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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天涯倦客

《天使与魔鬼》作者:丹·布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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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7 16:45:07 | 显示全部楼层
30  
  “马克西米利安·科勒,请马上给您办公室回电。”

  电梯的门打开了,外面是主厅,灿烂的阳光在兰登的眼里闪耀。对讲机里传出的话音还在空中回荡,科勒轮椅上所有的电子装置就全都哔哔嘟嘟地响了起来。他的呼机、电话、语音信箱,全都响起来了。科勒低头扫了一眼不断闪烁的显示灯,显然迷惑不解。这位主任已重新露面,现在又回到信号区来了。


  “科勒主任,请给您办公室回电。”

  听到助理叫他的名字,他似乎感到非常吃惊。

  他抬头看了看,像是被惹火了,但几乎即刻又转怒为忧。兰登与他互相看看,还有维多利亚,好一会儿三人一动不动地相互对视着,仿佛所有的紧张感都没了,取而代之的,只有一种不约而同的不祥之感。

  科勒拿起扶手上的手机。他拨通分机,竭力忍住又一阵咳嗽。兰登和维多利亚静静地在一边等着。

  “我是……科勒主任,”他一边说,一边喘气,“什么?我刚才在地下,没有信号。”他听着电话,灰眼圆睁。“是什么人?好,接过来。”他停顿了片刻。“喂?我是马克西米利安·科勒,‘欧核中心’主任。您是哪位?”

  兰登和维多利亚静静地看着科勒主任听电话,谁也不说话。

  “在电话里谈这个太轻率了。”科勒最后说。“我马上就来。”他又咳嗽起来了。“在列奥纳多·达·芬奇机场……跟我碰头,我四十分钟后就到。”他现在几乎不能呼吸了,突然一阵咳嗽令他几乎说不出话来。“马上找到那个储存器……我这就来。”说完,他挂断了电话。

  维多利亚跑到科勒身边,但他再也不能说话了。维多利亚掏出手机,拨通“欧核中心”医院的号码,兰登则在一边看着。他觉得自己像一条被暴风雨袭击的孤舟……颠簸着,但却孤立无援。

  在列奥纳多·达·芬奇机场跟我碰头。科勒的话音在回响。

  那些把兰登弄得一上午都头昏脑涨的模糊的影象即刻变成了一幅生动的画面。他站在那儿,周围一片混乱,他突然感到内心深处有一扇门打开了……仿佛刚刚跨过了某个神秘的门槛。对称字,被谋杀的牧师和科学家,反物质,现在……目标。列奥纳多·达·芬奇机场只意味着一件事。一时间兰登恍然大悟,知道自己刚刚已改变立场,变成了一个信徒。

  五千吨当量。要有光。

  两个医生穿着白大褂从大厅对面跑过来。他们跪在科勒身边,把一个氧气罩戴在他脸上。大厅里的科学家都停下脚步,站在后面。科勒用力拽了两下,把面罩扯到一边,大口喘着气,他望着维多利亚和兰登说:“罗马。”

  “罗马?”维多利亚问,“反物质在罗马?谁打的电话?”

  科勒脸上的肌肉扭结着,一双灰眼睛湿润了。“瑞士……”他已说不出话了。医生又给他戴上了面罩。他们准备把科勒抬走的时候,他伸出手拽住了兰登的胳膊。

  兰登点点头,他懂科勒的意思。

  “去……”科勒戴着面罩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去……给我打电话……”正说着,医生把他抬上车送走了。

  维多利亚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定定地看着他离开。好一会儿,她才转过身问兰登:“罗马?可……这关瑞士什么事啊?”

  兰登把一只手搭在她肩上,几乎是咬着耳朵吐出这句话。“是瑞士侍卫队,”他说,“是誓死保卫梵蒂冈的卫兵。”
 楼主| 发表于 2009-8-17 16:45:20 | 显示全部楼层
31  
  X33型航天飞机呼啸着冲上蓝天划过一道弯弯的弧线向南朝罗马飞去。机舱里,兰登静静地坐着,一言不发。刚才十五分钟内发生的一切他都记不清了。他已经向维多利亚简要地介绍了光照派及其反罗马教廷的盟约,对当前局势的了解开始走向深入了。

  我这究竟是在干吗呢?兰登思忖着。刚才就该瞅准机会开溜的!但现在他心里清楚得很,这个机会是再也没有了。


  兰登更清楚地认识到这种处境,这就使他更急于返回波士顿。然而,这个事件在学术界可能引起的轩然大波又使他莫名其妙地抛开了他的谨慎。他曾深信不疑的关于光照派消亡的一切说法现在突然看来像是一个堂皇的谎言。一方面他要努力寻求证据确认此事。无疑,这里还有一个道德问题。一想到科勒被病痛折磨,维多利亚在孤军奋战,兰登就觉得如果他的关于光照派的知识能派上用场,他就该义不容辞地留在这儿。

  可还不止于此。虽然兰登羞于承认这一点,但当他听说反物质所在的位置时,首先让他骇然的不仅是梵蒂冈城内人们所面临的危险,还有别的东西。

  艺术品。

  这个世界上最大的艺术宝库此刻正居于一枚定时炸弹上。梵蒂冈博物馆的一千零七个展览室共收藏了六万余件无价之宝——米开朗琪罗、达·芬奇、贝尔尼尼和波堤切利的珍品都在其中。兰登心里嘀咕,必要的话是不是要撤走所有艺术品。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许多艺术品都是重达数吨的雕塑。不用说,最伟大的珍宝是建筑上的了——西斯廷教堂、圣彼得大教堂、米开朗琪罗设计的闻名遐迩的梵蒂冈博物馆内的螺旋形楼梯——这些无价之宝证明了人类天才的创造力。兰登想知道储存器还能撑多长时间。

  “谢谢你来了。” 维多利亚说。

  兰登从他的遐想中回到现实,抬头看看,维多利亚坐在过道对面。即使在机舱里呆板的荧光灯下,她也显得镇定自若——周身散发着一种迷人的气息。此时她的呼吸似乎更深沉了,好像一种自卫的本能使她激动万分……一个女儿的爱心驱使她寻求正义,惩罚罪犯。

  维多利亚没来得及换下短裤和无袖上衣,在飞机里的冷气中她褐色的双腿已起了鸡皮疙瘩。兰登很自然地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她。

  “美国式的殷勤吗?”她接过衣服,目光里流露出对他的感激。

  飞机穿过气流,兰登感到一阵危险。没有窗户的机舱显得更加局促了,他努力想象自己是在一片开阔的场地上,然而他又意识到,这个念头很具有讽刺意味。那件事儿发生之前他就是在一片开阔的土地上的。极度的黑暗。他不再去回想记忆中的那件事。那早已是陈年旧事了。

  维多利亚注视着兰登说:“兰登先生,你信上帝吗?”

  这个问题让他吓了一跳。维多利亚话音里流露出的诚挚比她的询问更让人放松。我信上帝吗?他一直希望找到一个更轻松的话题打发旅途时间。

  费解之人,兰登想,我的朋友就是这么叫我的。虽然兰登研究宗教有好多年,但他还不是教徒。他敬重信仰的力量、教会的慈善、宗教给予众人的力量……然而,在他看来,如果一个人确实要去“信仰”,那无法摆脱的理智上的怀疑到头来总是对他的学术思想形成了莫大的障碍。“我想去信。”他听到自己这么说。

  维多利亚不下判断,也不质问他,她答道:“那么,为什么你不信呢?”

  他轻声笑了。“哦,这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要有信仰,就得有信仰的骤变,发自内心地接受圣迹——相信无沾成胎说和神的介入。然后还有行为的法典。《圣经》、《可兰经》、佛教典籍……这些都包含了相似的要求以及相似的处罚。这些经典都断言,如果我不能按照具体规则行事我就得下地狱。我不能想象一个神能以这样的方式统治世界。”

  “我希望你不要让你的学生这样没羞地回避问题。”

  这个评论消除了他的戒心。“什么?”

