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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聊发少年狂

休闲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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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11-3 09:56:44 | 显示全部楼层
“休闲日子”续六(1)

    第二天我们去拜见“贫农代表”“生伢尼”时,全然不知道那时他是人生最倒霉地时候。
    1968年高淳县搞了一场“抓特务”的大形运动,运动波及全县,并影响周边如溧水、溧阳以及安徽部份县、市。源头在哪里?起因是什么?谁也说不清,只是说抓到了“国民党特务”,而且“特务”发展了许多人。于是,县、公社、大队都成立了“专案组”,深入挖潜,只听说那段时间乡人人人自危,风声鹤唳,惶惶不可终日。“专案组”成员特别强调“阶级成份”,至上而下地选拔了由一批党员、转复军人,入党积极分子组成的“抓特务专案组”,通过审问、深挖,成绩是突出的,战果是辉煌的,仅定埠公社一个公社就抓到了一百多名“特务”。“生伢尼”就被选入定埠公社“专案组”工作。
    说到这里我总会迷惑,不明白的是“生伢尼”五零年阴历九月当的兵,入朝参战,亲身经历过一线战火考验,到五五年初复员,竟然还不是党员。“前严村”出去当兵的不多,两个“入朝”的,五个在国内当兵的,除一个留在部队当“志愿兵”的,竟然没一个是党员。这些兵从“生伢尼”开始,到转为“志愿兵”的结束,当过兵的年跨度近五十多年。“七比一”只能说明出党员最多的部队与“前严村”人“八字不合”。
    高淳“特务案”波及面之大,牵连人之多,直接引起镇江专区和省委重视,于是专区和省委派出“调查组”到高淳,进行“案件复查”,才使这起子虚乌有的“冤案”得以纠正,相关人员也得到处理。据“调查组”调查报告,“专案组”为“逼供信”采取了十分残忍的手段,光用刑手法就有几百种(当然这个《调查报告》只是我们到村上后听“余生特务”口叙的,不乏夸张成份),但也可看出“专案组”成员的心性残忍狠毒。
    这件事是发生在68年上半年的事,我们只是“道听途说”,并没有确实地目睹,见到的是“余生特务”经常聚集到“专案组”成员家堵门叫骂。为平息汹湧的民愤,县里也抓捕一些“替罪羊”。69年春节过后,我们在挑“洋车沟”,全队被叫到大队开会,会上县公安局当场将大队委员、兼治保主任和民兵营长、大队“专案组”组长抓捕,罪名是“强奸罪”,“余生特务”们纷纷出面控诉,奇怪的是控诉内客全不关“特务案”,我想应该是事前得到有关部门封口警告。这类抓“强奸犯”或“盜窃犯”事情不是“个案”,在各公社、大队均有发生,我想应该是“莫须有”“同案”。
   “前严村”入选“专案组”有两人,一是“生伢尼”,一是“生和”,都是“志愿军”复员战士,不同的是“生伢尼”当得是陆军,而“生和”则是汽车兵。“生伢尼”在队里一直掛着“贫农代表”的“头衍”,这个什么“官”,我到现在也没搞明白,估计象工厂的“工会小组长”类的“政工”虚衍,身份约高于乡人,所以“专案组”解散后,成了村上“余生特务”们堵门围骂主要对象。相对来讲,“生和”被堵门围骂情况就轻了许多。
