏侯之危兆
难睹,而锺氏之败形易照也。嘏若了夏侯之必危,而不见锺会之将败,则为识有所蔽,难以
言通;若皆知其不终,而情有彼此,是为厚薄由于爱憎,奚豫於成败哉?以爱憎为厚薄,又
亏於雅体矣。傅子此论,非所以益嘏也。

  ㈡汉晋春秋曰:嘏固劝景王行,景王未从。嘏重言曰:“淮、楚兵劲,而俭等负力远斗,
其锋未易当也。若诸将战有利钝,大势一失,则公事败矣。”是时景王新割目瘤,创甚,闻
嘏言,蹶然而起曰:“我请舆疾而东。”

  ㈢世语曰:景王疾甚,以朝政授傅嘏,嘏不敢受。及薨,嘏秘不发丧,以景王命召文王
於许昌,领公军焉。孙盛评曰:晋宣、景、文王之相魏也,权重相承,王业基矣。岂蕞尔傅
嘏所宜间厕?世语所云,斯不然矣。

  ㈣傅子曰:初,李丰与嘏同州,少有显名,早历大官,内外称之,嘏又不善也。谓同志
曰:“丰饰伪而多疑,矜小失而昧於权利,若处庸庸者可也,自任机事,遭明者必死。”丰
后为中书令,与夏侯玄俱祸,卒如嘏言。嘏自少与冀州刺史斐徽、散骑常侍荀甝善,徽、甝
早亡。又与镇北将军何曾、司空陈泰、尚书仆射荀顗、后将军锺毓并善,相与综朝事,俱为
名臣。

  ㈤晋诸公赞曰:祗字子庄,嘏少子也。晋永嘉中至司穴。祗子宣,字世弘。世语称宣以
公正知名,位至御史中丞。宣弟暢,字世道,秘书丞,没在胡中。著晋诸公赞及晋公卿礼秩
故事。

  评曰:昔文帝、陈王以公子之尊,博好文采,同声相应,才士并出,惟粲等六人最见名
目。而粲特处常伯之官,兴一代之制,然其冲虚德宇,未若徐幹之粹也。卫觊亦以多识典故,
相时王之式。刘劭该览学籍,文质周洽。刘廙以清鉴著,傅嘏用才达显云。㈠

  ㈠臣松之以为傅嘏识量名辈,寔当时高流。而此评但云“用才达显”,既於题目为拙,
又不足以见嘏之美也。
 楼主| 发表于 2009-6-15 15:34:14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二二 魏书二二桓二陈徐卫卢传

  桓阶字伯绪,长沙临湘人也。㈠仕郡功曹。太守孙坚举阶孝廉,除尚书郎。父丧还乡里。
会坚击刘表战死,阶冒难诣表乞坚丧,表义而与之。后太祖与袁绍相拒於官渡,表举州以应
绍。阶说其太守张羡曰:“夫举事而不本於义,未有不败者也。故齐桓率诸候以尊周,晋文
逐叔带以纳王。今袁氏反此,而刘牧应之,取祸之道也。明府必欲立功明义,全福远祸,不
宜与之同也。”羡曰:“然则何向而可?”阶曰:“曹公虽弱,仗义而起,救朝廷之危,奉
王命而讨有罪,孰敢不服?今若举四郡保三江以待其来,而为之内应,不亦可乎!”羡曰:
“善。”乃举长沙及旁三郡以拒表,遣使诣太祖。太祖大悦。会绍与太祖连战,军未得南。
而表急攻羡,羡病死。城陷,阶遂自匿。久之,刘表辟为从事祭酒,欲妻以妻妹蔡氏。阶自
陈已结?,拒而不受,因辞疾告退。

  ㈠魏书曰:阶祖父超,父胜,皆历典州郡。胜为尚书,著名南方。

  太祖定荆州,闻其为张羡谋也,异之,辟为丞相掾主簿,迁赵郡太守。魏国初建,为虎
贲中郎将侍中。时太子未定,而临菑侯植有宠。阶数陈文帝德优齿长,宜为储副,公规密谏,
前后恳至。㈠又毛玠、徐奕以刚蹇少党,而为西曹掾丁仪所不善,仪屡言其短,赖阶左右以
自全保。其将顺匡救,多此类也。迁尚书,典选举。曹仁为关羽所围,太祖遣徐晃救之,不
解。太祖欲自南征,以问群下。群下皆谓:“王不亟行,今败矣。”阶独曰:“大王以仁等
为足以料事势不也?”曰:“能。”“大王恐二人遗力邪?”曰:“不。”“然则何为自往?”
曰:“吾恐虏众多,而晃等势不便耳。”阶曰:“今仁等处重围之中而守死无贰者,诚以大
王远为之势也。夫居万死之地,必有死争之心;内怀死争,外有强救,大王案六军以示余力,
何忧於败而欲自往?”太祖善其言,驻军於摩陂。贼遂退。

  ㈠魏书称阶谏曰:“今太子仁冠群子,名昭海内,仁圣达节,天下莫不闻;而大王甫以
植而问臣,臣诚惑之。”於是太祖知阶笃於守正,深益重焉。

  文帝践阼,迁尚书令,封高乡亭侯,加侍中。阶疾病,帝自临省,谓曰:“吾方讬六尺
之孤,寄天下之命於卿。勉之!”徙封安乐乡侯,邑六百户,又赐阶三子爵关内侯,祐以嗣
子不封,病卒,又追赠关内侯。后阶疾笃,遣使者即拜太常,薨,帝为之流涕,谥曰贞侯。
子嘉嗣。以阶弟纂为散骑侍郎,赐爵关内侯。嘉尚升迁亭公主,会嘉平中,以乐安太守与吴
战於东关,军败,没,谥曰壮侯。子翊嗣。㈠

  ㈠世说曰:阶孙陵,字元徽,有名於晋武帝世,至荥阳太守,卒。

  陈群字长文,颍川许昌也。祖父寔,父纪,叔父谌,皆有盛名。㈠群为兒时,寔常奇异
之,谓宗人父老曰:“此兒必兴吾宗。”鲁国孔融高才倨傲,年在纪、群之间,先与纪友,
后与群交,更为纪拜,由是显名。刘备临豫州,辟群为别驾。时陶谦病死,徐州迎备,备欲
往,群说备曰:“袁术尚强,今东,必与之争。吕布若袭将军之后,将军虽得徐州,事必无
成。”备遂东,与袁术战。布果袭下邳,遣兵助术,大破备军,备恨不用群言。举茂才,除
柘令,不行,随纪避难徐州。属吕布破,太祖辟群为司空西曹掾属。时有荐乐安王模、下邳
周逵者,太祖辟之。群封还教,以为模、逵秽德,终必败,太祖不听。后模、逵皆坐奸宄诛,
太祖以谢群。群荐广陵陈矫、丹阳戴乾,太祖皆用之。后吴人叛,乾忠义死难,矫遂为名臣,
世以群为知人。除萧、赞、长平令,父卒去官。后以司徒掾举高第,为治书侍御史,转参丞
相军事。魏国既建,迁为御史中丞。

  ㈠寔字仲弓、纪字元方,谌字季方。魏书曰:寔德冠当时,纪、谌并名重於世。寔为太
丘长,遭党锢,隐居荆山,远近宗师之。灵帝崩,何进辅政,引用天下名士,徵寔,欲以为
参军,以老病,遂不屈节,谌为司空掾,早卒。纪历位平原相、侍中、大鸿胪,著书数十篇,
世谓之陈子。寔之亡也,司空荀爽、太仆令韩融并制缌麻,执子孙礼。四方至者车数千乘,
自太原郭泰等无不造门。

  傅子曰:寔亡,天下致吊,会其葬者三万人,制缞麻者以百数。

  先贤行状曰:大将军何进遣属吊祠,谥曰文范先生。于时,寔、纪高名并著,而谌又配
之,世号曰三君。每宰府辟命,率皆同时,羔雁成群,丞掾交至。豫州百姓皆图画寔、纪、
谌之形象。

  时太祖议复肉刑,令曰:“安得通理君子达於古今者,使平斯事乎!昔陈鸿胪以为死刑
有可加於仁恩者,正谓此也。御史中丞能申其父之论乎?”群对曰:“臣父纪以为汉除肉刑
而增加笞,本兴仁恻而死者更众,所谓名轻而实重者也。名轻则易犯,实重则伤民。书曰:”
惟敬五刑,以成三德。‘易著劓、刖、灭趾之法,所以辅政助教,惩恶息杀也。且杀人偿死,
合於古制;至於伤人,或残毁其体而裁翦毛发,非其理也。若用古刑,使淫者下蚕室,盗者
刖其足,则永无淫放穿窬之奸矣。夫三千之属,虽未可悉复,若斯数者,时之所患,宜先施
用。汉律所杀殊死之罪,仁所不及也,其余逮死者,可以刑杀。如此,则所刑之与所生足以
相贸矣。今以笞死之法易不杀之刑,是重人支体而轻人躯命也。“时锺繇与群议同,王朗及
议者多以为未可行。太祖深善繇、群言,以军事未罢,顾众议,故且寝。

  群转为侍中,领丞相东西曹掾。在朝无適无莫,雅杖名义,不以非道假人。文帝在东宫,
深敬器焉,待以交友之礼,常叹曰:“自吾有回,门人日以亲。”及即王位,封群昌武亭侯,
徙为尚书。制九品官人之法,群所建也。及践阼,迁尚书仆射,加侍中,徙尚书令,进爵颖
乡侯。帝征孙权,至广陵,使群领中领军。帝还,假节,都督水军。还许昌,以群为镇军大
将军,领中护军,录尚书事。帝寝疾,群与曹真、司马宣王等并受遗诏辅政。明帝即位,进
封颍阴侯,增邑五百,并前千三百户,与征东大将军曹休、中军大将军曹真、抚军大将军司
马宣王并开府。顷之,为司空,故录尚书事。

  是时,帝初莅政,群上疏曰:“诗称‘仪刑文王,万邦作孚’;又曰‘刑于寡妻,至于
兄弟,以御于家邦’。道自近始,而化洽於天下。自丧乱已来,干戈未戢,百姓不识王教之
本,惧其陵迟巳甚。陛下当盛魏之隆,荷二祖之业,天下想望至治,唯有以崇德布化,惠恤
黎庶,则兆民幸甚。夫臣下雷同,是非相蔽,国之大患也。若不和睦则有雠党,有雠党则毁
誉无端,毁誉无端则真伪失实,不可不深防备,有以绝其源流。”太和中,曹真表欲数道伐
蜀,从斜谷入。群以为“太祖昔到阳平攻张鲁,多收豆麦以益军粮,鲁未下而食犹乏。今既
无所因,且斜谷阻险,难以进退,转运必见钞截,多留兵守要,则损战士,不可不熟虑也”。
帝从群议。真复表从子午道。群又陈其不便,并言军事用度之计。诏以群议下真,真据之遂
行。会霖雨积日,群又以为宜诏真还,帝从之。

  后皇女淑薨,追封谥平原懿公主。群上疏曰:“长短有命,存亡有分。故圣人制礼,或
抑或致,以求厥中。防墓有不脩之俭,嬴、博有不归之魂。夫大人动合天地,垂之无穷,又
大德不逾闲,动为师表故也。八岁下殇,礼所不备,况未期月,而以成人礼送之,加为制服,
举朝素衣,朝夕哭临,自古已来,未有此比。而乃复自往视陵,亲临祖载。原陛下抑割无益
有损之事,但悉听群臣送葬,乞车驾不行,此万国之至望也。闻车驾欲幸摩陂,实到许昌,
二宫上下,皆悉俱东,举朝大小,莫不惊怪。或言欲以避衰,或言欲於便处移殿舍,或不知
何故。臣以为吉凶有命,祸福由人,移徙求安,则亦无益。若必当移避,缮治金墉城西宫,
及孟津别宫,皆可权时分止。可无举宫暴露野次,废损盛节蚕农之要。又贼地闻之,以为大
衰。加所烦费,不可计量。且(由)吉士贤人,当盛衰,处安危,秉道信命,非徙其家以宁,
乡邑从其风化,无恐惧之心。况乃帝王万国之主,静则天下安,动则天下扰;行止动静,岂
可轻脱哉?”帝不听。

  青龙中,营治宫室,百姓失农时。群上疏曰:“禹承唐、虞之盛,犹卑宫室而恶衣服,
况今丧乱之后,人民至少,比汉文、景之时,不过一大郡。㈠加边境有事,将士劳苦,若有
水旱之患,国家之深忧也。且吴、蜀未灭,社稷不安。宜及其未动,讲武劝农,有以待之。
今舍此急而先宫室,臣惧百姓遂困,将何以应敌?昔刘备自成都至白水,多作传舍,兴费人
役,太祖知其疲民也。今中国劳力,亦吴、蜀之所原。此安危之机也,惟陛下虑之。”帝答
曰:“王者宫室,亦宜并立。灭贼之后,但当罢守耳,岂可复兴役邪?是故君之职,萧何之
大略也。”群又曰:“昔汉祖唯与项羽争天下,羽已灭,宫室烧焚,是以萧何建武库、太仓,
皆是要急,然犹非其壮丽。今二虏未平,诚不宜与古同也。㈡夫人之所欲,莫不有辞,况乃
天王,莫之敢违。前欲坏武库,谓不可不坏也;后欲置之,谓不可不置也。若必作之,固非
臣下辞言所屈;若少留神,卓然回意,亦非臣下之所及也。汉明帝欲起德阳殿,锺离意谏,
即用其言,后乃复作之;殿成,谓群臣曰:”锺离尚书在,不得成此殿也。‘夫王者岂惮一
臣,盖为百姓也。今臣曾不能少凝圣听,不及意远矣。“帝於是有所减省。

  ㈠臣松之案:汉书地理志云:元始二年,天下户口最盛,汝南郡为大郡,有三十余万户。
则文、景之时不能如是多也。案晋太康三年地记,晋户有三百七十七万,吴、蜀户不能居半。
以此言之,魏虽始承丧乱,方晋亦当无乃大殊。长文之言,於是为过。

  ㈡孙盛曰:周礼,天子之宫,有斫蹐之制。然质文之饰,与时推移。汉承周、秦之弊,
宜敦简约之化,而何崇饰宫室,示侈后嗣。此乃武帝千门万户所以大兴,岂无所复增之谓邪?
况乃魏氏方有吴、蜀之难,四海罹涂炭之艰,而述萧何之过议,以为令轨,岂不惑於大道而
昧得失之辨哉?使百代之君,眩於奢俭之中,何之由矣。诗云:“斯言之玷,不可为也。”
其斯之谓乎!