  “兰登先生,我没有问你是否相信人们对上帝的看法。我只是问你是否信上帝。这是两码事。《圣经》记载的是故事……是关于人们理解自己,探寻意义的传说和历史。我不是叫你评判文献,我是问你是否信仰上帝。当你躺在星空下,你是否感觉到神的存在?在你内心深处,你是否觉得自己正凝望着上帝的杰作?”

  兰登思量了好一会儿。

  “我问得太多了。”维多利亚抱歉地说。

  “不,我只是……”

  “当然,你肯定会和你班上的学生讨论信仰问题。”

  “那是没完没了的。”

  “而且,我想你肯定是唱反调的人。你总是给辩论火上加油。”

  兰登微微一笑,说:“你肯定也是教师。”

  “不,不过我从一个老师那儿知道的。我的父亲可以证明麦比乌斯带麦比乌斯带是一件具有奇异性质的数学珍品,这一名称取自它的发现者,德国数学家与天文学家麦比乌斯。每一张纸均有两个面,但如果把一条纸带半扭转,再把两头贴上,它就变成了只有一条棱和一个面的纸带。这一发现使得拓朴学得以蓬勃发展。的两个面。”

  兰登哈哈笑了起来,想象着那个做法巧妙的麦比乌斯带——一个扭转的纸环,原则上只有一个面。兰登第一次看到这个单面的图形是在M.C.埃舍尔的美术作品中。“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维特勒女士?”

  “叫我维多利亚。维特勒女士听起来让我觉得自己都老了。”

  他暗暗叹了口气,突然觉察到自己也不年轻了。“维多利亚,我叫罗伯特。”

  “你有个问题。”


  “是的,作为一个科学家和天主教牧师的女儿,你是怎么看待宗教的?”

  维多利亚迟疑了,她捋了一下眼睛边的一绺头发,说道:“宗教就像语言或者衣服一样。我们在哪种习俗下成长,我们就倾向于哪种习俗。但归根结底我们都在宣扬同一个事物。人生是有意义的。我们对创造我们的力量心怀感激。”

  兰登来了兴趣。“那么,你是说你是基督教徒还是穆斯林只取决于你的出生地?”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看看全世界宗教的传播情况就知道了。”

  “所以信仰是随机的?”

  “根本不是。信仰是普遍的。我们理解信仰所采用的具体方法是随意的。我们有的人向耶稣祈祷,有的人去麦加朝圣,有的人进行亚原子层的粒子研究。归根结底我们都是在寻求真理,而真理比我们自身更加伟大。”

  兰登很希望他的学生能如此清楚地表达他们的观点。天哪,他真希望他也能这么清晰地表达自己的看法。“那么上帝呢?”他问,“你信上帝吗?”

  维多利亚沉默了好长时间。“科学告诉我上帝一定存在,我的大脑告诉我我永远也无法理解上帝,而我的内心告诉我没人打算让我这么做。”

  多简洁明了,他想。“所以你相信上帝是确有此人,但是我们永远也不能懂他。”

  “是‘她’,”她微笑着说,“你们土生土长的美国人说得对。”

  兰登轻声笑道:“大地母亲。”

  “盖亚女神。这颗星球是个有机体。我们所有的人都是有着不同用途的分子,我们互相连接在一起,为对方效劳,为整体效劳。”

  兰登看着她,觉得心潮彭湃,这种感觉他很长时间没有体会过了。她双眸中那种令人心醉神迷的清澈……话音里传出的那种纯净。他被吸引住了。

  “兰登先生,让我来问你一个问题。”

  “叫我罗伯特。”他说。兰登先生让我觉得自己老了。我老了!

  “如果你不介意,罗伯特,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被卷进光照派这事的?”

  兰登回想了一下,说:“实际上,都是钱惹的祸。”

  维多利亚好像有点失望。“钱?咨询费,你说的是这个吗?”

  兰登笑了起来,意识到他的回答听起来一定走了样。“不,是流通中的货币。”他伸手从裤袋里掏些钱出来,找到一张面额一元的钞票,说道:“第一次得知美国的货币上打上了光照派的符号时,我就对这个邪教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维多利亚眯缝着眼睛,显然不知道该不该把他的话当真。

  兰登把那张钞票递给她。“看看后面,看到左边的国玺了吗?”

  维多利亚把这张一元的钞票翻过来。“你说的是这个金字塔?”

  “就是这个金字塔。你知道金字塔跟美国历史有什么关系吗?”

  维多利亚耸耸肩。

  “确切地说,”兰登说,“毫不相干。”

  维多利亚皱起了眉头。“那为什么它会成为你们国玺的重要图案?”

  “这里有一段怪异的历史。”兰登说。“金字塔是一个神秘的标志,代表了向上的聚合力,直接指向光照的终极来源。看到上面是什么了吗?”

  维多利亚仔细观察这张钞票。“有一只眼睛在三角形里。”

  “这叫做‘特里纳克里亚’特里纳克里亚(trinacria),三角形的意思,为意大利西西里岛的旧称,该岛由于外形呈三角状而得名。。你在别的地方见过那个三角形里的眼睛吗?”

  维多利亚沉默半晌,说:“实际上,我见过的,不过不太肯定……”

  “世界各地的共济会都有这个标记。”

  “这个符号是共济会的?”

  “其实不是,它是光照派的。他们把这个符号叫做‘亮德耳塔’,这代表着对启蒙变化的呼唤。这只眼睛象征着光照派那无孔不入、无所不察的能力。这个闪亮的三角形代表启蒙,也是希腊字母德尔塔,在数学上表示……”

  “变化,过渡。”

  兰登笑了。“我忘了我在跟一个科学家说话。”

  “所以你说美国国玺是对启蒙、洞察一切的变化的呼唤?”

  “有人把这叫做‘世界新秩序’。”

  维多利亚似乎大惊失色,她再低头扫了一眼这张钞票。“金字塔下写的是新……秩……”

  “新世俗秩序。”兰登说。

  “世俗,是非宗教吗?”

  “是非宗教。这个措辞不仅清楚地表明了光照派的目标,而且还公然与旁边的几个字相抵触,那几个字是‘我们信仰上帝’。”

  维多利亚似乎有点不安。“但这个符号怎么会出现在世界上最有影响力的货币上呢?”

  “许多学者都认为这跟副总统亨利·华莱士有关。他是共济会的高层,当然与光照派有联系。他是光照派的会员还是只是受他们影响,不得而知,但正是他把国玺的设计图卖给总统的。”

  “怎么卖的?总统为什么要同意……”

  “当时的总统是富兰克林·D·罗斯福。华莱士只告诉他新世俗秩序的意思是新政策。”

  维多利亚似乎满腹狐疑。“那罗斯福让财政部印刷之前就没让其他人看看这个符号吗?”


  “没必要。他和华莱士就像两兄弟一样。”

  “兄弟?”

  “查一下你的历史书,”兰登笑着说,“富兰克林·D·罗斯福是有名的共济会会员。”
 楼主| 发表于 2009-8-17 16:45:35 | 显示全部楼层
32  
  X33型飞机旋转着降落在罗马的列奥纳多·达·芬奇国际机场的时候,兰登屏住了呼吸。维多利亚坐在他对面,紧闭双眼,好像正努力以意志力来控制局势一样。飞机触地了,朝一个幽僻的飞机棚驶去。

  “真抱歉,飞得太慢了,”飞行员从驾驶员座舱里出来向他们道歉,“我得尽可能让它飞得平稳,这里是居民区,得遵守噪音控制规定。”


  兰登看了看手表。他们在空中花了三十七分钟。

  飞行员打开外面的门,问道:“有谁愿意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维多利亚和兰登都没有应答。

  “好吧,”他舒展着身子躺下来说,“我就呆在机舱里,开着空调听听音乐。就我和加思加思·布鲁克斯(Garth Brooks),著名美国乡村音乐歌手。。”

  机棚外,下午的阳光依然热力逼人。兰登把他的花呢衣搭在肩上,维多利亚仰脸朝天深深吸了口气,仿佛阳光又神奇地给她输送了活力。

  地中海地区,兰登思忖着,他已经出汗了。

  “玩卡通你好像年纪大了一点,对吧?”维多利亚问道,眼都不睁一下。

  “什么?”

