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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天涯倦客

三国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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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15 15:40:48 | 显示全部楼层
卷四五 蜀书十五邓张宗杨传

  邓芝字伯苗,义阳新野人,汉司徒禹之后也。汉末入蜀,未见知待。时益州从事张裕善
相,芝往从之,裕谓芝曰:“君年过七十,位至大将军,封侯。”芝闻巴西太守庞羲好士,
往依焉。先主定益州,芝为郫邸阁督。先主出至郫,与语,大奇之,擢为郫令,迁广汉太守。
所在清严有治绩,入为尚书。

  先主薨於永安。先是,吴王孙权请和,先主累遣宋玮、费祎等与相报答。丞相诸葛亮深
虑权闻先主殂陨,恐有异计,未知所如。芝见亮曰:“今主上幼弱,初在位,宜遣大使重申
吴好。”亮答之曰:“吾思之久矣,未得其人耳,今日始得之。”芝问其人为谁?亮曰:
“即使君也。”乃遣芝修好於权。权果狐疑,不时见芝,芝乃自表请见权曰:“臣今来亦欲
为吴,非但为蜀也。”权乃见之,语芝曰:“孤诚原与蜀和亲,然恐蜀主幼弱,国小势逼,
为魏所乘,不自保全,以此犹豫耳。”芝对曰:“吴、蜀二国四州之地,大王命世之英,诸
葛亮亦一时之杰也。蜀有重险之固,吴有三江之阻,合此二长,共为脣齿,进可并兼天下,
退可鼎足而立,此理之自然也。大王今若委质於魏,魏必上望大王之入朝,下求太子之内侍,
若不从命,则奉辞伐叛,蜀必顺流见可而进,如此,江南之地非复大王之有也。”权默然良
久曰:“君言是也。”遂自绝魏,与蜀连和,遣张温报聘於蜀。蜀复令芝重往,权谓芝曰:
“若天下太平,二主分治,不亦乐乎!”芝对曰:“夫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如并魏之后,
大王未深识天命者也,君各茂其德,臣各尽其忠,将提枹鼓,则战争方始耳。”权大笑曰:
“君之诚款,乃当尔邪!”权与亮书曰:“丁厷掞张,㈠阴化不尽;和合二国,唯有邓芝。”
及亮北住汉中,以芝为中监军、扬武将军。亮卒,迁前军师前将军,领衮州刺史,封阳武亭
侯,顷之为督江州。权数与芝相闻,馈遗优渥。延熙六年,就迁为车骑将军,后假节。十一
年,涪陵国人杀都尉反叛,芝率军征讨,即枭其渠帅,百姓安堵,㈡十四年卒。

  ㈠掞音夷念反,或作艳。臣松之案汉书礼乐志曰“长离前掞光耀明”。左思蜀都赋“摛
藻掞天庭”。孙权盖谓丁厷之言多浮艳也。

  ㈡华阳国志曰:芝征涪陵,见玄猿缘山。芝性好弩,手自射猿,中之。猿拔其箭,卷木
叶塞其创。芝曰:“嘻,吾违物之性,其将死矣!”一曰:芝见猿抱子在树上,引弩射之,
中猿母,其子为拔箭,以木叶塞创。芝乃叹息,投弩水中,自知当死。

  芝为(大)将军二十余年,赏罚明断,善恤卒伍。身之衣食资仰於官,不苟素俭,然终
不治私产,妻子不免饥寒,死之日家无余财。性刚简,不饰意气,不得士类之和。於时人少
所敬贵,唯器异姜维云。子良,袭爵,景耀中为尚书左选郎,晋朝广汉太守。

  张翼字伯恭,犍为武阳人也。高祖父司空浩,曾祖父广陵太守纲,皆有名迹。㈠先主定
益州,领牧,翼为书佐。建安末,举孝廉,为江阳长,徙涪陵令,迁梓潼太守,累迁至广汉、
蜀郡太守。建兴九年,为庲降都督、绥南中郎将。翼性持法严,不得殊俗之欢心。耆率刘胄
背叛作乱,翼举兵讨胄。胄未破,会被徵当还,群下咸以为宜便驰骑即罪,翼曰:“不然。
吾以蛮夷蠢动,不称职故还耳,然代人未至,吾方临战场,当运粮积谷,为灭贼之资,岂可
以黜退之故而废公家之务乎?”於是统摄不懈,代到乃发。马忠因其成基以破殄胄,丞相亮
闻而善之。亮出武功,以翼为前军都督,领扶风太守。亮卒,拜前领军,追论讨刘胄功,赐
爵关内侯。延熙元年,入为尚书,稍迁督建威,假节,进封都亭侯,征西大将军。

  ㈠益部耆旧传曰:浩字叔明,治律、春秋,游学京师,与广汉镡粲、汉中李郃、蜀郡张
霸共结为友善。大将军邓骘辟浩,稍迁尚书仆射,出为彭城相,荐隐士闾丘邈等,徵拜廷尉。
延光三年,安帝议废太子,唯浩与太常桓焉、太仆来历议以为不可。顺帝初立,拜浩司空,
年八十三卒。

  续汉书曰:纲字文纪,少以三公子经明行修举孝廉,不就;司徒辟,以高第为侍御史。
汉安元年,拜光禄大夫,与侍中杜乔等八人同日受诏,持节分出,案行天下贪廉,墨绶有罪
便收,刺史二千石以驿表闻,威惠清忠,名振郡国,号曰八隽。是时,大将军梁冀侵扰百姓,
乔等七人皆奉命四出,唯纲独埋车轮於洛阳都亭不去,曰:“豺狼当路,安问狐狸?”遂上
书曰:“大将军梁冀、河南尹不疑,蒙外戚之援,荷国厚恩,以刍荛之姿,安居阿保,不能
敷扬五教,翼赞日月,而专为封豕长蛇,肆其贪饕,甘心好货,纵恣无厌,多树谄谀以害忠
良,诚天威所不赦,大辟所宜加也。谨条其无君之心十五事於左,皆忠臣之所切齿也。”书
奏御,京师震悚。时冀妹为皇后,内宠方盛,冀兄弟权重於人主,顺帝虽知纲言不诬,然无
心治冀。冀深恨纲。会广陵贼张婴等众数万人杀刺史二千石,冀欲陷纲,乃讽尚书以纲为广
陵太守;若不为婴所杀,则欲以法中之。前太守往,辄多请兵,及纲受拜,诏问当得兵马几
何,纲对曰无用兵马,遂单车之官,径诣婴垒门,示以祸福。婴大惊惧,走欲闭门。纲又於
门外罢遣吏兵,留所亲者十余人,以书语其长老素为婴所信者,请与相见,问以本变,因示
以诏恩,使还请婴。婴见纲意诚,即出见纲。纲延置上坐,问其疾苦,礼毕,乃谓之曰:
“前后二千石,多非其人,杜塞国恩,肆其私求。乡郡远,天子不能朝夕闻也,故民人相聚
以避害。二千石信有罪矣;为之者乃非义也。忠臣不欺君以自荣,孝子不损父以求福,天子
圣(人)〔仁〕,欲文德以来之,故使太守来,思以爵禄相荣,不原以刑也。今诚转祸为福
之时也;若闻义不服,天子赫然发怒,大兵云合,岂不危乎!宜深计其利害。”婴闻,泣曰
:“荒裔愚人,数为二千石所侵枉,不堪其困,故遂相聚偷生。明府仁及草木,乃婴等更生
之泽,但恐投兵之日,不免孥戮耳。”纲曰:“岂其然乎!要之以天地,誓之以日月,方当
相显以爵位,何祸之有乎?”婴曰:“苟赦其罪,得全首领以就农亩,则抱戴没齿,爵禄非
所望也。”婴虽为大贼,起於狂暴,自以为必死,及得纲言,旷然开明,乃辞还营。明日,
遂将所部万余人,与妻子面缚诣纲降。纲悉释缚慰纳,谓婴曰:“卿诸人一旦解散,方垂荡
然,当条名上之,必受封赏。”婴曰:“乞归故业,不原以秽名汙明时也。”纲以其至诚,
乃各从其意,亲为安处居宅。子弟欲为吏者,随才任职,欲为民者,劝以农桑,田业并丰,
南州晏然。论功,纲当封,为冀所遏绝,故不得侯。天子美其功,徵欲用之。婴等上书,乞
留在郡二岁。建康元年,病卒官,时年三十六。婴等三百余人,皆衰杖送纲丧至洛阳,葬讫,
为起冢立祠,四时奉祭,思慕如丧考妣。天子追念不已,下诏褒扬,除一子为郎。

  十八年,与卫将军姜维俱还成都。维议复出军,唯翼廷争,以为国小民劳,不宜黩武。
维不听,将翼等行,进翼位镇南大将军。维至狄道,大破魏雍州刺史王经,经众死於洮水者
以万计。翼曰:“可止矣,不宜复进,进或毁此大功。”维大怒。曰:“为蛇画足。”维竟
围经於狄道,城不能克。自翼建异论,维心与翼不善,然常牵率同行,翼亦不得已而往。景
耀二年,迁左车骑将军,领冀州刺史。六年,与维咸在剑阁,共诣降锺会于涪。明年正月,
随会至成都,为乱兵所杀。㈠

  ㈠华阳国志曰:翼子微,笃志好学,官至广汉太守。

  宗预字德艳,南阳安众人也。建安中,随张飞入蜀。建兴初,丞相亮以为主簿,迁参军
右中郎将。及亮卒,吴虑魏或承衰取蜀,增巴丘守兵万人,一欲以为救援,二欲以事分割也。
蜀闻之,亦益永安之守,以防非常。预将命使吴,孙权问预曰:“东之与西,譬犹一家,而
闻西更增白帝之守,何也?”预对曰:“臣以为东益巴丘之戍,西增白帝之守,皆事势宜然,
俱不足以相问也。”权大笑,嘉其抗直,甚爱待之,见敬亚於邓芝、费祎. 迁为侍中,徙尚
书。延熙十年,为屯骑校尉。时车骑将军邓芝自江州还,来朝,谓预曰:“礼,六十不服戎,
而卿甫受兵,何也?”预答曰:“卿七十不还兵,我六十何为不受邪?”㈠芝性骄傲,自大
将军费祎等皆避下之,而预独不为屈。预复东聘吴,孙权捉预手,涕泣而别曰:“君每衔命
结二国之好。今君年长,孤亦衰老,恐不复相见!”遗预大珠一斛,㈡乃还。迁后将军,督
永安,就拜征西大将军,赐爵关内侯。景耀元年,以疾徵还成都。后为镇军大将军,领兗州
刺史。时都护诸葛瞻初统朝事,廖化过预,欲与预共诣瞻许。预曰:“吾等年逾七十,所窃
已过,但少一死耳,何求於年少辈而屑屑造门邪?”遂不往。

  ㈠臣松之以为芝以年啁预,是不自顾。然预之此答,触人所忌。载之记牒,近为烦文。

  ㈡吴历曰:预临别,谓孙权曰:“蜀土僻小,虽云邻国,东西相赖,吴不可无蜀,蜀不
可无吴,君臣凭恃,唯陛下重垂神虑。”又自说“年老多病,恐不复得奉圣颜”。

  孙盛曰:夫帝王之保,唯道与义,道义既建,虽小可大,殷、周是也。苟任诈力,虽强
必败,秦、项是也。况乎居偏鄙之城,恃山水之固,而欲连横万里,永相资赖哉?昔九国建
合从之计,而秦人卒并六合;嚣、述营辅车之谋,而光武终兼陇、蜀。夫以九国之强,陇、
汉之大,莫能相救,坐观屠覆。何者?道德之基不固,而强弱之心难一故也。而云“吴不可
无蜀,蜀不可无吴”,岂不谄哉!

  廖化字元俭,本名淳,襄阳人也。为前将军关羽主簿,羽败,属吴。思归先主,乃诈死,
时人谓为信然,因携持老母昼夜西行。会先主东征,遇於秭归。先主大悦,以化为宜都太守。
先主薨,为丞相参军,后为督广武,稍迁至右车骑将军,假节,领并州刺史,封中乡侯,以
果烈称。官位与张翼齐,而在宗预之右。㈠

  ㈠汉晋春秋曰:景耀五年,姜维率众出狄道,廖化曰:“‘兵不戢,必自焚’,伯约之
谓也。智不出敌,而力少於寇,用之无厌,何以能立?诗云‘不自我先,不自我后’,今日
之事也。”

  咸熙元年春,化、预俱内徙洛阳,道病卒。

  杨戏字文然,犍为武阳人也。少与巴西程祁公弘、巴郡杨汰季儒、蜀郡张表伯达并知名。
戏每推祁以为冠首,丞相亮深识之。戏年二十余,从州书佐为督军从事,职典刑狱,论法决
疑,号为平当,府辟为属主簿。亮卒,为尚书右选部郎,刺史蒋琬请为治中从事史。琬以大
将军开府,又辟为东曹掾,迁南中郎参军,副贰庲降都督,领建宁太守。以疾徵还成都,拜
护军监军,出领梓潼太守,入为射声校尉,所在清约不烦。延熙二十年,随大将军姜维出军
至芒水。戏素心不服维,酒后言笑,每有傲弄之辞。维外宽内忌,意不能堪,军还,有司承
旨奏戏,免为庶人。后景耀四年卒。

  戏性虽简惰省略,未尝以甘言加人,过情接物。书符指事,希有盈纸。然笃於旧故,居
诚存厚。与巴西韩俨、黎韬童幼相亲厚,后俨痼疾废顿,韬无行见捐,戏经纪振恤,恩好如
初。又时人谓谯周无当世才,少归敬者,唯戏重之,尝称曰:“吾等后世,终自不如此长兒
也。”有识以此贵戏。

  张表有威仪风观,始名位与戏齐,后至尚书,督庲降后将军,先戏没。祁、汰各早死。


  ㈠戏同县后进有李密者,字令伯。华阳国志曰:密祖父光,朱提太守。父早亡。母何氏,
更適人。密见养於祖母。治春秋左氏传,博览多所通涉,机警辩捷。事祖母以孝闻,其侍疾
则泣涕侧息,日夜不解带,膳饮汤药,必自口尝。本郡礼命不应,州辟从事尚书郎,大将军
主簿,太子洗马,奉使聘吴。吴主问蜀马多少,对曰:“官用有余,人间自足。”吴主与群
臣汎论道义,谓宁为人弟,密曰:“原为人兄矣。”吴主曰:“何以为兄?”密曰:“为兄
供养之日长。”吴主及群臣皆称善。蜀平后,征西将军邓艾闻其名,请为主簿,及书招,欲
与相见,皆不往。以祖母年老,心在色养。晋武帝立太子,徵为太子洗马,诏书累下,郡县
逼遣,於是密上书曰:“臣以险衅,夙遭闵凶,生孩六月,慈父见背,行年四岁,舅夺母志。
祖母刘,愍臣孤弱,躬见抚养。臣少多疾病,九岁不行,零丁孤苦,至於成立,既无伯叔,
终鲜兄弟,门衰祚薄,晚有兒息。外无期功强近之亲,内无应门五尺之童,茕茕孑立,形影
相吊。而刘早婴疾病,常在床蓐,臣侍汤药,未曾废离。逮奉圣朝,沐浴清化,前太守臣逵
察臣孝廉,后刺史臣荣举臣秀才,臣以供养无主,辞不赴命。诏书特下,拜臣郎中,寻蒙国
恩,除臣洗马,猥以微贱,当侍东宫,非臣陨首所能上报。臣具表闻,辞不就职。诏书切峻,
责臣逋慢,郡县逼迫,催臣上道,州司临门,急於星火。臣欲奉诏奔驰,则刘病日笃,苟顺
私情,则告诉不许,臣之进退,实为狼狈。伏惟圣朝以孝治天下,凡在故老,犹蒙矜愍,况
臣孤苦,特为尤甚。且臣少仕伪朝,历职郎署,本图宦达,不矜名节。今臣亡国贱俘,至微
至陋,猥蒙拔擢,宠命优渥,岂敢盘桓,有所希冀?但以刘日薄西山,气息奄奄,人命危浅,
朝不虑夕。臣无祖母,无以至今日,祖母无臣,亦无以终余年,母孙二人,更相为命,是以
区区不敢废远。臣今年四十有四,祖母刘今年九十有六,是臣尽节於陛下之日长,报养刘之
日短也。乌鸟私情,原乞终养。臣之辛苦,非徒蜀之人士及二州牧伯所见明知,皇天后土,
实所共鉴。原陛下矜愍愚诚,听臣微志,庶刘侥倖,保卒余年。臣生当陨首,死当结草,臣
不胜犬马怖惧之情!”武帝览表曰:“密不空有名也。”嘉其诚款,赐奴婢二人,下郡县供
养其祖母奉膳。及祖母卒,服终,从尚书郎为河内温县令,政化严明。中山诸王每过温县,
必责求供给,温吏民患之。及密至,中山王过县,欲求刍茭薪蒸,密笺引高祖过沛,宾礼老
幼,桑梓之供,一无烦扰,“伏惟明王孝思惟则,动识先戒,本国望风,式歌且舞,诛求之
碎,所未闻命。”自后诸王过,不敢有烦。陇西王司马子舒深敬友密,而贵势之家惮其公直。
密去官,为州大中正,性方直,不曲意势位。后失荀勖、张华指,左迁汉中太守,诸王多以
为冤。一年去官,年六十四卒。著述理论十篇,安东将军胡熊与皇甫士安并善之。

