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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分析家

我不忏悔(安文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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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2-19 15:57:01 | 显示全部楼层
12

4月底重返复旦园,我有一种回囚笼的感觉。樱花开了,白得像雪。草坪绿了,青得像铅。同学们都说我黑了,瘦了,消沉了,我只有苦涩地笑。

郭××找我:“你要放下包袱轻装上阵立新功。”我心里想:包袱能放,轻装做不到了,许许多多的问号沉甸甸地压着我。

同学们在礼堂里用掌声欢迎我,我上台只说了五分钟,其中三分钟是请大家起立为罗文斌默哀。舍此,我还能说些什么?

冷眼向洋看复旦,复旦一片压抑的沉寂。坐镇复旦的郭××指挥棒失灵,“反逆流”阻力重重。为了控制学校运动,他炮制“共产党员造反联络站”,扶持所谓“轻舟派”,提出“归口闹革命”;出版《新复旦》,把我们比作阎王,提出“打倒阎王!”造反派红卫兵不甘沉默,针锋相对提出“让联络站见鬼去吧!”“保护革命小将!尽快解放一批头头!”于是,“保郭”与“倒郭”成了复旦的主要矛盾。其实“倒郭”是假,反张是真,一股再次炮打张春桥的暗流正在沉默中汇聚、运行。校门口柏油马路上刷着两行石灰水写的大字:“不在沉黩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正是复旦人情绪的典型反映。接着,有人贴出《复旦园里新资反路线必须彻底批判》的大字报,“倒郭”由地下转入公开。
 楼主| 发表于 2010-2-19 15:57:06 | 显示全部楼层
红卫兵是可悲的。我们没有意识到随着王洪文、徐景贤们的崛起,红卫兵在全国范围内处于退潮的颓势,再抗争也徒劳。

郭××是可悲的。他心怀被张春桥冷落、在市革会被排斥的怨愤却又秉承张春桥旨意挥舞大棒。一次喝醉酒,他对我大发“良弓藏,走狗烹”的牢骚。不幸而言中,最后他被张春桥甩出来含愤自杀。他有所醒悟却为时已晚。

张春桥们扶植的红卫兵只有一类,即死心塌地地护卫他们的陈敢峰之流。陈是同济大学“东方红公社”头头,以看风使能出名。“文革”初期,陈丕显同志养病,他说“陈是毛主席肯定的红小鬼,不能动!”聂元梓到上海煽风点了陈的名,陈敢峰马上表态“和上海头号走资派血战到底!”1月26日,他打电话向我摸底准备炮打,他接管的铁路局已在北上列车两侧刷上“炮打张春桥”的大标语,中央文革特急电报上到,他最早组织宣传车到复旦狂呼“坚决拥护张春桥正确领导!”“誓死保卫中央文革!”上海人称他为“陈看风”毫不冤枉。可怕的不是投机者的存在而是他们被常识重用。我想,假如东敢峰不上大学,他只是个聪明的福建农民;假如他不搞投机,他只是个一般的技术人员……结果呢,青云直上,“市革会”常委、“红代会”文任、中共中央候补委员,直至当了林彪死党王维国的妹夫,锒铛入狱一命呜呼!历史上,投机而得善终的为数寥寥。所以,做人还是率真坦诚为上。敢峰被重用对他本人是上火炉,对我却是个教育。我由此看透了张春桥上伙的尊容。卒子往往是主子的镜子。
上海“红三司”仍认我为头,但我消极怠工,大权旁落在他人的手里。我很悠然。
复旦“红卫兵师”成立,我是常委兼管宣传,但我不管不问神游物外。我很坦然。
 楼主| 发表于 2010-2-19 15:57:12 | 显示全部楼层
新我没有找到,旧我决不继续。这是一段空空落落迷迷沌沌的转型期。

大学五年级,按惯例7月分配。我只盼着早点分配,走向社会,对复旦已毫无眷恋之情。回想1962年8月第一次跨进校门时我那种欣喜的感觉,像逝去的幻景。五年,一场迷梦,一场恶梦。