    “生和”是五二年下半年的兵,也是“新婚”当兵,送“生和”走的时候,只有新娘“和珍”和公公、婆婆三人,“和珍”在“生和”走后第二年生下了儿子“贵宝”,与“韦小娥”不同的是“生和”双亲健在,所以日子过的和和顺顺,全无“韦小娥”的苦难。可是,“和珍”(那在应叫“贵宝乌卖”)心里也有说不出的苦,就是“生和”的生死下落不明。“生伢尼”早已复员回村,周边村落和娘家那边也有人当“志愿军”的也纷纷回家,就是留在部队的人多多少少也会寄些信件或捎个口信回来,“生和”没有,如果真是“不幸”了,也应有国家颁发的“阵亡通知”吧,什么都没有。“贵宝乌卖”在家跟着公公婆婆继续过着表面平静而内心煎熬的日子。后来也有人从外面回来,说在镇江那边见过“生和”在开汽车,“生和”的父母听到这个消息内心是十分兴奋的,只是瞒着儿媳妇不说,其实他们并不知道快嘴的乡人早就把这个发现同时也告诉了“贵宝乌卖”,只是互相瞒着而已。这一情况一直维持到1958年后。
    1958年是我国实行“大跃进”,“赶美超英”的年代,我不想拾人牙慧地评说“当年”,因为我那时刚上小学,优越的家庭条件并不能明白社会世事纷扰。小平同志点评的“三分天灾,七分人祸”的“三年自然灾害”还没有在城市显现出来,但高淳已经是重灾区了,“路有饿殍”已成常态。在高淳这个相对富裕的地区,这种灾难应该说是“史无前例”的。
 楼主| 发表于 2018-11-3 10:10:00 | 显示全部楼层
斜阳老师
  我看到今天你值班,所以想请你帮助将我误操作重复贴上去的“休闲日子”续六(1)删除一下,不好意思.顺致谢意
 楼主| 发表于 2018-11-3 19:27:32 | 显示全部楼层
“休闲日子”续六(2)


    69年“春节”后,我们大队组织“高淳下放佬”和“南京鬼子”召开“不忘阶级斗争忆苦思甜大会”和吃“忆苦饭”活动。参加会议的有九个小队所有“下放佬”和“鬼子”,加起来也有三十不到的人,加上各队生产队长,会计、大队干部也有五十多号人,把不大的“大队部”挤的满满当当。首先是大队支书“金头”“慷慨激昂”地说了一大通,内容我记不得了,无非是经人“捉刀”的“大道理”,说的台下“鬼子”们混混沉沉,道是大队部供干部用餐的两个大灶边地动静更能吸引人的目光。灶上大锅里的水已经烧开,于是有人陆续将米、菜、山芋干丝、米糠等下在锅里。米的比例绝对不超过15%,糠和山芋干丝要多许多,其于是油菜(乡人冬天吃的新鲜菜,样子有点象青菜,但与出菜油的菜不尽相同)。队长那天有事,是队长弟弟“嫩伢”代替他去的,因为“嫩伢”当时有这个资格,他是二十七军的复员兵,当时还有个好听的名头“入党积极分子”,尽管他后来因得罪“金头”没入成党,那是后话,当时还是“分子”。看着灶上操作,悄悄跟我们说着“怪话”:拿掉米,和我们喂猪的饲料一样。我想,队长在肯定不会这样讲,所以他是党员,境界不同。
   “金头”得话又臭又长,尽管他尽量别做普通话,我们仍然听起来十分吃力。终于熬完了“支书演讲”,又一什么人上台继续发言,发言者情绪激动,演戏的成份十分重,用得是当地“乡音”,我肯定台下的“鬼子”们一定如我一般“云山雾罩”,不知所云。再看看台上,还有几个准备发言的人,猜想一下,估计发完言刚好吃“忆苦饭”,于是我们几个(下放一家的)果断“宵遁”。
  回到村上,已是中午时间。村上人纷纷与我们打趣,说大队“请客”,怎么不在那里吃?一个两个问,三个四个问……我纳闷“吃忆苦饭”的消息怎么传的哪么广?   