  初,太祖时,刘廙坐弟与魏讽谋反,当诛。群言之太祖,太祖曰:“廙,名臣也,吾亦
欲赦之。”乃复位。廙深德群,群曰:“夫议刑为国,非为私也;且自明主之意,吾何知焉?”
其弘博不伐,皆此类也。青龙四年薨,谥曰靖侯。子泰嗣。帝追思群功德,分群户邑,封一
子列侯。㈠

  ㈠魏书曰:群前后数密陈得失,每上封事,辄削其草,时人及其子弟莫能知也。论者或
讥群居位拱默,正始中诏撰群臣上书,以为名臣奏议,朝士乃见群谏事,皆叹息焉。

  袁子曰:或云“故少府杨阜岂非忠臣哉?见人主之非,则勃然怒而触之,与人言未尝不
道也,岂非所谓‘王臣謇謇,匪躬之故’者欤!”答曰:“然可谓直士,忠则吾不知也。夫
仁者爱人。施於君谓之忠,施於亲谓之孝。忠孝者,其本一也。故仁爱之至者,君亲有过,
谏而不入,求之反覆,不得已而言,不忍宣也。今为人臣,见人主失道,直诋其非而播扬其
恶,可谓直士,未为忠臣也。故司空陈群则不然,其谈论终日,未尝言人主之非;书数十上
而外人不知。君子谓群於是乎长者矣。”

  泰字玄伯。青龙中,除散骑侍郎。正始中,徙游击将军,为并州刺史,加振威将军,使
持节,护匈奴中郎将,怀柔夷民,甚有威惠。京邑贵人多寄宝货,因泰市奴婢,泰皆挂之於
壁,不发其封,及徵为尚书,悉以还之。嘉平初,代郭淮为雍州刺史,加奋威将军。蜀大将
军姜维率众依麹山筑二城,使牙门将句安、李歆等守之,聚羌胡质任等寇偪诸郡。征西将军
郭淮与泰谋所以御之,泰曰:“麹城虽固,去蜀险远,当须运粮。羌夷患维劳役,必未肯附。
今围而取之,可不血刃而拔其城;虽其有救,山道阻险,非行兵之地也。”淮从泰计,使泰
率讨蜀护军徐质、南安太守邓艾等进兵围之,断其运道及城外流水。安等挑战,不许,将士
困窘,分粮聚雪以稽日月。维果来救,出自牛头山,与泰相对。泰曰:“兵法贵在不战而屈
人。今绝牛头,维无反道,则我之禽也。”敕诸军各坚垒勿与战,遣使白淮,欲自南渡白水,
循水而东,使淮趣牛头,截其还路,可并取维,不惟安等而已。淮善其策,进率诸军军洮水。
维惧,遁走,安等孤县,遂皆降。

  淮薨,泰代为征西将军,假节都督雍、凉诸军事。后年,雍州刺史王经白泰,云姜维、
夏侯霸欲三道向祁山、石营、金城,求进兵为翅,使凉州军至枹罕,讨蜀护军向祁山。泰量
贼势终不能三道,且兵势恶分,凉州未宜越境,报经:“审其定问,知所趣向,须东西势合
乃进。”时维等将数万人至枹罕,趣狄道。泰敕经进屯狄道,须军到,乃规取之。泰进军陈
仓。会经所统诸军於故关与贼战不利,经辄渡洮。泰以经不坚据狄道,必有他变。并遣五营
在前,泰率诸军继之。经巳与维战,大败,以万余人还保狄道城,余皆奔散。维乘胜围狄道。
泰军上邽,分兵守要,晨夜进前。邓艾、胡奋、王祕亦到,即与艾、祕等分为三军,进到陇
西。艾等以为“王经精卒破衄於西,贼众大盛,乘胜之兵既不可当,而将军以乌合之卒,继
败军之后,将士失气,陇右倾荡。古人有言:”蝮蛇螫手,壮士解其腕。‘孙子曰:“兵有
所不击,地有所不守。’盖小有所失而大有所全故也。今陇右之害,过於蝮蛇,狄道之地,
非徒不守之谓。姜维之兵,是所辟之锋。不如割险自保,观衅待弊,然后进救,此计之得者
也。”泰曰:“姜维提轻兵深入,正欲与我争锋原野,求一战之利。王经当高壁深垒,挫其
锐气。今乃与战,使贼得计,走破王经,封之狄道。若维以战克之威,进兵东向,据栎阳积
谷之实,放兵收降,招纳羌、胡,东争关、陇,传檄四郡,此我之所恶也。而维以乘胜之兵,
挫峻城之下,锐气之卒,屈力致命,攻守势殊,客主不同。兵书云‘脩橹轒榅,三月乃成,
拒堙三月而后已’。诚非轻军远入,维之诡谋仓卒所办。县军远侨,粮谷不继,是我速进破
贼之时也,所谓疾雷不及掩耳,自然之势也。洮水带其表,维等在其内,今乘高据势,临其
项领,不战必走。寇不可纵,围不可久,君等何言如此?”遂进军度高城岭,潜行,夜至狄
道东南高山上,多举烽火,鸣鼓角。狄道城中将士见救者至,皆愤踊。维始谓官救兵当须众
集乃发,而卒闻已至,谓有奇变宿谋,上下震惧。自军之发陇西也,以山道深险,贼必设伏。
泰诡从南道,维果三日施伏。㈠定军潜行,卒出其南。维乃缘山突至,泰与交战,维退还。
凉州军从金城南至沃干阪。泰与经共密期,当共向其还路,维等闻之,遂遁,城中将士得出。
经叹曰:“粮不至旬,向不应机,举城屠裂,覆丧一州矣。”泰慰劳将士,前后遣还,更差
军守,并治城垒,还屯上邽。

  ㈠臣松之案:此传云“谓救兵当须众集,而卒闻已至,谓有奇变,上下震惧”,此则救
至出於不意。若不知救至,何故伏兵深险乃经三日乎?设伏相伺,非不知之谓。此皆语之不
通也。

  初,泰闻经见围,以州军将士素皆一心,加得保城,非维所能卒倾。表上进军晨夜速到
还。众议以经奔北,城不足自固,维若断凉州之道,兼四郡民夷,据关、陇之险,敢能没经
军而屠陇右。宜须大兵四集,乃致攻讨。大将军司马文王曰:“昔诸葛亮常有此志,卒亦不
能。事大谋远,非维所任也。且城非仓卒所拔,而粮少为急,征西速救,得上策矣。”泰每
以一方有事,辄以虚声扰动天下,故希简白上事,驿书不过六百里。司马文王语荀顗曰:
“玄伯沈勇能断,荷方伯之重,救将陷之城,而不求益兵,又希简上事,必能办贼故也。都
督大将,不当尔邪!”

  后徵泰为尚书右仆射,典选举,加侍中光禄大夫。吴大将孙峻出淮、泗。以泰为镇军将
军,假节都督淮北诸军事,诏徐州监军已下受泰节度。峻退,军还,转为左仆射。诸葛诞作
乱寿春,司马文王率六军军丘头,泰总署行台。司马景王、文王皆与泰亲友,及沛国武陔亦
与泰善。文王问陔曰:“玄伯何如其父司空也?”陔曰:“通雅博暢,能以天下声教为己任
者,不如也;明统简至,立功立事,过之。”泰前后以功增邑二千六百户,赐子弟一人亭侯,
二人关内侯。景元元年薨,追赠司空。谥曰穆侯。㈠子恂嗣。恂薨,无嗣。弟温绍封。咸熙
中开建五等,以泰著勋前朝,改封温为慎子。㈡

  ㈠干宝晋纪曰:高贵乡公之杀,司马文王会朝臣谋其故。太常陈泰不至,使其舅荀顗召
之。顗至,告以可否。泰曰:“世之论者,以泰方於舅,今舅不如泰也。”子弟内外咸共逼
之,垂涕而入。王待之曲室,谓曰:“玄伯,卿何以处我?”对曰:“诛贾充以谢天下。”
文王曰:“为我更思其次。”泰曰:“泰言惟有进於此,不知其次。”文王乃不更言。

  魏氏春秋曰:帝之崩也,太傅司马孚、尚书右仆射陈泰枕帝尸於股,号哭尽哀。时大将
军入于禁中,泰见之悲恸,大将军亦对之泣,谓曰:“玄伯,其如我何?”泰曰:“独有斩
贾充,少可以谢天下耳。”大将军久之曰:“卿更思其他。”泰曰:“岂可使泰复发后言。”
遂呕血薨。

  臣松之案本传,泰不为太常,未详干宝所由知之。孙盛改易泰言,虽为小胜。然检盛言
诸所改易,皆非别有异闻,率更自以意制,多不如旧。凡记言之体,当使若出其口。辞胜而
违实,固君子所不取,况复不胜而徒长虚妄哉?案博物记曰:太丘长陈寔、寔子鸿胪纪、纪
子司空群、群子泰四世,於汉、魏二朝并有重名,而其德渐渐小减。时人为其语曰:“公惭
卿,卿惭长。”

  ㈡案陈氏谱:群之后,名位遂微。谌孙佐,官至青州刺史。佐弟坦,廷尉。佐子准,太
尉,封广陵郡公。准弟戴、徵及从弟堪,并至大位。准孙逵,字林道,有誉江左,为西中郎
将,追赠卫将军。

  陈矫字季弼,广陵东阳人也。避乱江东及东城,辞孙策、袁术之命,还本郡。太守陈登
请为功曹,使矫诣许,谓曰:“许下论议,待吾不足;足下相为观察,还以见诲。”矫还曰
:“闻远近之论,颇谓明府骄而自矜。”登曰:“夫闺门雍穆,有德有行,吾敬陈元方兄弟
;渊清玉絜,有礼有法,吾敬华子鱼;清脩疾恶,有识有义,吾敬赵元达;博闻强记,奇逸
卓荦,吾敬孔文举;雄姿杰出,有王霸之略,吾敬刘玄德:所敬如此,何骄之有!余子琐琐,
亦焉足录哉?”登雅意如此,而深敬友矫。

  郡为孙权所围於匡奇,登令矫求救於太祖。矫说太祖曰:“鄙郡虽小,形便之国也,若
蒙救援,使为外籓,则吴人剉谋,徐方永安,武声远震,仁爱滂流,未从之国,望风景附,
崇德养威,此王业也。”太祖奇矫,欲留之。矫辞曰:“本国倒县,本奔走告急,纵无申胥
之效,敢忘弘演之义乎?”㈠太祖乃遣赴救。吴军既退,登多设间伏,勒兵追奔,大破之。

  ㈠刘向新序曰:齐桓公求婚於卫,卫不与,而嫁於许。卫为狄所伐,桓公不救,至於国
灭君死。懿公尸为狄人所食,惟有肝在。懿公有臣曰弘演,適使反,致命於肝曰:“君为其
内,臣为其外。”乃刳腹内肝而死。齐桓公曰:“卫有臣若此而尚灭,寡人无有,亡无日矣!”
乃救卫,定其君。

  太祖辟矫为司空掾属,除相令,征南长史,彭城、乐陵太守,魏郡西部都尉。曲周民父
病,以牛祷,县结正弃市。矫曰:“此孝子也。”表赦之。迁魏郡太守。时系囚千数,至有
历年,矫以为周有三典之制,汉约三章之法,今惜轻重之理,而忽久系之患,可谓谬矣。悉
自览罪状,一时论决。大军东征,入为丞相长史。军还,复为魏郡,转西曹属。从征汉中,
还为尚书。行前未到鄴,太祖崩洛阳,群臣拘常,以为太子即位,当须诏命。矫曰:“王薨
于外,天下惶惧。太子宜割哀即位,以系远近之望。且又爱子在侧,彼此生变,则社稷危矣。”
即具官备礼,一日皆办。明旦,以王后令,策太子即位,大赦荡然。文帝曰:“陈季弼临大
节,明略过人,信一时之俊杰也。”帝既践阼,转署吏部,封高陵亭侯,迁尚书令。明帝即
位,进爵东乡侯,邑六百户。车驾尝卒至尚书门,矫跪问帝曰:“陛下欲何之?”帝曰:
“欲案行文书耳。”矫曰:“此自臣职分,非陛下所宜临也。若臣不称其职,则请就黜退。
陛下宜还。”帝惭,回车而反。其亮直如此。㈠加侍中光禄大夫,迁司徒。景初元年薨,谥
曰贞侯。㈡

  ㈠世语曰:刘晔以先进见幸,因谮矫专权。矫惧,以问长子本,本不知所出。次子骞曰
:“主上明圣,大人大臣,今若不合,不过不作公耳。”后数日,帝见矫,矫又问二子,骞
曰:“陛下意解,故见大人也。”既入,尽日,帝曰:“刘晔构君,朕有以迹君;朕心故已
了。”以金五鉼授之,矫辞。帝曰:“岂以为小惠?君已知朕心,顾君妻子未知故也。”帝
忧社稷,问矫:“司马公忠正,可谓社稷之臣乎?”矫曰:“朝廷之望;社稷,未知也。”

  ㈡魏氏春秋曰:矫本刘氏子,出嗣舅氏而婚于本族。徐宣每非之,庭议其阙。太祖惜矫
才量,欲拥全之,乃下令曰:“丧乱已来,风教彫薄,谤议之言,难用褒贬。自建安五年已
前,一切勿论。其以断前诽议者,以其罪罪之。”

  子本嗣,历位郡守、九卿。所在操纲领,举大体,能使群下自尽。有统御之才,不亲小
事,不读法律而得廷尉之称,优於司马岐等,精练文理。迁镇北将军,假节都督河北诸军事。
薨,子粲嗣。本弟骞,咸熙中为车骑将军。㈠

  ㈠案晋书曰:骞字休渊,为晋佐命功臣,至太傅,封高平郡公。

  初,矫为郡功曹,使过泰山。泰山太守东郡薛悌异之,结为亲友。戏谓矫曰:“以郡吏
而交二千石,邻国君屈从陪臣游,不亦可乎!”悌后为魏郡及尚书令,皆承代矫云。㈠

  ㈠世语曰:悌字孝威。年二十二,以兗州从事为泰山太守。初,太祖定冀州,以悌及东
平王国为左右长史,后至中领军,并悉忠贞练事,为世吏表。

  徐宣字宝坚,广陵海西人也。避乱江东,又辞孙策之命,还本郡。与陈矫并为纲纪,二
人齐名而私好不协,然俱见器於太守陈登,与登并心於太祖。海西、淮浦二县民作乱,都尉
卫弥、令梁习夜奔宣家,密送免之。太祖遣督军扈质来讨贼,以兵少不进。宣潜见责之,示
以形势,质乃进破贼。太祖辟为司空掾属,除东缗、发干令,迁齐郡太守,入为门下督,从
到寿春。会马超作乱,大军西征,太祖见官属曰:“今当远征,而此方未定,以为后忧,宜
得清公大德以镇统之。”乃以宣为左护军,留统诸军。还,为丞相东曹掾,出为魏郡太守。
太祖崩洛阳,群臣入殿中发哀。或言可易诸城守,用谯、沛人。宣厉声曰:“今者远近一统,
人怀效节,何必谯、沛,而沮宿卫者心。”文帝闻曰:“所谓社稷之臣也。”帝既践阼,为
御史中丞,赐爵关内侯,徙城门校尉,旬月迁司隶校尉,转散骑常侍。从至广陵,六军乘舟,
风浪暴起,帝船回倒,宣病在后,陵波而前,群寮莫先至者。帝壮之,迁尚书。

  明帝即位,封津阳亭侯,邑二百户。中领军桓范荐宣曰:“臣闻帝王用人,度世授才,
争夺之时,以策略为先,分定之后,以忠义为首。故晋文行舅犯之计而赏雍季之言,㈠高祖
用陈平之智而讬后於周勃也。窃见尚书徐宣,体忠厚之行,秉直亮之性;清雅特立,不拘世
俗;确然难动,有社稷之节;历位州郡,所在称职。今仆射缺,宣行掌后事;腹心任重,莫
宜宣者。”帝遂以宣为左仆射,后加侍中灌禄大夫。车驾幸许昌,总统留事。帝还,主者奏
呈文书。诏曰:“吾省与仆射禾异?”竟不视。尚方令坐猥见考竟,宣上疏陈威刑大过,又
谏作宫殿穷尽民力,帝皆手诏嘉纳。宣曰:“七十有县车之礼,今已六十八,可以去矣。”
乃固辞疾逊位,帝终不许。青龙四年薨,遗令布衣疏巾,敛以时服。诏曰:“宣体履至实,
直内方外,历在三朝,公亮正色,有讬孤寄命之节,可谓柱石臣也。常欲倚以台辅,未及登
之,惜乎大命不永!其追赠车骑将军,葬如公礼。”谥曰贞侯。子钦嗣。

  ㈠吕氏春秋曰:昔晋文公将与楚人战於城濮,召咎犯而问曰:“楚众我寡,奈何而可?”
咎犯对曰:“臣闻繁礼之君,不足於文,繁战之君,不足於诈,君亦诈之而已。”文公以咎
犯言告雍季,雍季曰:“竭泽而渔,岂不得鱼,而明年无鱼。焚薮而田,岂不得兽,而明年
无兽。诈伪之道,虽今偷可,后将无复,非长术也。”文公用咎犯之言,而败楚人於城濮。
反而为赏,雍季在上。左右谏曰:“城濮之功,咎犯之谋也。君用其言而后其身,或者不可
乎!”文公曰:“雍季之言,百代之利也;咎犯之言,一时之务也。焉有以一时之务,先百
代之砾乎?”