  “你的手表。我在飞机上看到的。”

  兰登有点脸红了。他不得不为自己的手表辩护,他对此已习以为常了。珍藏版的米奇牌手表是他小时候父母送的礼物。虽然标明时间的米老鼠那伸展的胳膊扭得傻里傻气的,可这是兰登戴过的惟一一块手表。这表不仅防水,而且晚上还发光,游泳时或在漆黑的校园里走夜路时戴是再好不过了。每次兰登的学生对他的时尚感觉提出质疑时,他就告诉他们戴米奇牌手表可以日日提醒他要保持一颗年轻的心。

  “六点钟了。”他说。

  维多利亚点点头,仍然闭着眼睛。“我猜接我们的飞机来了。”

  兰登听到远处传来轰鸣声,他抬起头来,只觉得心往下一沉。从北而来的是一架直升机,飞机低低地滑翔着掠过跑道。兰登有一次曾乘直升机经过安第斯帕尔帕山谷,他当时看到纳斯卡沙漠的地画纳斯卡沙漠位于秘鲁首都利马东南四百多公里处,为一片占地五百平方公里的荒漠高原,人们能亲眼目睹公元三○○至一○○○年间就已经存在的纳斯卡地画,有猴子、蜂鸟、蜘蛛、花卉等图案,它的成因至今仍是一个谜。,一点儿也不感兴趣。可以飞的鞋盒。坐了一上午飞机,兰登希望梵蒂冈派一辆小车来。

  他错了。

  直升机在空中放慢速度盘旋了一会儿,然后降落在他们面前的跑道上。直升机机身为白色,另外还装饰着一枚盾形纹章——两把天国钥匙交叉在一面盾牌和教皇的皇冠上。他很了解这个符号。这是传统的梵蒂冈印玺——罗马教廷或政府“圣座”的神圣标志,“座”指字面意义上的古老的圣彼得宝座。

  圣机,看着飞机着陆,兰登咕哝着说。他忘了梵蒂冈还有这样的玩意儿,用来送教皇去机场,参加会议,或者去他在甘多尔福的避暑宫。可兰登无疑更希望来的是一辆车。

  飞行员从机舱里跳下来,大步流星地从柏油路对面向他们走来。

  这回轮到维多利亚感到不安了。“这就是我们的飞行员?”

  兰登也跟她一样忧心忡忡。“飞,还是不飞,这是个问题。”

  飞行员看上去打扮得花里胡哨,跟要出演莎士比亚的通俗闹剧似的。他肥胖的上衣上有一条条鲜艳的蓝色和金色交替的竖条子。他穿着搭配好的马裤和鞋罩,脚上蹬着一双黑色平底鞋,看上去像拖鞋一样,头顶上戴着毛毡贝雷帽。

  “这是传统的瑞士侍卫队制服。”兰登解释道。“米开朗琪罗设计的。”这人走近了。兰登皱皱眉说:“我承认,这不算米开朗琪罗较好的作品。”

  虽然这人着装艳俗,但兰登能断定这名飞行员相当专业。他朝他们走来,带着美国海军式的刚直和庄重。兰登多次读到过成为精锐的瑞士侍卫兵的要求。瑞士侍卫兵是从瑞士信奉天主教的四个州中的一个选出来,申请人必须是十九至三十周岁的瑞士男性,身高至少五英尺六英寸,在瑞士军中受训,并且未婚。这支威严的军队是世界上最忠诚且最可靠的安全武装力量,让世界各国政府艳羡不已。

  “你们是从‘欧核中心’来的?”这名卫兵来到他们面前问道。

  “是的,先生。”兰登回答。

  “你们来得正是时候。”他说着,疑惑地瞥了一眼X33飞机。然后,他转过身来对维多利亚说:“女士,你带了别的衣服吗?”

  “什么?”

  他指了一下她的腿。“梵蒂冈内不准穿短裤。”

  兰登低头扫了一眼维多利亚的双腿,皱起了眉头。他竟然忘了梵蒂冈严厉禁止露出膝盖以上的部位——不管男女都是如此。这个规定是对上帝之城的神圣表达敬意的一种方式。

  “我就穿了这些。”她说。“我们来的时候很匆忙。”

  卫兵点点头,很明显他不高兴。他又对兰登说:“你们带武器了吗?”

  武器?兰登想。我连一件换洗的内衣都没带!他摇了摇头。

  卫兵在兰登身边蹲下来,开始搜他的身体,从他的袜子开始。轻信的家伙,兰登想。卫兵有力的双手沿着兰登的大腿一直往上走,碰到他的阴部,让他难受极了。最后,他的手一直摸到兰登的胸部和肩膀。显然,他对兰登的清白很满意,然后转过身对着维多利亚,从下往上打量着她的大腿和上体。

  维多利亚怒目而视。“想都别想。”

  卫兵盯着她,那目光很明显想要她屈服,然而维多利亚毫无畏惧。

  “那是什么?”卫兵指着她短裤前面一个胀鼓鼓的方袋子问道。



  维多利亚掏出一个超薄手机。卫兵把手机拿过来拨号,等着听拨号声,然后,他显然感到很满意,这个手机确实不过是个普通电话,便把手机还给了她。维多利亚把它塞进口袋。

  “请转一圈。”卫兵说。

  维多利亚遵命,她举起双手转了一个三百六十度。

  卫兵对她审视得很仔细。兰登早就看出,维多利亚一身合体的短裤和短衫,除去她玲珑的曲线之外,没有任何不应有的突兀之处。显然这个卫兵也得出了相同的结论。

  “谢谢两位,这边请。”

  兰登和维多利亚朝飞机走去的时候,瑞士侍卫队的直升飞机停在空档上,螺旋桨不断旋转着。维多利亚先登上了飞机,像个经验丰富的专业人员一样,从急速转动的旋翼下经过时几乎都没停一下,倒是兰登踟躇了一会儿。

  “没有车吗?”他大叫着,对这名瑞士侍卫兵半开玩笑地问道,这位侍卫兵正要爬到驾驶座上。

  他没有回答。

  兰登明白,想想罗马疯狂的司机,坐飞机也许还安全些。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登机。从旋转的机翼下走过时,他小心翼翼地猫着腰。

  卫兵启动飞机的时候,维多利亚喊道:“你们找到那个储存器在哪儿了吗?”

  卫兵转过去瞥了一眼,显得一脸的迷惑。“那个什么?”

  “那个储存器,你们不是打电话跟‘欧核中心’说储存器的事了吗?”

  这人耸耸肩。“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今天很忙,司令叫我来接你们,我就知道这些。”

  维多利亚不安地看了一眼兰登。

  “请系好安全带。”飞行员说着,发动机转动了。

  兰登摸到座位上的安全带给自己系上。小小的机身仿佛缩小了。飞机一个离地,直冲云霄,朝北打个急转弯,径直飞往罗马。

  罗马……世界之都,恺撒一度统治的地方,圣彼得殉难之地。现代文明的摇篮。但是,在这个城市的中心……有一枚定时炸弹。


 
 楼主| 发表于 2009-8-17 16:45:44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主| 发表于 2009-8-18 10:08:08 | 显示全部楼层
33  
  从空中看,罗马就是一座迷宫——一座错综复杂的迷宫,一条条蜿蜒的古道围绕在建筑物、喷泉以及古代遗迹的周围。

  梵蒂冈的飞机向西北低飞着穿过长年不散的烟雾层,这些烟雾都是由于下面拥挤的交通生成的。兰登注视着下面,机动自行车、观光公交车和一排排菲亚特小轿车“嘀嘀”地鸣着笛挤在环形交叉路的各个路口。科雅尼斯卡提思,他琢磨着,想起了这个形容失调的生活的  
霍皮语。