    说“忆苦饭”象“猪饲料”是“嫩伢”说的,败了我们地味口,尽管我们本也不想“吃糠咽菜”,“理直气壮”的我们于是赖在“嫩伢”家吃“霸王餐”。“鸣凤”嫂子(“嫩伢”老婆)见我们来,十分开心,尽管那时各家都穷,上桌时也见到了咸鱼、咸肉和咸鹅等“年货”。春节过后,本是“农闲时分”,队里重活除了挑“洋车沟”并无其它。乡上人见我们在“嫩伢”家吃饭,也三三两两进来聊天。话题很快转到大队的“忆苦饭”上来,乡人们除了继续调侃我们,更多谈到“新旧社会比较”。乡人的“阶级意识”都很“淡薄”,看不出有“杨白老”和“喜儿”眼里对“黄世仁”、“莫仁智”般的“仇恨”。说旧社会给地主干活,一日三餐那是能基本保证的,只是吃好吃差区别而已。到了“农忙季节”,餐餐有鱼或肉,晚上一餐有时也可喝点小酒,不然谁肯卖力干活?说到苦,要数五八年,前后几个村饿死那么多人,好好的人,走着走着饿倒路上,作孽啊!于是便“盘点”起来,数落着那些“饿殍”,听的我们目瞪口呆。
    五八年的“灾难”,使“生和”的父母撒手人寰。“生和”依然了无音信,“贵宝乌卖”相信了“生和”已“人间蒸发”了,死了苦苦等候的心。没有过去公婆管束,在村上敢于与“顺美”比美的“和珍”不再象过去那样腼腆,于是她的家成了村里年青男子最爱的去处,但在那里过夜最多的人则是“大黑皮”。
   “大黑皮”和“生和”家的房子都是“土改”后分来的,本是地主家的房子,因为比较大,所以两家一家一半。乡村老式房子并无吊顶,只是讲究点的人家在卧房顶铺上木板,放些柴草杂物,厨房(乡人叫“灶窩”,发音为“少果”,这个音不太准,大概这么点意思)不能铺木板,以免火烛。两家房子是分开了,厨房却依然靠在一起,年青力壮的大黑皮用梯子每晚可轻松爬过墙壁,爬上对面早已架好的梯子来到“和珍”的房里。那是59年底,乡村刚刚摆脱了五八年的“阴影”,勉强能够吃上饭的时候,那年“大黑皮”二十岁,“和珍”二十三岁,嫂嫂十二岁,我八岁。“和珍”第二个儿子“次宝”是60年出生的,这就是那个后来出来当兵,并转为“志愿兵”的人,面貌、身裁与“东海”极为相似,只是比“东海”白了许多。“次宝”不太爱讲话,面对与他说话的人总是腼腆的笑,象极了“和珍”的表情。
   “次宝”出生时刚好“生和”回来。“生和”其实复员的年代比“生伢尼”还早几个月,因有驾驶技术,被分配到镇江汽运公司当驾驶员。一直不与家里联系,不仅仅是没有文化无法写信,更有乡人捕风捉影传他在外有“相好”,空穴来风的事,并无根据,也无人考证。他回到乡里,则是受到60年、61年那次城市人口精减的政策所致。“生和”的回归,结束了“大黑皮”一心想娶“和珍”的心思,尽管他当时就受到来之父母地强力反对。
发表于 2018-11-4 07:54:5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斜阳 于 2018-11-4 17:07 编辑
聊发少年狂 发表于 2018-11-3 10:10
斜阳老师
  我看到今天你值班,所以想请你帮助将我误操作重复贴上去的“休闲日子”续六(1)删除一下, ...


昨晚系里利用周六时间组织部分人员学习习主席“新时代,新思想”。今天刚看到,帮您删了!
发表于 2018-11-4 08:40:1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斜阳 于 2018-11-4 17:02 编辑
聊发少年狂 发表于 2018-11-2 11:31
谢谢斜阳老师的批阅,
今年是我当知青下放高淳五十周年,那是1968年,所以想写一些五十年前的青春经历地所 ...


     批阅不敢当,您太客气了!
     我出生于1966年,18岁离开家乡(湖南岳阳),至今已有近34年的光景。你文字里的东西之所以和我有共鸣,是因为出生在农村,对农村,对农民,对田野充满了感情。如果用过去的话说,就是充满了无产阶级感情。因为按照国家的工资税率,我的“俸禄”已经远远超过了国家规定的底线。所以充满了“无产阶级感情”已经不合时宜,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已经脱离了“无产”者阵线,因而“无产阶级感情”便随时代进步转化为“阶级感情”。
     读您的文章,一是因为“阶级感情”的存在,二是您的文字接地气,真实且不做作。读您的文字是一种与过往岁月的交流,又是对过往历史的一种温习。
     目前工业革命的浪潮可以说席卷全国,大有开辟“第二次工业革命”的趋势,但是我始终认为,以中国目前的现状,还是应该在农业基础上做好文章为好。中国农村的历史太过漫长,中国的工业化革命应该首先解决好“农耕”问题,这个问题解决不好,工业化对中国而谈只是纸上谈兵。当然中国农村较过去相比是有翻天的变化,但是这“翻天“也只是刚刚进入大气层,还远未到太空深处,所以翻天也只是翻得空间表层。
      中国的农村还很穷,和国外发达国家相比,我们的农民仍然处在“乞丐”阶段,我说的“乞丐”是意识形态领域里的乞丐,是文化上的乞丐。什么时候中国真正解决的农村“乞丐”问题,中国就真的开始进步了。
      虽然农村的土地在逐步的减少,老祖宗留下的家业在被不断糟蹋。我还是信奉老人家的那句话:“农村是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不好意思,话题扯远了!