  卫臻字公振,陈留襄邑人也。父兹,有大节,不应三公之辟。太祖之初至陈留,兹曰:
“平天下者,必此人也。”太祖亦异之,数诣兹议大事。从讨董卓,战于荥阳而卒。太祖每
涉郡境,辄遣使祠焉。㈠夏侯惇为陈留太守,举臻计吏,命妇出宴,臻以为“末世之俗,非
礼之正”。惇怒,执臻,既而赦之。后为汉黄门侍郎。东郡朱越谋反,引臻。太祖令曰:
“孤与卿君同共举事,加钦令问。始闻越言,固自不信。及得荀令君书,具亮忠诚。”会奉
诏命,聘贵人于魏,因表留臻参丞相军事。追录臻父旧勋,赐爵关内侯,转为户曹掾。文帝
即王位,为散骑常侍。及践阼,封安国亭侯。时群臣并颂魏德,多抑损前朝。臻独明禅授之
义,称扬汉美。帝数目臻曰:“天下之珍,当与山阳共之。”迁尚书,转侍中吏部尚书。帝
幸广陵,行中领军,从。征军大将军曹休表得降贼辞,“孙权已在濡须口”。臻曰:“权恃
长江,未敢抗衡,此必畏怖伪辞耳。”考核降者,果守将诈所作也。

  ㈠先贤行状曰:兹字子许。不为激诡之行,不徇流俗之名;明虑渊深,规略宏远。为车
骑将军何苗所辟,司徒杨彪再加旌命。董卓作乱,汉室倾荡,太祖到陈留,始与兹相见,遂
同盟,计兴武事。兹答曰:“乱生久矣,非兵无以整之。”且言“兵之兴者,自今始矣”。
深见废兴,首赞弘谋。合兵三千人,从太祖入荥阳,力战终日,失利,身殁。

  郭林宗传曰:“兹弱冠与同郡圈文生俱称盛德。林宗与二人共至市,子许买物,随价雠
直,文生訾呵,减价乃取。林宗曰:”子许少欲,文生多情,此二人非徒兄弟,乃父子也。
“后文生以秽货见损,兹以烈节垂名。

  明帝即位,进封康乡侯,后转为右仆射,典选举,如前加侍中。中护军蒋济遗臻书曰:
“汉祖遇亡虏为上将,周武拔渔父为太师;布衣厮养,可登王公,何必守文,试而后用?”
臻答曰:“古人遗智慧而任度量,须考绩而加黜陟;今子同牧野於成、康,喻断?於文、景,
好不经之举,开拔奇之津,将使天下驰骋而起矣。”诸葛亮寇天水,臻奏:“宜遣奇兵入散
关,绝其粮道。”乃以臻为征蜀将军,假节督诸军事,到长安,亮退。还,复职,加光禄大
夫。是时,帝方隆意於殿舍,臻数切谏。及殿中监擅收兰台令史,臻奏案之。诏曰:“殿舍
不成,吾所留心,卿推之何?”臻上疏曰:“古制侵官之法,非恶其勤事也,诚以所益者小,
所堕者大也。臣每察校事,类皆如此,惧群司将遂越职,以至陵迟矣。”亮又出斜谷;征南
上:“朱然等军已过荆城。”臻曰:“然,吴之骁将,必下从权,且为势以缀征南耳。”权
果召然入居巢,进攻合肥。帝欲自东征,臻曰:“权外示应亮,内实观望。且合肥城固,不
足为虑。车驾可无亲征,以省六军之费。”帝到寻阳而权竟退。

  幽州刺史毌丘俭上疏曰:“陛下即位已来,未有可书。吴、蜀恃险,未可卒平,聊可以
此方无用之士克定辽东。”臻曰:“俭所陈皆战国细术,非王者之事也。吴频岁称兵,寇乱
边境,而犹案甲养士,未果寻致讨者,诚以百姓疲劳故也。且渊生长海表,相承三世,外抚
戎夷,内脩战射,而俭欲以偏军长驱,朝至夕卷,知其妄矣。”俭行军遂不利。

  臻迁为司空,徙司徒。正始中,进爵长垣侯,邑千户,封一子列侯。初,太祖久不立太
子,而方奇贵临菑侯。丁仪等为之羽翼,劝臻自结,臻以大义拒之。及文帝即位,东海王霖
有宠,帝问臻:“平原侯何如?”臻称明德美而终不言。曹爽辅政,使夏侯玄宣指,欲引臻
入守尚书令,及为弟求婚,皆不许。固乞逊位。诏曰:“昔干木偃息,义压强秦;留侯颐神,
不忘楚事。谠言嘉谋,望不吝焉。”赐宅一区,位特进,秩如三司。薨,追赠太尉,谥曰敬
侯。子烈嗣,咸熙中为光禄勋。㈠

  ㈠臣松之案旧事及傅咸集,烈终於光禄勋。烈二弟京、楷,皆二千石。楷子权,字伯舆。
晋大司马汝南王亮辅政,以权为尚书郎。傅咸与亮笺曰:“卫伯舆贵妃兄子,诚有才章,应
作台郎,然未得东宫官属。东宫官属,前患杨骏,亲理塞路,今有伯舆,复越某作郎。一犬
吠形,群犬吠声,惧於群吠,遂至回听。”权作左思吴都赋叙及注,叙粗有文辞,至於为注,
了无所发明,直为尘秽纸墨,不合传写也。

  卢毓字子家,涿郡涿人也。父植,有名於世。㈠毓十岁而孤,遇本州乱,二兄死难。当
袁绍、公孙瓚交兵,幽冀饥荒,养寡嫂孤兄子,以学行见称。文帝为五官将,召毓署门下贼
曹。崔琰举为冀州主簿。时天下草创,多逋逃,故重士亡法,罪及妻子。亡士妻白等,始適
夫家数日,未与夫相见,大理奏弃巿。毓驳之曰:“夫女子之情,以接见而恩生,成妇而义
重。故诗云‘未见君子,我心伤悲;亦既见止,我心则夷’。又礼‘未庙见之妇而死,归葬
女氏之党,以未成妇也’。今白等生有未见之悲,死有非妇之痛,而吏议欲肆之大辟,则若
同牢合卺之后,罪何所加?且记曰‘附从轻’,言附人之罪,以轻者为比也。又书云‘与其
杀不辜,宁失不经’,恐过重也。苟以白等皆受礼聘,已入门庭,刑之为可,杀之为重。”
太祖曰:“毓执之是也。又引经典有意,使孤叹息。”由是为丞相法曹议令史,转西曹议令
史。

  ㈠续汉书曰:植字子幹。少事马融,与郑玄同门相友。植刚毅有大节,常喟然有济世之
志,不苟合取容,不应州郡命召。建宁中,徵博士,出补九江太守,以病去官。作尚书章句、
礼记解诂。稍迁侍中、尚书。张角起,以植为北中郎将征角,失利抵罪。顷之,复以为尚书。
张让劫少帝奔小平津,植手剑责数让等,让等皆放兵,垂泣谢罪,遂自杀。董卓议欲废帝,
众莫敢对,植独正言,语在卓传。植以老病去位,隐居上谷军都山,初平三年卒。太祖北征
柳城,过涿郡,令告太守曰:“故北中郎将卢植,名著海内,学为儒宗,士之楷模,乃国之
桢幹也。昔武王入殷,封商容之闾,郑丧子产而仲尼陨涕。孤到此州,嘉其余风。春秋之义,
贤者之后,有异於人。敬遣丞掾脩坟墓,并致薄醊,以彰厥德。”植有四子,毓最小。

  魏国既建,为吏部郎。文帝践阼,徙黄门侍郎,出为济阴相,梁、谯二郡太守。帝以谯
旧乡,故大徙民充之,以为屯田。而谯土地墝瘠,百姓穷困,毓愍之,上表徙民於梁国就沃
衍,失帝意。虽听毓所表,心犹恨之,遂左迁毓,使将徙民为睢阳典农校尉。毓心在利民,
躬自临视,择居美田,百姓赖之。迁安平、广平太守,所在有惠化。

  青龙二年,入为侍中。先是,散骑常侍刘劭受诏定律,未就。毓上论古今科律之意,以
为法宜一正,不宜有两端,使奸吏得容情。及侍中高堂隆数以宫室事切谏,帝不悦,毓进曰
:“臣闻君明则臣直,古之圣王恐不闻其过,故有敢谏之鼓。近臣尽规,此乃臣等所以不及
隆。隆诸生,名为狂直,陛下宜容之。”在职三年,多所驳争。诏曰:“官人秩才,圣帝所
难,必须良佐,进可替否。侍中毓禀性贞固,心平体正,可谓明试有功,不懈于位者也。其
以毓为吏部尚书。”使毓自选代,曰:“得如卿者乃可。”毓举常侍郑冲,帝曰:“文和,
吾自知之,更举吾所未闻者。”乃举阮武、孙邕,帝於是用邕。

  前此诸葛诞、邓飏等驰名誉,有四(窗)〔聪〕八达之诮,帝疾之。时举中书郎,诏曰
:“得其人与否,在卢生耳。选举莫取有名,名如画地作饼,不可啖也。”毓对曰:“名不
足以致异人,而可以得常士。常士畏教慕善,然后有名,非所当疾也。愚臣既不足以识异人,
又主者正以循名案常为职,但当有以验其后。故古者敷奏以言,明试以功。今考绩之法废,
而以毁誉相进退,故真伪浑杂,虚实相蒙。”帝纳其言,即诏作考课法。会司徒缺,毓举处
士管宁,帝不能用。更问其次,毓对曰:“敦笃至行,则太中大夫韩暨;亮直清方,则司隶
校尉崔林;贞固纯粹,则太常常林。”帝乃用暨。毓於人及选举,先举性行,而后言才。黄
门李丰尝以问毓,毓曰:“才所以为善也,故大才成大善,小才成小善。今称之有才而不能
为善,是才不中器也。”丰等服其言。

  齐王即位,赐爵关内侯。时曹爽秉权,将树其党,徙毓仆射,以侍中何晏代毓。顷之,
出毓为廷尉,司隶毕轨又枉奏免官,众论多讼之,乃以毓为光禄勋。爽等见收,太傅司马宣
王使毓行司隶校尉,治其狱。复为吏部尚书,加奉车都尉,封高乐亭侯,转为仆射,故典选
举,加光禄大夫。高贵乡公即位,进封大梁乡侯。封一子(高)亭侯。毌丘俭作乱,大将军
司马景王出征,毓纲纪后事,加侍中。正元三年,疾病,逊位。迁为司空,固推骠骑将军王
昶、光禄大夫王观、司隶校尉王祥。诏使使者即授印绶,进爵封容城侯,邑二千三百户。甘
露二年薨,谥曰成侯。孙籓嗣。毓子钦、珽,咸熙中钦为尚书,珽泰山太守。㈠

  ㈠世语曰:钦字子若,珽字子笏。钦泰始中为尚书仆射,领选,咸宁四年卒,追赠卫将
军,开府。

  虞预晋书曰:钦少居名位,不顾财利,清虚淡泊,动脩礼典。同郡张华,家单少孤,不
为乡邑所知,惟钦贵异焉。钦子浮,字子云。晋诸公赞曰:张华博识多闻,无物不知。浮高
朗经博,有美於华,起家太子舍人,病疽,截手,遂废。朝廷器重之,就家以为国子博士,
迁祭酒。永平中为秘书监。珽及子皓、志并至尚书。志子谌,字子谅。温峤表称谌清出有文
思。

  谌别传曰:谌善著文章。洛阳倾覆,北投刘琨,琨以为司空从事中郎。琨败,谌归段末
波。元帝之初,累召为散骑中书侍郎,不得南赴。永和六年,卒於胡(胡)中,子孙过江。
妖贼帅卢循,谌之曾孙。

  评曰:桓阶识睹成败,才周当世。陈群动仗名义,有清流雅望;泰弘济简至,允克堂构
矣。魏世事统台阁,重内轻外,故八座尚书,即古六卿之任也。陈、徐、卫、卢,久居斯位,
矫、宣刚断骨鲠,臻、毓规鉴清理,咸不忝厥职云。
 楼主| 发表于 2009-6-15 15:34:29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二三 魏书二三和常杨赵裴传

  和洽字阳士,汝南西平人也。举孝廉,大将军辟,皆不就。袁绍在冀州,遣使迎汝南士
大夫。洽独以“冀州土平民强,英桀所利,四战之地。本初乘资,虽能强大,然雄豪方起,
全未可必也。荆州刘表无他远志,爱人乐士,土地险阻,山夷民弱,易依倚也”。遂与亲旧
俱南从表,表以上客待之。洽曰:“所以不从本初,辟争地也。昏世之主,不可黩近,久而
阽危,㈠必有谗慝间其中者。”遂南度武陵。

  ㈠臣松之案汉书文纪曰“阽於死亡”,食货志曰“阽危若是”,注曰。“阽音盐,如屋
檐,近边欲堕之意也。”一曰“临危曰阽”。

  太祖定荆州,辟为丞相掾属。时毛玠、崔琰并以忠清幹事,其选用先尚俭节。洽言曰:
“天下大器,在位与人,不可以一节(俭)〔检〕也。俭素过中,自以处身则可,以此节格
物,所失或多。今朝廷之议,吏有著新衣、乘好车者,谓之不清;长吏过营,形容不饰,衣
裘敝坏者,谓之廉洁。至令士大夫故汙辱其衣,藏其舆服;朝府大吏,或自挈壶餐以入官寺。
夫立教观俗,贵处中庸,为可继也。今崇一概难堪之行以检殊涂,勉而为之,必有疲瘁。古
之大教,务在通人情而已。凡激诡之行,则容隐伪矣。”㈠