  维多利亚很坚定地坐在他身边,一言不发。

  飞机突然一个急转弯。

  兰登觉得心往下坠,他把目光投向了更远的地方。忽然,他看到了古罗马竞技场的遗址。兰登总是想,这个竞技场是历史上最具有讽刺意味的事物之一。现在,它是人类文化和文明诞生的高贵象征,而以前这里自建好后却进行了几个世纪的野蛮运动——饥肠辘辘的狮子把囚犯撕成碎片,大批奴隶搏斗至死,对从遥远的异国他乡掳来的妇女进行集体强奸,还有公开实施斩首和阉割。兰登心想,哈佛大学用罗马斗兽场作“哈佛战士运动场”的建筑蓝图实在讽刺,不过说不定还挺恰当呢。每年秋天,那种亘古的野蛮都在足球场上重演着……当哈佛与耶鲁作战时,疯狂的球迷们声嘶力竭地为队员的浴血奋战而呐喊。

  直升机北飞途中,兰登发现了古罗马广场遗址,那是基督诞生之前的罗马的中心。腐朽的廊柱像墓地里坍塌的墓碑,这里不知怎么竟逃脱了被周围大城市淹没的命运。

  向西看去,宽广的台伯河蜿蜒着穿城而过,绕出了几个巨大的弧形。即使在空中,兰登也看得出河水很深。翻腾的激流一片褐色,大雨过后,水里充满了泥沙和泡沫。

  “看正前方。”飞行员一边说,一边让飞机向上爬升。

  兰登和维多利亚向外望去,看到了那座著名的建筑。它那巨大的穹顶像拨开晨雾的高山一样,穿透云层耸立在他们面前,那就是圣彼得大教堂。

  “喏,那个,”兰登对维多利亚说,“米开朗琪罗的杰作。”

  兰登以前从未在空中观赏过圣彼得大教堂。此时,大理石砌成的教堂正面在傍晚的阳光下光芒四射,像着了火一样。这座宏大的建筑物内保留着一百四十座圣徒、殉道者以及天使的雕像,它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宽,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有六个足球场那么长。宏大而深邃的教堂内足以容纳六万名朝拜者——这是梵蒂冈这个世界上最小的国家的人口的一百多倍。

  然而,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与这气势恢宏的殿堂相比,前面的广场竟也毫不逊色。花岗石铺就的圣彼得广场向四处延伸开去,其开阔宏大令人叹为观止,广场位于罗马人口稠密的地方,仿佛一个古典的中央公园。大教堂前方,庞大的椭圆形广场周围,二百八十四根廊柱向外迤逦排开,绕着一个中心围成四个渐渐缩小的弧形……这是个建筑学上可以造成错觉的小花招,通常被用来加强广场的雄伟气势。

  兰登凝视着眼前这座宏伟华丽的圣殿,琢磨着如果圣彼得在世该做何感想。这名圣徒殉道的样子极其可怖,被倒钉在十字架上。现在,他已长眠在世界上最神圣的坟茔中,埋在地下五层楼深的地方,位于大教堂中央穹顶的正下方。

  “梵蒂冈城国到了。”飞行员说,可听起来绝无欢迎之意。

  兰登向外望去,一座座高耸的石砌堡垒逼近了——那是环绕着梵蒂冈城的固若金汤的防御工事……颇为奇特的是,这是对一个充满了秘密、力量和神秘事物的精神世界进行的世俗的防卫。

  “快看!”维多利亚突然拽着兰登的胳膊叫起来,她发狂似地朝下面圣彼得广场的方向比划着。兰登把脸凑到窗户边来看。

  “在那儿。”她说着,指给他看。

  兰登顺着她指引的方向看去,只见广场后部像个停车场一样,被差不多十几部拖车挤满了。每一辆车顶棚上都朝天装着巨大的卫星天线,上面是让人觉得眼熟的名字:

  欧洲电视台

  意大利电台

  英国广播公司

  国际社

  兰登突然觉得摸不着头脑了,他想,是不是反物质的消息已经泄漏了?

  维多利亚似乎一下子绷紧了心里的弦。“媒体怎么到这儿来了?出什么事儿了?”

  飞行员转过身,瞥了她一眼,感到很意外,“什么事儿?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不知道。”她没好气地回敬他,粗声粗气地说。

  “秘密会议,”他说,“一个小时后就要封门了。全世界都看着呢。”

  秘密会议。

  这个词在兰登的耳边萦绕了好长时间,然后像块砖一样砸到他的心窝上。秘密会议。罗马教廷秘密会议。他怎么会把这给忘了呢?最近以来新闻里一直在说这事儿。

  半个月前,教皇结束了他十二年来深得人心的统治溘然长逝。全世界的报纸都刊登了他寝中猝死的消息——死得太突然、太出人意料了,人人都觉得蹊跷。现在,按照宗教传统,教皇死后十五天,罗马教廷正召开秘密会议——在这个宗教仪式上,全世界一百六十五名红衣主教红衣主教(Cardinal),又译枢机主教,天主教红衣主教团的成员,负责选举教皇,为教皇的主要参谋人员,参与管理全世界天主教会。——基督教世界最有权力的人——会聚在梵蒂冈城国选举新一任教皇。

  今天地球上所有的红衣主教都来了,直升机从圣彼得大教堂上空经过的时候兰登这样想。梵蒂冈城内那宽阔的世界在他身下铺展开来。此时,整个罗马天主教的权力机构都居于一枚定时炸弹上。
 楼主| 发表于 2009-8-18 10:08:22 | 显示全部楼层
34  
  莫尔塔蒂红衣主教望着西斯廷教堂那奢华的天花板出神,试图静静地想一会儿。四周满是壁画的墙壁回荡着来自世界各国的红衣主教们的说话声。他们挤在烛光闪烁的教堂,操着各种语言,压低声音兴奋地交谈,英语、意大利语和西班牙语都是这儿的通用语言。

  阳光照进来的时候,教堂里总是显得崇高而庄严——那长长的七彩光像天国之光一般射进来,穿透黑暗——不过不是今天。按照习俗,为了保密,教堂所有的窗户都得用乌黑的天  
鹅绒遮上。这样可以确保里面没有人能通过任何方式发送信号,与外面的人交流。这样一来,教堂里一片漆黑,全凭蜡烛照明……荧荧的烛光仿佛净化了它照到的每一个人,令他们超凡脱俗……宛如圣徒。

  真是莫大的荣幸啊,莫尔塔蒂想,我要监督这场圣事的进行。八十岁以上的红衣主教已经超过年龄,无权参加选举了,也不能出席选举会议,但是七十九岁的莫尔塔蒂是这里最年长的红衣主教,被授权监督会议全程。

  按照传统,秘密会议开始前两个小时,红衣主教聚集在这儿,与朋友交流,进行最后的讨论。晚上七点,前任教皇的名誉侍从将到达这里进行开场的祈祷,然后离开。接下来,瑞士侍卫兵要把所有的门贴上封条,把红衣主教全部锁在里面。然后,世界上最古老最机密的政治仪式就要开始了。红衣主教们会一直被锁在里面,直到从他们中选出下一任教皇时才被放出来。

  秘密会议。连这个名字都带有机密性,这个英语单词的字面意思是“上锁”。秘密会议,原文为conclave,指秘密或机密的会议,也专指罗马天主教选举新教皇的会议。作者这一句解释说,“con clave”的字面意思为“locked with a key”,意即被一把钥匙锁上。红衣主教们同外界任何接触都被绝对禁止。他们不能打电话,不能发信息,也不能在门口低声耳语。秘密会议室处于真空状态,绝不受外界丝毫干扰。这将确保红衣主教们保持绝对的与世隔绝的状态……他们眼前只有上帝。

  毫无疑问,教堂墙外都有媒体守候着,关注着事情的进展,揣测着红衣主教中的哪一位会成为全世界十亿天主教徒的统治者。秘密会议制造出了一种紧张、党派间一触即发的气氛,历经几个世纪已变得极其可怕;从这个神圣的高墙内爆出了投毒、肉搏,甚至谋杀等丑闻。那都是陈年旧事了,莫尔塔蒂想,今晚上的秘密会议将是团结的,愉快的,而最重要的是……是简短的。