 楼主| 发表于 2018-11-4 10:41:37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斜阳老师鼓励,
  对你提到的“意识形态领域里的乞丐”这种说法很是赞成,其实这种“乞丐”在各行各业均有存在,这是與论导向,综合国力,法制建设和惯性思维,位子意识等因素产生共同产物,要改变这些必须要经过一个漫长过程或者有一个突变的期机,比如安徽小岗村事件,这个话题太大,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的,不是一句打破半殖民半封建建立起来能概括的.我们国家是个农业大国,不断失去大量土地去换取表面浮华的措施.会不会给后人留下象大跃进那样的骂名很不好说了.
  很高兴与交谈,握手致敬
 楼主| 发表于 2018-11-4 10:51:26 | 显示全部楼层
“休闲日子”续七 (1)

    还是继续谈“韦小娥”。有句俗话不知亲们有没有听说过,乡人道是常掛在嘴边,那就是“瞎子不瞎能成仙,瘸子不瘸能上天”。意思是生理有缺陷的人一般都有异与常人的独特表现,“韦小娥”就有。 第一次去拜访“贫农代表”“生伢尼”,正遇到“余生特务”上门滋事,“韦小娥”就坐在门口平静地继续纺纱,完全涉身世外,仿佛纺车摇把发出的“吱呀声”是“天外音乐”,右手的棉团在绕线轴上转动的更加和谐,面对当面地叫嚣,镇定地就象在金山阵前面对金兀术百万雄师仍敢击鼓鼓动师气的“梁红玉”,和躲在屋内惶惶不可终日的“生伢尼”形成极大反差。
   “韦小娥”抽烟,而且烟瘾很大,第一次去她家我们就发现了。那时妇女都不抽烟,除了电影屏幕上的“反面人物”,不象如今女人抽烟的比比皆是。我住在“沈人举巷”,“改革开放”后,临街的一楼纷纷将墙壁打开,破墙开店。那时经营什么的都有,也引起同幢楼楼上住户的反对,矛盾有得发展地十分激烈。慢慢的这里变成了“服装一条街”,除了店主变换后出现的装璜声,平常也算安静。不过也让人见到了两个现象,一是经营服装的店主一般都很有钱,这是从店主的车上那些“宝马”、“奔施”、“路虎”、“法拉利”等车标上分辩出的。
  其实,我并认不出各种车标,外孙比较“好学”,三岁时喜欢“认车标”和“唱革命歌曲”。“唱革命歌曲”是我教的,那时我还没有生病,口齿正常,自信音准把握较好,只是高音部分不能掌握,好在“革命歌曲”很少高音。经过我“培养教育”,外孙能唱二十几首“红歌”,比如什么“大海航行靠舵手”、什么“三大纪律”“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歌”“八路军军歌”“志愿军军歌”到什么“打靶归来”“社会主义好”……孩子学得快忘得更快,之从他上幼儿园大班后,被他娘接回去这些歌几乎被他忘得一干二净,到上小学时,唱了一首“打靶归来”给我听,音已经跑得从新街口到鼓楼,并向中央门发展,追也追不回来。“认车标”也一样,那时带外孙到“欧尚”、“金润发”买东西,这些店都设有书藉专柜,也有些儿童书藉,什么“各国国旗”、“汽车标识”、“古诗词”、“加减乘法口诀”……这些东西买回来教过外孙,一学也就记住了,比如我们老俩口带去“夫子庙”玩,走到朱雀巷,站在石碑前,外孙立即认出“朱雀”两字,然后脱口背起“朱雀巷边野草花”;最“出风头”一次,过年前,女儿女婿和外孙回山西探亲,因为走的比较早,不是“春运”高峰期,车站等车的人并不很多,我们老俩口去送他们。坐在我们旁边也是一家人,老俩口和小俩口,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小姑娘看来生性活泼,过来逗我外孙,说小弟弟,姐姐背诗给你听,说着就背起《观庐山瀑布》,谁知她刚报诗名,我外孙就抢先背起“日照香炉生紫烟”,小姑娘一楞,马上扑到她妈妈怀里撒娇,追问她小弟弟怎么会背的?那年小外孙三岁,刚上“托班”。那时外孙最喜欢我骑着电瓶车带他满街乱跑,他的目光全部注视在旁边的“车标”上,并报出“车名”。其实“车标”书籍我也看过,只是实践不行,还是外孙在路上给我们老俩口扫的盲。