  ㈠孙盛曰:昔先王御世,观民设教,虽质文因时,损益代用,至於车服礼秩,贵贱等差,
其归一揆。魏承汉乱,风俗侈泰,诚宜仰思古制,训以约简,使奢不陵肆,俭足中礼,进无
蜉蝣之刺,退免采莫之讥;如此则治道隆而颂声作矣。夫矫枉过正则巧伪滋生,以克训下则
民志险隘,非圣王所以陶化民物,闲邪存诚之道。和洽之言,於是允矣。

  魏国既建,为侍中,后有白毛玠谤毁太祖,太祖见近臣,怒甚。洽陈玠素行有本,求案
实其事。罢朝,太祖令曰:“今言事者白玠不但谤吾也。乃复为崔琰觖望。此损君臣恩义,
妄为死友怨叹,殆不可忍也。昔萧、曹与高祖并起微贱,致功立勋。高祖每在屈笮,二相恭
顺,臣道益彰,所以祚及后世也。和侍中比求实之,所以不听,欲重参之耳。”洽对曰:
“如言事者言,玠罪过深重,非天地所覆载。臣非敢曲理玠以枉大伦也,以玠出群吏之中,
特见拔擢,显在首职,历年荷宠,刚直忠公,为众所惮,不宜有此。然人情难保,要宜考覈,
两验其实。今圣恩垂含垢之仁,不忍致之于理,更使曲直之分不明,疑自近始。”太祖曰:
“所以不考,欲两全玠及言事者耳。”洽对曰:“玠信有谤上之言,当肆之巿朝;若玠无此,
言事者加诬大臣以误主听;二者不加检覈,臣窃不安。”太祖曰:“方有军事,安可受人言
便考之邪?狐射姑刺阳处父於朝,此为君之诫也。”

  太祖克张鲁,洽陈便宜以时拔军徙民,可省置守之费。太祖未纳,其后竟徙民弃汉中。
出为郎中令。文帝践阼,为光禄勋,封安城亭侯。明帝即位,进封西陵乡侯,邑二百户。

  太和中,散骑常侍高堂隆奏:“时风不至,而有休废之气,必有司不勤职事以失天常也。”
诏书谦虚引咎,博谘异同。洽以为“民稀耕少,浮食者多。国以民为本,民以谷为命。故费
一时之农,则失育命之本。是以先王务蠲烦费,以专耕农。自春夏以来,民穷於役,农业有
废,百姓嚣然,时风不至,未必不由此也。消复之术,莫大於节俭。太祖建立洪业,奉师徒
之费,供军赏之用,吏士丰於资食,仓府衍於谷帛,由不饰无用之宫,绝浮华之费,方今之
要,固在息省劳烦之役,损除他余之务,以为军戎之储。三边守御,宜在备豫。料贼虚实,
蓄士养众,算庙胜之策,明攻取之谋,详询众庶以求厥中。若谋不素定,轻弱小敌,军人数
举,举而无庸,所谓‘悦武无震’,古人之诫也。”

  转为太常,清贫守约,至卖田宅以自给。明帝闻之,加赐谷帛。薨,谥曰简侯。子(禽)
〔离〕嗣。(禽)〔离〕音离。(禽)〔离〕弟(適)〔□〕,才爽开济,官至廷尉、吏部
尚书。㈠

  ㈠晋诸公赞曰:和峤字长舆,(適)〔□〕之子也。少知名,以雅重称。常慕其舅夏侯
玄之为人,厚自封植,嶷然不群。於黄门郎迁中书令,转尚书。愍怀太子初立,以峤为少保,
加散骑常侍。家产丰富,拟於王公,而性至俭吝。峤同母弟郁,素无名,峤轻侮之,以此为
损。卒於官,赠光禄大夫。郁以公强当世,致位尚书令。

  洽同郡许混者,许劭子也。清醇有鉴识,明帝时为尚书。㈠

  ㈠劭字子将。汝南先贤传曰:召陵谢子微,高才远识,见劭年十八时,乃叹息曰:“此
则希世出众之伟人也。”劭始发明樊子昭於鬻帻之肆,出虞永贤於牧竖,召李淑才乡闾之间,
擢郭子瑜鞍马之吏,援杨孝祖,举和阳士,兹六贤者,皆当世之令懿也。其余中流之士,或
举之於淹滞,或显之乎童齿,莫不赖劭顾叹之荣。凡所拔育,显成令德者,不可殚记。其探
擿伪行,抑损虚名,则周之单襄,无以尚也。劭宗人许栩,沉没荣利,致位司徒。举宗莫不
匍匐栩门,承风而驱,官以贿成,惟劭不过其门。广陵(徐孟本)〔徐孟玉〕来临汝南,闻
劭高名,请为功曹。饕餮放流,絜士盈朝。袁绍公族好名,为濮阳长,弃官来还,有副车从
骑,将入郡界,绍乃叹曰:“吾之舆服,岂可使许子将见之乎?”遂单车而归。辟公府掾,
拜鄢陵令,方正徵,皆不就。避乱江南,所历之国,必翔而后集。终于豫章,时年四十六。
有子曰混,显名魏世。

  常林字伯槐,河内温人也。年七岁,有父党造门,问林:“伯先在否?汝何不拜!”林
曰:“虽当下客,临子字父,何拜之有?”於是咸共嘉之。㈠太守王匡起兵讨董卓,遣诸生
於属县微伺吏民罪负,便收之,考责钱谷赎罪,稽迟则夷灭宗族,以崇威严。林叔父挝客,
为诸生所白,匡怒收治。举宗惶怖,不知所责多少,惧系者不救。林往见匡同县胡母彪曰:
“王府君以文武高才,临吾鄙郡。鄙郡表里山河,土广民殷,又多贤能,惟所择用。今主上
幼冲,贼臣虎据,华夏震栗,雄才奋用之秋也。若欲诛天下之贼,扶王室之微,智者望风,
应之若响,克乱在和,何征不捷。苟无恩德,任失其人,覆亡将至,何暇匡翼朝廷,崇立功
名乎?君其藏之!”因说叔父见拘之意。彪即书责匡,匡原林叔父。林乃避地上党,耕种山
阿。当时旱蝗,林独丰收,尽呼比邻,升斗分之。,依故河间太守陈延壁。陈、冯二姓,旧
族冠冕。张杨利其妇女,贪其资货。林率其宗族,为之策谋。见围六十余日,卒全堡壁。

  ㈠魏略曰:林少单贫。虽贫,自非手力,不取之於人。性好学,汉末为诸生,带经耕鉏
. 其妻常自餽饷之,林虽在田野,其相敬如宾。

  并州刺史高幹表为骑都尉,林辞不受。后刺史梁习荐州界名士林及杨俊、王凌、王象、
荀纬,太祖皆以为县长。林宰南和,治化有成,超迁博陵太守、幽州刺史,所在有绩。文帝
为五官将,林为功曹。太祖西征,田银、苏伯反,幽、冀扇动。文帝欲亲自讨之,林曰:
“昔忝博陵,又在幽州,贼之形势,可料度也。北方吏民,乐安厌乱,服化已久,守善者多。
银、伯犬羊相聚,智小谋大,不能为害。方今大军在远,外有强敌,将军为天下之镇也,轻
动远举,虽克不武。”文帝从之,遣将往伐,应时克灭。

  出为平原太守、魏郡东部都尉,入为丞相东曹属。魏国既建,拜尚书。文帝践阼,迁少
府,封乐阳亭侯,㈠转大司农。明帝即位,进封高阳乡侯,徙光禄勋太常。晋宣王以林乡邑
耆德,每为之拜。或谓林曰:“司马公贵重,君宜止之。”林曰:“司马公自欲敦长幼之叙,
为后生之法。贵非吾之所畏,拜非吾之所制也。”言者踧?而退。㈡时论以林节操清峻,欲
致之公辅,而林遂称疾笃。拜光禄大夫。年八十三,薨,追赠骠骑将军,葬如公礼,谥曰贞
侯。子时嗣,为泰山太守,坐法诛。时弟静绍封。㈢

  ㈠魏略曰:林性既清白,当官又严。少府寺与鸿胪对门,时崔林为鸿胪。崔性阔达,不
与林同,数数闻林挝吏声,不以为可。林夜挝吏,不胜痛,叫呼敖敖彻曙。明日,崔出门,
与林车相遇,乃啁林曰:“闻卿为廷尉,尔邪?”林不觉答曰:“不也。”崔曰:“卿不为
廷尉,昨夜何故考囚乎?”林大惭,然不能自止。

  ㈡魏略曰:初,林少与司马京兆善。太傅每见林,辄欲跪。林止之曰:“公尊贵矣,止
也!”及司徒缺,太傅有意欲以林补之。案魏略此语,与本传反。臣松之以为林之为人,不
畏权贵者也。论其然否,谓本传为是。

  ㈢案晋书,诸葛诞反,大将军东征,时坐称疾,为司马文王所法。

  魏略以林及吉茂、沐并、时苗四人为清介传。

  吉茂字叔暢,冯翊池阳人也,世为著姓。好书,不耻恶衣恶食,而耻一物之不知。建安
初,关中始平,茂与扶风苏则共入武功南山,隐处精思数岁。州举茂才,除临汾令,居官清
静,吏民不忍欺。转为武德侯庶子。二十二年,坐其宗人吉本等起事被收。先是科禁内学及
兵书,而茂皆有,匿不送官。及其被收,不知当坐本等,顾谓其左右曰:“我坐书也。”会
锺相国证茂、本服第已绝,故得不坐。后以茂为武陵太守,不之官。转酂相,以国省,拜议
郎。景初中病亡。自茂修行,从少至长,冬则被裘,夏则裋褐,行则步涉,食则茨藿,臣役
妻子,室如悬磬。其或馈遗,一不肯受。虽不以此高人,亦心疾不义而贵且富者。先时国家
始制九品,各使诸郡选置中正,差叙自公卿以下,至于郎吏,功德材行所任。茂同郡护羌校
尉王琰,前数为郡守,不名为清白。而琰子嘉仕历诸县,亦复为通人。嘉时还为散骑郎,冯
翊郡移嘉为中正。嘉叙茂虽在上第,而状甚下,云:“德优能少。”茂愠曰:“痛乎,我效
汝父子冠帻劫人邪!”初,茂同产兄黄,以十二年中从公府掾为长陵令。是时科禁长吏擅去
官,而黄闻司徒赵温薨,自以为故吏,违科奔丧,为司隶锺繇所收,遂伏法。茂时为白衣,
始有清名於三辅,以为兄坐追义而死,怨怒不肯哭。至岁终,繇举茂。议者以为茂必不就,
及举既到而茂就之,故时人或以茂为畏繇,或以茂为髦士也。

  沐并字德信,河间人也。少孤苦,袁绍父子时,始为名吏。有志介,尝过姊,姊为杀鸡
炊黍而不留也。然为人公果,不畏强御,丞相召署军谋掾。黄初中,为成皋令。校事刘肇出
过县,遣人呼县吏,求索?谷。是时蝗旱,官无有见。未办之间,肇人从入并之閤下,呴呼
骂吏。并怒,因鵕履提刀而出,多从吏卒,欲收肇。肇觉知驱走,具以状闻。有诏:“肇为
牧司爪牙吏,而并欲收缚,无所忌惮,自恃清名邪?”遂收欲杀之。(肇)髡决减死,刑竟
复吏,由是放散十余年。至正始中,为三府长史。时吴使朱然、诸葛瑾攻围樊城,遣船兵於
岘山东斫材,牂牁人兵作食,有先熟者呼后熟者,言:“共食来。”后熟者答言:“不也。”
呼者曰:“汝欲作沐德信邪?”其名流布,播於异域如此。虽自华夏,不知者以为前世人也。
为长史八年,晚出为济阴太守,召还,拜议郎。年六十余,自虑身无常,豫作终制,戒其子
以俭葬,曰:“告云、仪等:夫礼者,生民之始教,而百世之中庸也。故力行者则为君子,
不务者终为小人,然非圣人莫能履其从容也。是以富贵者有骄奢之过,而贫贱者讥於固陋,
於是养生送死,苟窃非礼。由斯观之,阳虎玙璠,甚於暴骨,桓魋石椁,不如速朽。此言儒
学拨乱反正、鸣鼓矫俗之大义也,未是夫穷理尽性、陶冶变化之实论也。若能原始要终,以
天地为一区,万物为刍狗,该览玄通,求形景之宗,同祸福之素,一死生之命,吾有慕於道
矣。夫道之为物,惟恍惟忽,寿为欺魄,夭为凫没,身沦有无,与神消息,含悦阴阳,甘梦
太极。奚以棺椁为牢,衣裳为缠?尸系地下,长幽桎梏,岂不哀哉!昔庄周阔达,无所適莫
;又杨王孙裸体,贵不久容耳。至夫末世,缘生怨死之徒,乃有含珠鳞柙,玉床象衽,杀人
以狥;壙穴之内,锢以纻絮,藉以蜃炭,千载僵燥,讬类神仙。於是大教陵迟,竞於厚葬,
谓庄子为放荡,以王孙为戮尸,岂复识古有衣薪之鬼,而野有狐狸之胔乎哉?吾以材质滓浊,
汙於清流。昔忝国恩,历试宰守,所在无效,代匠伤指,狼跋首尾,无以雪耻。如不可求,
从吾所好。今年过耳顺,奄忽无常,苟得获没,即以吾身袭於王孙矣。上冀以赎巿朝之逋罪,
下以亲道化之灵祖。顾尔幼昏,未知臧否,若将逐俗,抑废吾志,私称从令,未必为孝;而
犯魏颗听治之贤,尔为弃父之命,谁或矜之!使死而有知,吾将尸视。”至嘉平中,病甚。
临困,又敕豫掘埳。戒气绝,令二人举尸即埳,绝哭泣之声,止妇女之送,禁吊祭之宾,无
设抟治粟米之奠。又戒后亡者不得入藏,不得封树。妻子皆遵之。

  时苗字德胄,钜鹿人也。少清白,为人疾恶。建安中,入丞相府。出为寿春令,令行风
靡。扬州治在其县,时蒋济为治中。苗以初至往谒济,济素嗜酒,適会其醉,不能见苗。苗
恚恨还,刻木为人,署曰“酒徒蒋济”,置之墙下,旦夕射之。州郡虽知其所为不恪,然以
其履行过人,无若之何。又其始之官,乘薄□音饭。车,黄牸牛,布被囊。居官岁余,牛生
一犊。及其去,留其犊,谓主簿曰:“令来时本无此犊,犊是淮南所生有也。”群吏曰:
“六畜不识父,自当随母。”苗不听,时人皆以为激,然由此名闻天下。还为太官令,领其
郡中正,定九品,於叙人才不能宽,然纪人之短,虽在久远,衔之不置。如所忿蒋济者,仕
进至太尉,济不以苗前毁己为嫌,苗亦不以济贵更屈意。为令数岁,不肃而治。迁典农中郎
将。年七十余,以正始中病亡也。