  不管怎样,这是他的假设。

  然而,现在发生了一个意外。四个红衣主教神秘地从教堂里失踪了。莫尔塔蒂知道往梵蒂冈城的所有出口全都由卫兵把守着,缺席的红衣主教不可能走远,但现在,离开场的祷告不到一个小时了,他突然心慌意乱,毕竟,这四个失踪的人不是普通的红衣主教,他们是那几个人。

  被选中的四个。

  作为会议的监督人,莫尔塔蒂已妥当地传话给瑞士侍卫队,警示他们那几位红衣主教已经失踪,然而现在他还没有收到回音。其他红衣主教已经注意到了这桩莫名其妙的失踪案。人们焦躁不安地低声议论起来。在所有的红衣主教里,这四个是应该准时到场的!莫尔塔蒂红衣主教开始担心起来,恐怕这将会是一个漫漫长夜。

  他脑子里面一片空白。
 楼主| 发表于 2009-8-18 10:08:5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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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安全起见,同时也为了控制噪音,直升机停在了梵蒂冈城西北角上,尽可能远离圣彼得大教堂。

  “着陆了。”飞机着地的时候飞行员说道。他从飞机里出来,为兰登和维多利亚拉开了滑门。


  兰登从飞机上下来,转过身准备帮维多利亚一把,但她已毫不费力地跳下来了。她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被一个目标牵扯着——在反物质爆炸留下一堆可怕的废墟之前找到它。

  飞行员在机舱窗户上铺开一张反光的遮阳布,然后把他们领到等在飞机边的一辆特大的高尔夫机动车上。机动车载着他们静静地疾驰在梵蒂冈西部边界旁——那是一面五十米高的水泥壁垒,其厚度甚至可抵挡坦克的袭击。墙内每隔五十米就有一位瑞士侍卫兵立正站着,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状况。车子向右急转驶上了奥塞尔瓦托里奥大道。街上的路牌指着各个方向:

  市政宫

  黑人社团

  圣彼得大教堂

  西斯廷教堂

  他们加快速度上了那条修整过的公路,经过一座低矮的大楼,上面写着“梵蒂冈广播电台”。兰登惊讶地意识到,这就是世界上听众最多的广播节目的制作中心——梵蒂冈广播电台——它把福音传给全世界千百万听众。

  “坐稳了。”飞行员说着,突然一个急转,驶上了环形交叉路。

  车沿转盘行驶的时候,兰登几乎不敢相信迎面而来的景象。梵蒂冈花园,他想。那是梵蒂冈城国的中心。正前方就是圣彼得大教堂的后部,兰登意识到,此番景象大多数人从未领略。右边,法庭宫渐渐逼近,这豪华的教皇府邸只有具有浓郁巴罗克风格的凡尔赛宫可与之媲美。现在,庄严的市政宫落在他们身后,那里是梵蒂冈的政府机关所在地。左边正前方,是巨大的长方形的梵蒂冈博物馆。兰登知道此次前来无暇参观博物馆了。

  “人都到哪儿去了?”维多利亚看着空荡荡的草坪和人行道问道。

  卫兵对了一下他那黑色的军用秒表——手表放在他臃肿的袖子下,显得古怪而过时。“红衣主教都被召集在西斯廷教堂。秘密会议一小时后开始。”

  兰登点点头,隐隐约约回忆起来,在秘密会议开始前,红衣主教都要在西斯廷教堂内呆两个小时,静心思考,与世界各地来的同伴交谈。在这段时间里,他们可以重拾友谊,也能让选举的气氛不至于那么剑拔弩张。“其他居民和官员呢?”

  “为了确保会议的机密和安全,他们都禁止进城,直到会议结果出来为止。”

  “那什么时候结果能出来?”

  卫兵耸耸肩。“只有上帝才知道。”奇怪的是,这句话听来一点不夸张。

  卫兵把车停在圣彼得大教堂正后方的宽敞的草坪上,然后护送兰登和维多利亚登上一个石头陡坡,到了大教堂后面的一个大理石广场。他们穿过广场,到了大教堂的后墙边上,沿着墙穿过一个三角庭院,走过贝尔韦代雷街,便置身于一幢幢排列紧凑的建筑物之中。兰登学艺术史时学了一些意大利语,辨认这些标牌绰绰有余,如梵蒂冈印刷厂、挂毯修补室、邮局管理处,还有圣安娜教堂。他们穿过另一个小广场便到了目的地。

  瑞士侍卫营毗邻警备处,位于圣彼得大教堂东北面。侍卫营是一座低矮的石楼,每个入口的两旁各站着一名侍卫兵,他们像石像一样一动不动。

  兰登不得不承认,这些侍卫兵看上去并不那么滑稽。虽然他们也穿着蓝色和金色相间的制服,握着传统的“梵蒂冈长戟”——八英尺长的长矛,矛头上挂着一道锋利的大钐镰——相传在十五世纪,天主教十字军在保卫战中用这些尖锐的长戟让不计其数的穆斯林人头落地。

  兰登和维多利亚走上去,两名卫兵马上站出来,用长戟交叉挡住了入口。一名卫兵迷惑不解地望着飞行员。“怎么不穿长裤。”他指了指维多利亚的短裤说道。

  飞行员摆摆手让他们靠边站。“司令叫他们马上来的。”

  两个卫兵皱了皱眉头,不情愿地站到了一边。

  侍卫营里空气凉凉的。侍卫营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兰登想象中的行政保卫处的样子。这里装饰华丽,陈设无可挑剔,兰登可以断定,把这儿走廊里的壁画给世界上任何一家博物馆都会被如获至宝地置于主画廊里。

  飞行员指着一段陡峭的台阶说:“请往下走。”

  兰登和维多利亚沿着洁白的大理石台阶走下来,两边是裸体的男子雕像。每一尊塑像都戴着一片无花果叶,叶子比身体其他部分的颜色稍浅一些。

  大阉割。兰登想。

  那是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史上最骇人听闻的惨剧之一。一八五七年,教皇庇护九世认为准确无误地表现男性的身体会在罗马教廷内挑起人们的性欲,所以他就用凿子和槌棒把梵蒂冈城内每个男子雕像的生殖器全部砍掉。被他毁坏的艺术品有米开朗琪罗的,布拉曼特的,还有贝尔尼尼的,被破坏的地方用石灰做的无花果叶子遮住了。成百上千的雕像都被阉了。兰登还纳闷儿,是不是哪个地方还有一个装满石头阴茎的大篓子呢?

  “就是这儿。”卫兵说道。

  他们走到台阶底部,被挡在了一道厚重的钢门前。卫兵按下开门的密码,门自动拉开了。兰登和维多利亚走了进去。

  里面完全是一片混乱。
 楼主| 发表于 2009-8-18 10:09:2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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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士侍卫营。

  兰登站在门口,审视着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景象,不同年代的东西都汇集在这儿了。混合艺术效应。这是一间文艺复兴时期风格的装饰奢华的图书馆,室内有嵌在墙上的书架、东方式地毯、五彩挂毯……然而,这房间还配有高科技装置——一排排电脑、传真机,还有梵蒂冈城的电子地图,所有的电视机都把频道调在美国有线新闻网上。身着彩色马裤的男子飞快  
地敲打着电脑键盘,头戴极其先进的受话器专心地倾听着。

  “在这儿等着。”卫兵说。

  兰登和维多利亚在一边等着,卫兵往房间对面走去,走到一个高挑、瘦削,穿着深蓝色军装的人身边。那人正拿着手机讲话,他直挺挺地站着,挺得几乎都要往后倾了。卫兵跟他说了几句什么,他朝兰登和维多利亚飞快地瞥了一眼,点点头,然后又转过身去继续听电话。

  卫兵走回来,对他们说:“奥利韦蒂司令一会儿就来。”

  “谢谢。”

  卫兵告辞了,沿原路走上楼梯。

  兰登的视线穿过整个房间仔细观察着奥利韦蒂司令,他意识到此人实际上是整个国家武装力量的总司令。维多利亚和兰登一边等着,一边注视着眼前的一切。着装鲜艳的卫兵们各自忙碌着,用意大利语大喊大叫着传达指令。