  戏以延熙四年著季汉辅臣赞,其所颂述,今多载于蜀书,是以记之於左。自此之后卒者,
则不追谥,故或有应见称纪而不在乎篇者也。其戏之所赞而今不作传者,余皆注疏本末於其
辞下,可以觕知其仿佛云尔。

  昔文王歌德,武王歌兴,夫命世之主,树身行道,非唯一时,亦由开基植绪,光于来世
者也。自我中汉之末,王纲弃柄,雄豪并起,役殷难结,生人涂地。於是世主感而虑之,初
自燕、代则仁声洽著,行自齐、鲁则英风播流,寄业荆、郢则臣主归心,顾援吴、越则贤愚
赖风,奋威巴、蜀则万里肃震,厉师庸、汉则元寇敛迹,故能承高祖之始兆,复皇汉之宗祀
也。然而奸凶懟险,天征未加,犹孟津之翔师,复须战於鸣条也。天禄有终,奄忽不豫。虽
摄归一统,万国合从者,当时俊乂扶携翼戴,明德之所怀致也,盖济济有可观焉。遂乃并述
休风,动于后听。其辞曰:

  皇帝遗植,爰滋八方,别自中山,灵精是锺,顺期挺生,杰起龙骧。始于燕、代,伯豫
君荆,吴、越凭赖,望风请盟,挟巴跨蜀,庸汉以并。乾坤复秩,宗祀惟宁,蹑基履迹,播
德芳声。华夏思美,西伯其音,开庆来世,历载攸兴。──赞昭烈皇帝

  忠武英高,献策江滨,攀吴连蜀,权我世真。受遗阿衡,整武齐文,敷陈德教,理物移
风,贤愚竞心,佥忘其身。诞静邦内,四裔以绥,屡临敌庭,实耀其威,研精大国,恨於未
夷。──赞诸葛丞相

  司徒清风,是咨是臧,识爱人伦,孔音锵锵。──赞许司徒

  关、张赳赳,出身匡世,扶翼携上,雄壮虎烈。籓屏左右,翻飞电发,济于艰难,赞主
洪业,侔迹韩、耿,齐声双德。交待无礼,并致奸慝,悼惟轻虑,陨身匡国。──赞关云长、
张益德

  骠骑奋起,连横合从,首事三秦,保据河、潼。宗计於朝,或异或同,敌以乘衅,家破
军亡。乖道反德,讬凤攀龙。──赞马孟起

  翼侯良谋,料世兴衰,委质于主,是训是谘,暂思经算,睹事知机。──赞法孝直

  军师美至,雅气晔晔,致命明主,忠情发臆,惟此义宗,亡身报德。──赞庞士元

  将军敦壮,摧峰登难,立功立事,于时之幹。──赞黄汉升

  掌军清节,亢然恆常,谠言惟司,民思其纲。──赞董幼宰

  安远强志,允休允烈,轻财果壮,当难不惑,以少御多,殊方保业。──赞邓孔山

  孔山名方,南郡人也。以荆州从事随先主入蜀。蜀既定,为犍为属国都尉,因易郡名,
为朱提太守,选为安远将军、庲降都督,住南昌县。章武二年卒。失其行事,故不为传。

  扬威才幹,欷歔文武,当官理任,衎衎辩举,图殖财施,有义有叙。──赞费宾伯

  宾伯名观,江夏鄳人也。刘璋母,观之族姑,璋又以女妻观。观建安十八年参李严军,
拒先主於绵竹,与严俱降,先主既定益州,拜为裨将军,后为巴郡太守、江州都督,建兴元
年封都亭侯,加振威将军。观为人善於交接。都护李严性自矜高,护军辅匡等年位与严相次,
而严不与亲亵;观年少严二十余岁,而与严通狎如时辈云。年三十七卒。失其行事,故不为
传。

  屯骑主旧,固节不移,既就初命,尽心世规,军资所恃,是辨是裨。──赞王文仪

  尚书清尚,敕行整身,抗志存义,味览典文,倚其高风,好侔古人。──赞刘子初

  安汉雍容,或婚或宾,见礼当时,是谓循臣。──赞麋子仲

  少府修慎,鸿胪明真,谏议隐行,儒林天文。宣班大化,或首或林。──赞王元泰、何
彦英、杜辅国、周仲直

  王元泰名谋,汉嘉人也。有容止操行。刘璋时,为巴郡太守,还为州治中从事。先主定
益州,领牧,以为别驾。先主为汉中王,用荆楚宿士零陵赖恭为太常,南阳黄柱为光禄勋,
谋为少府;建兴初,赐爵关内侯,后代赖恭为太常。恭、柱、谋皆失其行事,故不为传。恭
子厷,为丞相西曹令史,随诸葛亮於汉中,早夭,亮甚惜之,与留府长史参军张裔、蒋琬书
曰:“令史失赖厷,掾属丧杨颙,为朝中损益多矣。”颙亦荆州人也。后大将军蒋琬问张休
曰:“汉嘉前辈有王元泰,今谁继者?”休对曰:“至於元泰,州里无继,况鄙郡乎!”其
见重如此。㈠

  ㈠襄阳记曰:杨颙字子昭,杨仪宗人也。入蜀,为巴郡太守,丞相诸葛亮主簿。亮尝自
校簿书,颙直入谏曰:“为治有体,上下不可相侵,请为明公以作家譬之。今有人使奴执耕
稼,婢典炊爨,鸡主司晨,犬主吠盗,牛负重载,马涉远路,私业无旷,所求皆足,雍容高
枕,饮食而已,忽一旦尽欲以身亲其役,不复付任,劳其体力,为此碎务,形疲神困,终无
一成。岂其智之不如奴婢鸡狗哉?失为家主之法也。是故古人称坐而论道谓之三公,作而行
之谓之士大夫。故邴吉不问横道死人而忧牛喘,陈平不肯知钱谷之数,云自有主者,彼诚达
於位分之体也。今明公为治,乃躬自校簿书,流汗竟日,不亦劳乎!”亮谢之。后为东曹属
典选举。颙死,亮垂泣三日。

  何彦英名宗,蜀郡郫人也。事广汉任安学,精究安术,与杜琼同师而名问过之。刘璋时,
为犍为太守。先主定益州,领牧,辟为从事祭酒。后援引图、谶,劝先主即尊号。践阼之后,
迁为大鸿胪。建兴中卒。失其行事,故不为传。子双,字汉偶。滑稽谈笑,有淳于髡、东方
朔之风。为双柏长。早卒。

  车骑高劲,惟其泛爱,以弱制强,不陷危坠。──赞吴子远

  子远名壹,陈留人也。随刘焉入蜀。刘璋时,为中郎将,将兵拒先主於涪,诣降。先主
定益州,以壹为护军讨逆将军,纳壹妹为夫人。章武元年,为关中都督。建兴八年,与魏延
入南安界,破魏将费瑶,徙亭侯,进封高阳乡侯,迁左将军。十二年,丞相亮卒,以壹督汉
中,车骑将军,假节,领雍州刺史,进封济阳侯。十五年卒。失其行事,故不为传。壹族弟
班,字元雄,大将军何进官属吴匡之子也。以豪侠称,官位常与壹相亚。先主时,为领军。
后主世,稍迁至骠骑将军,假节,封绵竹侯。

  安汉宰南,奋击旧乡,翦除芜秽,惟刑以张,广迁蛮、濮,国用用强。──赞李德昂

  辅汉惟聪,既机且惠,因言远思,切问近对,赞时休美,和我业世。──赞张君嗣

  镇北敏思,筹画有方,导师禳秽,遂事成章。偏任东隅,末命不祥,哀悲本志,放流殊
疆。──赞黄公衡

  越骑惟忠,厉志自祗,职于内外,念公忘私。──赞杨季休

  征南厚重,征西忠克,统时选士,猛将之烈。──赞赵子龙、陈叔至

  叔至名到,汝南人也。自豫州随先主,名位常亚赵云,俱以忠勇称。建兴初,官至永安
都督、征西将军,封亭侯。

  镇南粗强,监军尚笃,并豫戎任,任自封裔。──赞辅元弼、刘南和

  辅元弼名匡,襄阳人也。随先主入蜀。益州既定,为巴郡太守。建兴中,徙镇南,为右
将军,封中乡侯。

  刘南和名邕,义阳人也。随先主入蜀。益州既定,为江阳太守。建兴中,稍迁至监军后
将军,赐爵关内侯,卒。子式嗣。少子武,有文,与樊建齐名,官亦至尚书。

  司农性才,敷述允章,藻丽辞理,斐斐有光。──赞秦子敕

  正方受遗,豫闻后纲,不陈不佥,造此异端,斥逐当时,任业以丧。──赞李正方

  文长刚粗,临难受命,折冲外御,镇保国境。不协不和,忘节言乱,疾终惜始,实惟厥
性。──赞魏文长

  威公狷狭,取异众人;闲则及理,逼则伤侵,舍顺入凶,大易之云。──赞杨威公

  季常良实,文经勤类,士元言规,处仁闻计,孔休、文祥,或才或臧,播播述志,楚之
兰芳。──赞马季常、卫文经、韩士元、张处仁、殷孔林、习文祥

  文经、士元,皆失其名实、行事、郡县。处仁本名存,南阳人也。以荆州从事随先主入
蜀,南次至雒,以为广汉太守。存素不服庞统,统中矢卒,先主发言嘉叹,存曰:“统虽尽
忠可惜,然违大雅之义。”先主怒曰:“统杀身成仁,更为非也?”免存官。顷之,病卒。
失其行事,故不为传。

  孔休名观,为荆州主簿别驾从事,见先主传。失其郡县。文祥名祯,襄阳人也。随先主
入蜀,历雒、郫令,(南)广汉太守。失其行事。子忠,官至尚书郎。㈠

  ㈠襄阳记曰:习祯有风流,善谈论,名亚庞统,而在马良之右。子忠,亦有名。忠子隆,
为步兵校尉,掌校秘书。

  国山休风,永南耽思;盛衡、承伯,言藏言时;孙德果锐,伟南笃常;德绪、义强,志
壮气刚。济济修志,蜀之芬香。──赞王国山、李永南、马盛衡、马承伯、李孙德、李伟南,
龚德绪、王义强

  国山名甫,广汉郪人也。好人流言议。刘璋时,为州书佐。先主定蜀后,为绵竹令,还
为荆州议曹从事。随先主征吴,军败於秭归,遇害。子祐,有父风,官至尚书右选郎。

  永南名邵,广汉郪人也。先主定蜀后,为州书佐部从事。建兴元年,丞相亮辟为西曹掾。
亮南征,留邵为治中从事,是岁卒。㈠

  ㈠华阳国志曰:邵兄邈,字汉南,刘璋时为牛鞞长。先主领牧,为从事,正旦命行酒,
得进见,让先主曰:“振威以将军宗室肺腑,委以讨贼,元功未效,先寇而灭;邈以将军之
取鄙州,甚为不宜也。”先主曰:“知其不宜,何以不助之?”邈曰:“匪不敢也,力不足
耳。”有司将杀之,诸葛亮为请,得免。久之,为犍为太守、丞相参军、安汉将军。建兴六
年,亮西征。马谡在前败绩,亮将杀之,邈谏以“秦赦孟明,用伯西戎,楚诛子玉,二世不
竞”,失亮意,还蜀。十二年,亮卒,后主素服发哀三日,邈上疏曰:“吕禄、霍、禹未必
怀反叛之心,孝宣不好为杀臣之君,直以臣惧其逼,主畏其威,故奸萌生。亮身杖强兵,狼
顾虎视,五大不在边,臣常危之。今亮殒没,盖宗族得全,西戎静息,大小为庆。”后主怒,
下狱诛之。

  盛衡名勋,承伯名齐,皆巴西阆中人也。勋,刘璋时为州书佐,先主定蜀,辟为左将军
属,后转州别驾从事,卒。齐为太守张飞功曹。飞贡之先主,为尚书郎。建兴中,从事丞相
掾,迁广汉太守,复为(飞)参军。亮卒,为尚书。勋、齐皆以才幹自显见;归信於州党,
不如姚伷。伷字子绪,亦阆中人。先主定益州后,为功曹书佐。建兴元年,为广汉太守。丞
相亮北驻汉中,辟为掾。并进文武之士,亮称曰:“忠益者莫大於进人,进人者各务其所尚
;今姚掾并存刚柔,以广文武之用,可谓博雅矣,原诸掾各希此事,以属其望。”迁为参军。
亮卒,稍迁为尚书仆射。时人服其真诚笃粹。延熙五年卒,在作赞之后。

  孙德名福,梓潼涪人也。先主定益州后,为书佐、西充国长、成都令。建兴元年,徙巴
西太守,为江州督、杨威将军,入为尚书仆射,封平阳亭侯。延熙初,大将军蒋琬出征汉中,
福以前监军领司马,卒。㈠

  ㈠益部耆旧杂记曰:诸葛亮於武功病笃,后主遣福省侍,遂因谘以国家大计。福往具宣
圣旨,听亮所言,至别去数日,忽驰思未尽其意,遂卻骑驰还见亮。亮语福曰:“孤知君还
意。近日言语,虽弥日有所不尽,更来一决耳。君所问者,公琰其宜也。”福谢:“前实失
不谘请公,如公百年后,谁可任大事者?故辄还耳。乞复请,蒋琬之后,谁可任者?”亮曰
:“文伟可以继之。”又复问其次,亮不答。福还,奉使称旨。福为人精识果锐,敏於从政。
子骧,字叔龙,亦有名,官至尚书郎、广汉太守。

  伟南名朝,永南兄。郡功曹,举孝廉,临邛令,入为别驾从事。随先主东征吴,章武二
年卒於永安。㈠

  ㈠益部耆旧杂记曰:朝又有一弟,早亡,各有才望,时人号之李氏三龙。

  华阳国志曰:群下上先主为汉中王;其文,朝所造也。

  臣松之案耆旧所记,以朝、邵及早亡者为三龙。邈之狂直,不得在此数。

  德绪名禄,巴西安汉人也。先主定益州,为郡从事牙门将。建兴三年,为越巂太守,随
丞相亮南征,为蛮夷所害,时年三十一。弟衡,景耀中为领军。义强名士,广汉郪人,国山
从兄也。从先主入蜀后,举孝廉,为符节长,迁牙门将,出为宕渠太守,徙在犍为。会丞相
亮南征,转为益州太守,将南行,为蛮夷所害。

  休元轻寇,损时致害,文进奋身,同此颠沛,患生一人,至於弘大。──赞冯休元、张
文进

  休元名习,南郡人。随先主入蜀。先主东征吴,习为领军,统诸军,大败於猇亭。

  文进名南,亦自荆州随先主入蜀,领兵从先主征吴,与习俱死。时又有义阳傅肜,先主
退军,断后拒战,兵人死尽,吴将语肜令降,肜骂曰:“吴狗!何有汉将军降者!”遂战死。
拜子佥为左中郎,后为关中都督,景耀六年,又临危授命。论者嘉其父子奕世忠义。㈠