  杨俊字季才,河内获嘉人也。受学陈留边让,让器异之。俊以兵乱方起,而河内处四达
之衢,必为战场,乃扶持老弱诣京、密山间,同行者百余家。俊振济贫乏,通共有无。宗族
知故为人所略作奴仆者凡六家,俊皆倾财赎之。司马宣王年十六七,与俊相遇,俊曰:“此
非常之人也。”又司马朗早有声名,其族兄芝,众未之知,惟俊言曰:“芝虽夙望不及朗,
实理但有优耳。”俊转避地并州。本郡王象,少孤特,为人仆隶,年十七八,见使牧羊而私
读书,因被箠楚。俊嘉其才质,即赎象著家,聘娶立屋,然后与别。

  太祖除俊曲梁长,入为丞相掾属,举茂才,安陵令,迁南阳太守。宣德教,立学校,吏
民称之。徙为征南军师。魏国既建,迁中尉。太祖征汉中,魏讽反於鄴。俊自劾诣行在所。
俊以身方罪免,笺辞太子。太子不悦,曰:“杨中尉便去,何太高远邪!”遂被书左迁平原
太守。文帝践阼,复在南阳。时王象为散骑常侍,荐俊曰:“伏见南阳太守杨俊,秉纯粹之
茂质,履忠肃之弘量,体仁足以育物,笃实足以动众,克长后进,惠训不倦,外宽内直,仁
而有断。自初弹冠,所历垂化,再守南阳,恩德流著,殊邻异党,襁负而至。今境守清静,
无所展其智能,宜还本朝,宣力辇毂,熙帝之载。”

  俊自少及长,以人伦自任。同郡审固、陈留卫恂本皆出自兵伍,俊资拔奖致,咸作佳士
;后固历位郡守,恂御史、县令,其明鉴行义多此类也。初,临菑侯与俊善,太祖適嗣未定,
密访群司。俊虽并论文帝、临菑才分所长,不適有所据当,然称临菑犹美,文帝常以恨之。
黄初三年,车驾至宛,以巿不丰乐,发怒收俊。尚书仆射司马宣王、常侍王象、荀纬请俊,
叩头流血,帝不许。俊曰:“吾知罪矣。”遂自杀。众冤痛之。㈠

  ㈠世语曰:俊二孙:览字公质,汝阴太守;猗字公彦,尚书:晋东海王越舅也。览子沈,
字宣弘,散骑常侍。魏略曰:王象字羲伯。既为俊所知拔,果有才志。建安中,与同郡荀纬
等俱为魏太子所礼待。及王粲、陈琳、阮瑀、路粹等亡后,新出之中,惟象才最高。魏有天
下,拜象散骑侍郎,迁为常侍,封列侯。受诏撰皇览,使象领秘书监。象从延康元年始撰集,
数岁成,藏於秘府,合四十余部,部有数十篇,通合八百余万字。象既性器和厚,又文采温
雅,用是京师归美,称为儒宗。车驾南巡,未到宛,有诏百官不得干豫郡县。及车驾到,而
宛令不解诏旨,闭巿门。帝闻之,忿然曰:“吾是寇邪?”乃收宛令及太守杨俊。诏问尚书
:“汉明帝杀几二千石?”时象见诏文,知俊必不免。乃当帝前叩头,流血竟面,请俊减死
一等。帝不答,欲释入禁中。象引帝衣,帝顾谓象曰:“我知杨俊与卿本末耳。今听卿,是
无我也。卿宁无俊邪?无我邪?”象以帝言切,乃缩手。帝遂入,决俊法,然后乃出。象自
恨不能济俊,遂发病死。

  杜袭字子绪,颍川定陵人也。曾祖父安,祖父根,著名前世。㈠袭避乱荆州,刘表待以
宾礼。同郡繁钦数见奇於表,袭喻之曰:“吾所以与子俱来者,徒欲龙蟠幽薮,待时凤翔。
岂谓刘牧当为拨乱之主,而规长者委身哉?子若见能不已,非吾徒也。吾其与子绝矣!”钦
慨然曰:“请敬受命。”袭遂南適长沙。

  ㈠先贤行状曰:安年十岁,名称乡党。至十三,入太学,号曰神童。既名知人,清高绝
俗。洛阳令周纡数候安,安常逃避不见。时贵戚慕安高行,多有与书者,辄不发,以虑后患,
常凿壁藏书。后诸与书者果有大罪,推捕所与交通者,吏至门,安乃发壁出书,印封如故,
当时皆嘉其虑远。三府并辟,公车特徵,拜宛令。先是宛有报雠者,其令不忍致理,将与俱
亡。县中豪强有告其处者,致捕得。安深疾恶之,到官治戮,肆之於巿。惧有司绳弹,遂自
免。后徵拜巴郡太守,率身正下,以礼化俗。以病卒官,时服薄敛,素器不漆,子自将车。
州郡贤之,表章坟墓。根举孝廉,除郎中。时和熹邓后临朝,外戚横恣,安帝长大,犹未归
政。根乃与同时郎上书直谏,邓后怒,收根等伏诛。诛者皆绢囊盛,於殿上扑地。执法者以
根德重事公,默语行事人,使不加力。诛讫,车载城外,根以扑轻得苏息,遂闭目不动摇。
经三日,乃密起逃窜,为宜城山中酒家客,积十五年,酒家知其贤,常厚敬待。邓后崩,安
帝谓根久死。以根等忠直,普下天下,录见诛者子孙。根乃自出,徵诣公车,拜符节令。或
问根:“往日遭难,天下同类知故不少,何至自苦历年如此?”根答曰:“周旋人间,非绝
迹之处。邂逅发露,祸及亲知,故不为也。”迁济阴太守,以德让为政,风移俗改。年七十
八以寿终,棺不加漆,敛以时服。长吏下车,常先诣安、根墓致祠。

  建安初,太祖迎天子都许。袭逃还乡里,太祖以为西鄂长。县滨南境,寇贼纵横。时长
吏皆敛民保城郭,不得农业。野荒民困,仓庾空虚。袭自知恩结於民,乃遣老弱各分散就田
业,留丁强备守,吏民欢悦。会荆州出步骑万人来攻城,袭乃悉召县吏民任拒守者五十余人,
与之要誓。其亲戚在外欲自营护者,恣听遣出;皆叩头原致死。於是身执矢石,率与戮力。
吏民感恩,咸为用命。临陈斩数百级,而袭众死者三十余人,其余十八人尽被创,贼得入城。
袭帅伤痍吏民决围得出,死丧略尽,而无反背者。遂收散民,徙至摩陂营,吏民慕而从之如
归。㈠

  ㈠九州春秋曰:建安六年,刘表攻西鄂,西鄂长杜子绪帅县男女婴城而守。时南阳功曹
柏孝长亦在城中,闻兵攻声,恐惧,入室闭户,牵被覆头。相攻半日,稍敢出面。其明,侧
立而听。二日,往出户问消息。至四五日,乃更负楯亲斗,语子绪曰:“勇可习也。”

  司隶锺繇表拜议郎参军事。荀彧又荐袭,太祖以为丞相军祭酒。魏国既建,为侍中,与
王粲、和洽并用。粲强识博闻,故太祖游观出入,多得骖乘,至其见敬不及洽、袭。袭尝独
见,至于夜半。粲性躁竞,起坐曰:“不知公对杜袭道何等也?”洽笑答曰:“天下事岂有
尽邪?卿昼侍可矣,悒悒於此,欲兼之乎!”后袭领丞相长史,随太祖到汉中讨张鲁。太祖
还,拜袭驸马都尉,留督汉中军事。绥怀开导,百姓自乐出徙洛、鄴者,八万余口。夏侯渊
为刘备所没,军丧元帅,将士失色。袭与张郃、郭淮纠摄诸军事,权宜以郃为督,以一众心,
三军遂定。太祖东还,当选留府长史,镇守长安,主者所选多不当,太祖令曰:“释骐骥而
不乘,焉皇皇而更索?”遂以袭为留府长史,驻关中。

  时将军许攸拥部曲,不附太祖而有慢言。太祖大怒,先欲伐之。群臣多谏:“可招怀攸,
共讨强敌。”太祖横刀於膝,作色不听。袭入欲谏,太祖逆谓之曰:“吾计以定,卿勿复言。”
袭曰:“若殿下计是邪,臣方助殿下成之;若殿下计非邪,虽成宜改之。殿下逆臣,令勿言
之,何待下之不阐乎?”太祖曰:“许攸慢吾,如何可置乎?”袭曰:“殿下谓许攸何如人
邪?”太祖曰:“凡人也。”袭曰:“夫惟贤知贤,惟圣知圣,凡人安能知非凡人邪?方今
豺狼当路而狐狸是先,人将谓殿下避强攻弱,进不为勇,退不为仁。臣闻千钧之弩不为鼷鼠
发机,万石之锺不以莛撞起音,今区区之许攸,何足以劳神武哉?”太祖曰:“善。”遂厚
抚攸,攸即归服。时夏侯尚暱於太子,情好至密。袭谓尚非益友,不足殊待,以闻太祖。文
帝初甚不悦,后乃追思。语在尚传。其柔而不犯,皆此类也。

  文帝即王位,赐爵关内侯。及践阼,为督军粮御史,封武平亭侯,更为督军粮执法,入
为尚书。明帝即位,进封平阳乡侯。诸葛亮出秦川,大将军曹真督诸军拒亮,徙袭为大将军
军师,分邑百户赐兄基爵关内侯。真薨,司马宣王代之,袭复为军师,增邑三百,并前五百
五十户。以疾徵还,拜太中大夫。薨,追赠少府,谥曰定侯。子会嗣。

  赵俨字伯然,颍川阳翟人也。避乱荆州,与杜袭、繁钦通财同计,合为一家。太祖始迎
献帝都许,俨谓钦曰:“曹镇东应期命世,必能匡济华夏,吾知归矣。”建安二年,年二十
七,遂扶持老弱诣太祖,太祖以俨为朗陵长。县多豪猾,无所畏忌。俨取其尤甚者,收缚案
验,皆得死罪。俨既囚之,乃表府解放,自是威恩并著。时袁绍举兵南侵,遣使招诱豫州诸
郡,诸郡多受其命。惟阳安郡不动,而都尉李通急录户调。俨见通曰:“方今天下未集,诸
郡并叛,怀附者复收其绵绢,小人乐乱,能无遗恨!且远近多虞,不可不详也。”通曰:
“绍与大将军相持甚急,左右郡县背叛乃尔。若绵绢不调送,观听者必谓我顾望,有所须待
也。”俨曰:“诚亦如君虑;然当权其轻重,小缓调,当为君释此患。”乃书与荀彧曰:
“今阳安郡当送绵绢,道路艰阻,必致寇害。百姓困穷,邻城并叛,易用倾荡,乃一方安危
之机也。且此郡人执守忠节,在险不贰。微善必赏,则为义者劝。善为国者,藏之於民。以
为国家宜垂慰抚,所敛绵绢,皆俾还之。”彧报曰:“辄白曹公,公文下郡,绵绢悉以还民。”
上下欢喜,郡内遂安。

  入为司空掾属主簿。㈠时于禁屯颍阴,乐进屯阳翟,张辽屯长社,诸将任气,多共不协
;使俨并参三军,每事训喻,遂相亲睦。太祖征荆州,以俨领章陵太守,徙都督护军,护于
禁、张辽、张郃、朱灵、李典、路招、冯楷七军。复为丞相主簿,迁扶风太守。太祖徙出故
韩遂、马超等兵五千余人,使平难将军殷署等督领,以俨为关中护军,尽统诸军。羌虏数来
寇害,俨率署等追到新平,大破之。屯田客吕并自称将军,聚党据陈仓,俨复率署等攻之,
贼即破灭。

  ㈠魏略曰:太祖北拒袁绍,时远近无不私遗笺记,通意於绍者。俨与领阳安太守李通同
治,通亦欲遣使。俨为陈绍必败意,通乃止。及绍破走,太祖使人搜阅绍记室,惟不见通书
疏,阴知俨必为之计,乃曰:“此必赵伯然也。”臣松之案魏武纪:破绍后,得许下军中人
书,皆焚之。若故使人搜阅,知其有无,则非所以安人情也。疑此语为不然。

  时被书差千二百兵往助汉中守,署督送之。行者卒与室家别,皆有忧色。署发后一日,
俨虑其有变,乃自追至斜谷口,人人慰劳,又深戒署。还宿雍州刺史张既舍。署军复前四十
里,兵果叛乱,未知署吉凶。而俨自随步骑百五十人,皆与叛者同部曲,或婚姻,得此问,
各惊,被甲持兵,不复自安。俨欲还,既等以为“今本营党已扰乱,一身赴之无益,可须定
问”。俨曰:“虽疑本营与叛者同谋,要当闻行者变,乃发之。又有欲善不能自定,宜及犹
豫,促抚宁之。且为之元帅,既不能安辑,身受祸难,命也。”遂去。行三十里止,放马息,
尽呼所从人,喻以成败,慰励恳切。皆慷慨曰:“死生当随护军,不敢有二。”前到诸营,
各召料简诸奸结叛者八百余人,散在原野,惟取其造谋魁率治之,余一不问。郡县所收送,
皆放遣,乃即相率还降。俨密白:“宜遣将诣大营,请旧兵镇守关中。”太祖遣将军刘柱将
二千人,当须到乃发遣,而事露,诸营大骇,不可安喻。俨谓诸将曰:“旧兵既少,东兵未
到,是以诸营图为邪谋。若或成变,为难不测。因其狐疑,当令早决。”遂宣言当差留新兵
之温厚者千人镇守关中,其余悉遣东。便见主者,内诸营兵名籍,案累重,立差别之。留者
意定,与俨同心。其当去者亦不敢动,俨一日尽遣上道,因使所留千人,分布罗落之。东兵
寻至,乃复胁喻,并徙千人,令相及共东,凡所全致二万余口。㈠

  ㈠孙盛曰:盛闻为国以礼,民非信不立。周成不弃桐叶之言,晋文不违伐原之誓,故能
隆刑措之道,建一匡之功。俨既诈留千人,使效心力,始虽权也。宜以信终。兵威既集,而
又逼徙。信义丧矣,何以临民?