  “继续找!”一名士兵冲着电话大叫。

  “会不会在博物馆?”另一个人问。

  不需要有多好的意大利语兰登也听得出来,这个安全中心现在正紧急地搜寻着什么。这倒是个好消息,但糟糕的是显然他们现在还没有找到反物质。

  “你还行吧?”兰登问维多利亚。

  她耸耸肩,倦怠地笑了笑。

  司令终于挂断电话朝房间这头走来,他每走一步都好像长高了一点似的。兰登自己很高,不习惯抬头看人,但面对奥利韦蒂司令看来有此必要。奥利韦蒂司令走到他们跟前,兰登立即就觉察出这位司令是个经过风浪的人,他神情严峻,黑头发照军中的样式剪得短短的,目光炯炯,坚毅果敢,这样的刚毅只有在经历过数年的严格训练之后才会有。他步履矫健有力,那只小心翼翼藏在一个耳朵后的耳塞让他那副样子看上去不像个瑞士侍卫兵,倒像是从美国财政部特勤处派来的。

  司令用英语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带着很重的口音。他这么大的块头,说话的声音却不可思议的轻,简直像在说悄悄话一样,但却干脆恳切。“下午好,”他说,“我是奥利韦蒂司令——瑞士侍卫队的总指挥官。就是我给你们主任打的电话。”

  维多利亚抬头盯着他。“谢谢你接待我们,先生。”

  司令没有作声。他示意他们跟在后面,带着他们穿过一大堆电子仪器,走到房间边上的一道门前。“请进。”他为他们把着门说道。

  兰登和维多利亚走了进去,发现这是一间阴暗的控制室,一面墙上都是监视器,屏幕上慢吞吞地切换着整个城市的黑白图像。一名年轻的卫兵坐在那儿专注地看着上面的图像。

  “出去。”奥利韦蒂说。

  这个卫兵便起身告退了。

  奥利韦蒂走向其中一个屏幕并指着那个画面,他转身对他的客人说道:“这个图像是装在梵蒂冈城内某个地方的一个远程摄像头拍下来的。我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兰登和维多利亚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气。这个图像绝对没错。千真万确。这就是“欧核中心”的反物质储存器。储存器的里面,一个发亮的液体微滴悬在空中,颇有几分不祥之感,电子显示屏上的数字有节奏地闪着光,照亮了那个小液滴。怪异的是,这个储存器的周围几乎是漆黑一团,好像是壁橱或者暗室里一样。监控器顶部,几个覆盖在图像上的字不停地闪着: 实时录像——86号摄像头。

  储存器上的指针不断闪烁着,维多利亚看着上面所显示的剩余时间。“不到六小时了。”她脸绷得紧紧的小声对兰登说。

  兰登对了对他的表。“那么我们还可以撑到……”他突然顿住了,心里揪了一下。

  “半夜十二点。”维多利亚说着,咄咄逼人地看了他一眼。

  半夜十二点,兰登想,真是天才。很明显,昨晚偷这个储存器的人早就掐准了时间。兰登意识到自己现在正坐在爆心投影点上,顿时感到不寒而栗。

  奥利韦蒂的轻言细语此刻听起来倒更像是尖声嘘叫。“这东西是你们的吗?”

  维多利亚点点头。“是的,先生。有人从我们这儿偷走的。这里面有一种可燃性极高的东西叫做反物质。”

  奥利韦蒂似乎无动于衷。“维特勒女士,燃烧弹我见得多了,从没听说过什么反物质。”

  “这是新技术。我们得立即查出它在哪里,不然就要疏散梵蒂冈城里的人。”

  奥利韦蒂慢腾腾地眨了一下眼,好像这么重新打量一下维多利亚就能改变他刚才听到的话一样。“疏散?你知道今晚上这里有什么事吗?”

  “我知道,先生。我还知道你们的红衣主教们危在旦夕。我们有大概六个钟头。你们查找这个储存器的进展如何?”

  奥利韦蒂摇摇头说:“我们还没开始找。”

  维多利亚差点儿没闭过气去。“什么?可我们听得清清楚楚,你们的卫兵在说搜查……”

  “搜查,没错,”奥利韦蒂说,“但不是找你们的储存器。我们的人在找别的东西,跟你们不相干。”

  维多利亚尖叫起来:“你们居然还没开始?”

  奥利韦蒂的眼珠子好像缩进脑子里去了,他面无表情地说:“怎么了,维特勒女士?我  
来解释一下。你们的主任不愿在电话里告诉我关于这个东西的一些细节,只是说我得马上找到这玩意儿。我们忙得不可开交,腾不出那么多人力来处理这件事,除非你们让我了解一些情况。”

  “现在只有一个重要情况,先生”,维多利亚说,“那就是六小时之后,那个东西将使整个梵蒂冈城灰飞烟灭。”

  奥利韦蒂站在那儿动也没动一下。“维特勒女士,有一些情况你需要了解一下,”他带着一副屈尊俯就的口吻说道,“虽然梵蒂冈城外表古旧,可每一个入口不管是公共的还是私人的,都装上了世界上最先进的传感器。谁要带着易燃物进来,不管是什么样的易燃物都会马上被检测出来。我们有美国药品管理局设计的放射性同位素扫描仪,嗅觉式滤光器,可以检测出易燃物和毒素中最微弱的化学特征。我们还用世界上最先进的金属检测器和X光扫描仪。”

  “确实很厉害。”维多利亚说,声音也跟奥利韦蒂一样冷冰冰地。“不幸的是,反物质不是放射性的,它的化学特征跟纯氢一样,而且这个储存器是塑料的。这些仪器没有哪个能检测到它。”

  “但是这个东西有电源供给啊,”奥利韦蒂说着指了指不断闪烁的电子显示屏,“即使最微弱的镍镉电池也会被探测到——”

  “这些电池也是塑料的。”

  奥利韦蒂渐渐失去了耐心。“塑料电池?”

  “聚合体电解质的塑料电池。”

  奥利韦蒂身子倾向她,好像要显示他的身高优势一样。“女士,梵蒂冈是许多炸弹袭击的目标。我亲自训练每一个瑞士侍卫兵,给他们讲解现代爆破技术。我很清楚,世界上还没有什么东西有像你说的那么大威力,除非你说的是跟棒球一样大的原子核弹头。”

  维多利亚对他怒目而视。“自然界有许多谜都还未解开。”

  奥利韦蒂朝她靠得更近了。“可否容我问你一句,你是什么人啊?你在‘欧核中心’是什么角色啊?”

  “我是一名高级研究员,被派来与罗马教廷合作处理这件危机。”

  “恕我鲁莽,但如果这儿果真面临危机,为什么我得跟你合作而不是跟你的上司?还有,你穿着短裤就跑到梵蒂冈来,不恭不敬,究竟安的什么心?”

  兰登哼了一声。他简直不敢相信,都这个时候了这家伙还在为件衣服较真。不过他马上又想到,如果石头阴茎能在梵蒂冈人民中挑起色情联想,那么穿着短裤的维多利亚也理所当然地威胁到了国家安全。

  “奥利韦蒂司令,”兰登插了一句,想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否则又有一枚炸弹眼看就要爆炸,“我叫罗伯特·兰登,宗教学教授,是从美国来的,跟‘欧核中心’没有关系。我见过一次反物质爆炸演示,可以保证维特勒女士的话千真万确,那个东西确实很危险,非比寻常。而且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个东西被一个反宗教的组织放在了你们国内,他们企图破坏你们的秘密会议。”

  奥利韦蒂转过脸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兰登,说道:“一个穿短裤的女人跟我说一个小水滴快要炸毁梵蒂冈城,一个美国教授跟我说我们成了某个反宗教组织袭击的目标。你们到底想让我干吗?”

  “找到储存器,”维多利亚说,“马上去找。”

  “不可能。那东西放在什么地方都有可能,而且梵蒂冈城那么大。”

  “你们的摄像机不是装了全球定位系统吗?”