  ㈠蜀记载晋武帝诏曰:“蜀将军傅佥,前在关城,身拒官军,致死不顾。佥父肜,复为
刘备战亡。天下之善一也,岂由彼此以为异?”佥息著、募,后没入奚官,免为庶人。

  江阳刚烈,立节明君,兵合遇寇,不屈其身,单夫只役,陨命於军。──赞程季然

  季然名畿,巴西阆中人也。刘璋时为汉昌长。县有賨人,种类刚猛,昔高祖以定关中。
巴西太守庞羲以天下扰乱,郡宜有武卫,颇招合部曲。有谗於璋,说羲欲叛者,璋阴疑之。
羲闻,甚惧,将谋自守,遣畿子郁宣旨,索兵自助。畿报曰:“郡合部曲,本不为叛,虽有
交构,要在尽诚;若必以惧,遂怀异志,非畿之所闻。”并敕郁曰:“我受州恩,当为州牧
尽节。汝为郡吏,当为太守效力,不得以吾故有异志也。”羲使人告畿曰:“尔子在郡,不
从太守,家将及祸!”畿曰:“昔乐羊为将,饮子之羹,非父子无恩,大义然也。今虽复羹
子,吾必饮之。”羲知畿必不为己,厚陈谢於璋以致无咎。璋闻之,迁畿江阳太守。先主领
益州牧,辟为从事祭酒。后随先主征吴,遇大军败绩,溯江而还,或告之曰:“后追已至,
解船轻去,乃可以免。”畿曰:“吾在军,未曾为敌走,况从天子而见危哉!”追人遂及畿
船,畿身执戟战,敌船有覆者。众大至,共击之,乃死。

  公弘后生,卓尔奇精,夭命二十,悼恨未呈。──赞程公弘

  公弘,名祁,季然之子也。

  古之奔臣,礼有来逼,怨兴司官,不顾大德。靡有匡救,倍成奔北,自绝于人,作笑二
国。──赞糜芳、士仁、郝普、潘濬

  糜芳字子方,东海人也,为南郡太守。士仁字君义,广阳人也,为将军,住公安,统属
关羽;与羽有隙,叛迎孙权。郝普字子太,义阳人。先主自荆州入蜀,以普为零陵太守。为
吴将吕蒙所谲,开城诣蒙。潘濬字承明,武陵人也。先主入蜀,以为荆州治中,典留州事,
亦与关羽不穆。孙权袭羽,遂入吴。普至廷尉,濬至太常,封侯。㈠

  ㈠益部耆旧杂记载王嗣、常播、卫继三人,皆刘氏王蜀时人,故录于篇。

  王嗣字承宗,犍为资中人也。其先,延熙世以功德显著。举孝廉,稍迁西安围督、汶山
太守,加安远将军。绥集羌、胡,咸悉归服,诸种素桀恶者皆来首降,嗣待以恩信,时北境
得以宁静。大将军姜维每出北征,羌、胡出马牛羊氈毦及义谷裨军粮,国赖其资。迁镇军,
故领郡。后从维北征,为流矢所伤,数月卒。戎夷会葬,赠送数千人,号呼涕泣。嗣为人美
厚笃至,众所爱信。嗣子及孙,羌、胡见之如骨肉,或结兄弟,恩至於此。

  常播字文平,蜀郡江原人也。播仕县主簿功曹。县长广都朱游,建兴十五年中被上官诬
劾以逋没官谷,当论重罪。播诣狱讼争,身受数千杖,肌肤刻烂,毒痛惨至,更历三狱,幽
闭二年有余。每将考掠,吏先验问,播不答,言“但急行罚,无所多问”!辞终不挠,事遂
分明。长免刑戮。时唯主簿杨玩亦证明其事,与播辞同。众咸嘉播忘身为君,节义抗烈。举
孝廉,除郪长,年五十余卒。书於旧德传,后县令颍川赵敦图其像,赞颂之。

  卫继字子业,汉嘉严道人也。兄弟五人。继父为县功曹。继为兒时,与兄弟随父游戏庭
寺中,县长蜀郡成都张君无子,数命功曹呼其子省弄,甚怜爱之。张因言宴之间,语功曹欲
乞继,功曹即许之,遂养为子。继敏达夙成,学识通博,进仕州郡,历职清显。而其余兄弟
四人,各无堪当世者,父恆言己之将衰,张明府将盛也。时法禁以异姓为后,故复为卫氏。
屡迁拜奉车都尉、大尚书,忠笃信厚,为众所敬。锺会之乱,遇害成都。

  评曰:邓芝坚贞简亮,临官忘家,张翼亢姜维之锐,宗预御孙权之严,咸有可称。杨戏
商略,意在不群,然智度有短,殆罹世难云。
 楼主| 发表于 2009-6-15 15:41:05 | 显示全部楼层
卷四六 吴书一孙破虏讨逆传

  孙坚字文台,吴郡富春人,盖孙武之后也。㈠少为县吏。年十七,与父共载船至钱唐,
会海贼胡玉等从匏里上掠取贾人财物,方於岸上分之,行旅皆住,船不敢进。坚谓父曰:
“此贼可击,请讨之。”父曰:“非尔所图也。”坚行操刀上岸,以手东西指麾,若分部人
兵以罗遮贼状。贼望见,以为官兵捕之,即委财物散走。坚追,斩得一级以还;父大惊。由
是显闻,府召署假尉。会稽妖贼许昌起於句章,自称阳明皇帝,㈡与其子诏扇动诸县,众以
万数。坚以郡司马募召精勇,得千余人,与州郡合讨破之。是岁,熹平元年也。刺史臧旻列
上功状,诏书除坚盐渎丞,数岁徙盱眙丞,又徙下邳丞。㈢

  ㈠吴书曰:坚世仕吴,家於富春,葬於城东。冢上数有光怪,云气五色,上属于天,曼
延数里。众皆往观视。父老相谓曰:“是非凡气,孙氏其兴矣!”及母怀妊坚,梦肠出绕吴
昌门,寤而惧之,以告邻母。邻母曰:“安知非吉徵也。”坚生,容貌不凡,性阔达,好奇
节。

  ㈡灵帝纪曰:昌以其父为越王也。

  ㈢江表传曰:坚历佐三县,所在有称,吏民亲附。乡里知旧,好事少年,往来者常数百
人,坚接抚待养,有若子弟焉。

  中平元年,黄巾贼帅张角起于魏郡,讬有神灵,遣八使以善道教化天下,而潜相连结,
自称黄天泰平。三月甲子,三十六(万)〔方〕一旦俱发,天下响应,燔烧郡县,杀害长吏。
㈠汉遣车骑将军皇甫嵩、中郎将朱俊将兵讨击之。俊表请坚为佐军司马,乡里少年随在下邳
者皆原从。坚又募诸商旅及淮、泗精兵,合千许人,与俊并力奋击,所向无前。㈡汝、颍贼
困迫,走保宛城。坚身当一面,登城先入,众乃蚁附,遂大破之。俊具以状闻上,拜坚别部
司马。㈢

  ㈠献帝春秋曰:角称天公将军,角弟宝称地公将军,宝弟梁称人公将军。

  ㈡吴书曰:坚乘胜深入,於西华失利。坚被创堕马,卧草中。军众分散,不知坚所在。
坚所骑骢马驰还营,踣地呼鸣,将士随马於草中得坚。坚还营十数日,创少愈,乃复出战。

  ㈢续汉书曰:俊字公伟,会稽人,少好学,为郡功曹,察孝廉,举进士。汉朝以讨黄巾
功拜车骑将军,累迁河南尹。董卓见俊,外甚亲纳,而心忌之,俊亦阴备焉。关东兵起,卓
议移都,俊辄止卓。卓虽惮俊,然贪其名重,乃表拜太仆以自副。俊被召不肯受拜,因进曰
:“国不宜迁,必孤天下望,成山东之结,臣不见其可也。”有司诘曰:“召君受拜而君拒
之,不问徙事而君陈之,何也?”俊曰:“副相国,非臣所堪也。迁都非计,臣之所急也。
辞所不堪,进臣所急,臣之所宜也。”有司曰:“迁都之事,初无此计也,就有,未露,何
所受闻?”俊曰:“相国董卓为臣说之,臣闻之於相国。”有司不能屈,朝廷称服焉。后为
太尉。李傕、郭汜相攻,劫质天子公卿,俊性刚,即发病而卒。

  边章、韩遂作乱凉州。中郎将董卓拒讨无功。中平三年,遣司空张温行车骑将军,西讨
章等。温表请坚与参军事,屯长安。温以诏书召卓,卓良久乃诣温。温责让卓,卓应对不顺。
坚时在坐,前耳语谓温曰:“卓不怖罪而鸱张大语,宜以召不时至,陈军法斩之。”温曰:
“卓素著威名於陇蜀之间,今日杀之,西行无依。”坚曰:“明公亲率王兵,威震天下,何
赖於卓?观卓所言,不假明公,轻上无礼,一罪也。章、遂跋扈经年,当以时进讨,而卓云
未可,沮军疑众,二罪也。卓受任无功,应召稽留,而轩昂自高,三罪也。古之名将,仗钺
临众,未有不断斩以示威者也,是以穰苴斩庄贾,魏绛戮杨干。今明公垂意於卓,不即加诛,
亏损威刑,於是在矣。”温不忍发举,乃曰:“君且还,卓将疑人。”坚因起出。章、遂闻
大兵向至,党众离散,皆乞降。军还,议者以军未临敌,不断功赏,然闻坚数卓三罪,劝温
斩之,无不叹息。拜坚议郎。时长沙贼区星自称将军,众万余人,攻围城邑,乃以坚为长沙
太守。到郡亲率将士,施设方略,旬月之间,克破星等。㈠周朝、郭石亦帅徒众起於零、桂,
与星相应。遂越境寻讨,三郡肃然。汉朝录前后功,封坚乌程侯。㈡

  ㈠魏书曰:坚到郡,郡中震服,任用良吏。敕吏曰:“谨遇良善,治官曹文书,必循治,
以盗贼付太守。”

  ㈡吴录曰:是时庐江太守陆康从子作宜春长,为贼所攻,遣使求救於坚。坚整严救之。
主簿进谏,坚答曰:“太守无文德,以征伐为功,越界攻讨,以全异国。以此获罪,何愧海
内乎?”乃进兵往救,贼闻而走。

  灵帝崩,卓擅朝政,横恣京城。诸州郡并兴义兵,欲以讨卓。㈠坚亦举兵。荆州刺史王
叡素遇坚无礼,坚过杀之。㈡比至南阳,众数万人。南阳太守张咨闻军至,晏然自若。㈢坚
以牛酒礼咨,咨明日亦答诣坚。酒酣,长沙主簿入白坚:“前移南阳,而道路不治,军资不
具,请收主簿推问意故。”咨大惧欲去,兵陈四周不得出。有顷,主簿复入白坚:“南阳太
守稽停义兵,使贼不时讨,请收出案军法从事。”便牵咨於军门斩之。郡中震栗,无求不获。
㈣前到鲁阳,与袁术相见。术表坚行破虏将军,领豫州刺吏。遂治兵於鲁阳城。当进军讨卓,
遣长史公仇称将兵从事还州督促军粮。施帐幔於城东门外,祖道送称,官属并会。卓遣步骑
数万人逆坚,轻骑数十先到。坚方行酒谈笑,敕部曲整顿行陈,无得妄动。后骑渐益,坚徐
罢坐,导引入城,乃谓左右曰:“向坚所以不即起者,恐兵相蹈籍,诸君不得入耳。”卓兵
见坚士众甚整,不敢攻城,乃引还。㈤坚移屯梁东,大为卓军所攻,坚与数十骑溃围而出。
坚常著赤罽帻,乃脱帻令亲近将祖茂著之。卓骑争逐茂,故坚从间道得免。茂困迫,下马,
以帻冠冢间烧柱,因伏草中。卓骑望见,围绕数重,定近觉是柱,乃去。坚复相收兵,合战
於阳人,大破卓军,枭其都督华雄等。是时,或间坚於术,术怀疑,不运军粮。㈥阳人去鲁
阳百余里,坚夜驰见术,画地计校,曰:“所以出身不顾,上为国家讨贼,下慰将军家门之
私雠。坚与卓非有骨肉之怨也,而将军受谮润之言,还相嫌疑!”㈦术踧唶,即调发军粮。
坚还屯。卓惮坚猛壮,乃遣将军李傕等来求和亲,今坚列疏子弟任刺史、郡守者,许表用之。
坚曰:“卓逆天无道,荡覆王室,今不夷汝三族,县示四海,则吾死不瞑目,岂将与乃和亲
邪?”复进军大谷,拒雒九十里。㈧卓寻徙都西入关,焚烧雒邑。坚乃前入至雒,脩诸陵,
平塞卓所发掘。㈨讫,引军还,住鲁阳。㈩

  ㈠江表传曰:坚闻之,拊膺叹曰:“张公昔从吾言,朝廷今无此难也。”

  ㈡案王氏谱,叡字通耀,晋太保祥伯父也。

  吴录曰:叡先与坚共击零、桂贼,以坚武官,言颇轻之。及叡举兵欲讨卓,素与武陵太
守曹寅不相能,杨言当先杀寅。寅惧,诈作案行使者光禄大夫温毅檄,移坚,说叡罪过,令
收行刑讫,以状上。坚即承檄勒兵袭叡。叡闻兵至,登楼望之,遣问欲何为,坚前部答曰:
“兵久战劳苦,所得赏,不足以为衣服,诣使君更乞资直耳。”叡曰:“刺史岂有所吝?”
便开库藏,使自入视之,知有所遗不。兵进及楼下,叡见坚,惊曰:“兵自求赏,孙府君何
以在其中?”坚曰:“被使者檄诛君。”叡曰:“我何罪?”坚曰:“坐无所知。”叡穷迫,
刮金饮之而死。

  ㈢英雄记曰:咨字子议,颍川人,亦知名。

  献帝春秋曰:袁术表坚假中郎将。坚到南阳,移檄太守请军粮。咨以问纲纪,纲纪曰:
“坚邻郡二千石,不应调发。”咨遂不与。

  ㈣吴历曰:初坚至南阳,咨既不给军粮,又不肯见坚。坚欲进兵,恐有后患,乃诈得急
疾,举军震惶,迎呼巫医,祷祀山川。遣所亲人说咨,言病困,欲以兵付咨。咨闻之,心利
其兵,即将步骑五六百人诣营省坚。坚卧与相见。无何,卒然而起,按剑骂咨,遂执斩之。
此语与本传不同。

  ㈤英雄记曰:初坚讨董卓,到梁县之阳人。卓亦遣兵步骑五千迎之,陈郡太守胡轸为大
督护,吕布为骑督,其余步骑将校都督者甚众。轸字文才,性急,预宣言曰:“今此行也,
要当斩一青绶,乃整齐耳。”诸将闻而恶之。军到广成,去阳人城数十里。日暮,士马疲极,
当止宿,又本受卓节度宿广成,秣马饮食,以夜进兵,投晓攻城。诸将恶惮轸,欲贼败其事,
布等宣言“阳人城中贼已走,当追寻之;不然失之矣”,便夜进军。城中守备甚设,不可掩
袭。於是吏士饥渴,人马甚疲,且夜至,又无堑垒。释甲休息,而布又宣言相惊,云“城中
贼出来”。军众扰乱奔走,皆弃甲,失鞍马。行十余里,定无贼,会天明,便还,拾取兵器,
欲进攻城。城守已固,穿堑已深,轸等不能攻而还。

  ㈥江表传曰:或谓术曰:“坚若得洛,不可复制,此为除狼而得虎也”,故术疑之。

  ㈦江表传载坚语曰:“大勋垂捷而军粮不继,此吴起所以叹泣於西河,乐毅所以遗恨於
垂成也。原将军深思之。”

  ㈧山阳公载记曰:卓谓长史刘艾曰:“关东军败数矣,皆畏孤,无能为也。惟孙坚小戆,
颇能用人,当语诸将,使知忌之。孤昔与周慎西征,慎围边、韩於金城。孤语张温,求引所
将兵为慎作后驻。温不听。孤时上言其形势,知慎必不克。台今有本末。事未报,温又使孤
讨先零叛羌,以为西方可一时荡定。孤皆知其不然而不得止,遂行,留别部司马刘靖将步骑
四千屯安定,以为声势。叛羌便还,欲截归道,孤小击辄开,畏安定有兵故也。虏谓安定当
数万人,不知但靖也。时又上章言状,而孙坚随周慎行,谓慎求将万兵造金城,使慎以二万
作后驻,边、韩城中无宿谷,当於外运,畏慎大兵,不敢轻与坚战,而坚兵足以断其运道,
兒曹用必还羌谷中,凉州或能定也。温既不能用孤,慎又不用坚,自攻金城,坏其外垣,驰
使语温,自以克在旦夕,温时亦自以计中也。而渡辽兒果断(蔡园)〔葵园〕,慎弃辎重走,
果如孤策。台以此封孤都乡侯。坚以佐军司马,所见与人同,自为可耳。”艾曰:“坚虽时
见计,故自不如李傕、郭汜。闻在美阳亭北,将千骑步与虏合,殆死,亡失印绶,此不为能
也。”卓曰:“坚时乌合义从,兵不如虏精,且战有利钝。但当论山东大势,终无所至耳。”
艾曰:“山东兒驱略百姓,以作寇逆,其锋不如人,坚甲利兵强弩之用又不如人,亦安得久?”
卓曰:“然,但杀二袁、刘表、孙坚,天下自服从孤耳。”