  关羽围征南将军曹仁於樊。俨以议郎参仁军事南行,(迁)〔与〕平寇将军徐晃俱前。
既到,羽围仁遂坚,余救兵未到。晃所督不足解围,而诸将呵责晃促救。俨谓诸将曰:“今
贼围素固,水潦犹盛。我徒卒单少,而仁隔绝不得同力,此举適所以弊内外耳。当今不若前
军偪围,遣谍通仁,使知外救,以励将士。计北军不过十日,尚足坚守。然后表里俱发,破
贼必矣。如有缓救之戮,余为诸军当之。”诸将皆喜,便作地道,箭飞书与仁,消息数通,
北军亦至,并势大战。羽军既退,舟船犹据沔水,襄阳隔绝不通,而孙权袭取羽辎重,羽闻
之,即走南还。仁会诸将议,咸曰:“今因羽危惧,必可追禽也。”俨曰:“权邀羽连兵之
难,欲掩制其后,顾羽还救,恐我承其两疲,故顺辞求效,乘衅因变,以观利钝耳。今羽已
孤迸,更宜存之以为权害。若深入追北,权则改虞於彼,将生患於我矣。王必以此为深虑。”
仁乃解严。太祖闻羽走,恐诸将追之,果疾敕仁,如俨所策。

  文帝即王位,为侍中。顷之,拜驸马都尉,领河东太守,典农中郎将。黄初三年,赐爵
关内侯。孙权寇边,征东大将军曹休统五州军御之,徵俨为军师。权众退,军还,封宜土亭
侯,转为度支中郎将,迁尚书。从征吴,到广陵,复留为征东军师。明帝即位,进封都乡侯,
邑六百户,监荆州诸军事,假节。会疾,不行,复为尚书,出监豫州诸军事,转大司马军师,
入为大司农。齐王即位,以俨监雍、凉诸军事,假节,转征蜀将军,又迁征西将军,都督雍、
凉。正始四年,老疾求还,徵为骠骑将军,㈠迁司空。薨,谥曰穆侯。子亭嗣。初,俨与同
郡辛毗、陈群、杜袭并知名,号曰辛、陈、杜、赵云。

  ㈠魏略曰:旧故四征有官厨财籍,迁转之际,无不因缘。而俨叉手上车,发到霸上,忘
持其常所服药。雍州闻之,乃追送杂药材数箱,俨笑曰:“人言语殊不易,我偶问所服药耳,
何用是为邪?”遂不取。

  裴潜字文行,河东闻喜人也。㈠避乱荆州,刘表待以宾礼。潜私谓所亲王粲、司马芝曰
:“刘牧非霸王之才,乃欲西伯自处,其败无日矣。”遂南適长沙。太祖定荆州,以潜参丞
相军事,出历三县令,入为仓曹属。太祖问潜曰:“卿前与刘备俱在荆州,卿以备才略何如?”
潜曰:“使居中国,能乱人而不能为治也。若乘间守险,足以为一方主。”

  ㈠魏略曰:潜世为著姓。父茂,仕灵帝时,历县令、郡守、尚书。建安初,以奉使率导
关中诸将讨李傕有功,封列侯。潜少不脩细行,由此为父所不礼。

  时代郡大乱,以潜为代郡太守。乌丸王及其大人,凡三人,各自称单于,专制郡事。前
太守莫能治正,太祖欲授潜精兵以镇讨之。潜辞曰:“代郡户口殷众,士马控弦,动有万数。
单于自知放横日久,内不自安。今多将兵往,必惧而拒境,少将则不见惮。宜以计谋图之,
不可以兵威迫也。”遂单车之郡。单于惊喜。潜抚之以静。单于以下脱帽稽颡,悉还前后所
掠妇女、器械、财物。潜案诛郡中大吏与单于为表里者郝温、郭端等十余人,北边大震,百
姓归心。在代三年,还为丞相理曹掾,太祖褒称治代之功,潜曰:“潜於百姓虽宽,於诸胡
为峻。今计者必以潜为理过严,而事加宽惠;彼素骄恣,过宽必弛,既弛又将摄之以法,此
讼争所由生也。以势料之,代必复叛。”於是太祖深悔还潜之速。后数十日,三单于反问至,
乃遣鄢陵侯彰为骁骑将军征之。

  潜出为沛国相,迁兗州刺史。太祖次摩陂,叹其军陈齐整,特加赏赐。文帝践阼,入为
散骑常侍。出为魏郡、颍川典农中郎将,奏通贡举,比之郡国,由是农官进仕路泰。迁荆州
刺史,赐爵关内侯。明帝即位,入为尚书。出为河南尹,转太尉军师、大司农,封清阳亭侯,
邑二百户。入为尚书令,奏正分职,料简名实,出事使断官府者百五十余条。丧父去官,拜
光禄大夫。正始五年薨,追赠太常,谥曰贞侯。㈠子秀嗣。遗令俭葬,墓中惟置一坐,瓦器
数枚,其余一无所设。秀,咸熙中为尚书仆射。㈡

  ㈠魏略曰:时远近皆云当为公,会病亡。始潜自感所生微贱,无舅氏,又为父所不礼,
即折节仕进,虽多所更历,清省恪然。每之官,不将妻子。妻子贫乏,织藜芘以自供。又潜
为兗州时,尝作一胡床,及其去也,留以挂柱。又以父在京师,出入薄□车;群弟之田庐,
常步行;家人小大或并日而食;其家教上下相奉,事有似於石奋。其履检校度,自魏兴少能
及者。潜为人材博,有雅(要)容,然但如此而已,终无所推进,故世归其絜而不宗其余。

  ㈡文章叙录曰:秀字季彦。弘通博济,八岁能属文,遂知名。大将军曹爽辟。丧父服终,
推财与兄弟。年二十五,迁黄门侍郎。爽诛,以故吏免。迁卫国相,累迁散骑常侍、尚书仆
射令、光禄大夫。咸熙中,晋文王始建五等,命秀典为制度,封广川侯。晋室受禅,进左光
禄大夫,改封钜鹿公,迁司空。著易及乐论,又画地域图十八篇,传行於世。盟会图及典治
官制皆未成。年四十八,泰始七年薨,谥元公,配食宗庙。少子頠,字逸民,袭封。

  荀绰冀州记曰:頠为人弘雅有远识,博学稽古,履行高整,自少知名。历位太子中庶子、
侍中尚书。元康末,为尚书左仆射。赵王伦以其望重,畏而恶之,知其不与贾氏同心,犹被
枉害。

  臣松之案陆机惠帝起居注称“頠雅有远量,当朝名士也”,又曰“民之望也”。頠理具
渊博,赡於论难,著崇有、贵无二论,以矫虚诞之弊,文辞精富,为世名论。子嵩,字道文。
荀绰称嵩有父祖风。为中书郎,早卒。頠从父弟邈,字景声,有隽才,为太傅司马越从事中
郎,假节监中外营诸军事。潜少弟徽,字文季,冀州刺史。有高才远度,善言玄妙。事见荀
粲、傅嘏、王弼、管辂诸传。

  徽长子黎,字伯宗,一名演,游击将军。次康,字仲豫,太子左卫率。次楷,字叔则,
侍中中书令、光禄大夫、开府。次绰,字季舒,黄门侍郎,早卒,追赠长水校尉。康、楷、
绰皆为名士,而楷才望最重。

  晋诸公赞曰:康有弘量,绰以明达为称,楷少与琅邪王戎俱为掾发名,锺会致之大将军
司马文王曰:“裴楷清通,王戎简要。”文王即辟为掾,进历显位。谢鲲为乐广传,称楷隽
朗有识具,当时独步。黎子苞,秦州刺史。康子纯,黄门侍郎。次盾,徐州刺史。次郃,有
器望。晋元帝为安东将军,郃为长史,侍中王旷与司马越书曰:“裴郃在此,虽不治事,然
识量弘淹,此下人士大敬附之。”次廓,中垒将军。楷子瓚,中书郎。次宪,豫州刺史。绰
子遐,太傅主簿。瓚、遐并有盛名,早卒。

  晋诸公赞称宪有清识。

  魏略列传以徐福、严幹、李义、张既、游楚、梁习、赵俨、裴潜、韩宣、黄朗十人共卷,
其既、习、俨、潜四人自有传,徐福事在诸葛亮传,游楚事在张既传。余韩等四人载之於后。

  严幹字公仲,李义字孝懿,皆冯翊东县人也。冯翊东县旧无冠族,故二人并单家,其器
性皆重厚。当中平末,同年二十余,幹好击剑,义好办护丧事。冯翊甲族桓、田、吉、郭及
故侍中郑文信等,颇以其各有器实,共纪识之。会三辅乱,人多流宕,而幹、义不去,与诸
知故相浮沈,采樵自活。逮建安初,关中始开。诏分冯翊西数县为左内史郡,治高陵;以东
数县为本郡,治临晋。义於县分当西属,义谓幹曰:“西县兒曹,不可与争坐席,今当共作
方床耳。”遂相附结,皆仕东郡为右职。司隶辟幹,不至。岁终,郡举幹孝廉,义上计掾。
义留京师,为平陵令,迁冗从仆射,遂历显职。逮魏封十郡,请义以为军祭酒,又为魏尚书
左仆射。及文帝即位,拜谏议大夫、执金吾卫尉,卒官。义子丰,字宣国,见夏侯玄传。幹
以孝廉拜蒲阪令,病,去官。复举至孝,为公车司马令。为州所请,诏拜议郎,还参州事。
会以建策捕高幹,又追录前讨郭援功,封武乡侯,迁弘农太守。及马超反,幹郡近超,民人
分散。超破,为汉阳太守。迁益州刺史,以道不通,黄初中,转为五官中郎将。明帝时,迁
永安太仆,数岁卒。始李义以直道推诚於人,故于时陈群等与之齐好。虽无他材力,而终仕
进不顿踬。幹从破乱之后,更折节学问,特善春秋公羊。司隶锺繇不好公羊而好左氏,谓左
氏为太官,而谓公羊为卖饼家,故数与幹共辩析长短。繇为人机捷,善持论,而幹讷口,临
时屈无以应。繇谓幹曰:“公羊高竟为左丘明服矣。”幹曰:“直故吏为明使君服耳,公羊
未肯也。”

  韩宣字景然,勃海人也。为人短小。建安中,丞相召署军谋掾,冗散在鄴。尝於鄴出入
宫,於东掖门内与临菑侯植相遇。时天新雨,地有泥潦。宣欲避之,阂潦不得去。乃以扇自
障,住於道边。植嫌宣既不去,又不为礼,乃驻车,使其常从问宣何官?宣云:“丞相军谋
掾也。”植又问曰:“应得唐突列侯否?”宣曰:“春秋之义,王人虽微,列于诸侯之上,
未闻宰士而为下士诸侯礼也。”植又曰:“即如所言,为人父吏,见其子应有礼否?”宣又
曰:“於礼,臣、子一例也,而宣年又长。”植知其枝柱难穷,乃释去,具为太子言,以为
辩。黄初中,为尚书郎,尝以职事当受罚於殿前,已缚,束杖未行。文帝辇过,问:“此为
谁?”左右对曰:“尚书郎勃海韩宣也。”帝追念前临菑侯所说,乃寤曰:“是子建所道韩
宣邪!”特原之,遂解其缚。时天大寒,宣前以当受杖,豫脱袴,缠裈面缚;及其原,裈腰
不下,乃趋而去。帝目而送之,笑曰:“此家有瞻谛之士也。”后出为清河、东郡太守。明
帝时,为尚书大鸿胪,数岁卒。宣前后当官,在能否之间,然善以己恕人。始南阳韩暨以宿
德在宣前为大鸿胪,暨为人贤,及宣在后亦称职,故鸿胪中为之语曰:“大鸿胪,小鸿胪,
前后治行曷相如。”案本志,宣名都不见,惟魏略有此传,而世语列於名臣之流。

  黄朗字文达,沛郡人也。为人弘通有性实。父为本县卒,朗感其如此,抗志游学,由是
为方国及其郡士大夫所礼异。特与东平右姓王惠阳为硕交,惠阳亲拜朗母於床下。朗始仕黄
初中,为长吏,迁长安令,会丧母不赴,复为魏令,迁襄城典农中郎将、涿郡太守。以明帝
时疾病卒。始朗为君长,自以父故,常忌不呼铃下伍伯,而呼其姓字,至於忿怒,亦终不言。
朗既仕至二千石,而惠阳亦历长安令、酒泉太守。故时人谓惠阳外似粗疏而内坚密,能不顾
朗之本末,事朗母如己母,为通度也。

  鱼豢曰:世称君子之德其犹龙乎,盖以其善变也。昔长安巿侩有刘仲始者,一为巿吏所
辱,乃感激,蹋其尺折之,遂行学问,经门行脩,流名海内。后以有道徵,不肯就,众人归
其高。余以为前世偶有此耳,而今徐、严复参之,若皆非似龙之志也,其何能至於此哉?李
推至道,张工度主,韩见识异,黄能拔萃,各著根於石上,而垂阴乎千里,亦未为易也。游
翁慷慨,展布腹心,全躯保郡,见延帝王,又放陆生,优游宴戏,亦一实也。梁、赵及裴,
虽张、杨不足,至於检己,老而益明,亦难能也。

  评曰:和洽清和幹理,常林素业纯固,杨俊人伦行义,杜袭温粹识统,赵俨刚毅有度,
裴潜平恆贞幹,皆一世之美士也。至林能不系心於三司,以大夫告老,美矣哉!
 楼主| 发表于 2009-6-15 15:34:45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二四 魏书二四韩崔高孙王传

  韩暨字公至,南阳堵阳人也。㈠同县豪右陈茂,谮暨父兄,畿至大辟。暨阳不以为言,
庸赁积资,阴结死士,遂追呼寻禽茂,以首祭父墓,由是显名。举孝廉,司空辟,皆不就。
乃变名姓,隐居避乱鲁阳山中。山民合党,欲行寇掠。暨散家财以供牛酒,请其渠帅,为陈
安危。山民化之,终不为害。避袁术命召,徙居山都之山。荆州牧刘表礼辟,遂遁逃,南居
孱陵界,所在见敬爱,而表深恨之。暨惧,应命,除宜城长。

  ㈠楚国先贤传曰:暨,韩王信之后。祖术,河东太守。父纯,南郡太守。

  太祖平荆州,辟为丞相士曹属。后选乐陵太守,徙监冶谒者。旧时冶,作马排,蒲拜反。
为排以吹炭。每一熟石用马百匹;更作人排,又费功力;暨乃因长流为水排,计其利益,三
倍於前。在职七年,器用充实。制书褒叹,就加司金都尉,班亚九卿。文帝践阼,封宜城亭
侯。黄初七年,迁太常,进封南乡亭侯,邑二百户。

  时新都洛阳,制度未备,而宗庙主祏音石。㈠皆在鄴都。暨奏请迎鄴四庙神主,建立洛
阳庙,四时蒸尝,亲奉粢盛。崇明正礼,废去淫祀,多所匡正。在官八年,以疾逊位。景初
二年春,诏曰:“太中大夫韩暨,澡身浴德,志节高絜,年逾八十,守道弥固,可谓纯笃,
老而益劭者也。其以暨为司徒。”夏四月薨,遗令敛以时服,葬为土藏。谥曰恭侯。㈡子肇
嗣。肇薨,子邦嗣。㈢

  ㈠春秋传曰:命我先人典司宗祏. 注曰:“宗庙所以藏主石室者。”

  ㈡楚国先贤传曰:暨临终遗言曰:“夫俗奢者,示之以俭,俭则节之以礼。历见前代送
终过制,失之甚矣。若尔曹敬听吾言,敛以时服,葬以土藏,穿毕便葬,送以瓦器,慎勿有
增益。”又上疏曰:“生有益於民,死犹不害於民。况臣备位台司,在职日浅,未能宣扬圣
德以广益黎庶。寝疾弥留,奄即幽冥。方今百姓农务,不宜劳役,乞不令洛阳吏民供设丧具。
惧国典有常,使臣私原不得展从,谨冒以闻,惟蒙哀许。”帝得表嗟叹,乃诏曰:“故司徒
韩暨,积德履行,忠以立朝,至於黄发,直亮不亏。既登三事,望获毗辅之助,如何奄忽,
天命不永!曾参临没,易箦以礼;晏婴尚俭,遣车降制。今司徒知命,遗言恤民,必欲崇约,
可谓善始令终者也。其丧礼所设,皆如故事,勿有所阙。特赐温明秘器,衣一称,五时朝服,
玉具剑佩。”