可是,中央决定,大学生暂不分配,继续留校闹革命。又是一桶迎头冷水。继续一年?两年?天晓得。

我第一次产生对不起妈妈和哥哥的疚愧。我们班百分之七十的同学享受着助学金,而我这个经济条件偏下的没提出过一分钱的申请。总觉得党和政府送我上大学不易,能克服的就不该伸手。这份觉悟大大高于某些党员同学们。为了每个月15无5的伙食和杂用费,妈妈扳酸了指头,刚刚从师院毕业的哥哥作出了牺牲。原想读了五年走上工作岗位,让妈妈脸上多一丝笑意,让哥哥少一些拮据。而今还得“革命”,且是我渐渐厌倦甚至厌恶的“革命”。

我只有一种选择:混!
 楼主| 发表于 2010-2-19 15:57:17 | 显示全部楼层
忘我的狂热消淡,自我得失的盘算增长,当时还有腆颜,现在想想倒是跨跃前的后缩,未必不是进步。

我是汪洋中的一滴水,基本万分是H2O,和别的水没本质区别,但主客观原因使我1966年跃进上涛头,1967年又跌向浪谷。也许,我的跌宕幅度大些,但红卫兵的际遭是类似的。狂热——迷茫——震惊——压抑——自省——清醒——抗争……是大多数红卫兵的共同心迹。

复旦没有平静过,校内的“反逆流”,“倒郭”斗争,“打杨”战役,“红复旦”成立,校外的“上柴”、“联司”之争,对“市革会”的冲击……时阴时雨,就是没有晴天。从押上文化广场那天起,我再没写过一份大学报,偶而也到一些高校走走,上台发一通很应时的讲话,但“文革”初期的热情锐减。五角场饭店倒不时光顾,没有酒量,一杯啤酒下肚,晕晕乎乎蹒蹒跚跚走回校园,真有点宠辱皆忘。毛选不太读了,报纸不常翻了,有时敞开鸭嗓唱几段京剧样板戏,声音倒像野狼嚎。

1967年11月4日,空四军组成所谓军训团团进驻复旦。他们给学校的公开信中称:“我们军训团的全体同志,一定拜你们为师,恭恭敬敬地向你们学习,做你们的小学生。”我心里明白,这只是挑在刀尖上的假面具。红卫兵挨整的新时期到了。像无汁可榨的甘蔗渣,我这个甘蔗渣,红卫兵是进垃圾筒的时候了。他们进校三个月,我这个兼管宣传的“红卫兵师”常委一直与他们藏猫猫。作为军人,他们无愧是长城的砖石,作为人,他们也不缺七情六欲,但是,空四军作为林彪的直控部队,又受制于张春桥,他们进复旦是狼外婆敲门。果然,进校不入,他们秘密成立了“安文江专案组”、“胡守钧专案组”,为开刀准备砧板了。
 楼主| 发表于 2010-2-19 15:57:24 | 显示全部楼层
1968年1月25日,复旦大学革命会宣告成立。张春桥亲临会场,发表了长篇讲话。看来,他对挨复旦炮打耿耿于怀或者说心有余悸。他说:“小资产阶级影响,修正主义影响,不知不觉地侵蚀到我们革命造反派队伍里来,它可能变幻形式, 花样很多的,变也很漂亮的毒蛇,很叫人喜欢的毒蛇……我们要准备垮台,有了这个准备就不至于垮台。说不定哪一天又要分裂,有思想准备就不至于分裂。我希望把复旦大学这个顽固堡垒完全、彻底地占领过来!”有神经的人都听得出话中暗藏的杀机,文笔很精的张春桥居然在贺词结尾处使用这等冰冷的语辞,这绝非疏忽。