  ㈨江表传曰:旧京空虚,数百里中无烟火。坚前入城,惆怅流涕。

  吴书曰:坚入洛,扫除汉宗庙,祠以太牢。坚军城南甄官井上,旦有五色气,举军惊怪,
莫有敢汲。坚令人入井,探得汉传国玺,文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方圜四寸,上纽交
五龙,上一角缺。初,黄门张让等作乱,劫天子出奔,左右分散,掌玺者以投井中。

  山阳公载记曰:袁术将僭号,闻坚得传国玺,乃拘坚夫人而夺之。

  江表传曰:案汉献帝起居注云“天子从河上还,得六玺於阁上”,又太康之初孙皓送金
玺六枚,无有玉,明其伪也。

  虞喜志林曰:天子六玺者,文曰“皇帝之玺”、“皇帝行玺”、“皇帝信玺”、“天子
之玺”、“天子行玺”、“天子信玺”。此六玺所封事异,故文字不同。献帝起注云“从河
上还,得六玉玺於阁上”,此之谓也。传国玺者,乃汉高祖所佩秦皇帝玺,世世传受,号曰
传国玺。案传国玺不在六玺之数,安得总其说乎?应氏汉官、皇甫世纪,其论六玺,文义皆
符。汉宫传国玺,文曰“受命于天,既寿且康”。“且康”“永昌”,二字为错,未知两家
何者为得。金玉之精,率有光气,加以神器秘宝,辉耀益彰,盖一代之奇观,将来之异闻,
而以不解之故,强谓之伪,不亦诬乎!陈寿为破虏传亦除此说,俱惑起居注,不知六玺殊名,
与传国为七者也。吴时无能刻玉,故天子以金为玺。玺虽以金,於文不异。吴降而送玺者送
天子六玺,曩所得玉玺,乃古人遗印,不可施用。天子之玺,今以无有为难,不通其义者耳。

  臣松之以为孙坚於兴义之中最有忠烈之称,若得汉神器而潜匿不言,此为阴怀异志,岂
所谓忠臣者乎?吴史欲以为国华,而不知损坚之令德。如其果然,以传子孙,纵非六玺之数,
要非常人所畜,孙皓之降,亦不得但送六玺,而宝藏传国也。受命于天,奚取於归命之堂,
若如喜言,则此玺今尚在孙门。匹夫怀璧,犹曰有罪,而况斯物哉!

  ㈩吴录曰:是时关东州郡,务相兼并以自强大。袁绍遣会稽周喁为豫州刺史,来袭取州。
坚慨然叹曰:“同举义兵,将救社稷。逆贼垂破而各若此,吾当谁与戮力乎!”言发涕下。
喁字仁明,周昕之弟也。会稽典录曰:初曹公兴义兵,遣人要喁,喁即收合兵众,得二千人,
从公征伐,以为军师。后与坚争豫州,屡战失利。会次兄九江太守昂为袁术所攻,喁往助之。
军败,还乡里,为许贡所害。

  初平三年,术使坚征荆州,击刘表。表遣黄祖逆於樊、邓之间。坚击破之,追渡汉水,
遂围襄阳,单马行岘山,为祖军士所射杀。㈠兄子贲,帅将士众就术,术复表贲为豫州刺史。

  ㈠典略曰;坚悉其众攻表,表闭门,夜遣将黄祖潜出发兵。祖将兵欲还,坚逆与战。祖
败走,窜岘山中。坚乘胜夜追祖,祖部兵从竹木间暗射坚,杀之。吴录曰:坚时年三十七。
英雄记曰:坚以初平四年正月七日死。又云:刘表将吕公将兵缘山向坚,坚轻骑寻山讨公。
公兵下石。中坚头,应时脑出物故。其不同如此也。

  坚四子:策、权、翊、匡。权既称尊号,谥坚曰武烈皇帝。㈠

  ㈠吴录曰:尊坚庙曰始祖,墓曰高陵。

  志林曰:坚有五子:策、权、翊、匡,吴氏所生;少子朗,庶生也,一名仁。

  策字伯符。坚初兴义兵,策将母徙居舒,与周瑜相友,收合士大夫,江、淮间人咸向之。
㈠坚薨,还葬曲阿。已乃渡江居江都。㈡

  ㈠江表传曰:坚为朱俊所表,为佐军,留家著寿春。策年十余岁,已交结知名,声誉发
闻。有周瑜者,与策同年,亦英达夙成,闻策声闻,自舒来造焉。便推结分好,义同断金,
劝策徙居舒,策从之。

  ㈡魏书曰:策当嗣侯,让与弟匡。

  徐州牧陶谦深忌策。策舅吴景,时为丹杨太守,策乃载母徙曲阿,与吕范、孙河俱就景,
因缘召募得数百人。兴平元年,从袁术。术甚奇之,以坚部曲还策。㈠太傅马日磾杖节安集
关东,在寿春以礼辟策,表拜怀义校尉,术大将乔蕤、张勋皆倾心敬焉。术常叹曰:“使术
有子如孙郎,死复何恨!”策骑士有罪,逃入术营,隐於内厩。策指使人就斩之,讫,诣术
谢。术曰:“兵人好叛,当共疾之,何为谢也?”由是军中益畏惮之。术初许策为九江太守,
已而更用丹杨陈纪。后术欲攻徐州,从庐江太守陆康求米三万斛。康不与,术大怒。策昔曾
诣康,康不见,使主簿接之。策尝衔恨。术遣策攻康,谓曰:“前错用陈纪,每恨本意不遂。
今若得康,庐江真卿有也。”策攻康,拔之,术复用其故吏刘勋为太守,策益失望。先是,
刘繇为扬州刺史,州旧治寿春。寿春,术已据之,繇乃渡江治曲阿。时吴景尚在丹杨,策从
兄贲又为丹杨都尉,繇至,皆迫逐之。景、贲退舍历阳。繇遣樊能、于麋(陈)〔东〕(横
屯江津)〔屯横江津〕,张英屯当利口,以距术。术自用故吏琅邪惠衢为扬州刺史,更以景
为督军中郎将,与贲共将兵击英等,连年不克。策乃说术,乞助景等平定江东。㈡术表策为
折冲校尉,行殄寇将军,兵财千余,骑数十匹,宾客原从者数百人。比至历阳,众五六千。
策母先自曲阿徙於历阳,策又徙母阜陵,渡江转斗,所向皆破,莫敢当其锋,而军令整肃,
百姓怀之。㈢

  ㈠吴历曰:初策在江都时,张纮有母丧。策数诣纮,咨以世务,曰:“方今汉祚中微,
天下扰攘,英雄俊杰各拥众营私,未有能扶危济乱者也。先君与袁氏共破董卓,功业未遂,
卒为黄祖所害。策虽暗稚,窃有微志,欲从袁扬州求先君余兵,就舅氏於丹杨,收合流散,
东据吴会,报雠雪耻,为朝廷外籓. 君以为何如?”纮答曰:“既素空劣,方居衰绖之中,
无以奉赞盛略。”策曰:“君高名播越,远近怀归。今日事计,决之於君,何得不纡虑启告,
副其高山之望?若微志得展,血雠得报,此乃君之勋力,策心所望也。”因涕泣横流,颜色
不变。纮见策忠壮内发,辞令慷慨,感其志言,乃答曰:“昔周道陵迟,齐、晋并兴;王室
已宁,诸侯贡职。今君绍先侯之轨,有骁武之名,若投丹杨,收兵吴会,则荆、扬可一,雠
敌可报。据长江,奋威德,诛除群秽,匡辅汉室,功业侔於桓、文,岂徒外籓而已哉?方今
世乱多难,若功成事立,当与同好俱南济也。”策曰:“一与君同符合契,(同)有永固之
分,今便行矣,以老母弱弟委付於君,策无复回顾之忧。”

  江表传曰:策径到寿春见袁术,涕泣而言曰:“亡父昔从长沙入讨董卓,与明使君会於
南阳,同盟结好;不幸遇难,勋业不终。策感惟先人旧恩,欲自凭结,原明使君垂察其诚。”
术甚贵异之,然未肯还其父兵。术谓策曰:“孤始用贵舅为丹杨太守,贤从伯阳为都尉,彼
精兵之地,可还依召募。”策遂诣丹杨依舅,得数百人,而为泾县大帅祖郎所袭,几至危殆。
於是复往见术,术以坚余兵千余人还策。

  ㈡江表传曰:策说术云:“家有旧恩在东,原助舅讨横江;横江拔,因投本土召募,可
得三万兵,以佐明使君匡济汉室。”术知其恨,而以刘繇据曲阿,王朗在会稽,谓策未必能
定,故许之。

  ㈢江表传曰:策渡江攻繇牛渚营,尽得邸阁粮谷、战具,是岁兴平二年也。时彭城相薛
礼、下邳相笮融依繇为盟主,礼据秣陵城,融屯县南。策先攻融,融出兵交战,斩首五百余
级,融即闭门不敢动。因渡江攻礼,礼突走,而樊能、于麋等复合众袭夺牛渚屯。策闻之,
还攻破能等,获男女万余人。复下攻融,为流矢所中,伤股,不能乘马,因自舆还牛渚营。
或叛告融曰:“孙郎被箭已死。”融大喜,即遣将于兹乡策。策遣步骑数百挑战,设伏於后,
贼出击之,锋刃未接而伪走,贼追入伏中,乃大破之,斩首千余级。策因往到融营下,令左
右大呼曰:“孙郎竟云何!”贼於是惊怖夜遁。融闻策尚在,更深沟高垒,缮治守备。策以
融所屯地势险固,乃舍去,攻破繇别将於海陵,转攻湖孰、江乘,皆下之。

  策为人,美姿颜,好笑语,性阔达听受,善於用人,是以士民见者,莫不尽心,乐为致
死。刘繇弃军遁逃,诸郡守皆捐城郭奔走。㈠吴人严白虎等众各万余人,处处屯聚。吴景等
欲先击破虎等,乃至会稽。策曰:“虎等群盗,非有大志,此成禽耳。”遂引兵渡浙江,据
会稽,屠东冶,乃攻破虎等。㈡尽更置长吏,策自领会稽太守,复以吴景为丹杨太守,以孙
贲为豫章太守;分豫章为庐陵郡,以贲弟辅为庐陵太守,丹杨朱治为吴郡太守。彭城张昭、
广陵张纮、秦松、陈端等为谋主。㈢时袁术僭号,策以书责而绝之。㈣曹公表策为讨逆将军,
封为吴侯。㈤后术死,长史杨弘、大将张勋等将其众欲就策,庐江太守刘勋要击,悉虏之,
收其珍宝以归。策闻之,伪与勋好盟。勋新得术众,时豫章上缭宗民万余家在江东,策劝勋
攻取之。勋既行,策轻军晨夜袭拔庐江,勋众尽降,勋独与麾下数百人自归曹公。㈥是时哀
绍方强,而策并江东,曹公力未能逞,且欲抚之。㈦乃以弟女配策小弟匡,又为子章取贲女,
皆礼辟策弟权、翊,又命扬州刺史严象举权茂才。

  ㈠江表传曰:策时年少,虽有位号,而士民皆呼为孙郎。百姓闻孙郎至,皆失魂魄;长
吏委城郭,窜伏山草。及至,军士奉令,不敢虏略,鸡犬菜茹,一无所犯,民乃大悦,竞以
牛酒诣军。刘繇既走,策入曲阿劳赐将士,遣将陈宝诣阜陵迎母及弟。发恩布令,告诸县:
“其刘繇、笮融等故乡部曲来降首者,一无所问;乐从军者,一身行,复除门户;不乐者,
勿强也。”旬日之间,四面云集,得见兵二万余人,马千余匹,威震江东,形势转盛。

  ㈡吴录曰:时有乌程邹他、钱铜及前合浦太守嘉兴王晟等,各聚众万余或数千。引兵扑
讨,皆攻破之。策母吴氏曰:“晟与汝父有升堂见妻之分,今其诸子兄弟皆已枭夷,独余一
老翁,何足复惮乎?”乃舍之,余咸族诛。策自讨虎,虎高垒坚守,使其弟舆请和。许之。
舆请独与策会面约。既会,策引白刃斫席,舆体动,策笑曰:“闻卿能坐跃,剿捷不常,聊
戏卿耳!”舆曰:“我见刃乃然。”策知其无能也,乃以手戟投之,立死。舆有勇力,虎众
以其死也,甚惧。进攻破之。虎奔余杭,投许昭於虏中。程普请击昭,策曰:“许昭有义於
旧君,有诚於故友,此丈夫之志也。”乃舍之。

  臣松之案:许昭有义於旧君,谓济盛宪也,事见后注。有诚於故友,则受严白虎也。

  ㈢江表传曰:策遣奉正都尉刘由、五官掾高承奉章诣许,拜献方物。

  ㈣吴录载策使张纮为书曰:“盖上天垂司过之星,圣王建敢谏之鼓,设非谬之备,急箴
阙之言,何哉?凡有所长,必有所短也。去冬传有大计,无不悚惧;旋知供备贡献,万夫解
惑。顷闻建议,复欲追遵前图,即事之期,便有定月。益使怃然,想是流妄;设其必尔,民
何望乎?曩日之举义兵也,天下之士所以响应者,董卓擅废置,害太后、弘农王,略烝宫人,
发掘园陵,暴逆至此,故诸州郡雄豪闻声慕义。神武外振,卓遂内歼。元恶既毙,幼主东顾,
俾保傅宣命,欲令诸军振旅,(於)〔然〕河北通谋黑山,曹操放毒东徐,刘表称乱南荆,
公孙瓚炰烋北幽,刘繇决力江浒,刘备争盟淮隅,是以未获承命櫜弓戢戈也。今备、繇既破,
操等饥馁,谓当与天下合谋,以诛丑类。舍而不图,有自取之志,非海内所望,一也。昔成
汤伐桀,称有夏多罪;武王伐纣,曰殷有罪罚重哉。此二王者,虽有圣德,宜当君世;如使
不遭其时,亦无繇兴矣。幼主非有恶於天下,徒以春秋尚少,胁於强臣,若无过而夺之,惧
未合於汤、武之事,二也。卓虽狂狡,至废主自与,亦犹未也,而天下闻其桀虐,攘臂同心
而疾之,以中土希战之兵,当边地劲悍之虏,所以斯须游魂也。今四方之人,皆玩敌而便战
斗矣,可得而胜者,以彼乱而我治,彼逆而我顺也。见当世之纷若,欲大举以临之,適足趣
祸,三也。天下神器,不可虚干,必须天赞与人力也。殷汤有白鸠之祥,周武有赤乌之瑞,
汉高有星聚之符,世祖有神光之徵,皆因民困悴於桀、纣之政,毒苦於秦、莽之役,故能芟
去无道,致成其志。今天下非患於幼主,未见受命之应验,而欲一旦卒然登即尊号,未之或
有,四也。天子之贵,四海之富,谁不欲焉?义不可,势不得耳。陈胜、项籍、王莽、公孙
述之徒,皆南面称孤,莫之能济。帝王之位,不可横冀,五也。幼主岐嶷,若除其偪,去其
鲠,必成中兴之业。夫致主於周成之盛,自受旦、奭之美,此诚所望於尊明也。纵使幼主有
他改异,犹望推宗室之谱属,论近亲之贤良,以绍刘统,以固汉宗。皆所以书功金石,图形
丹青,流庆无穷,垂声管纮。舍而不为,为其难者,想明明之素,必所不忍,六也。五世为
相,权之重,势之盛,天下莫得而比焉。忠贞者必曰宜夙夜思惟,所以扶国家之踬顿,念社
稷之危殆,以奉祖考之志,以报汉室之恩。其忽履道之节而强进取之欲者,将曰天下之人非
家吏则门生也,孰不从我?四方之敌非吾匹则吾役也,谁能违我?盍乘累世之势,起而取之
哉?二者殊数,不可不详察,七也。所贵於圣哲者,以其审於机宜,慎於举措。若难图之事,
难保之势,以激群敌之气,以生众人之心,公义故不可,私计又不利,明哲不处,八也。世
人多惑於图纬而牵非类,比合文字以悦所事,苟以阿上惑众,终有后悔者,自往迄今,未尝
无之,不可不深择而熟思,九也。九者,尊明所见之余耳,庶备起予,补所遗忘。忠言逆耳,
幸留神听!”典略云张昭之辞。臣松之以为张昭虽名重,然不如纮之文也,此书必纮所作。