    其次,开服装店的女老板都抽烟,知道在店里抽会引起顾客反感,于是到店外路边抽,抽烟的姿势都很拉风,更胜于“韦小娥”。
    我们那时都不抽烟,但为了“与贫下中农打成一片”地“宗旨”,我们下去的时候还是带了烟,那时买烟还要凭票,因此我们当时带的烟好象是“飞马”“南京”之类的,在敬给“贫下中农”一支后,我们陪着抽上一根。按这个步骤,我们进门敬给了“生伢尼”一支,并为其点上了火。“韦小娥”看到我们没给她敬烟,随手拿起身边的烟杆也抽了起来。乡人过去很少抽纸烟,都抽旱烟,所谓旱烟是相对水烟而言,乡人没有水烟,我印象中也只是在电影屏幕中“帐房”类人物手中拿着的道具而已。乡人的旱烟杆有异于北方两头装了“锅”和“烟嘴”的那种,是取那种常种于村边小竹子(学名叫什么我也叫不出来,我说过,我是“植物盲”,只能请教达者指教了)的根部粗壮处连一段小手臂长短竹子打通,讲究一点的会在粗壮处包上一块铜皮,大多包。“烟杆”外形有点象一根小棍子头上斜插着一个老菱,老菱部份朝上的就是装烟丝的位置。烟丝乡人又叫它“黄烟”,是把烟叶拌上一定比例的糖、油等烘烤,然后排好压实,最后用小铡刀切成极细的细丝,就这是成品。乡人抽烟,都是用一个小袋子装烟丝,掛在烟杆上,同时伴有纸媒(用黄草纸搓成长条),抽烟时,点着纸媒,将已装在烟杆上的烟丝点燃、顺烟嘴吸入,就完成了全部吸烟过程。乡人又叫旱烟为“一口烟”,因为烟头是个不大的小孔,只需要很少一点烟丝就可将其填满,于是只能吸一口,然后用烟嘴吹掉烟灰,再装上烟丝,用纸媒点燃开吸。过程讲地十分复杂,其实乡人能行云流水般地瞬间完成。旱烟也可敬人,敬人也有一定礼节俗承:敬人者首先自己先吸一口烟,然后吹去烟灰,再装好烟丝,用手擦一下烟杆嘴,再递给被敬者,敬者这时必须一手拿烟杆,一手拿纸媒一同递出。见到“韦小娥”抽烟,我们赶快也敬了一根烟。
    “生伢尼”话不多,问他一句才搭一句,我们开始以为因为我们来时还在围堵门前的“余生特务”影响到他的情绪,还暗自悔恨不应这时来。后来日子久了,才知道他就是这种性格,如果没人主动和他说话,可以象锯嘴葫芦一样闷上一天。老话说:夫妻之间就象“一个馒头搭块糕”,有着一定的“互补性”,“韦小娥”不同,从我们进门开始,便招呼儿子给我们倒茶沏水,十分周的。“韦小娥”能讲一些“普通话”,使我们这些才到村上来的“鬼子”仿佛听到了“乡音”,尽管这“乡音”仍带有浓厚地高淳腔,但也能使我们之间能顺利交流,不同于与其他人要靠手势和肢体语言表达相互意思,仿佛进入异邦。“韦小娥”说的“普通话”是那种夹杂高淳话的“黄眉音”,我差点判断她“普通话”应该是从“戏文中”得来的“范本”,直到今天我仍认为当初的认定是在八九之中。“韦小娥”是个农村妇女,去过到过最远的“街上”无非“定埠”“下坝”“鸭子岗”,当然也出过“省”,因为“定埠”过桥那边的“定埠”归于外省安徽了。过去高淳人本土意识是很强的,所以有“见不到游山头就会想家”说法,男人都如此,更别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是妇女。“韦小娥”在村上妇女中算得上最“离经叛道”的第一人,也迈不出这个槛。