但是,我没有参加这次庆贺大会,尽管作为革委会成员,我理应上主席台亮相。有人说我“闹情绪”,这也不算冤枉我。在复旦革委会筹备时直至徐景贤出面平衡组成,我始终在常委席,但成立当天突然降为委员。军代表老魏解释说:“你应该清楚,你父亲有历史问题!”我直视着他说:“当然,我知道。而且我也知道姚文元同志的父亲,春桥同志的父亲都是历史清白的‘红五类’!”这句话是挖苦,姚父姚蓬子是鲁讯骂过的汉奸早已不是秘密,张父张开益出身地主任过军阀军职我是听市委某同志私下议论的。魏代表拍拍我的肩头说一句“要正确对待”就走了。我心想:我够正确了。我祖父是木匠,30出头因拇指砍伤破伤风去世,祖母28岁守寡至今,把年幼的女儿送人一户村夫当童养媳,自己携儿子到上海当佣人。我父亲16岁当工人,以后当海员,40年代中期因轮船公司裁员,失业回丹山,迫于生计当了余年税收员,挂过没子弹的驳壳枪,在西安事变解决的定海庆祝会上,他各游行者一起的确喊过“蒋委员长万岁”………历吏问题?!哈!蒯大富说得妙:“历吏要为现实服务。”张春桥等人在我阁校革命会统辖的上海,我安某人绝无出头之日。所以,谋官而不得的情绪本人没有,由此遭人议论或者怜悯的忿满绪倒是有的。新闻系某君劝我:“会还是去开,否则老张会怎么想?”我说:“他想他的,我躲我的呗。”掩饰自我充当人生大舞台的演员,比如说满脸嗲笑地上台对张春桥说:“您好!”这需要高超的技艺。我没有,至今也学不会。为此吃了许多亏,还是学不会。

在这一年中,我过得稀里糊涂,也不想多说,震憾全球的武力镇压“上柴联司”前夜,我接到总部电话,说可以去“前线指挥部”观战,我提不起劲来没有去。第二天凌晨我去“市革会”,只见大厅里躺满伤员,才知道张春桥策动,王洪文等人指挥的这场血战是何等激烈,何等残酷。这是上海唯一的一次大规模械斗,组织者竟是“工总司”(实际指挥者是张春桥为首的“市革会”)。对“联司”,我的观点是模糊的。我不是支联派,“红三司”的多数持反联态度,支持“东方红”。但对他们反对“市革会”,隐射张春桥又觉得快意。第三天,张春桥说:“砸 司联 当天,我陪同毛主席坐车跑了趟南京路。主席说:“看起来,上海市民挺身高兴的嘛。” 意思是说,毛主席支持砸“联司”,这一笔历吏血债谁又敢算。不过,我怀疑老张扯虎皮,因为毛主席一贯强调“要文斗不要武斗。“文化革命”演化为血流成河的惨剧显然有悖他的初衷,他是覆水难收了。

不久,以“红革会”为首,复旦园掀起第二次炮打张春桥运动。
 楼主| 发表于 2010-2-19 15:57:31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一次,口号更激烈,但逆转得更快。我在二次炮打中只充当了热情的观众,幕后的鼓吹者,没有公开跳出来疾叫。是胆怯?是保张?不是。教训使我明白:材料再多,没有中央表态也没有用。只要张有“现实价值”,什么“历吏问题”、“现实问题”都压不倒他。我们总是过高地估计自已的能量,以为打不倒“走资派”成立红色新政权有我们群众运动的大功劳,其实,我们只是被少数人作为“运动群众”的对象而已。如列宁所批评的:知识分子的叫器声比他们的力量大千百倍。我们却把口气当作力气,想谁翻一切,创造一切。智者的无知!

毛主席说:“现在是轮到小将犯错的时候了。”人民日报说:“对于红卫兵小将也必须作阶级分析,”“如果不能正视自已的缺点和错误,任凭各种非无产阶级思想在自已头脑里泛滥,那就有被阶级敌人利用的危险。”毛主席随即发表“要斗私批修”的著名号召…….温度越降越低,态度越来越严,直到1968年7月把大学红卫兵们贬之为“臭老九”,工宣队开进了复旦园。红卫兵运动进入了没落期!

当然,那时的我全没有“打狗棍”的清醒意识,只有涩的敏感。敏感积多了成不满。不满积多了变成牢骚。牢骚不敢发作便退隐、逍遥。逍遥的最佳选择:谈情说爱。
 楼主| 发表于 2010-2-19 15:57:38 | 显示全部楼层
13 