  ㈤江表传曰:建安二年夏,汉朝遣议郎王誧奉戊辰诏书曰:“董卓逆乱,凶国害民。先
将军坚念在平讨,雅意未遂,厥美著闻。策遵善道,求福不回。今以策为骑都尉,袭爵乌程
侯,领会稽太守。”又诏敕曰:“故左将军袁术不顾朝恩,坐创凶逆,造合虚伪,欲因兵乱,
诡诈百姓,〔始〕闻其言以为不然。定得使持节平东将军领徐州牧温侯布上术所造惑众妖妄,
知术鸱枭之性,遂其无道,修治王宫,署置公卿,郊天祀地,残民害物,为祸深酷。布前后
上策乃心本朝,欲还讨术,为国效节,乞加显异。夫县赏俟功,惟勤是与,故便宠授,承袭
前邑,重以大郡,荣耀兼至,是策输力竭命之秋也。其亟与布及行吴郡太守安东将军陈瑀戮
力一心,同时赴讨。”策自以统领兵马,但以骑都尉领郡为轻,欲得将军号,(及)〔乃〕
使人讽誧,誧便承制假策明汉将军。是时,陈瑀屯海西,策奉诏治严,当与布、瑀参同形势。
行到钱塘,瑀阴图袭策,遣都尉万演等密渡江,使持印传三十余纽与贼丹杨、宣城、泾、陵
阳、始安、黟、歙诸险县大帅祖郎、焦已及吴郡乌程严白虎等,使为内应,伺策军发,欲攻
取诸郡。策觉之,遣吕范、徐逸攻瑀於海西,大破瑀,获其吏士妻子四千人。

  山阳公载记曰:瑀单骑走冀州,自归袁绍,绍以为故安都尉。

  吴录载策上表谢曰:“臣以固陋,孤持边陲。陛下广播高泽,不遗细节,以臣袭爵,兼
典名郡。仰荣顾宠,所不克堪。兴平二年十二月二十日,於吴郡曲阿得袁术所呈表,以臣行
殄寇将军;至被诏书,乃知诈擅。虽辄捐废,犹用悚悸。臣年十七,丧失所怙,惧有不任堂
构之鄙,以忝析薪之戒,诚无去病十八建功,世祖列将弱冠佐命。臣初领兵,年未弱冠,虽
驽懦不武,然思竭微命。惟术狂惑,为恶深重。臣凭威灵,奉辞罚罪,庶必献捷,以报所授。”
臣松之案:本传云孙坚以初平三年卒,策以建安五年卒,策死时年二十六,计坚之亡,策应
十八,而此表云十七,则为不符。张璠汉纪及吴历并以坚初平二年死,此为是而本传误也。
江表传曰:建安三年,策又遣使贡方物,倍於元年所献。其年,制书转拜讨逆将军,改封吴
侯。

  ㈥江表传曰:策被诏敕,与司空曹公、卫将军董承、益州牧刘璋等并力讨袁术、刘表。
军严当进,会术死,术从弟胤、女婿黄猗等畏惧曹公,不敢守寿春,乃共舁术棺柩,扶其妻
子及部曲男女,就刘勋於皖城。勋粮食少,无以相振,乃遣从弟偕告籴於豫章太守华歆。歆
郡素少谷,遣吏将偕就海昏上缭,使诸宗帅共出三万斛米以与偕。偕往历月,才得数千斛。
偕乃报勋,具说形状,使勋来袭取之。勋得偕书,使潜军到海昏邑下。宗帅知之,空壁逃匿,
勋了无所得。时策西讨黄祖,行及石城,闻勋轻身诣海昏,便分遣从兄贲、辅率八千人於彭
泽待勋,自与周瑜率二万人步袭皖城,即克之,得术百工及鼓吹部曲三万余人,并术、勋妻
子。表用汝南李术为庐江太守,给兵三千人以守皖,皆徙所得人东诣吴。贲、辅又於彭泽破
勋。勋走入楚江,从寻阳步上到置马亭,闻策等已克皖,乃投西塞。至沂,筑垒自守,告急
於刘表,求救於黄祖。祖遣太子射船军五千人助勋。策复就攻,大破勋。勋与偕北归曹公,
射亦遁走。策收得勋兵二千余人,船千艘,遂前进夏口攻黄祖。时刘表遣从子虎、南阳韩晞
将长矛五千,来为黄祖前锋。策与战,大破之。

  吴录载策表曰:“臣讨黄祖,以十二月八日到祖所屯沙羡县。刘表遣将助祖,并来趣臣。
臣以十一日平旦部所领江夏太守行建威中郎将周瑜、领桂阳太守行征虏中郎将吕范、领零陵
太守行荡寇中郎将程普、行奉业校尉孙权、行先登校尉韩当、行武锋校尉黄盖等同时俱进。
身跨马栎陈,手击急鼓,以齐战势。吏士奋激,踊跃百倍,心精意果,各竞用命。越渡重堑,
迅疾若飞。火放上风,兵激烟下,弓弩并发,流矢雨集,日加辰时,祖乃溃烂。锋刃所截,
猋火所焚,前无生寇,惟祖迸走。获其妻息男女七人,斩虎、(狼)韩晞已下二万余级,其
赴水溺者一万余口,船六千余艘,财物山积。虽表未禽,祖宿狡猾,为表腹心,出作爪牙,
表之鸱张,以祖气息,而祖家属部曲,扫地无余,表孤特之虏,成鬼行尸。诚皆圣朝神武远
振,臣讨有罪,得效微勤。”

  ㈦吴历曰:曹公闻策平定江南,意甚难之,常呼“猘兒难与争锋也”。

  建安五年,曹公与袁绍相拒於官渡,策阴欲袭许,迎汉帝,㈠密治兵,部署诸将。未发,
会为故吴郡太守许贡客所杀。先是,策杀贡,贡小子与客亡匿江边。策单骑出,卒与客遇,
客击伤策。㈡创甚,请张昭等谓曰:“中国方乱,夫以吴、越之众,三江之固,足以观成败。
公等善相吾弟!”呼权佩以印绶,谓曰:“举江东之众,决机於两陈之间,与天下争衡,卿
不如我;举贤任能,各尽其心,以保江东,我不知卿。”至夜卒,时年二十六。㈢

  ㈠吴录曰:时有高岱者,隐於余姚,策命出使会稽丞陆昭逆之,策虚己候焉。闻其善左
传,乃自玩读,欲与论讲。或谓之曰:“高岱以将军但英武而已,无文学之才,若与论传而
或云不知者,则某言符矣。”又谓岱曰:“孙将军为人,恶胜己者,若每问,当言不知,乃
合意耳。如皆辨义,此必危殆。”岱以为然,及与论传,或答不知。策果怒,以为轻己,乃
囚之。知交及时人皆露坐为请。策登楼,望见数里中填满。策恶其收众心,遂杀之。岱字孔
文,吴郡人也。受性聪达,轻财贵义。其友士拔奇,取於未显,所友八人,皆世之英伟也。
太守盛宪以为上计,举孝廉。许贡来领郡,岱将宪避难於许昭家,求救於陶谦。谦未即救,
岱憔悴泣血,水浆不入口。谦感其忠壮,有申包胥之义,许为出军,以书与贡。岱得谦书以
还,而贡已囚其母。吴人大小皆为危竦,以贡宿忿,往必见害。岱言在君则为君,且母在牢
狱,期於当往,若得入见,事自当解。遂通书自白,贡即与相见。才辞敏捷,好自陈谢,贡
登时出其母。岱将见贡,语友人张允、沈?昬令豫具船,以贡必悔,当追逐之。出便将母乘
船易道而逃。贡须臾遣人追之,令追者若及於船,江上便杀之,已过则止。使与岱错道,遂
免。被诛时,年三十余。江表传曰:时有道士琅邪于吉,先寓居东方,往来吴会,立精舍,
烧香读道书,制作符水以治病,吴会人多事之。策尝於郡城门楼上,集会诸将宾客,吉乃盛
服杖小函,漆画之,名为仙人铧,趋度门下。诸将宾客三分之二下楼迎拜之,掌宾者禁呵不
能止。策即令收之。诸事之者,悉使妇女入见策母,请救之。母谓策曰:“于先生亦助军作
福,医护将士,不可杀之。”策曰:“此子妖妄,能幻惑众心,远使诸将不复相顾君臣之礼,
尽委策下楼拜之,不可不除也。”诸将复连名通白事陈乞之,策曰:“昔南阳张津为交州刺
史,舍前圣典训,废汉家法律,尝著绛帕头,鼓琴烧香,读邪俗道书,云以助化,卒为南夷
所杀。此甚无益,诸君但未悟耳。今此子已在鬼箓,勿复费纸笔也。”即催斩之,县首於巿。
诸事之者,尚不谓其死而云尸解焉,复祭祀求福。

  志林曰:初顺帝时,琅邪宫崇诣阙上师于吉所得神书於曲阳泉水上,白素朱界,号太平
青领道,凡百余卷。顺帝至建安中,五六十岁,于吉是时近已百年,年在耄悼,礼不加刑。
又天子巡狩,问百年者,就而见之,敬齿以亲爱,圣王之至教也。吉罪不及死,而暴加酷刑,
是乃谬诛,非所以为美也。喜推考桓王之薨,建安五年四月四日。是时曹、袁相攻,未有胜
负。案夏侯元让与石威则书,袁绍破后也。书云:“授孙贲以长沙,业张津以零、桂。”此
为桓王於前亡,张津於后死,不得相让,譬言津之死意矣。

  臣松之案:太康八年,广州大中正王范上交广二州春秋。建安六年,张津犹为交州牧。
江表传之虚如志林所云。

  搜神记曰:策欲渡江袭许,与吉俱行。时大旱,所在熇厉。策催诸将士使速引船,或身
自早出督切,见将吏多在吉许,策因此激怒,言:“我为不如于吉邪,而先趋务之?”便使
收吉。至,呵问之曰:“天旱不雨,道涂艰涩,不时得过,故自早出,而卿不同忧戚,安坐
船中作鬼物态,败吾部伍,今当相除。”令人缚置地上暴之,使请雨,若能感天日中雨者,
当原赦,不尔行诛。俄而云气上蒸,肤寸而合,比至日中,大雨总至,溪涧盈溢。将士喜悦,
以为吉必见原,并往庆慰。策遂杀之。将士哀惜,共藏其尸。天夜,忽更兴云覆之;明旦往
视,不知所在。

  案江表传、搜神记于吉事不同,未详孰是。

  ㈡江表传曰:广陵太守陈登治射阳,登即瑀之从兄子也。策前西征,登阴复遣间使,以
印绶与严白虎余党,图为后害,以报瑀见破之辱。策归,复讨登。军到丹徒,须待运粮。策
性好猎,将步骑数出。策驱驰逐鹿,所乘马精骏,从骑绝不能及。初,吴郡太守许贡上表於
汉帝曰:“孙策骁雄,与项籍相似,宜加贵宠,召还京邑。若被诏不得不还,若放於外必作
世患。”策候吏得贡表,以示策。策请贡相见,以责让贡。贡辞无表,策即令武士绞杀之。
贡奴客潜民间,欲为贡报雠。猎日,卒有三人即贡客也。策问:“尔等何人?”答云:“是
韩当兵,在此射鹿耳。”策曰:“当兵吾皆识之,未尝见汝等。”因射一人,应弦而倒。余
二人怖急,便举弓射策,中颊。后骑寻至,皆刺杀之。

  九州春秋曰:策闻曹公北征柳城,悉起江南之众,自号大司马,将北袭许,恃其勇,行
不设备,故及於难。孙盛异同评曰:凡此数书,各有所失。孙策虽威行江外,略有六郡,然
黄祖乘其上流,陈登间其心腹,且深险强宗,未尽归复,曹、袁虎争,势倾山海,策岂暇远
师汝、颍,而迁帝於吴、越哉?斯盖庸人之所鉴见,况策达於事势者乎?又案袁绍以建安五
年至黎阳,而策以四月遇害,而志云策闻曹公与绍相拒於官渡,谬矣。伐登之言,为有证也。

  又江表传说策悉识韩当军士,疑此为诈,便射杀一人。夫三军将士或有新附,策为大将,
何能悉识?以所不识,便射杀之,非其论也,又策见杀在五年,柳城之役在十二年,九州春
秋乖错尤甚矣。

  臣松之案:傅子亦云曹公征柳城,将袭许。记述若斯,何其疏哉!然孙盛所讥,未为悉
是。黄祖始被策破,魂气未反,(但)〔且〕刘表君臣本无兼并之志,虽在上流,何办规拟
吴会?策之此举,理应先图陈登,但举兵所在,不止登而已。于时强宗骁帅,祖郎、严虎之
徒,禽灭已尽,所余山越,盖何足虑?然则策之所规,未可谓之不暇也。若使策志获从,大
权在手,淮、泗之间,所在皆可都,何必毕志江外,其当迁帝於扬、越哉?案魏武纪,武帝
以建安四年已出屯官渡,乃策未死之前,久与袁绍交兵,则国志所云不为谬也。许贡客。无
闻之小人,而能感识恩遇,临义忘生,卒然奋发,有侔古烈矣。诗云:“君子有徽猷,小人
与属。”贡客其有焉。

  ㈢吴历曰:策既被创,医言可治,当好自将护,百日勿动。策引镜自照,谓左右曰:
“面如此,尚可复建功立事乎?”椎几大奋,创皆分裂,其夜卒。

  搜神记曰:策既杀于吉,每独坐,彷彿见吉在左右,意深恶之,颇有失常。后治创方差,
而引镜自照,见吉在镜中,顾而弗见,如是再三,因扑镜大叫,创皆崩裂,须臾而死。

  权称尊号,追谥策曰长沙桓王,封子绍为吴侯,后改封上虞侯。绍卒,子奉嗣。孙皓时,
讹言谓奉当立,诛死。

  评曰:孙坚勇挚刚毅,孤微发迹,导温戮卓,山陵杜塞,有忠壮之烈。策英气杰济,猛
锐冠世,览奇取异,志陵中夏。然皆轻佻果躁,陨身致败。且割据江东,策之基兆也,而权
尊崇未至,子止侯爵,於义俭矣。㈠

  ㈠孙盛曰:孙氏兄弟皆明略绝群。创基立事,策之由也,自临终之日,顾命委权。夫意
气之间,犹有刎颈,况天伦之笃爱,豪达之英鉴,岂吝名号於既往,违本情之至实哉?抑将
远思虚盈之数,而慎其名器者乎?夫正本定名,为国之大防;杜绝疑贰,消衅之良谟。是故
鲁隐矜义,终致羽父之祸;宋宣怀仁,卒有殇公之哀。皆心存小善,而不达经纶之图;求誉
当年,而不思贻厥之谋。可谓轻千乘之国,蹈道则未也。孙氏因扰攘之际,得奋其纵横之志,
业非积德之基,邦无磐石之固,势一则禄祚可终,情乖则祸乱尘起,安可不防微於未兆,虑
难於将来?壮哉!策为首事之君,有吴开国之主;将相在列,皆其旧也,而嗣子弱劣,析薪
弗荷,奉援则鲁桓、田巿之难作,崇之则与夷、子冯之祸兴。是以正名定本,使贵贱殊邈,
然后国无陵肆之责,后嗣罔猜忌之嫌,群情绝异端之论,不逞杜觊觎之心;於情虽违,於事
虽俭,至於括囊远图,永保维城,可谓为之于其未有,治之于其未乱者也。陈氏之评,其未
达乎!
 楼主| 发表于 2009-6-15 15:41:18 | 显示全部楼层
卷四七 吴书二吴主传

  孙权字仲谋。兄策既定诸郡,时权年十五,以为阳羡长。㈠郡察孝廉,州举茂才,行奉
义校尉。汉以策远脩职贡,遣使者刘琬加锡命。琬语人曰:“吾观孙氏兄弟虽各才秀明达,
然皆禄祚不终,惟中弟孝廉,形貌奇伟,骨体不恆,有大贵之表,年又最寿,尔试识之。”

  ㈠江表传曰:坚为下邳丞时,权生,方颐大口,目有精光,坚异之,以为有贵象。及坚
亡,策起事江东,权常随从。性度弘朗,仁而多断,好侠养士,始有知名,侔於父兄矣。每
参同计谋,策甚奇之,自以为不及也。每请会宾客,常顾权曰:“此诸君,汝之将也。”