发表于 2018-11-4 12:49:44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不是“期待精彩”,着实说每篇都是很精彩。
 楼主| 发表于 2018-11-4 15:36:50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碧云老师点评,鼓励
 楼主| 发表于 2018-11-5 09:36:19 | 显示全部楼层
“休闲日子”续七(2)

    高淳语总体来讲是属于“吴语”系列,但我总感觉到与“苏、锡、常”不同,有点更近“上海腔”(我指的是“山乡”音,“圩乡”那边我不太熟悉,不好乱“想当然”)。照说我父母都是“吴语区”人,耳濡目染,加上我有过多次去过“苏锡常”经历,我应更能听懂高淳话,半年多近一年的日子,我仍分辩不出个“赵钱孙李、子丑寅卯”来。尽管如此,各宗祠请来唱“社戏”的无一不是“黄眉戏”班(我仍指“山乡”,“圩乡”什么风俗不知道,也没有兴趣考证),“黄眉”虽然属于湖北省,但唱戏的却是安徽芜湖那段人,心智比一般人高的“韦小娥”应该更容易吸收到“外邦”腔。
    谈了一会话,也是什么“父母还好”“家里有几口人”之类的“营养话”,可以说是“没话找话讲”。我说过,那时我们都不抽烟,不懂爱惜,刚抽了几口的烟就丢掉大半踩灭,不象“生伢尼”吸到烟头最后一口还用手捧着吸,是那种完全没有想烟蒂地作派。看着眼前地“狼狈”,于是我们“顺理成章”再各敬了一根烟。“生伢尼”抓过烟就吸,不象“韦小娥”优雅地将新烟揉松,连接上旧烟再吸,仿佛如“大家闺秀”那样细作温柔,全不似我家门口吸烟女翘着小姆指夹烟那样“拉风”,但在我看来,那只是“婉悦派”和“豪放派”之间的各有所长。
    通过那次交谈,我总感到“韦小娥”身上存在一种不经意的与众不同的“神秘”,让人不愿也不敢接近,这当然仅是我个人感受,从没与人谈起过。相比当时乡人,“韦小娥”可是说是“博学”的,当然全是“夫子”不论的“鬼神”类杂说;她还约懂“医理”,乡人碰到象蛇虫咬伤定是求到她门上,遇上头昏脑热、跑肚拉稀到她这里也能解决问题,用的无非田头地边的草草棒棒。过去乡人意识,总是“医”“巫”不分的,我就亲眼见过几个小脚老太太当着面在我土墙上贴过“天灵灵,地灵灵,我家有个夜哭郞,过路君子读一遍,一觉睡到大天亮”治小儿夜哭“仙方”。我不知道“韦小娥”这些“博学”是“家学渊源”,还是“无师之通”,但定然不会出之“黄帝内经”或“麻衣神相”,鉴于“韦小娥”“精灵”,乡人也有人窃窃过说是“黄大仙”附身,所以我认定“无师之通”的成分大一点。关于什么时候成为方圆几里闻名“神婆”,我就搞不清了,应该是七十年代初“生伢尼”不再担任“贫农代表”以后的事。
    我们初到村上,“生伢尼”家房子在村中一间草房,就在队长家旁边,我们住的“小队屋”隔着“金头”家而建,和队长家垫了土的泥墙瓦屋相比显出小来,更不能与后面“金头”家砖墙青瓦相论,越加寒酸。“生伢尼”房子与众不同,是呈英文“L”形,竖的一头是两间卧室,开大门是外室,放些桌子、板凳,纺车等物,里间并排放了两张竹床,上面都支有蚊帐防灰尘。这也是当时乡人普通摆设,只不过根据各家条件,床的档次不同。考较一点是雕花木床,就是在做好的木板床加上一个外框,用于支撑蚊帐,床的正面贴一转用薄木板刻些象征“花鸟鱼虫”   的镂空画,(我看过的村上花床极为普通,镂空画风格象极了“抽象派”画家的作品,让人不知所云),其实关于“雕花床”仿佛一些“博物馆”有陈列展出,那些都是精品极品版的,乡人这些仅是“山寨版”而已。