从小到大,情与爱被扣上“资”、“修”的帽子,在我们眼中,爱情成了长獠牙的美人,既惑人又可怕。批判《早春二月》时,在礼堂放这部电影,我听见前坐的女同学小胡唏嘘不已地掉眼泪,第二天的批判讨论会上,她却柳眉飞扬地抨地击谢芳、孙道临的表演令人作呕,是资产阶级人性论的臭货;男同学韦某谈上个挺秀气的女朋友,有人从钥匙孔里窥探动静并批评他“不正派”,毕业分配时就不照顾,“发配”到内蒙古草原;同班某女同学二年级时偷偷谈恋爱有了出格举动,团支部召开专门会议“帮助”,撤掉团支委之职加上记过处分,这位质扑……活跃的姑娘此后四年活像恶婆婆面前的童养媳,俯首走路,合眼说话……搞文学的往往多一点浪漫情调,但我们中文系学生活像一群不敢犯禁的尼姑、和尚。堂堂高等学府如是,整个中国可以想像。某些达官贵人利用权势变相纳妾,变相嫖“妓”,而革命样反戏昭示的英雄统统无情无爱,杨子荣、洪常青不消说,阿庆嫂有家,阿庆跑单帮去了;江水英有家,他丈夫在部队服役;大春和喜儿不能换成兄妹关系,就让喜儿参军解放全人类去了。一边纵欲,一边禁欲,典型的封建礼教的翻版。

“文革”大潮使无政府主义泛滥,被禁锢的爱情得到了相对自由。社会上到处是挺大肚子的女人,校园里也多了对对倩影。找不到情人的甚至演出了爬澡堂偷看女生洗澡,半夜三更摸进女寝舍作案,专门偷窈女生乳罩、内裤等等丑剧。老实说,当时我鄙屑他们,现在想倒也觉得可怜,这些作为从特定角度看不正是对建禁欲主义的变态抗议吗?!

我本来是情感型的人物,企求爱与被爱的圣火从没熄灭过。当上安司令,校内外的大中专学生对我钦敬且又爱慕的自然不少。含蓄的、直露的情书不时飞来。要说我不动心,除非我是太监。但是,1967年1月之前,我确实一心造反,无暇顾。心一冷,那股潜伏的热潮反倒冲腾起来。

我曾与芭蕾舞演员,18岁的C姑娘谈过一段时间。闹得上海滩盛传“潘司令与争美人”的黄色新闻。其实,潘XX(首任“工总司”司令)找的是跳民族舞的M女土,和我一点不搭界的。不到两个月,我发现C在舞台上很光彩,一下舞台却是个单纯得近于稚嫩的孩子,和我所希望的谈吐高雅,风姿绰约相距极大。她和毛主席照过相,和江青谈过话,时不时流露出天真的骄傲和副“誓死捍卫”的模样。渐渐又发现,她心目中的我只是安司令而不是安文江。她说:“你好高好神。”我一点也不兴奋。因为我身高1米71,身体近于“苗条”,既不高也不神。我明白,她爱的是“司令”,尽管出自真情,但是多虚幻的崇拜。这是危险的。政坛风云莫测,我的命运多舛,我供奉不起这位美丽的小公主。我就对她说:“你做我的妹妹吧。”她好不伤心,又捶又打,怀疑我另有所爱。过了两天,又叫同伴来劝和,我推心置腹地说:“小C是个瓷做的美人胎,我今后可能要“翻山越岭”我不妒忍心摔碎她。”小C见我铁硬,突然变得豁达起来。她说:“你再吻我一下”我就吻她一下。她说“你让我咬一口!”我就让她咬一口。这事就完了。我相信,若干年后她会感谢我的明智,有机智会重逢,她一定不会那么狠地咬我了。
 楼主| 发表于 2010-2-19 15:57:44 | 显示全部楼层
该我深怀内疚的是T姑娘。她是我校物理系二年级学生,出身高知家庭,姣小娟秀,有一双喜欢斜瞥的大眼睛。在我押上文化广场挨批斗时,她以记录的身分坐在我身后。在那段迷迷沌沌单身独宿的日子里,在我的名字被倒写,淮海路高楼顶上用黑漆着“油炸安江文!”的时候,连一些平时紧跟左右的人都贴大字报以示划清界限,她却勇敢地坦诚向我表白爱情。世态炎凉,她是一块绿州,斗争无情,她是一堆篝火。我被深深地感动了。遗憾的是感动不等于爱……书读多了,我把爱情看得太神圣,因而也太苛求。我理智说:T是值得爱的!我的感情却说:我爱不起来呀!至今我说不清为什么,只是离别没有太浓的相思,共处没有太浓的激情。也许,爱情的微妙就在于没有标准,全看你心弦是否震颤。渐渐地发觉,我对她更多患难相知的感激,落水投木的感动。看着她日益加深的感情和敏感到我冷漠的痛苦,我决心“再见”。但我采取了自以为聪明的错误策略,我写信号给她说她的家庭适应不了我等等,其中有违心的鄙薄她父母的言辞。我的本意是不伤她的自尊推诿于客观原因。但她依然被我伤害……