  ㈢楚国先贤传曰:邦字长林。少有才学。晋武帝时为野王令,有称绩。为新城太守,坐
举野王故吏为新城计吏,武帝大怒,遂杀邦。暨次子繇,高阳太守。繇子洪,侍御史。洪子
寿,字德贞。

  晋诸公赞曰:自暨已下,世治素业,寿能敦尚家风,性尤忠厚。早历清职,惠帝践阼,
为散骑常侍,迁守河南尹。病卒,赠骠骑将军。寿妻贾充女。充无后,以寿子谧为嗣,弱冠
为秘书监侍中,性骄佚而才出众。少子蔚,亦有器望,并为赵王伦所诛。韩氏遂灭。

  崔林字德儒,清河东武城人也。少时晚成,宗族莫知,惟从兄琰异之。太祖定冀州,召
除邬长,贫无车马,单步之官。太祖征壶关,问长吏德政最者,并州刺史张陟以林对,於是
擢为冀州主簿,徙署别驾、丞相掾属。魏国既建,稍迁御史中丞。

  文帝践阼,拜尚书,出为幽州刺史。北中郎将吴质统河北军事,涿郡太守王雄谓林别驾
曰:“吴中郎将,上所亲重,国之贵臣也。仗节统事,州郡莫不奉笺致敬,而崔使君初不与
相闻。若以边塞不脩斩卿,使君宁能护卿邪?”别驾具以白林,林曰:“刺史视去此州如脱
屣,宁当相累邪?此州与胡虏接,宜镇之以静,扰之则动其逆心,特为国家生北顾忧,以此
为寄。”在官一期,寇窃寝息;㈠犹以不事上司,左迁河间太守,清论多为林怨也。㈡

  ㈠案王氏谱:雄字元伯,太保祥之宗也。

  魏名臣奏载安定太守孟达荐雄曰:“臣闻明君以求贤为业,忠臣以进善为效,故易称‘
拔茅连茹’,传曰‘举尔所知’。臣不自量,窃慕其义。臣昔以人乏,谬充备部职。时涿郡
太守王雄为西部从事,与臣同僚。雄天性良固,果而有谋。历试三县,政成人和。及在近职,
奉宣威恩,怀柔有术,清慎持法。臣往年出使,经过雄郡。自说特受陛下拔擢之恩,常励节
精心,思投命为效。言辞激扬,情趣款恻。臣虽愚闇,不识真伪,以谓雄才兼资文武,忠烈
之性,逾越伦辈。今涿郡领户三千,孤寡之家,参居其半,北有守兵籓卫之固,诚不足舒雄
智力,展其勤幹也。臣受恩深厚,无以报国,不胜慺慺浅见之情,谨冒陈闻。”诏曰:“昔
萧何荐韩信,邓禹进吴汉,惟贤知贤也。雄有胆智技能文武之姿,吾宿知之。今便以参散骑
之选,方使少在吾门下知指归,便大用之矣。天下之士,欲使皆先历散骑,然后出据州郡,
是吾本意也。”雄后为幽州刺史。子浑,凉州刺史。次乂,平北将军。司徒安丰侯戎,浑之
子。太尉武陵侯衍、荆州刺史澄,皆乂之子。

  ㈡魏名臣奏载侍中辛毗奏曰:“昔桓阶为尚书令,以崔林非尚书才,迁以为河间太守。”
与此传不同。

  迁大鸿胪。龟兹王遣侍子来朝,朝廷嘉其远至,褒赏其王甚厚。余国各遣子来朝,间使
连属,林恐所遣或非真的,权取疏属贾胡,因通使命,利得印绶,而道路护送,所损滋多。
劳所养之民,资无益之事,为夷狄所笑,此曩时之所患也。乃移书敦煌喻指,并录前世待遇
诸国丰约故事,使有恆常。明帝即位,赐爵关内侯,转光禄勋、司隶校尉。属郡皆罢非法除
过员吏。林为政推诚,简存大体,是以去后每辄见思。

  散骑常侍刘劭作考课论,制下百僚。林议曰:“案周官考课,其文备矣,自康王以下,
遂以陵迟,此即考课之法存乎其人也。及汉之季,其失岂在乎佐吏之职不密哉?方今军旅,
或猥或卒,备之以科条,申之以内外,增减无常,固难一矣。且万目不张举其纲,众毛不整
振其领。皋陶仕虞,伊尹臣殷,不仁者远。五帝三王未必如一,而各以治乱。易曰:”易简,
而天下之理得矣。‘太祖随宜设辟,以遗来今,不患不法古也。以为今之制度,不为疏阔,
惟在守一勿失而已。若朝臣能任仲山甫之重,式是百辟,则孰敢不肃?“

  景初元年,司徒、司空并缺,散骑侍郎孟康荐林曰:“夫宰相者,天下之所瞻效,诚宜
得秉忠履正本德仗义之士,足为海内所师表者。窃见司隶校尉崔林,禀自然之正性,体高雅
之弘量。论其所长以比古人,忠直不回则史鱼之俦,清俭守约则季文之匹也。牧守州郡,所
在而治,及为外司,万里肃齐,诚台辅之妙器,衮职之良才也。”后年遂为司空,封安阳亭
侯,邑六百户。三公封列侯,自林始也。㈠

  ㈠臣松之以为汉封丞相邑,为荀悦所讥。魏封三公,其失同也。顷之,又进封安阳乡侯。

  鲁相上言:“汉旧立孔子庙,褒成侯岁时奉祠,辟雍行礼,必祭先师,王家出谷,春秋
祭祀。今宗圣侯奉嗣,未有命祭之礼,宜给牲牢,长吏奉祀,尊为贵神。”制三府议,博士
傅祗以春秋传言立在祀典,则孔子是也。宗圣適足继绝世,章盛德耳。至於显立言,崇明德,
则宜如鲁相所上。林议以为“宗圣侯亦以王命祀,不为未有命也。周武王封黄帝、尧、舜之
后,及立三恪,禹、汤之世,不列于时,复特命他官祭也。今周公已上,达於三皇,忽焉不
祀,而其礼经亦存其言。今独祀孔子者,以世近故也。以大夫之后,特受无疆之祀,礼过古
帝,义逾汤、武,可谓崇明报德矣,无复重祀於非族也。”㈠

  ㈠臣松之以为孟轲称宰我之辞曰:“以予观夫子,贤於尧舜远矣。”又曰:“生民以来,
未有盛於孔子者也。”斯非通贤之格言,商较之定准乎!虽妙极则同,万圣犹一,然淳薄异
时,质文殊用,或当时则荣,没则已焉,是以遗风所被,寔有深浅。若乃经纬天人,立言垂
制,百王莫之能违,彝伦资之以立,诚一人而已耳。周监二代,斯文为盛。然於六经之道,
未能及其精致。加以圣贤不兴,旷年五百,道化陵夷,宪章殆灭,若使时无孔门,则周典几
乎息矣。夫能光明先王之道,以成万世之功,齐天地之无穷,等日月之久照,岂不有逾於群
圣哉?林曾无史迁洞想之诚,梅真慷慨之志,而守其蓬心以塞明义,可谓多见其不知量也。

  明帝又分林邑,封一子列侯。正始五年薨,谥曰孝侯。子述嗣。㈠

  ㈠晋诸公赞曰:述弟随,晋尚书仆射。为人亮济。赵王伦篡位,随与其事。伦败,随亦
废锢而卒。林孙玮,性率而疏,至太子右卫率也。初,林识拔同郡王经於民伍之中,卒为名
士,世以此称之。

  高柔字文惠,陈留圉人也。父靖,为蜀郡都尉。㈠柔留乡里,谓邑中曰:“今者英雄并
起,陈留四战之地也。曹将军虽据兗州,本有四方之图,未得安坐守也。而张府君先得志於
陈留,吾恐变乘间作也,欲与诸君避之。”众人皆以张邈与太祖善,柔又年少,不然其言。
柔从兄幹,袁绍甥也,㈡在河北呼柔,柔举宗从之。会靖卒於西州,时道路艰涩,兵寇纵横,
而柔冒艰险诣蜀迎丧,辛苦荼毒,无所不尝,三年乃还。

  ㈠陈留耆旧传曰:靖高祖父固,不仕王莽世,为淮阳太守所害,以烈节垂名。固子慎,
字孝甫。敦厚少华,有沈深之量。抚育孤兄子五人,恩义甚笃。琅邪相何英嘉其行履,以女
妻焉。英即车骑将军熙之父也。慎历二县令、东莱太守。老病归家,草屋蓬户,甕缶无储。
其妻谓之曰:“君累经宰守,积有年岁,何能不少为储畜以遗子孙乎?”慎曰:“我以勤身
清名为之基,以二千石遗之,不亦可乎!”子式,至孝,常尽力供养。永初中,螟蝗为害,
独不食式麦,圉令周强以表州郡。太守杨舜举式孝子,让不行。后以孝廉为郎。次子昌,昌
弟赐,并为刺史、郡守。式子弘,孝廉。弘生靖。

  ㈡谢承后汉书曰:幹字元才。才志弘邈,文武秀出。父躬,蜀郡太守。祖赐,司隶校尉。
案陈留耆旧传及谢承书,幹应为柔从父,非从兄也。未知何者为误。

  太祖平袁氏,以柔为(管)〔菅〕长。县中素闻其名,奸吏数人,皆自引去。柔教曰:
“昔邴吉临政,吏尝有非,犹尚容之。况此诸吏,於吾未有失乎!其召复之。”咸还,皆自
励,咸为佳吏。高幹既降,顷之以并州叛。柔自归太祖,太祖欲因事诛之,以为刺奸令史;
处法允当,狱无留滞,辟为丞相仓曹属。㈠太祖欲遣锺繇等讨张鲁,柔谏,以为今猥遣大兵,
西有韩遂、马超,谓为己举,将相扇动作逆,宜先招集三辅,三辅苟平,汉中可传檄而定也。
繇入关,遂、超等果反。

  ㈠魏氏春秋曰:柔既处法平允,又夙夜匪懈,至拥膝抱文书而寝。太祖尝夜微出,观察
诸吏,见柔,哀之,徐解裘覆柔而去。自是辟焉。

  魏国初建,为尚书郎。转拜丞相理曹掾,令曰:“夫治定之化,以礼为首。拨乱之政,
以刑为先。是以舜流四凶族,皋陶作士。汉祖除秦苛法,萧何定律。掾清识平当,明于宪典,
勉恤之哉!”鼓吹宋金等在合肥亡逃。旧法,军征士亡,考竟其妻子。太祖患犹不息,更重
其刑。金有母妻及二弟皆给官,主者奏尽杀之。柔启曰:“士卒亡军,诚在可疾,然窃闻其
中时有悔者。愚谓乃宜贷其妻子,一可使贼中不信,二可使诱其还心。正如前科,固已绝其
意望,而猥复重之,柔恐自今在军之士,见一人亡逃,诛将及己,亦且相随而走,不可复得
杀也。此重刑非所以止亡,乃所以益走耳。”太祖曰:“善。”即止不杀金母、弟,蒙活者
甚众。

  迁为颍川太守,复还为法曹掾。时置校事卢洪、赵达等,使察群下,柔谏曰:“设官分
职,各有所司。今置校事,既非居上信下之旨。又达等数以憎爱擅作威福,宜检治之。”太
祖曰:“卿知达等,恐不如吾也。要能刺举而辨众事,使贤人君子为之,则不能也。昔叔孙
通用群盗,良有以也。”达等后奸利发,太祖杀之以谢於柔。

  文帝践阼,以柔为治书侍御史,赐爵关内侯,转加治书执法。民间数有诽谤妖言,帝疾
之,有妖言辄杀,而赏告者。柔上疏曰:“今妖言者必戮,告之者辄赏。既使过误无反善之
路,又将开凶狡之群相诬罔之渐,诚非所以息奸省讼,缉熙治道也。昔周公作诰,称殷之祖
宗,咸不顾小人之怨。在汉太宗,亦除妖言诽谤之令。臣愚以为宜除妖谤赏告之法,以隆天
父养物之仁。”帝不即从,而相诬告者滋甚。帝乃下诏:“敢以诽谤相告者,以所告者罪罪
之。”於是遂绝。校事刘慈等,自黄初初数年之间,举吏民奸罪以万数,柔皆请惩虚实;其
余小小挂法者,不过罚金。四年,迁为廷尉。

  魏初,三公无事,又希与朝政。柔上疏曰:“天地以四时成功,元首以辅弼兴治;成汤
仗阿衡之佐,文、武凭旦、望之力,逮至汉初,萧、曹之俦并以元勋代作心膂,此皆明王圣
主任臣於上,贤相良辅股肱於下也。今公辅之臣,皆国之栋梁,民所具瞻,而置之三事,不
使知政,遂各偃息养高,鲜有进纳,诚非朝廷崇用大臣之义,大臣献可替否之谓也。古者刑
政有疑,辄议於槐棘之下。自今之后,朝有疑议及刑狱大事,宜数以咨访三公。三公朝朔望
之日,又可特延入,讲论得失,博尽事情,庶有裨起天听,弘益大化。”帝嘉纳焉。

  帝以宿嫌,欲枉法诛治书执法鲍勋,而柔固执不从诏命。帝怒甚,遂召柔诣台;遣使者
承指至廷尉考竟勋,勋死乃遣柔还寺。

  明帝即位,封柔延寿亭侯。时博士执经,柔上疏曰:“臣闻遵道重学,圣人洪训;褒文
崇儒,帝者明义。昔汉末陵迟,礼乐崩坏,雄战虎争,以战陈为务,遂使儒林之群,幽隐而
不显。太祖初兴,愍其如此,在於拨乱之际,并使郡县立教学之官。高祖即位,遂阐其业,
兴复辟雍,州立课试,於是天下之士,复闻庠序之教,亲俎豆之礼焉。陛下临政,允迪叡哲,
敷弘大猷,光济先轨,虽夏启之承基,周成之继业,诚无以加也。然今博士皆经明行脩,一
国清选,而使迁除限不过长,惧非所以崇显儒术,帅励怠惰也。孔子称‘举善而教不能则劝
’,故楚礼申公,学士锐精,汉隆卓茂,搢绅竞慕。臣以为博士者,道之渊薮,六艺所宗,
宜随学行优劣,待以不次之位。敦崇道教,以劝学者,於化为弘。”帝纳之。

  后大兴殿舍,百姓劳役;广采众女,充盈后宫;后宫皇子连夭,继嗣未育。柔上疏曰:
“二虏狡猾,潜自讲肄,谋动干戈,未图束手;宜畜养将士,缮治甲兵,以逸待之。而顷兴
造殿舍,上下劳扰;若使吴、蜀知人虚实,通谋并势,复俱送死,甚不易也。昔汉文惜十家
之资,不营小台之娱;去病虑匈奴之害,不遑治第之事。况今所损者非惟百金之费,所忧者
非徒北狄之患乎?可粗成见所营立,以充朝宴之仪。乞罢作者,使得就农。二方平定,复可
徐兴。昔轩辕以二十五子,传祚弥远;周室以姬国四十,历年滋多。陛下聪达,穷理尽性,
而顷皇子连多夭逝,熊罴之祥又未感应。群下之心,莫不悒戚。周礼,天子后妃以下百二十
人,嫔嫱之仪,既以盛矣。窃闻后庭之数,或复过之,圣嗣不昌,殆能由此。臣愚以为可妙
简淑媛,以备内官之数,其余尽遣还家。且以育精养神,专静为宝。如此,则螽斯之徵,可
庶而致矣。”帝报曰:“知卿忠允,乃心王室,辄克昌言;他复以闻。”