  建安四年,从策征庐江太守刘勋。勋破,进讨黄祖於沙羡。

  五年,策薨,以事授权,权哭未及息。策长史张昭谓权曰:“孝廉,此宁哭时邪?且周
公立法而伯禽不师,非违父,时不得行也。㈠况今奸宄竞逐,豺狼满道,乃欲哀亲戚,顾礼
制,是犹开门而揖盗,未可以为仁也。”乃改易权服,扶令上马,使出巡军。是时惟有会稽、
吴郡、丹杨、豫章、庐陵,然深险之地犹未尽从,而天下英豪布在州郡,宾旅寄寓之士以安
危去就为意,未有君臣之固。张昭、周瑜等谓权可与共成大业,故委心而服事焉。曹公表权
为讨虏将军,领会稽太守,屯吴,使丞之郡行文书事。待张昭以师傅之礼,而周瑜、程普、
吕范等为将率。招延俊秀,聘求名士,鲁肃、诸葛瑾等始为宾客。分部诸将,镇抚山越,讨
不从命。㈡

  ㈠臣松之按礼记曾子问子夏曰:“三年之丧,金革之事无避也者,礼与?初有司与?”
孔子曰:“吾闻诸老摐曰,昔者鲁公伯禽有为为之也。”郑玄注曰:“周人卒哭而致事。时
有徐戎作难,伯禽卒哭而征之,急王事也。”昭所云“伯禽不师”,盖谓此也。

  ㈡江表传曰:初策表用李术为庐江太守,策亡之后,术不肯事权,而多纳其亡叛。权移
书求索,术报曰:“有德见归,无德见叛,不应复还。”权大怒,乃以状白曹公曰:“严刺
史昔为公所用,又是州举将,而李术凶恶,轻犯汉制,残害州司,肆其无道,宜速诛灭,以
惩丑类。今欲讨之,进为国朝扫除鲸鲵,退为举将报塞怨仇,此天下达义,夙夜所甘心。术
必惧诛,复诡说求救。明公所居,阿衡之任,海内所瞻,原敕执事,勿复听受。”是岁举兵
攻术於皖城。术闭门自守,求救於曹公。曹公不救。粮食乏尽,妇女或丸泥而吞之。遂屠其
城,枭术首,徙其部曲三万余人。

  七年,权母吴氏薨。

  八年,权西伐黄祖,破其舟军,惟城未克,而山寇复动。还过豫章,使吕范平鄱阳,
(会稽)程普讨乐安,太史慈领海昏,韩当、周泰、吕蒙等为剧县令长。

  九年,权弟丹杨太守翊为左右所害,以从兄瑜代翊。㈠

  ㈠吴录曰:是时权大会官寮,沈友有所是非,令人扶出,谓曰:“人言卿欲反。”友知
不得脱,乃曰:“主上在许,有无君之心者,可谓非反乎?”遂杀之。友字子正,吴郡人。
年十一,华歆行风俗,见而异之,因呼曰:“沈郎,可登车语乎?”友逡巡卻曰:“君子讲
好,会宴以礼,今仁义陵迟,圣道渐坏,先生衔命,将以裨补先王之教,整齐风俗,而轻脱
威仪,犹负薪救火,无乃更崇其炽乎!”歆惭曰:“自桓、灵以来,虽多英彦,未有幼童若
此者。”弱冠博学,多所贯综,善属文辞。兼好武事,注孙子兵法。又辩於口,每所至,众
人皆默然,莫与为对,咸言其笔之妙,舌之妙,刀之妙,三者皆过绝於人。权以礼聘,既至,
论王霸之略,当时之务,权敛容敬焉。陈荆州宜并之计,纳之。正色立朝,清议峻厉,为庸
臣所谮,诬以谋反。权亦以终不为己用,故害之,时年二十九。

  十年,权使贺齐讨上饶,分为建平县。

  十二年,西征黄祖,虏其人民而还。

  十三年春,权复征黄祖,祖先遣舟兵拒军,都尉吕蒙破其前锋,而凌统、董袭等尽锐攻
之,遂屠其城。祖挺身亡走,骑士冯则追枭其首,虏其男女数万口。是岁,使贺齐讨黟、歙,
黟音伊。歙音摄。分歙为始新、新定、㈠犁阳、休阳县,㈡以六县为新都郡。荆州牧刘表死,
鲁肃乞奉命吊表二子,且以观变。肃未到,而曹公已临其境,表子琮举众以降。刘备欲南济
江,肃与相见,因传权旨,为陈成败。备进住夏口,使诸葛亮诣权,权遣周瑜、程普等行。
是时曹公新得表众,形势甚盛,诸议者皆望风畏惧,多劝权迎之。㈢惟瑜、肃执拒之议,意
与权同。瑜、普为左右督,各领万人,与备俱进,遇於赤壁,大破曹公军。公烧其余船引退,
士卒饥疫,死者大半。备、瑜等复追至南郡,曹公遂北还,留曹仁、徐晃於江陵,使乐进守
襄阳。时甘宁在夷陵,为仁党所围,用吕蒙计,留凌统以拒仁,以其半救宁,军以胜反。权
自率众围合肥,使张昭攻九江之当涂。昭兵不利,权攻城逾月不能下。曹公自荆州还,遣张
喜将骑赴合肥。未至,权退。

  ㈠吴录曰:晋改新定为遂安。

  ㈡吴录曰:晋改休阳为海宁。

  ㈢江表传载曹公与权书曰:“近者奉辞伐罪,旄麾南指,刘琮束手。今治水军八十万众,
方与将军会猎於吴。”权得书以示群臣,莫不乡震失色。

  十四年,瑜、仁相守岁余,所杀伤甚众。仁委城走。权以瑜为南郡太守。刘备表权行车
骑将军,领徐州牧。备领荆州牧,屯公安。

  十五年,分豫章为鄱阳郡;分长沙为汉昌郡,以鲁肃为太守,屯陆口。

  十六年,权徙治秣陵。明年,城石头,改秣陵为建业。闻曹公将来侵,作濡须坞。

  十八年正月,曹公攻濡须,权与相拒月余。曹公望权军,叹其齐肃,乃退。㈠初,曹公
恐江滨郡县为权所略,徵令内移。民转相惊,自庐江、九江、蕲春、广陵户十余万皆东渡江,
江西遂虚,合肥以南惟有皖城。

  ㈠吴历曰:曹公出濡须,作油船,夜渡洲上。权以水军围取,得三千余人,其没溺者亦
数千人。权数挑战,公坚守不出。权乃自来,乘轻船,从灞须口入公军。诸将皆以为是挑战
者,欲击之。公曰:“此必孙权欲身见吾军部伍也。”敕军中皆精严,弓弩不得妄发。权行
五六里,回还作鼓吹。公见舟船器仗军伍整肃,喟然叹曰:“生子当如孙仲谋,刘景升兒子
若豚犬耳!”权为笺与曹公,说:“春水方生,公宜速去。”别纸言:“足下不死,孤不得
安。”曹公语诸将曰:“孙权不欺孤。”乃彻军还。

  魏略曰:权乘大船来观军,公使弓弩乱发,箭著其船,船偏重将覆,权因回船,复以一
面受箭,箭均船平,乃还。

  十九年五月,权征皖城。闰月,克之,获庐江太守朱光及参军董和,男女数万口。是岁
刘备定蜀。权以备已得益州,令诸葛瑾从求荆州诸郡。备不许,曰:“吾方图凉州,凉州定,
乃尽以荆州与吴耳。”权曰:“此假而不反,而欲以虚辞引岁。”遂置南三郡长吏,关羽尽
逐之。权大怒,乃遣吕蒙督鲜于丹、徐忠、孙规等兵二万取长沙、零陵、桂阳三郡,使鲁肃
以万人屯巴丘㈠以御关羽。权住陆口,为诸军节度。蒙到,二郡皆服,惟零陵太守郝普未下。
会备到公安,使关羽将三万兵至益阳,权乃召蒙等使还助肃。蒙使人诱普,普降,尽得三郡
将守,因引军还,与孙皎、潘璋并鲁肃兵并进,拒羽於益阳。未战,会曹公入汉中,备惧失
益州,使使求和。权令诸葛瑾报,更寻盟好,遂分荆州长沙、江夏、桂阳以东属权,南郡、
零陵、武陵以西属备。备归,而曹公已还。权反自陆口,遂征合肥。合肥未下,彻军还。兵
皆就路,权与凌统、甘宁等在津北为魏将张辽所袭,统等以死扞权,权乘骏马越津桥得去。


  ㈠巴丘今曰巴陵。

  ㈡献帝春秋曰:张辽问吴降人:“向有紫髯将军,长上短下,便马善射,是谁?”降人
答曰:“是孙会稽。”辽及乐进相遇,言不早知之,急追自得,举军叹恨。

  江表传曰:权乘骏马上津桥,桥南已见彻,丈余无版。谷利在马后,使权持鞍缓控,利
於后著鞭,以助马势,遂得超度。权既得免,即拜利都亭侯。谷利者,本左右给使也,以谨
直为亲近监,性忠果亮烈,言不苟且,权爱信之。

  二十一年冬,曹公次于居巢,遂攻濡须。

  二十二年春,权令都尉徐详诣曹公请降,公报使脩好,誓重结婚。

  二十三年十月,权将如吴,亲乘马射虎於庱亭。庱音摅陵反。马为虎所伤,权投以双戟,
虎卻废,常从张世击以戈,获之。

  二十四年,关羽围曹仁於襄阳,曹公遣左将军于禁救之。会汉水暴起,羽以舟兵尽虏禁
等步骑三万送江陵,惟城未拔。权内惮羽,外欲以为己功,笺与曹公,乞以讨羽自效。曹公
且欲使羽与权相持以斗之,驿传权书,使曹仁以弩射示羽。羽犹豫不能去。闰月,权征羽,
先遣吕蒙袭公安,获将军士仁。蒙到南郡,南郡太守麋芳以城降。蒙据江陵,抚其老弱,释
于禁之囚。陆逊别取宜都,获秭归、枝江、夷道,还屯夷陵,守峡口以备蜀。关羽还当阳,
西保麦城。权使诱之。羽伪降,立幡旗为象人於城上,因遁走,兵皆解散,尚十余骑。权先
使朱然、潘璋断其径路。十二月,璋司马马忠获羽及其子平、都督赵累等於章乡,遂定荆州。
是岁大疫,尽除荆州民租税。曹公表权为骠骑将军,假节领荆州牧,封南昌侯。权遣校尉梁
寓奉贡于汉,及令王惇市马,又遣朱光等归。㈠

  ㈠魏略曰:梁寓字孔儒,吴人也。权遣寓观望曹公,曹公因以为掾,寻遣还南。

  二十五年春正月,曹公薨,太子丕代为丞相魏王,改年为延康。秋,魏将梅敷使张俭求
见抚纳。南阳阴、酂、筑阳、筑音逐。山都、中卢五县民五千家来附。冬,魏嗣王称尊号,
改元为黄初。二年四月,刘备称帝於蜀。㈠权自公安都鄂,改名武昌,以武昌、下雉、寻阳、
阳新、柴桑、沙羡六县为武昌郡。五月,建业言甘露降。八月,城武昌,下令诸将曰:“夫
存不忘亡,安必虑危,古之善教。昔隽不疑汉之名臣,於安平之世而刀剑不离於身,盖君子
之於武备,不可以已。况今处身疆畔,豺狼交接,而可轻忽不思变难哉?顷闻诸将出入,各
尚谦约,不从人兵,甚非备虑爱身之谓。夫保己遗名,以安君亲,孰与危辱?宜深警戒,务
崇其大,副孤意焉。”自魏文帝践阼,权使命称籓,及遣于禁等还。十一月,策命权曰:
“盖圣王之法,以德设爵,以功制禄;劳大者禄厚,德盛者礼丰。故叔旦有夹辅之勋,太公
有鹰扬之功,并启土宇,并受备物,所以表章元功,殊异贤哲也。近汉高祖受命之初,分裂
膏腴以王八姓,斯则前世之懿事,后王之元龟也。朕以不德,承运革命,君临万国,秉统天
机,思齐先代,坐而待旦。惟君天资忠亮,命世作佐,深睹历数,达见废兴,远遣行人,浮
于潜汉。㈡望风影附,抗疏称籓,兼纳纤絺南方之贡,普遣诸将来还本朝,忠肃内发,款诚
外昭,信著金石,义盖山河,朕甚嘉焉。今封君为吴王,使使持节太常高平侯贞,授君玺绶
策书、金虎符第一至第五、左竹使符第一至第十,以大将军使持节督交州,领荆州牧事,锡
君青土,苴以白茅,对扬朕命,以尹东夏。其上故骠骑将军南昌侯印绶符策。今又加君九锡,
其敬听后命。以君绥安东南,纲纪江外,民夷安业,无或携贰,是用锡君大辂、戎辂各一,
玄牡二驷。君务财劝农,仓库盈积,是用锡君衮冕之服,赤舄副焉。君化民以德,礼教兴行,
是用锡君轩县之乐。君宣导休风,怀柔百越,是用锡君朱户以居。君运其才谋,官方任贤,
是用锡君纳陛以登。君忠勇并奋,清除奸慝,是用锡君虎贲之士百人。君振威陵迈,宣力荆
南,枭灭凶丑,罪人斯得,是用锡君鈇钺各一。君文和於内,武信於外,是用锡君彤弓一、
彤矢百、玈弓十、玈矢千。君以忠肃为基,恭俭为德,是用锡君秬鬯一卣,圭瓚副焉。钦哉!
敬敷训典,以服朕命,以勖相我国家,永终尔显烈。”㈢是岁,刘备帅军来伐,至巫山、秭
归,使使诱导武陵蛮夷,假与印传,许之封赏。於是诸县及五谿民皆反为蜀。权以陆逊为督,
督朱然、潘璋等以拒之。遣都尉赵咨使魏。魏帝问曰:“吴王何等主也?”咨对曰:“聪明
仁智,雄略之主也。”帝问其状,咨曰:“纳鲁肃於凡品,是其聪也;拔吕蒙於行陈,是其
明也;获于禁而不害,是其仁也;取荆州而兵不血刃,是其智也;据三州虎视於天下,是其
雄也;屈身於陛下,是其略也。”㈣帝欲封权子登,权以登年幼,上书辞封,重遣西曹掾沈
珩陈谢,并献方物。㈤立登为王太子。㈥

  ㈠魏略曰:权闻魏文帝受禅而刘备称帝,乃呼问知星者,己分野中星气何如,遂有僭意。
而以位次尚少,无以威众,又欲先卑而后踞之,为卑则可以假宠,后踞则必致讨,致讨然后
可以怒众,众怒然后可以自大,故深绝蜀而专事魏。

  ㈡禹贡曰:沱、潜既道,注曰:“水自江出为沱,汉为潜。”

  ㈢江表传曰:权群臣议,以为宜称上将军九州伯,不应受魏封。权曰:“九州伯,於古
未闻也。昔沛公亦受项羽拜为汉王,此盖时宜耳,复何损邪?”遂受之。

  孙盛曰:“昔伯夷、叔齐不屈有周,鲁仲连不为秦民。夫以匹夫之志,犹义不辱,况列
国之君三分天下,而可二三其节,或臣或否乎?余观吴、蜀,咸称奉汉,至於汉代,莫能固
秉臣节,君子是以知其不能克昌厥后,卒见吞於大国也。向使权从群臣之议,终身称汉将,
岂不义悲六合,仁感百世哉!”