  “这些东西一般都不会被人偷的,要找到这个摄像头,得花上几天时间。”

  “我们没有几天时间。”维多利亚不依不饶地说。“我们只有六个钟头。”

  “六个钟头后又怎么样,维特勒女士?”奥利韦蒂突然提高了嗓门嚷道,他指着屏幕上的图像说,“倒计时结束?梵蒂冈城消失得无影无踪?听我说,我对破坏我保安系统的人没好心情,也不喜欢这些莫名其妙出现在我管辖区内的机械装置。我确实感到很头痛,这也是我的职责,但你们在这儿说的这些我无法接受。”

  兰登没等他说完就开口道:“你听说过光照派吗?”

  一脸冷漠的司令简直要气炸了。他急红了眼,像要发起攻击的鲨鱼。“我警告你,我没空跟你谈这个。”

  “这么说你听说过光照派了?”

  听到兰登的话,奥利韦蒂的目光像锋利的刺刀一样投了过来。“我誓死捍卫天主教,当然听过光照派了。他们几十年前就灭亡了。”

  兰登从他的口袋里掏出那被打上了烙印的列奥纳多·维特勒尸体的传真图片,递给奥利韦蒂。

  “我是研究光照派的专家。”奥利韦蒂仔细查看图片的时候,兰登说。“我也很难相信光照派还在世上活动,然而,这个烙印加上光照派著名的反梵蒂冈盟约的事实,改变了我的看法。”

  “电脑合成的,一个恶作剧罢了。”奥利韦蒂把传真还给了兰登。

  兰登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恶作剧?你看这个图形有多对称!你们所有的人都该知道这事的真实性……”

  “不知道事情真实性的人是你。可能维特勒女士没有告诉你,实际上‘欧核中心’的科学家数十年来一直谴责梵蒂冈的政策。他们时常请求我们放弃神创论,向伽利略和哥白尼正式道歉,还要让我们不再谴责具有危险性或不道德的研究。你觉得哪种情况可能性大一些——是一个有四百年历史的邪教带着先进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重现江湖,还是‘欧核中心’某个人恶作剧,设下一个巧妙的圈套来破坏梵蒂冈的一件圣事?”



  “那张照片上的人,”维多利亚冲口而出,像火山爆发一样,“是我父亲。他被杀害了。你认为我会拿这个开玩笑吗?”

  “我不知道,维特勒女士。我只知道在没有得到合理的答案之前,我是不会发布任何警报的。我必须保持警惕,谨慎行事……得保持清醒的头脑才能确保圣事在此举行。今天非比寻常。”

  兰登说:“至少得把会议延期。”

  “延期?”奥利韦蒂惊讶得张口结舌,“你也太狂了!秘密会议可不像美国的棒球赛,下几滴雨就可以取消。这可是一件神圣的大事,遵循严格的仪式和程序,全世界十亿天主教徒都在等着新首领的诞生,还有全世界的媒体都在外面候着呢。规定这件大事的法典是神圣的——不容修改。自一一七九年以来,不论是发生地震、饥荒,甚至瘟疫,秘密会议都如期举行。听我说,这个会绝不会因为一个被杀害的科学家和一个天晓得的小水滴而取消。”

  “我要见负责人。”维多利亚厉声要求。

  奥利韦蒂怒目而视:“你已经见到了。”

  “不,”她说,“我要见教会里的人。”

  奥利韦蒂额上青筋暴起。“他们全都走了。除了瑞士侍卫队,这个时候还留在梵蒂冈城里的只有红衣主教团,而且他们在西斯廷教堂里。”

  “那内侍在吗?”兰登直截了当地问道。

  “谁?”

  “前任教皇的内侍。”兰登自信地重复着这个词,心里暗暗祈祷自己的记忆能有所帮助。他想起自己曾经读过一篇文章,介绍梵蒂冈当局在一名教皇死后所采取的古怪举措。如果兰登没记错的话,在新旧教皇交替的这段时间内,一切大权暂时自动转交给上一任教皇的私人助理——其职位类似秘书,他要监察秘密会议的进行,直到红衣主教选出新的教皇。“我认为内侍就是现在的负责人。”

  “教皇内侍?”奥利韦蒂怒气冲冲地说,“教皇内侍只是这儿的一个牧师。他是前任教皇手下的仆人。”

  “但他现在在这儿,你还跟他通了话。”

  奥利韦蒂双手抱胸说道:“兰登先生,你说得没错,梵蒂冈法令确实指定教皇内侍在秘密会议期间担任行政长官,但那仅仅是因为他没有资格担任教皇,这确保了选举的公正性。这就好比你们的总统死了,他的一个助手暂时坐在他位子上一样。这个教皇内侍还很嫰,对安全或诸如此类事件的认识还相当有限。实际上这里由我全权负责。”

  “带我们去见他。”维多利亚说。

  “不可能。秘密会议四十分钟后就要开始。教皇内侍正在教皇办公室里做准备工作。我不想拿安全问题去打扰他。”

  维多利亚正要回应,却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话头。奥利韦蒂打开了门。

  一个打扮齐整的卫兵站在外边,指着他的手表说:“到时间了,司令。”

  奥利韦蒂看了看自己的手表,点点头。他转过身来对着兰登和维多利亚,像一个法官在宣判他们的命运似的。“跟我来。”他带他们走出了监控室,穿过安全中心,来到后墙边一个亮堂堂的小房间门口。“这是我的办公室。” 奥利韦蒂挥手请他们进去。这个房间很普通——一张乱糟糟的桌子,几个文件橱,几把折叠椅和一个饮水机。“我出去一下,十分钟后回来。我建议你们利用这点时间想想到底打算怎么做。”

  维多利亚突然转过身来,叫道:“你不能走,那个储存器……”

  “我没工夫跟你说这个,”奥利韦蒂暴跳如雷,“也许我该拘留你们,等秘密会议结束我真有时间了再来跟你们磨。”

  “先生,”卫兵又指指自己的手表,催他,“搜教堂。”

  奥利韦蒂点点头,准备走了。

  “搜教堂?”维多利亚问道,“你要去搜教堂?”

  奥利韦蒂扭头紧盯着她。“我们搜查电子窃听器,维特勒女士——小心起见。”他指着她的大腿说:“有些事情我是不指望你会懂的。”

  说完,他砰地摔门出去,把厚厚的玻璃震得格格作响,旋即,他又掏出一把钥匙插进锁孔一扭,狠狠地把门锁死了。

  “蠢货!”维多利亚大叫起来,“你不能把我们关在这儿!”

  透过玻璃门,兰登看见奥利韦蒂在对那个卫兵说着什么,卫兵点点头。奥利韦蒂大步流星地跨出了房间,那个卫兵转身跑过来,隔着玻璃门,面朝他们,双手抱胸站着,腰上挎着的随身武器清晰可见。

  好啊,兰登心想。真是好极了。
 楼主| 发表于 2009-8-18 10:09:3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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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维多利亚盯着站在奥利韦蒂紧锁的门外的瑞士侍卫兵,他也瞪着她,一身色彩鲜艳的衣服与他那威吓的神情显得十分不协调。

  太惨了,维多利亚心想,我们居然被一个穿睡衣带武器的人扣作人质。

  兰登沉默不语,维多利亚倒希望他能用他那哈佛的头脑想出脱身之计。然而,从他脸上  
的神情来看,她觉得与其说他在思考,不如说他被搞懵了。把他卷了进来,她感到有些抱歉。

  维多利亚第一个反应就是掏出她的手机给科勒打电话,但她知道这样做并不明智。首先,这个卫兵很可能进来把她的手机没收了。再说,如果科勒那边的情形跟以往一样的话,他很可能还不能动。这还不是最关键的……问题是奥利韦蒂现在似乎谁的话都听不进。

  回忆!她对自己说,回忆解决问题的办法!