在她失恋时,军训团物理系军代劳某向她伸出了绿军装下的魔爪。确切地说,是同时向多名女大学生张开了淫邪的大口。为了取悦于T某,某劳竟和盘托出“安江文专案组”的内幕并当着她的面烧毁了部分材料。在我离开复旦后的一年夏天,劳某以到外地散散心为名,诱骗T同赴广州,住宿于白云机场。警惕性很高的警卫部队发现神情恍惚的女大学生,联想起前不久发生的叛逃事件,就拘留了T。T既无出差证明又没有带学生证更讲不清南下目的,她当即被武装押解到上海。一下火车,警车便尖啸着把她送进了四壁全是防自杀的沙发墙的高级拘留室。叛逃嫌疑犯!一个多月的审讯毫无结果。T人终于被开释。满腔委屈,惨遭凌辱的T跌跌撞撞回到家,钟爱她的妈妈气恼交加劈面给她一记重重的耳光。赶回学校,迎候她的“T人工流产去了”的流言蜚语。爱情碎了!母爱碎了!友情碎了!21岁的她心全砸碎了!自尊心极强的她终于被发配到唐山接受“再教育”。“四人帮”粉碎后,她面壁三载考取了研究生,而今是某大学讲师了,但是,失落的爱永远得不到补偿了……

我没有欺骗她,但是我伤害了她。没有我的断交,她不会上人面禽兽劳某的当,也不会有蹲高级拘留室的凌辱。我对她永远抱着歉疚,但又觉得我的断交实无可悔。因为我不希望建造维持型的小家庭。对T没有真挚的恋爱,结合是一种道德掩盖下的欺骗。我祈求她的理解。对今天社会上那种千方百计维持感情破裂的婚姻关系的做法,动辄用僵尸陈世美吓人的怪论,我很厌恶。过于稳定的家庭结构建立于封建伦理观念之上,这是极端的不人道。我奶奶28岁守寡,93岁寿终,我尊敬她,但我决定不希望类似的悲剧在中国重演。该散就散,各奔东西,方能让这世界充满情和爱。我感佩的是T具有真正的现代意识,在收到我的断交信后,她痛苦,但没有半句乞怜之词。她恼恨我,但在劳某面前,为保护我演出了迫使劳某毁我材料的一幕。1969年,她还以朋友的身分特地赶到九江来探望我。她,不是弱女子!

1968年,我游移的感情终于得到归宿。她就是我现在妻子林芝。那时,她在南京工学院读书。南京两派对立直至武斗,“屁派”被“好派”赶出南京城。“屁派”头头听说上海安司令是林芝初中的同学,就派她出面求援,在上海找落脚点。我一一应允,利用权力拨了幢房子,调拨了油印机、纸张等宣传用品;在“南工东方红”成立周年大针对时,我邀请以旦卓玛为首的西藏歌舞团和“红三司”宣传队到南京演出;又以上海“红三司”的名义支持他们死保许世友将军……这一切显然掺杂着“私情”。因为,初中时,林是老师最宠爱的学生,一是成绩名列榜首,二是有“金嗓子”的美称。多年不见,我发现她出落成一个令人眩目的漂亮姑娘,据悉,在南工她有“南工一朵花”的雅号。我觉得她比C成熟,比T朴实,且有一颗时时为他人着想的慈善心肠……我下决心不放过她!没待我发起进攻,我觉察出她对我同样怀有发自内心的好感。但是我也疑忧:她喜欢的是安司令还是安江文?……在郭仁杰朝“炮打派”开刀,我已偷偷烧毁全部日记和发表过的作品时,我对她说:“我的前途叵测,也许你应该和我分手。”她坦然地说:“你当黑帮,我当黑帮婆!别以为我想当司令太太!”我大恸,我痴狂地把她抱在怀里……没有“文化大革命”,我不会有重逢她的机遇,这是我唯一感谢“文化大革命”,的一点。
 楼主| 发表于 2010-2-19 15:57:50 | 显示全部楼层
今天,每当我听到《让世界充满爱》这首歌,心里就泛起暖洋洋的热浪,多么美好的全球性的祝愿哦 !可是,在封建专制沿袭千年的中国,播撒的是仇恨,猜疑、敌视、妒忌、伟大的人道、人性、人情被强权折磨得吱吱呻吟,作为人的天赋权利被扭曲得变相的灵呼吁。