  时猎法甚峻。宜阳典农刘龟窃於禁内射兔,其功曹张京诣校事言之。帝匿京名,收龟付
狱。柔表请告者名,帝大怒曰:“刘龟当死,乃敢猎吾禁地。送龟廷尉,廷尉便当考掠,何
复请告者主名,吾岂妄收龟邪?”柔曰:“廷尉,天下之平也,安得以至尊喜怒而毁法乎?”
重复为奏,辞指深切。帝意寤,乃下京名。即还讯,各当其罪。

  时制,吏遭大丧者,百日后皆给役。有司徒吏解弘遭父丧,后有军事,受敕当行,以疾
病为辞。诏怒曰:“汝非曾、闵,何言毁邪?”促收考竟。柔见弘信甚羸劣,奏陈其事,宜
加宽贷。帝乃诏曰:“孝哉弘也!其原之。”

  初,公孙渊兄晃,为叔父恭任内侍,先渊未反,数陈其变。及渊谋逆,帝不忍巿斩,欲
就狱杀之。柔上疏曰:“书称‘用罪伐厥死,用德彰厥善’,此王制之明典也。晃及妻子叛
逆之类,诚应枭县,勿使遗育。而臣窃闻晃先数自归,陈渊祸萌,虽为凶族,原心可恕。夫
仲尼亮司马牛之忧,祁奚明叔向之过,在昔之美义也。臣以为晃信有言,宜贷其死;苟自无
言,便当巿斩。今进不赦其命,退不彰其罪,闭著囹圄,使自引分,四方观国,或疑此举也。”
帝不听,竟遣使赍金屑饮晃及其妻子,赐以棺、衣,殡敛於宅。㈠

  ㈠孙盛曰:闻五帝无诰誓之文,三王无盟祝之事,然则盟誓之文,始自三季,质任之作,
起於周微。夫贞夫之一,则天地可动,机心内萌,则鸥鸟不下。况信不足焉而祈物之必附,
猜生於我而望彼之必怀,何异挟冰求温,抱炭希凉者哉?且夫要功之伦,陵肆之类,莫不背
情任计,昧利忘亲,纵怀慈孝之爱,或虑倾身之祸。是以周、郑交恶,汉高请羹,隗嚣捐子,
马超背父,其为酷忍如此之极也,安在其因质委诚,取任永固哉?世主若能远览先王闲邪之
至道,近鉴狡肆徇利之凶心,胜之以解网之仁,致之以来苏之惠,燿之以雷霆之威,润之以
时雨之施,则不恭可敛衽於一朝,炰哮可屈膝於象魏矣。何必拘厥亲以来其情,逼所爱以制
其命乎?苟不能然,而仗夫计术,笼之以权数,检之以一切,虽览一室而庶徵於四海,法生
鄙局,冀或半之暂益,自不得不有不忍之刑,以遂孥戮之罚,亦犹渎盟由乎一人,而云俾坠
其师,无克遗育之言耳。岂得复引四罪不及之典,司马牛获宥之义乎?假令任者皆不保其父
兄,辄有二三之言,曲哀其意而悉活之,则长人子危亲自存之悖。子弟虽质,必无刑戮之忧,
父兄虽逆,终无剿绝之虑。柔不究明此术非盛王之道,宜开张远义,蠲此近制,而陈法内之
刑以申一人之命,可谓心存小善,非王者之体。古者杀人之中,又有仁焉。刑之於狱,未为
失也。

  臣松之以为辨章事理,贵得当时之宜,无为虚唱大言而终归无用。浮诞之论,不切於实,
犹若画魑魅之象,而踬於犬马之形也。质任之兴,非(防)〔仿〕近世,况三方鼎峙,辽东
偏远,羁其亲属以防未然,不为非矣。柔谓晃有先言之善,宜蒙原心之宥。而盛责柔不能开
张远理,蠲此近制。不达此言竟为何谓?若云猜防为非,质任宜废,是谓应大明先王之道,
不预任者生死也。晃之为任,历年已久,岂得於杀活之际,方论至理之本。是何异丛棘既繁,
事须判决,空论刑措之美,无闻当不之实哉?其为迂阔,亦已甚矣,汉高事穷理迫,权以济
亲,而总之酷忍之科,既已大有所诬。且自古以来,未有子弟妄告父兄以图全身者,自存之
悖,未之或闻。晃以兄告弟,而其事果验。谓晃应杀,将以遏防。若言之亦死,不言亦死,
岂不杜归善之心,失正刑之中哉?若赵括之母,以先请获免,锺会之兄,以密言全子,古今
此比,盖为不少。晃之前言,事同斯例,而独遇否闭,良可哀哉!

  是时,杀禁地鹿者身死,财产没官,有能觉告者厚加赏赐。柔上疏曰:“圣王之御世,
莫不以广农为务,俭用为资。夫农广则谷积,用俭则财畜,畜财积谷而有忧患之虞者,未之
有也。古者,一夫不耕,或为之饥;一妇不织,或为之寒。中间已来,百姓供给众役,亲田
者既减,加顷复有猎禁,群鹿犯暴,残食生苗,处处为害,所伤不赀。民虽障防,力不能御。
至如荥阳左右,周数百里,岁略不收,元元之命,实可矜伤。方今天下生财者甚少,而麋鹿
之损者甚多。卒有兵戎之役,凶年之灾,将无以待之。惟陛下览先圣之所念,愍稼穑之艰难,
宽放民间,使得捕鹿,遂除其禁,则众庶久济,莫不悦豫矣。”㈠

  ㈠魏名臣奏载柔上疏曰:“臣深思陛下所以不早取此鹿者,诚欲使极蕃息,然后大取以
为军国之用。然臣窃以为今鹿但有日耗,终无从得多也。何以知之?今禁地广轮且千余里,
臣下计无虑其中有虎大小六百头,狼有五百头,狐万头。使大虎一头三日食一鹿,一虎一岁
百二十鹿,是为六百头虎一岁食七万二千头鹿也。使十狼日共食一鹿,是为五百头狼一岁共
食万八千头鹿。鹿子始生,未能善走,使十狐一日共食一子,比至健走一月之间,是为万狐
一月共食鹿子三万头也。大凡一岁所食十二万头。其雕鹗所害,臣置不计。以此推之,终无
从得多,不如早取之为便也。”

  顷之,护军营士窦礼近出不还。营以为亡,表言逐捕,没其妻盈及男女为官奴婢。盈连
至州府,称冤自讼,莫有省者。乃辞诣廷尉。柔问曰:“汝何以知夫不亡?”盈垂泣对曰:
“夫少单特,养一老妪为母,事甚恭谨,又哀兒女,抚视不离,非是轻狡不顾室家者也。”
柔重问曰:“汝夫不与人有怨雠乎?”对曰:“夫良善,与人无雠。”又曰:“汝夫不与人
交钱财乎?”对曰:“尝出钱与同营士焦子文,求不得。”时子文適坐小事系狱,柔乃见子
文,问所坐。言次,曰:“汝颇曾举人钱不?”子文曰:“自以单贫,初不敢举人钱物也。”
柔察子文色动,遂曰:“汝昔举窦礼钱,何言不邪?”子文怪知事露,应对不次。柔曰:
“汝已杀礼,便宜早服。”子文於是叩头,具首杀礼本末,埋藏处所。柔便遣吏卒,承子文
辞往掘礼,即得其尸。诏书复盈母子为平民。班下天下,以礼为戒。

  在官二十三年,转为太常,旬日迁司空,后徙司徒。太傅司马宣王奏免曹爽,皇太后诏
召柔假节行大将军事,据爽营。太傅谓柔曰:“君为周勃矣。”爽诛,进封万岁乡侯。高贵
乡公即位,进封安国侯,转为太尉。常道乡公即位,增邑并前四千,前后封二子亭侯。景元
四年,年九十薨,谥曰元侯。孙浑嗣。咸熙中,开建五等,以柔等著勋前朝,改封浑昌陆子。


  ㈠晋诸公赞曰:柔长子俊,大将军掾,次诞,历三州刺史、太仆。诞放率不伦,而决烈
过人。次光,字宣茂,少习家业,明练法理。晋武帝世,为黄沙御史,与中丞同,迁守廷尉,
后即真。兄诞与光异操,谓光小节,常轻侮之,而光事诞愈谨。终於尚书令。追赠司空。

  孙礼字德达,涿郡容城人也。太祖平幽州,召为司空军谋掾。初丧乱时,礼与母相失,
同郡马台求得礼母,礼推家财尽以与台。台后坐法当死,礼私导令逾狱自首,既而曰:“臣
无逃亡之义。”径诣刺奸主簿温恢。恢嘉之,具白太祖,各减死一等。

  后除河间郡丞,稍迁荥阳都尉。鲁山中贼数百人,保固险阻,为民作害;乃徙礼为鲁相。
礼至官,出俸谷,发吏民,募首级,招纳降附,使还为间,应时平泰。历山阳、平原、平昌、
琅邪太守。从大司马曹休征吴於夹石,礼谏以为不可深入,不从而败。迁阳平太守,入为尚
书。

  明帝方修宫室,而节气不和,天下少谷。礼固争,罢役,诏曰:“敬纳谠言,促遣民作。”
时李惠监作,复奏留一月,有所成讫。礼径至作所,不复重奏,称诏罢民,帝奇其意而不责
也。

  帝猎於大石山,虎趋乘舆,礼便投鞭下马,欲奋剑斫虎,诏令礼上马。明帝临崩之时,
以曹爽为大将军,宜得良佐,於床下受遗诏,拜礼大将军长史,加散骑常侍。礼亮直不挠,
爽弗便也,以为扬州刺史,加伏波将军,赐爵关内侯。吴大将全琮帅数万众来侵寇,时州兵
休使,在者无几。礼躬勒卫兵御之,战於芍陂,自旦及暮,将士死伤过半。礼犯蹈白刃,马
被数创,手秉枹鼓,奋不顾身,贼众乃退。诏书慰劳,赐绢七百匹。礼为死事者设祀哭临,
哀号发心,皆以绢付亡者家,无以入身。

  徵拜少府,出为荆州刺史,迁冀州牧。太傅司马宣王谓礼曰:“今清河、平原争界八年,
更二刺史,靡能决之;虞、芮待文王而了,宜善令分明。”礼曰:“讼者据墟墓为验,听者
以先老为正,而老者不可加以榎楚,又墟墓或迁就高敞,或徙避仇雠。如今所闻,虽皋陶犹
将为难。若欲使必也无讼,当以烈祖初封平原时图决之。何必推古问故,以益辞讼?昔成王
以桐叶戏叔虞,周公便以封之。今图藏在天府,便可於坐上断也,岂待到州乎?”宣王曰:
“是也。当别下图。”礼到,案图宜属平原。而曹爽信清河言,下书云:“图不可用,当参
异同。”礼上疏曰:“管仲霸者之佐,其器又小,犹能夺伯氏骈邑,使没齿无怨言。臣受牧
伯之任,奉圣朝明图,验地著之界,界实以王翁河为限;而鄃以马丹候为验,诈以鸣犊河为
界。假虚讼诉,疑误台阁。窃闻众口铄金,浮石沈木,三人成巿虎,慈母投其杼。今二郡争
界八年,一朝决之者,缘有解书图画,可得寻案擿校也。平原在两河,向东上,其间有爵堤,
爵堤在高唐西南,所争地在高唐西北,相去二十余里,可谓长叹息流涕者也。案解与图奏而
鄃不受诏,此臣软弱不胜其任,臣亦何颜尸禄素餐。”辄束带著履,驾车待放。爽见礼奏,
大怒。劾礼怨望,结刑五岁。在家期年,众人多以为言,除城门校尉。

  时匈奴王刘靖部众强盛,而鲜卑数寇边,乃以礼为并州刺史,加振武将军,使持节,护
匈奴中郎将。往见太傅司马宣王,有忿色而无言。宣王曰:“卿得并州,少邪?恚理分界失
分乎?今当远别,何不懽也!”礼曰:“何明公言之乖细也!礼虽不德,岂以官位往事为意
邪?本谓明公齐踪伊、吕,匡辅魏室,上报明帝之讬,下建万世之勋。今社稷将危,天下凶
凶,此礼之所以不悦也。”因涕泣横流。宣王曰:“且止,忍不可忍。”爽诛后,入为司隶
校尉,凡临七郡五州,皆有威信。迁司空,封大利亭侯,邑一百户。礼与卢毓同郡时辈,而
情好不睦。为人虽互有长短,然名位略齐云。嘉平二年薨,谥曰景侯。孙元嗣。

  王观字伟台,东郡廪丘人也。少孤贫励志,太祖召为丞相文学掾,出为高唐、阳泉、酂、
任令,所在称治。文帝践阼,入为尚书郎、廷尉监,出为南阳、涿郡太守。涿北接鲜卑,数
有寇盗,观令边民十家已上,屯居,筑京候。时或有不原者,观乃假遣朝吏,使归助子弟,
不与期会,但敕事讫各还。於是吏民相率不督自劝,旬日之中,一时俱成。守御有备,寇钞
以息。明帝即位,下诏书使郡县条为剧、中、平者。主者欲言郡为中平,观教曰:“此郡滨
近外虏,数有寇害,云何不为剧邪?”主者曰:“若郡为外剧,恐於明府有任子。”观曰:
“夫君者,所以为民也。今郡在外剧,则於役条当有降差。岂可为太守之私而负一郡之民乎?”
遂言为外剧郡,后送任子诣鄴。时观但有一子而又幼弱。其公心如此。观治身清素,帅下以
俭,僚属承风,莫不自励。

  明帝幸许昌,召观为治书侍御史,典行台狱。时多有仓卒喜怒,而观不阿意顺指。太尉
司马宣王请观为从事中郎,迁为尚书,出为河南尹,徙少府。大将军曹爽使材官张达斫家屋
材,及诸私用之物,观闻知,皆录夺以没官。少府统三尚方御府内藏玩弄之宝,爽等奢放,
多有干求,惮观守法,乃徙为太仆。司马宣王诛爽,使观行中领军,据爽弟羲营,赐爵关内
侯,复为尚书,加驸马都尉。高贵乡公即位,封中乡亭侯。顷之,加光禄大夫,转为右仆射。
常道乡公即位,进封阳乡侯,增邑千户,并前二千五百户。迁司空,固辞,不许,遣使即第
拜授。就官数日,上送印绶,辄自舆归里舍。薨于家,遗令藏足容棺,不设明器,不封不树。
谥曰肃侯。子悝嗣。咸熙中,开建五等,以观著勋前朝,改封悝胶东子。

  评曰:韩暨处以静居行化,出以任职流称;崔林简朴知能;高柔明於法理;孙礼刚断伉
厉;王观清劲贞白:咸克致公辅。及暨年过八十,起家就列;柔保官二十年,元老终位:比
之徐邈、常林,於兹为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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