  努力回忆是一个佛教高僧的诀窍。维多利亚不再强求自己寻找办法解决这几乎不可能解决的问题,她让自己仅仅去回想答案。设想以前就知道这个答案,这样可以造成一种心境,觉得答案一定存在……这样可减轻令人沮丧的绝望心理。维多利亚经常用这个办法来打开科学研究中的困境——解决那些很多人都认为解决不了的问题。

  然而,这一次,她的回忆诀窍不奏效了。她掂量着自己有多少选择……还有需要。她得提醒某个人,罗马教廷的某个人,那人得拿她当回事。但那得是什么人呢?教皇内侍吗?怎么联系他呢?要知道,她现在正关在一个玻璃盒里,只有一个出口。

  办法,她对自己说,总能找到办法的,重新观察你的环境。

  她本能地放松了紧绷的双肩,闭上眼睛,接连深吸了三口气。她觉得自己的心跳放慢,全身的肌肉也放松,心里不再惊慌失措了。好了,她想,打开思路。什么能使形势朝积极的方向发展?我可利用的优势在哪里呢?

  维多利亚·维特勒那善于分析的头脑一旦冷静下来,就显示出极大的威力。当下她就意识到了,这个关他们的禁闭室正是可以助他们逃脱的钥匙。

  “我要打个电话。”她突然说。

  兰登抬起头说:“我正要建议你打电话给科勒,不过——”

  “我不是打给科勒,是给另外的人。”

  “谁?”

  “教皇内侍。”

  兰登似乎完全懵了。“你打电话给教皇内侍?怎么打啊?”

  “奥利韦蒂说教皇内侍在教皇办公室里。”

  “就算是这样,可你知道教皇的私人电话号码吗?”

  “不知道,不过我不用我的电话打。”她扭头看着奥利韦蒂桌上的一部高科技电话机。电话上面布满了快捷按钮。“安全中心的头儿一定有通教皇办公室的直线。”

  “可他还派了个举重运动员似的家伙佩着把枪就站在六英尺远的地方。”

  “可我们是被锁在里面的。”

  “我非常清楚这一点。”

  “我的意思是那个卫兵被锁在外面了。这是奥利韦蒂的私人办公室,我猜别人没有钥匙。”

  兰登看着外面那个卫兵。“玻璃这么薄,但他的枪却那么大。”

  “他敢怎么样,会因为我用一下电话就开枪打我吗?”

  “天晓得!这个地方太古怪了,而且这里的人行事——”

  “如果不打电话,”维多利亚说,“接下来的五小时四十八分钟我们就只能呆在梵蒂冈监狱里。不管怎样,反物质爆炸的时候我们都是首当其冲。”

  兰登脸色刷白。“但你一拿起电话那个卫兵就会把奥利韦蒂叫来。而且,这上面有二十个按钮,都不知道哪个是通到哪儿的。难道你要碰运气,一个个试过来?”

  “不,”说着,她迈开步子走到电话边,“我只按一个。”维多利亚抓起听筒,按下最上面的按钮。“第一个。我赌你口袋里的一张光照派美钞,这个肯定是教皇办公室。对一个瑞士侍卫队司令官来说,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

  兰登没来得及回答。门外的卫兵用他的枪托敲打着玻璃门,朝她打手势叫她放下电话。

  维多利亚朝他挤挤眼,卫兵似乎恼羞成怒了。

  兰登从门口走过来,转身对她说:“你最好不要猜错,这家伙看上去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见鬼!”她听着听筒,说道,“居然是录音。”

  “录音?”兰登问,“教皇还有录音电话?”

  “这不是教皇办公室,”维多利亚说着挂断了电话,“是罗马教廷餐厅的每周菜单,该死!”

  兰登对门外的卫兵无力地笑了笑,那卫兵一边用对讲机叫奥利韦蒂,一边从玻璃门外恶狠狠地瞪着他们。
 楼主| 发表于 2009-8-18 10:10:2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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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梵蒂冈的电话交换台位于通信部,在梵蒂冈邮局的后面。这是一间比较小的房间,有一个八线的科罗柯141型电话交换机。交换台每天要处理两千多个电话,大多数都是由录音信息系统处理的。

  今晚,城里值班的只有一个接线员,他品着一杯含咖啡因的茶,安然地坐在那儿。他是今天晚上仍呆在梵蒂冈城内为数不多的人中的一个,对此他感到很是自豪。不过,很显然,  
在他门外逡巡的瑞士侍卫兵给他这份荣耀打了折扣。在浴室里也受到护卫,接线员想,哈,这也是在圣会的名义之下我们要忍受的冒犯。

  幸运的是,今晚上的电话不多。不过这也许并不是什么好事。最近几年,全世界对梵蒂冈国内发生的事似乎越来越不感兴趣。新闻界的电话减少了,就连政治狂人的来电也不如以往那么多了。新闻署希望今晚的盛事能像过节一样热闹,但让人沮丧的是,尽管圣彼得广场上停满了媒体的采访车,但大都是意大利和欧洲的普通媒体,只有少数全球覆盖的电台……但毫无疑问,他们也只派来了二流的记者。

  接线员握着杯子,想知道今晚的秘密会议到底要开多久。或许要到半夜吧,他想。最近一阵子,大多数知情人早在会议召集之前就已知道了谁能当上教皇,所以这个会议与其说是一场真实的选举,还不如说是一场持续三四个小时的仪式。当然,最后一刻的职位之争会把仪式延长到黎明……或者还要晚一点。一八三一年的秘密会议持续了五十四天。今晚才不会,他对自己说;谣传说这次会议也就是一支烟的工夫。

  这时,交换机上一个内线电话突然嘀铃铃地响了起来,打断了接线员的思绪。他看着闪烁的红灯,搔了搔头。这可怪了,他想,零号线。今晚城里还有谁会打电话来询问?是谁居然还在城里?

  “梵蒂冈城国,请讲?”他拿起听筒说道。

  电话那头的人操着一口意大利语,语速飞快。接线员隐约辨出这是瑞士侍卫兵说话时常带的口音——一口夹杂着法语腔的流利的意大利语。然而,这个打电话的人肯定不是瑞士侍卫兵。

  听到这个女人的声音,接线员突然腾地一下站起来,差点儿没把手里的茶打翻。他又飞快地瞅了一眼电话,自己确实没有弄错,的确是内线分机。电话是从国内打来的。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他思量着,梵蒂冈城里有个女人?今天晚上?

  那女人说话又急又快。接线员多年的工作经验令他能够分辨出他遇到的是不是个疯子。这个女人听起来并不像发了疯的样子,虽然迫不及待却十分理智,沉着冷静而且言词恳切。他听着她的要求,糊涂了。

  “教皇内侍?”接线员一边说,一边琢磨着这个该死的电话是从哪里打来的,“现在不大可能接通……哦,我知道他现在在教皇办公室,不过……再问一下,你是谁?……你想提醒他……”他听着电话,越来越心烦意乱。所有人都身陷险境?怎么会?你在哪里打的电话?“或许我该跟瑞士……”接线员突然停下来,“你说你在哪里?哪里?”

  他目瞪口呆地听着电话,然后做出了一个决定。“请稍等,别挂。”他说着,不等这个女人回答就把她撂在一边,然后马上拨通了奥利韦蒂司令的直线电话。那女人不可能真的是——

  电话旋即接通了。

  “上帝啊,求求你!”一个熟悉的女人的声音对他嚷道,“放下那个该死的电话!”

  瑞士侍卫队安全中心的门“嘶嘶”地开了。奥利韦蒂司令像火箭一样猛冲进房间,卫兵们都散开了。奥利韦蒂拐弯走到他的办公室,立即证实了他的卫兵在对讲机里跟他汇报的情况;维多利亚·维特勒正站在他的办公桌边用司令的私人电话打电话。

  真该死!他心里骂道。

  他脸色铁青,一个步子迈到门边,把钥匙往锁孔里一捅,推开门厉声喝道:“你在干什么!”

  维多利亚压根儿就不理他。“是的,”她对着电话说,“而且我必须提醒——”

  奥利韦蒂从维多利亚手上一把夺过听筒,拿到耳边。“你是谁!”

  然而,一眨眼工夫他就蔫了。“是的,教皇内侍……”他说道,“是的,先生……但是安全问题要……当然不了……她现在就在我这儿……当然,不过……”他听着电话。“是,先生,”他最后说,“我马上就带他们来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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