我想借此机会写下我对朱培坤同学的久疚。

1968年春天的某夜,我同班的张某神色慌张地溜进我的宿舍。他磕磕巴巴地说:“我思想斗争了很久,我还是相信你,我要揭发……和生物系的朱培坤昨天同和我聊天,他恶毒攻击林副统帅‘贼眉贼眼 ,一副奸相’……”我惊骇得失控地叫:“真的假的?”他说,同时在的还有一个。我认识朱,他是“红革会”中学部的头,也是老造反。我想不到他如此狂悖。要知道,除了毛,便是林。挨上这条杠便是专政对象啊!我没有犹豫也不敢犹豫,对张说:“你能主动揭发,很好!你暂时不在声张,我马上找军训团汇报。”我大步流星奔到小三楼,找到魏代表汇报了案情。第二天上午,一辆警车铐走了朱培坤,后被判刑15年。

我不想用当时的“公安六条”为自已辩白,也不想用“你不告,张某也会告,想盖也盖不了”洗刷自已。客观上,我促成了朱入狱。但我更为愤激的是,阶级斗争何以如此无情地离间着同志加兄弟,使原该充满情爱与爱的天地变得如此地阴森恐怖!

“希望会有一那么的一天,再也没有眼泪仇怨,再也没有流血离散,共有一个美丽的家园。”聆听着《让世界充满爱》,我献上我的疚愧和期待。
 楼主| 发表于 2010-2-19 15:57:55 | 显示全部楼层
15

1968年7月,终于等来了五年级分配的消息。

频于崩溃的国民经济,熄灭的烟囱,停转的机床……容不下也不需要数以百万计的大、中学毕业生。毛泽东同志再次使用他的绝对权威找到了难题的解式:以“接受工人阶级再教育”的名义指示大学生“面向工矿,面向农村,面向边疆,面向基层”,为说明知认分子改造的迫切性,重要性,他又非正式地使用了“臭老九”一词;再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很有必要必要”的名义指示中学生“到广阔天地炼红心”。中国历史上出现 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从东向西,从城市到农村的知认分子、小知识分子的悲壮的大迁移!中国的现找文明出现了一次又大倒退!知识贬值,青春虚耗,时代断裂的恶果即便是百年之后,中国仍能感受到风寒遗留的隐痛。少数作品艺术地夸大“再教育”的价值,我说这些人不是出于无知,便是个人发达后对良心的叛卖。

当时,因为长期接受“听毛主席的话”的教育和恰逢其时的“毛主席挥手我前进”的甘烈士名言的感召,作为知识分子又承受着牺牲个人利益的献身精神的熏陶,毕业生闪强装欢颜(一部分则是由衷欢笑),纷纷表示忠心,发宏愿:“要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我和王文英、朱作夫、王之平率先贴出了《走出毛主席指引的路———给毛主席的公开信》:“ 我们坚决要求到工农群众中去,到火热的阶级斗争的第一线去,到内地去,到新疆去,到西藏去,到祖国最艰苦最需要的地方去!”

其中最不虔诚的是我,我第一志愿填“新疆”,第二志愿填“江西”。最忠贞的是王文英,她患的先天心脏病,我们内定她分上海市区的唯一一个名额,把的男朋友朱立元分上海郊区。她坚决表示“非新疆不去!”朱立元支持她,毅然同赴乌鲁木齐县农村,活活受了冻馁难忍的三年煎 后,他们才明白献身行为无助于社会发展和个体发展,只能是高尚的愚昧!恢复高考后,他俩背水一战,发愤攻读双双考取研究生,终于“杀”回大上海。1988年4月,我去探望他们。朱立元已是小有影响的美学专家,王文英也在上海社科院任某室外主任,提起20年前的“忠态”,朱立元苦笑道:“幼稚!”王文英则凄然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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