  ㈣吴书曰:咨字德度,南阳人,博闻多识,应对辩捷,权为吴王,擢中大夫,使魏。魏
文帝善之,嘲咨曰:“吴王颇知学乎?”答曰:“吴王浮江万艘,带甲百万,任贤使能,志
存经略,虽有余间,博览书传历史,藉采奇异,不效诸生寻章摘句而已。”帝曰:“吴可征
不?”咨对曰:“大国有征伐之兵,小国有备御之固。”又曰:“吴难魏不?”咨曰:“带
甲百万,江、汉为池,何难之有?”又曰:“吴如大夫者几人?”咨曰:“聪明特达者八九
十人,如臣之比,车载斗量,不可胜数。”咨频载使北,人敬异。权闻而嘉之,拜骑都尉。
咨言曰:“观北方终不能守盟,今日之计,朝廷承汉四百之际,应东南之运,宜改年号,正
服色,以应天顺民。”权纳之。

  ㈤吴书曰:珩字仲山,吴郡人,少综经艺,尤善春秋内、外传。权以珩有智谋,能专对,
乃使至魏。魏文帝问曰:“吴嫌魏东向乎?”珩曰:“不嫌。”曰:“何以?”曰:“信恃
旧盟,言归于好,是以不嫌。若魏渝盟,自有豫备。”又问:“闻太子当来,宁然乎?”珩
曰:“臣在东朝,朝不坐,宴不与,若此之议,无所闻也。”文帝善之,乃引珩自近,谈语
终日。珩随事响应,无所屈服。珩还言曰:“臣密参侍中刘晔,数为贼设奸计,终不久悫。
臣闻兵家旧论,不恃敌之不我犯,恃我之不可犯,今为朝廷虑之。且当省息他役,惟务农桑
以广军资;脩缮舟车,增作战具,令皆兼盈;抚养兵民,使各得其所;揽延英俊,奖励将士,
则天下可图矣。”以奉使有称,封永安乡侯,官至少府。

  ㈥江表传曰:是岁魏文帝遣使求雀头香、大贝、明珠、象牙、犀角、玳瑁、孔雀、翡翠、
斗鸭、长鸣鸡。群臣奏曰:“荆、扬二州,贡有常典,魏所求珍玩之物非礼也,宜勿与。”
权曰:“昔惠施尊齐为王,客难之曰:”公之学去尊,今王齐,何其倒也?‘惠子曰:“有
人於此,欲击其爱子之头,而石可以代之,子头所重而石所轻也,以轻代重,何为不可乎?
’方有事於西北,江表元元,恃主为命,非我爱子邪?彼所求者,於我瓦石耳,孤何惜焉?
彼在谅闇之中,而所求若此,宁可与言礼哉!”皆具以与之。

  黄武元年春正月,陆逊部将军宋谦等攻蜀五屯,皆破之,斩其将。三月,鄱阳言黄龙见。
蜀军分据险地,前后五十余营,逊随轻重以兵应拒,自正月至闰月,大破之,临陈所斩及投
兵降首数万人。刘备奔走,仅以身免。㈠

  ㈠吴历曰:权以使聘魏,具上破备获印绶及首级、所得土地,并表将吏功勤宜加爵赏之
意。文帝报使,致鼲子裘、明光铠、騑马,又以素书所作典论及诗赋与权。

  魏书载诏答曰:“老虏边窟,越险深入,旷日持久,内迫罢弊,外困智力,故见身於鸡
头,分兵拟西陵,其计不过谓可转足前迹以摇动江东。根未著地,摧折其支,虽未刳备五脏,
使身首分离,其所降诛,亦足使虏部众凶惧。昔吴汉先烧荆门,后发夷陵,而子阳无所逃其
死;来歙始袭略阳,文叔喜之,而知隗嚣无所施其巧。今讨此虏,正似其事,将军勉建方略,
务全独克。”

  初权外讬事魏,而诚心不款。魏乃遣侍中辛毗、尚书桓阶往与盟誓,并徵任子,权辞让
不受。秋九月,魏乃命曹休、张辽、臧霸出洞口,曹仁出濡须,曹真、夏侯尚、张郃、徐晃
围南郡。权遣吕范等督五军,以舟军拒休等,诸葛瑾、潘璋、杨粲救南郡,朱桓以濡须督拒
仁。时扬、越蛮夷多未平集,内难未弭,故权卑辞上书,求自改厉,“若罪在难除,必不见
置,当奉还土地民人,乞寄命交州,以终余年。”文帝报曰:“君生於扰攘之际,本有从横
之志,降身奉国,以享兹祚。自君策名已来,贡献盈路。讨备之功,国朝仰成。埋而掘之,
古人之所耻。㈠朕之与君,大义已定,岂乐劳师远临江汉?廊庙之议,王者所不得专;三公
上君过失,皆有本末。朕以不明,虽有曾母投杼之疑,犹冀言者不信,以为国福。故先遣使
者犒劳,又遣尚书、侍中践脩前言,以定任子。君遂设辞,不欲使进,议者怪之。㈡又前都
尉浩周劝君遣子,乃实朝臣交谋,以此卜君,君果有辞,外引隗嚣遣子不终,内喻窦融守忠
而已。世殊时异,人各有心。浩周之还,口陈指麾,益令议者发明众嫌,终始之本,无所据
仗,故遂俯仰从群臣议。今省上事,款诚深至,心用慨然,凄怆动容。即日下诏,敕诸军但
深沟高垒,不得妄进。若君必效忠节,以解疑议,登身朝到,夕召兵还。此言之诚,有如大
江!”㈢权遂改年,临江拒守。冬十一月,大风,范等兵溺死者数千,余军还江南。曹休使
臧霸以轻船五百、敢死万人袭攻徐陵,烧攻城车,杀略数千人。将军全琮、徐盛追斩魏将尹
卢,杀获数百。十二月,权使太中大夫郑泉聘刘备于白帝,始复通也。㈣然犹与魏文帝相往
来,至后年乃绝。是岁改夷陵为西陵。

  ㈠国语曰:狸埋之,狸掘之,是以无成功。

  ㈡魏略载魏三公奏曰:“臣闻枝大者披心,尾大者不掉,有国有家之所慎也。昔汉承秦
弊,天下新定,大国之王,臣节未尽,以萧、张之谋不备录之,至使六王前后反叛,已而伐
之,戎车不辍。又文、景守成,忘战戢役,骄纵吴、楚,养虺成蛇,既为社稷大忧,盖前事
之不忘,后事之师也。吴王孙权,幼竖小子,无尺寸之功,遭遇兵乱,因父兄之绪,少蒙翼
卵昫伏之恩,长含鸱枭反逆之性,背弃天施,罪恶积大。复与关羽更相觇伺,逐利见便,挟
为卑辞。先帝知权奸以求用,时以于禁败於水灾,等当讨羽,因以委权。先帝委裘下席,权
不尽心,诚在恻怛,欲因大丧,寡弱王室,希讬董桃传先帝令,乘未得报许,擅取襄阳,及
见驱逐,乃更折节。邪辟之态,巧言如流,虽重驿累使,发遣禁等,内包隗嚣顾望之奸,外
欲缓诛,支仰蜀贼。圣朝含弘,既加不忍,优而赦之,与之更始,猥乃割地王之,使南面称
孤,兼官累位,礼备九命,名马百驷,以成其势,光宠显赫,古今无二。权为犬羊之姿,横
被虎豹之文,不思靖力致死之节,以报无量不世之恩。臣每见所下权前后章表,又以愚意采
察权旨,自以阻带江湖,负固不服,狃忄犬累世,诈伪成功,上有尉佗、英布之计,下诵伍
被屈强之辞,终非不侵不叛之臣。以为晁错不发削弱王侯之谋,则七国同衡,祸久而大;蒯
通不决袭历下之策,则田横自虑,罪深变重。臣谨考之周礼九伐之法,平权凶恶,逆节萌生,
见罪十五。昔九黎乱德,黄帝加诛;项羽罪十,汉祖不舍。权所犯罪衅明白,非仁恩所养,
宇宙所容。臣请免权官,鸿胪削爵土,捕治罪。敢有不从,移兵进讨,以明国典好恶之常,
以静三州元元之苦。”其十五条,文多不载。

  ㈢魏略曰:浩周字孔异,上党人。建安中仕为萧令,至徐州刺史。后领护于禁军,军没,
为关羽所得。权袭羽,并得周,甚礼之。及文帝即王位,权乃遣周,为笺魏王曰:“昔讨关
羽,获于将军,即白先王,当发遣之。此乃奉款之心,不言而发。先王未深留意,而谓权中
间复有异图,愚情慺慺,用未果决。遂值先王委离国祚,殿下承统,下情始通。公私契阔,
未获备举,是令本誓未即昭显。梁寓传命,委曲周至,深知殿下以为意望。权之赤心,不敢
有他,原垂明恕,保权所执。谨遣浩周、东里衮,至情至实,皆周等所具。”又曰:“权本
性空薄,文武不昭,昔承父兄成军之绪,得为先王所见奖饰,遂因国恩,抚绥东土。而中间
寡虑,庶事不明,畏威忘德,以取重戾。先王恩仁,不忍遐弃,既释其宿罪,且开明信。虽
致命虏廷,枭获关羽,功效浅薄,未报万一。事业未究,先王即世。殿下践阼,威仁流迈,
私惧情原未蒙昭察。梁寓来到,具知殿下不遂疏远,必欲抚录,追本先绪。权之得此,欣然
踊跃,心开目明,不胜其庆。权世受宠遇,分义深笃,今日之事,永执一心,惟察慺慺,重
垂含覆。”又曰:“先王以权推诚已验,军当引还,故除合肥之守,著南北之信,令权长驱
不复后顾。近得守将周泰、全琮等白事,过月六日,有马步七百,径到横江,又督将马和复
将四百人进到居巢,琮等闻有兵马渡江,视之,为兵马所击,临时交锋,大相杀伤。卒得此
问,情用恐惧。权实在远,不豫闻知,约敕无素,敢谢其罪。又闻张征东、朱横海今复还合
肥,先王盟要,由来未久,且权自度未获罪衅,不审今者何以发起,牵军远次?事业未讫,
甫当为国讨除贼备,重闻斯问,深使失图。凡远人所恃,在於明信,原殿下克卒前分,开示
坦然,使权誓命,得卒本规。凡所原言,周等所当传也。”初东里衮为于禁军司马,前与周
俱没,又俱还到,有诏皆见之。帝问周等,周以为权必臣服,而东里衮谓其不可必服。帝悦
周言,以为有以知之。是岁冬,魏王受汉禅,遣使以权为吴王,诏使周与使者俱往。周既致
诏命,时与权私宴,谓权曰:“陛下未信王遣子入侍也,周以阖门百口明之。”权因字谓周
曰:“浩孔异,卿乃以举家百口保我,我当何言邪?”遂流涕沾襟。及与周别,又指天为誓。
周还之后,权不遣子而设辞,帝乃久留其使。到八月,权上书谢,又与周书曰:“自道路开
通,不忘脩意。既新奉国命,加知起居,假归河北,故使情问不获果至。望想之劳,曷云其
已。孤以空闇,分信不昭,中间招罪,以取弃绝,幸蒙国恩,复见赦宥,喜乎与君克卒本图。
传不云乎,虽不能始,善终可也。”又曰:“昔君之来,欲令遣子入侍,于时倾心欢以承命,
徒以登年幼,欲假年岁之间耳。而赤情未蒙昭信,遂见讨责,常用惭怖。自顷国恩,复加开
导,忘其前愆,取其后效,喜得因此寻竟本誓。前已有表具说遣子之意,想君假还,已知之
也。”又曰:“今子当入侍,而未有妃耦,昔君念之,以为可上连缀宗室若夏侯氏,虽中间
自弃,常奉戢在心。当垂宿念,为之先后,使获攀龙附骥,永自固定。其为分惠,岂有量哉!
如是欲遣孙长绪与小兒俱入,奉行礼聘,成之在君。”又曰:“小兒年弱,加教训不足,念
当与别,为之缅然,父子恩情,岂有已邪!又欲遣张子布追辅护之。孤性无余,凡所欲为,
今尽宣露。惟恐赤心不先暢达,是以具为君说之,宜明所以。”於是诏曰:“权前对浩周,
自陈不敢自远,乐委质长为外臣,又前后辞旨,头尾击地,此鼠子自知不能保尔许地也。又
今与周书,请以十二月遣子,复欲遣孙长绪、张子布随子俱来,彼二人皆权股肱心腹也。又
欲为子於京师求妇,此权无异心之明效也。”帝既信权甘言,且谓周为得其真,而权但华伪,
竟无遣子意。自是之后,帝既彰权罪,周亦见疏远,终身不用。

  ㈣江表传曰:权云:“近得玄德书,已深引咎,求复旧好。前所以名西为蜀者,以汉帝
尚存故耳,今汉已废,自可名为汉中王也。”

  吴书曰:郑泉字文渊,陈郡人。博学有奇志,而性嗜酒,其间居每曰:“原得美酒满五
百斛船,以四时甘脆置两头,反覆没饮之,惫即住而啖肴膳。酒有斗升减,随即益之,不亦
快乎!”权以为郎中。尝与之言:“卿好於众中面谏,或失礼敬,宁畏龙鳞乎?”对曰:
“臣闻君明臣直,今值朝廷上下无讳,实恃洪恩,不畏龙鳞。”后侍宴,权乃怖之,使提出
付有司促治罪。泉临出屡顾,权呼还,笑曰:“卿言不畏龙鳞,何以临出而顾乎?”对曰:
“实侍恩覆,知无死忧,至当出閤,感惟威灵,不能不顾耳。”使蜀,刘备问曰:“吴王何
以不答吾书,得无以吾正名不宜乎?”泉曰:“曹操父子陵轹汉室,终夺其位。殿下既为宗
室,有维城之责,不荷戈执殳为海内率先,而於是自名,未合天下之议,是以寡君未复书耳。”
备甚惭恧。泉临卒,谓同类曰:“必葬我陶家之侧,庶百岁之后化而成土,幸见取为酒壶,
实获我心矣。”

  二年春正月,曹真分军据江陵中州。是月,城江夏山。改四分,用乾象历。㈠三月,曹
仁遣将军常彫等,以兵五千,乘油船,晨渡濡须中州。仁子泰因引军急攻朱桓,桓兵拒之,
遣将军严圭等击破彫等。是月,魏军皆退。夏四月,权群臣劝即尊号,权不许。㈡刘备薨于
白帝。㈢五月,曲阿言甘露降。先是戏口守将晋宗杀将王直,以众叛如魏,魏以为蕲春太守,
数犯边境。六月,权令将军贺齐督糜芳、刘邵等袭蕲春,邵等生虏宗。冬十一月,蜀使中郎
将邓芝来聘。㈣

  ㈠江表传曰:权推五德之运,以为土行用未祖辰腊。

  志林曰:土行以辰腊,得其数矣。土盛於戌,而以未祖,其义非也。土生於未,故未为
坤初。是以月令:建未之月,祀黄精於郊,祖用其盛。今祖用其始,岂应运乎?