关于谈到“雕花床”,我觉得应补充一点,其实家里配有“雕花床”不仅是经济条件限制,还需要夫妻是原配的,因为床、箱子、包括床前的踏板均是“新娘”的“陪嫁”,所以也有准备娶“穷”姑娘又想要面子的,事先将陪嫁物品送去岳父母家,结婚时再“风光”抬回,比如“嫂子”。“韦小娥”不属此例,一个“穷”字阻挡了一切,她的家没有“雕花床”。连接的“L”是一间厨房,厨房相对较大,除了灶外,也放些柴草,砌了个鸡笼,乡人那时很少养猪,仅是靠养几只鸡换点“灯油”、“针头线脑”,那时市面上鸡蛋是七分,但只能是“供销社”专卖,乡人都是到较大的旁边村小店兑换,鸡蛋是六分,所以我们七分钱买他们一个鸡蛋乡人都是很开心的。
    之从那次拜访过“生伢尼”家后,我们极少再去,道是队长家、“嫩伢”家、少青家我们是常客,每次路过“生伢尼”家门口总见到“韦小娥”坐在门边专心纺纱,或拿起旱烟杆抽上两口。见到我们,总是热情让我们进家门坐坐,也总是被我们“婉转”拒绝,我并没有“嫌贫爱富”的“狗眼”,只是见到她心里总有一种“忐忑的惶恐”,就象站在寺庙前一般,“阴森鬼气”附着全身,“巫”真有这么大能量吗?
    七零年上半年,麦收之前,“生伢尼”在村后盖了一大间草房,建房时,我去看过,为五大间,屋内地面也垫高了土,但仍为土墙草顶,只是外形比其他乡人房子高大了许多,快赶上“金头”家的高度。那以后,村里经常有拿着东西的“陌生人”进出。和邻村相比,“前严村”相对闭塞,一般去往何处也不会走到村上,乡人们对来村的“陌生人”视如不见,尽量绕开,心存忌讳。那段日子,我看见“生伢尼”抽起了纸烟,有时也会有“飞马”“南京”这种好一些品牌,见到我们有时也会敬给我们一只,但都被我们拒绝了。
  七二年一天,“金头”带了大队民兵荷枪实弹的将“韦小娥”抓到大队部关押,第二天在大队广播里批斗“韦小娥”“搞封建迷信活动”,全村乡民都在听,但从没人“评议”过,我认定是乡人的“敬鬼神而远之”意识导之。
    放回来的“韦小娥”并没有“走下神坛”,“陌生人”继续来村里走动,是那种“树欲静而风不止”的半推半就的“力量”让“韦小娥”仍旧坐在神坛上久久不能离去。“少青”那次突然昏迷后,被人叫去的“韦小娥”尽管嘴里“絮絮叨叨”的不知所云,但手上一刻没停,用缝衣针将“少青”十个手指、脚指刺出血来,并在“少青”的“人中穴”、“太阳穴”等处不断挤压、按摩,直到“少青”醒来才停止。
    下放时,我看过我姐姐买的一本《赤脚医生》手册,上面就有“针刺”急救的方法,这有“科学”论证的,但“韦小娥”嘴里“絮絮叨叨”“咒语”不知是什么意思,是否是“医”“巫”结合,就象后来人们提倡的“中西医”结合一样?
    八九年,小黑皮儿子结婚,我到村上还见到“生伢尼”,给他一包“阿诗玛”,他很开心,问到“珍宝乌卖”时,“生伢尼”说她身体还好,能自己种点小菜吃吃。因为我是抽空从单位请假出来的,时间很紧,不可能到各家串门,所以再也没去过他家。
    “韦小娥”在我印象里还是那个坐在土屋门边纺纱、不时拿起身边旱烟抽上几口的看到我们总是热情打招呼的中年女人。

    几天写下来搞的我迷迷糊糊的,总分不清乡人逝去的和活着的,总会想起各自的“音容笑貌”,“栩栩如生”的活在眼前,并不断湧现。我的一九六八年,我的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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