  ㈡江表传曰:权辞让曰:“汉家堙替,不能存救,亦何心而竞乎?”群臣称天命符瑞,
固重以请。权未之许,而谓将相曰:“往年孤以玄德方向西鄙,故先命陆逊选众以待之。闻
北部分,欲以助孤,孤内嫌其有挟,若不受其拜,是相折辱而趣其速发,便当与西俱至,二
处受敌,於孤为剧,故自抑按,就其封王。低屈之趣,诸君似未之尽,今故以此相解耳。”

  ㈢吴书曰:权遣立信都尉冯熙聘于蜀,吊备丧也。熙字子柔,颍川人,冯异之后也。权
之为车骑,熙历东曹掾,使蜀还,为中大夫。后使于魏,文帝问曰:“吴王若欲脩宿好,宜
当厉兵江关,县旍巴蜀,而闻复遣脩好,必有变故。”熙曰:“臣闻西使直报问,且以观衅,
非有谋也。”又曰:“闻吴国比年灾旱,人物彫损,以大夫之明,观之何如?”熙对曰:
“吴王体量聪明,善於任使,赋政施役,每事必咨,教养宾旅,亲贤爱士,赏不择怨仇,而
罚必加有罪,臣下皆感恩怀德,惟忠与义。带甲百万,谷帛如山,稻田沃野,民无饥岁,所
谓金城汤池,强富之国也。以臣观之,轻重之分,未可量也。”帝不悦,以陈群与熙同郡,
使群诱之,啗以重利。熙不为回。送至摩陂,欲困苦之。后又召还,未至,熙惧见迫不从,
必危身辱命,乃引刀自刺。御者觉之,不得死。权闻之,垂涕曰:“此与苏武何异?”竟死
於魏。

  ㈣吴历曰:蜀致马二百匹,锦千端,及方物。自是之后,聘使往来以为常。吴亦致方土
所出,以答其厚意焉。

  三年夏,遣辅义中郎将张温聘于蜀。秋八月,赦死罪。九月,魏文帝出广陵,望大江,
曰“彼有人焉,未可图也”,乃还。㈠

  ㈠干宝晋纪曰:魏文帝之在广陵,吴人大骇,乃临江为疑城,自石头至于江乘,车以木
桢,衣以苇席,加采饰焉,一夕而成。魏人自江西望,甚惮之,遂退军。权令赵达算之,曰
:“曹丕走矣,虽然,吴衰庚子岁。”权曰:“几何?”达屈指而计之,曰:“五十八年。”
权曰:“今日之忧,不暇及远,此子孙事也。”

  吴录曰:是岁蜀主又遣邓芝来聘,重结盟好。权谓芝曰:“山民作乱,江边守兵多彻,
虑曹丕乘空弄态,而反求和。议者以为内有不暇,幸来求和,於我有利,宜当与通,以自辨
定。恐西州不能明孤赤心,用致嫌疑。孤土地边外,间隙万端,而长江巨海,皆当防守。丕
观衅而动,惟不见便,宁得忘此,复有他图。”

  四年夏五月,丞相孙邵卒。㈠六月,以太常顾雍为丞相。㈡皖口言木连理。冬十二月,
鄱阳贼彭绮自称将军,攻没诸县,众数万人。是岁地连震。㈢

  ㈠吴录曰:邵字长绪,北海人,长八尺。为孔融功曹,融称曰“廊庙才也”。从刘繇於
江东。及权统事,数陈便宜,以为应纳贡聘,权即从之。拜庐江太守,迁车骑长史。黄武初
为丞相,威远将军,封阳羡侯。张温、暨艳奏其事,邵辞位请罪,权释令复职,年六十三卒。

  志林曰:吴之创基,邵为首相,史无其传,窃常怪之。尝问刘声叔。声叔,博物君子也,
云:“推其名位,自应立传。项竣、(吴孚)〔丁孚〕时已有注记,此云与张惠恕不能。后
韦氏作史,盖惠恕之党,故不见书。”

  ㈡吴书曰:以尚书令陈化为太常。化字元耀,汝南人,博览众书,气幹刚毅,长七尺九
寸,雅有威容。为郎中令使魏,魏文帝因酒酣,嘲问曰:“吴、魏峙立,谁将平一海内者乎?”
化对曰:“易称帝出乎震,加闻先哲知命,旧说紫盖黄旗,运在东南。”帝曰:“昔文王以
西伯王天下,岂复在东乎?”化曰:“周之初基,太伯在东,是以文王能兴於西。”帝笑,
无以难,心奇其辞。使毕当还,礼送甚厚。权以化奉命光国,拜犍为太守,置官属。顷之,
迁太常,兼尚书令。正色立朝,敕子弟废田业,绝治产,仰官廪禄,不与百姓争利。妻早亡,
化以古事为鉴,乃不复娶。权闻而贵之,以其年壮,敕宗正妻以宗室女,化固辞以疾,权不
违其志。年出七十,乃上疏乞骸骨,遂爰居章安,卒於家。长子炽,字公熙,少有志操,能
计算。卫将军全琮表称炽任大将军,赴召,道卒。

  ㈢吴录曰;是冬魏文帝至广陵,临江观兵,兵有十余万,旌旗弥数百里,有渡江之志。
权严设固守。时大寒冰,舟不得入江。帝见波涛汹涌,叹曰:“嗟乎!固天所以隔南北也!”
遂归。孙韶又遣将高寿等率敢死之士五百人於径路夜要之,帝大惊,寿等获副车羽盖以还。

  五年春,令曰:“军兴日久,民离农畔,父子夫妇,不听相恤,孤甚愍之。今北虏缩窜,
方外无事,其下州郡,有以宽息。”是时陆逊以所在少谷,表令诸将增广农亩。权报曰:
“甚善。今孤父子亲自受田,车中八牛以为四耦,虽未及古人,亦欲与众均等其劳也。”秋
七月,权闻魏文帝崩,征江夏,围石阳,不克而还。苍梧言凤皇见。分三郡恶地十县置东安
郡,㈠以全琮为太守,平讨山越。冬十月,陆逊陈便宜,劝以施德缓刑,宽赋息调。又云:
“忠谠之言,不能极陈,求容小臣,数以利闻。”权报曰:“夫法令之设,欲以遏恶防邪,
儆戒未然也,焉得不有刑罚以威小人乎?此为先令后诛,不欲使有犯者耳。君以为太重者,
孤亦何利其然,但不得已而为之耳。今承来意,当重谘谋,务从其可。且近臣有尽规之谏,
亲戚有补察之箴,所以匡君正主明忠信也。书载‘予违汝弼,汝无面从’,孤岂不乐忠言以
自裨补邪?而云”不敢极陈“,何得为忠谠哉?若小臣之中,有可纳用者,宁得以人废言而
不采择乎?但谄媚取容,虽闇亦所明识也。至於发调者,徒以天下未定,事以众济。若徒守
江东,脩崇宽政,兵自足用,复用多为?顾坐自守可陋耳。若不豫调,恐临时未可便用也。
又孤与君分义特异,荣戚实同,来表云不敢随众容身苟免,此实甘心所望於君也。”於是令
有司尽写科条,使郎中褚逢赍以就逊及诸葛瑾,意所不安,令损益之。是岁,分交州置广州,
俄复旧。㈡

  ㈠吴录曰:郡治富春也。

  ㈡江表传曰:权於武昌新装大船,名为长安,试泛之钓台圻。时风大盛,谷利令柂工取
樊口。权曰:“当张头取罗州。”利拔刀向柂工曰:“不取樊口者斩。”工即转柂入樊口,
风遂猛不可行,乃还。权曰:“阿利畏水何怯也?”利跪曰:“大王万乘之主,轻於不测之
渊,戏於猛浪之中,船楼装高,邂逅颠危,奈社稷何?是以利辄敢以死争。”权於是贵重之,
自此后不复名之,常呼曰谷。

  六年春正月,诸将获彭绮。闰月,韩当子综以其众降魏。

  七年春三月,封子虑为建昌侯。罢东安郡。夏五月,鄱阳太守周鲂伪叛,诱魏将曹休。
秋八月,权至皖口,使将军陆逊督诸将大破休於石亭。大司马吕范卒。是岁,改合浦为珠官
郡。㈠

  ㈠江表传曰:是岁将军翟丹叛如魏。权恐诸将畏罪而亡,乃下令曰:“自今诸将有重罪
三,然后议。”

  黄龙元年春,公卿百司皆劝权正尊号。夏四月,夏口、武昌并言黄龙、凤凰见。丙申,
南郊即皇帝位,㈠是日大赦,改年。追尊父破虏将军坚为武烈皇帝,母吴氏为武烈皇后,兄
讨逆将军策为长沙桓王。吴王太子登为皇太子。将吏皆进爵加赏。初,兴平中,吴中童谣曰
:“黄金车,班兰耳,闿昌门,出天子。”㈡五月,使校尉张刚、管笃之辽东。六月,蜀遣
卫尉陈震庆权践位。权乃参分天下,豫、青、徐、幽属吴,兗、冀、并、凉属蜀。其司州之
土,以函谷关为界,造为盟曰:“天降丧乱,皇纲失叙,逆臣乘衅,劫夺国柄,始於董卓,
终於曹操,穷凶极恶,以覆四海,至令九州幅裂,普天无统,民神痛怨,靡所戾止。及操子
丕,桀逆遗丑,荐作奸回,偷取天位,而叡么么,寻丕凶迹,阻兵盗土,未伏厥诛。昔共工
乱象而高辛行师,三苗干度而虞舜征焉。今日灭叡,禽其徒党,非汉与吴,将复谁任?夫讨
恶翦暴,必声其罪,宜先分制,夺其土地,使士民之心,各知所归。是以春秋晋侯伐卫,先
分其田以畀宋人,斯其义也。且古建大事,必先盟誓,故周礼有司盟之官,尚书有告誓之文,
汉之与吴,虽信由中,然分土裂境,宜有盟约。诸葛丞相德威远著,翼戴本国,典戎在外,
信感阴阳,诚动天地,重复结盟,广诚约誓,使东西士民咸共闻知。故立坛杀牲,昭告神明,
再歃加书,副之天府。天高听下,灵威棐谌,司慎司盟,群神群祀,莫不临之。自今日汉、
吴既盟之后,戮力一心,同讨魏贼,救危恤患,分灾共庆,好恶齐之,无或携贰。若有害汉,
则吴伐之;若有害吴,则汉伐之。各守分土,无相侵犯。传之后叶,克终若始。凡百之约。
皆如载书。信言不艳,实居于好。有渝此盟,创祸先乱,违贰不协,慆慢天命,明神上帝是
讨是督,山川百神是纠是殛,俾坠其师,无克祚国。于尔大神,其明鉴之!”秋九月,权迁
都建业,因故府不改馆,徵上大将军陆逊辅太子登,掌武昌留事。

  ㈠吴录载权告天文曰:“皇帝臣权敢用玄牡昭告于皇皇后帝:汉享国二十有四世,历年
四百三十有四,行气数终,禄祚运尽,普天弛绝,率土分崩。孽臣曹丕遂夺神器,丕子叡继
世作慝,淫名乱制。权生於东南,遭值期运,承乾秉戎,志在平世,奉辞行罚,举足为民。
群臣将相,州郡百城,执事之人,咸以为天意已去於汉,汉氏已绝祀於天,皇帝位虚,郊祀
无主。休徵嘉瑞,前后杂沓,历数在躬,不得不受。权畏天命,不敢不从,谨择元日,登坛
燎祭,即皇帝位。惟尔有神飨之,左右有吴,永终天禄。”

  ㈡昌门,吴西郭门,夫差所作。

  二年春正月,魏作合肥新城。诏立都讲祭酒,以教学诸子。遣将军卫温、诸葛直将甲士
万人浮海求夷洲及亶洲。亶洲在海中,长老传言秦始皇帝遣方士徐福将童男童女数千人入海,
求蓬莱神山及仙药,止此洲不还。世相承有数万家,其上人民,时有至会稽货布,会稽东县
人海行,亦有遭风流移至亶洲者。所在绝远,卒不可得至,但得夷洲数千人还。

  三年春二月,遣太常潘濬率众五万讨武陵蛮夷。卫温、诸葛直皆以违诏无功,下狱诛。
夏,有野蚕成茧,大如卵。由拳野稻自生,改为禾兴县。中郎将孙布诈降以诱魏将王凌,凌
以军迎布。冬十月,权以大兵潜伏於阜陵俟之,凌觉而走。会稽南始平言嘉禾生。十二月丁
卯,大赦,改明年元也。

  嘉禾元年春正月,建昌侯虑卒。三月,遣将军周贺、校尉裴潜乘海之辽东。秋九月,魏
将田豫要击,斩贺于成山。冬十月,魏辽东太守公孙渊遣校尉宿舒、阆中令孙综称籓於权,
并献貂马。权大悦,加渊爵位。㈠

  ㈠江表传曰:是冬,群臣以权未郊祀,奏议曰:“顷者嘉瑞屡臻,远国慕义,天意人事,
前后备集,宜脩郊祀,以承天意。”权曰:“郊祀当於土中,今非其所,於何施此?”重奏
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者以天下为家。昔周文、武郊於酆、镐,非必土中。”权曰
:“武王伐纣,即阼於镐京,而郊其所也。文王未为天子,立郊於酆,见何经典?”复书曰
:“伏见汉书郊祀志,匡衡奏徙甘泉河东,郊於长安,言文王郊於酆。”权曰:“文王性谦
让,处诸侯之位,明未郊也。经传无明文,匡衡俗儒意说,非典籍正义,不可用也。”

  志林曰:吴王纠駮郊祀之奏,追贬匡衡,谓之俗儒。凡在见者,莫不慨然以为统尽物理,
达於事宜。至於稽之典籍,乃更不通。毛氏之说云:“尧见天因邰而生后稷,故国之於邰,
命使事天。”故诗曰:“后稷肇祀,庶无罪悔,以迄于今。”言自后稷以来皆得祭天,犹鲁
人郊祀也。是以棫朴之作,有积燎之薪。文王郊酆,经有明文,匡衡岂俗,而枉之哉?文王
虽未为天子,然三分天下而有其二,伐崇戡黎,祖伊奔告。天既弃殷,乃眷西顾,太伯三让,
以有天下。文王为王,於义何疑?然则匡衡之奏,有所未尽。按世宗立甘泉、汾阴之祠,皆
出方士之言,非据经典者也。方士以甘泉、汾阴黄帝祭天地之处,故孝武因之,遂立二畤。
汉治长安,而甘泉在北,谓就乾位,而衡云“武帝居甘泉,祭于南宫”,此既误矣。祭汾阴
在水之脽,呼为泽中,而衡云“东之少阳”,失其本意。此自吴事,於传无非,恨无辨正之
辞,故矫之云。脽,音谁,见汉书音义。

  二年春正月,诏曰:“朕以不德,肇受元命,夙夜兢兢,不遑假寝。思平世难,救济黎
庶,上答神祗,下慰民望。是以眷眷,勤求俊杰,将与戮力,共定海内,苟在同心,与之偕
老。今使持节督幽州领青州牧辽东太守燕王,久胁贼虏,隔在一方,虽乃心於国,其路靡缘。
今因天命,远遣二使,款诚显露,章表殷勤,朕之得此,何喜如之!虽汤遇伊尹,周获吕望,
世祖未定而得河右,方之今日,岂复是过?普天一统,於是定矣。书不云乎,‘一人有庆,
兆民赖之’。其大赦天下,与之更始,其明下州郡,咸使闻知。特下燕国,奉宣诏恩,令普
天率土备闻斯庆。”三月,遣舒、综还,使太常张弥、执金吾许晏、将军贺达等将兵万人,
金宝珍货,九锡备物,乘海授渊。㈠举朝大臣,自丞相雍已下皆谏,以为渊未可信,而宠待
太厚,但可遣吏兵数百护送舒、综,权终不听。㈡渊果斩弥等,送其首于魏,没其兵资。权
大怒,欲自征渊,㈢尚书仆射薛综等切谏乃止。是岁,权向合肥新城,遣将军全琮征六安,
皆不克还。㈣

  ㈠江表传载权诏曰:“故魏使持节车骑将军辽东太守平乐侯:天地失序,皇极不建,元
恶大憝,作害于民,海内分崩,群生堙灭,虽周余黎民,靡有孑遗,方之今日,乱有甚焉。
朕受历数,君临万国,夙夜战战,念在弭难,若涉渊水,罔知攸济。是以把旄仗钺,翦除凶
虐,自东徂西,靡遑宁处,苟力所及,民无灾害。虽贼虏遗种,未伏辜诛,犹系囚枯木,待
时而毙。惟将军天姿特达,兼包文武,观时睹变,审於去就,逾越险阻,显致赤心,肇建大
计,为天下先,元勋巨绩,侔於古人。虽昔窦融背弃陇右,卒占河西,以定光武,休名美实,
岂复是过?钦嘉雅尚,朕实欣之。自古圣帝明王,建化垂统,以爵褒德,以禄报功;功大者
禄厚,德盛者礼崇。故周公有夹辅之劳,太师有鹰扬之功,并启土宇,兼受备物。今将军规
万年之计,建不世之略,绝僭逆之虏,顺天人之肃,济成洪业,功无与比,齐鲁之事,奚足
言哉!诗不云乎,‘无言不雠,无德不报’。今以幽、青二州十七郡七十县,封君为燕王,
使持节守太常张弥授君玺绶策书、金虎符第一至第五、竹使符第一至第十。锡君玄土,苴以
白茅,爰契尔龟,用锡冢社。方有戎事,典统兵马,以大将军曲盖麾幢,督幽州、青州牧辽
东太守如故。今加君九锡,其敬听后命。以君三世相承,保绥一方,宁集四郡,训及异俗,
民夷安业,无或携贰,是用锡君大辂、戎辂、玄牡二驷。君务在劝农,啬人成功,仓库盈积,
官民俱丰,是用锡君衮冕之服,赤舄副焉。君正化以德,敬下以礼,敦义崇谦,内外咸和,
是用锡君轩县之乐。君宣导休风,怀保边远,远人回面,莫不影附,是用锡君朱户以居,君
运其才略,官方任贤,显直错枉,群善必举,是用锡君虎贲之士百人。君戎马整齐,威震遐
方,纠虔天刑,彰厥有罪,是用锡君鈇钺各一。君文和於内,武信於外,禽讨逆节,折冲掩
难,是用锡君彤弓一、彤矢百、玈弓十、玈矢千。君忠勤有效,温恭为德,明允笃诚,感于
朕心,是用锡君秬鬯一卣,珪瓚副焉。钦哉!敬兹训典,寅亮天工,相我国家,永终尔休。”

  ㈡臣松以为权愎谏违众,信渊意了,非有攻伐之规,重衤复之虑。宣达锡命,乃用万人,
是何不爱其民,昏虐之甚乎?此役也,非惟闇塞,实为无道。

  ㈢江表传载权怒曰:“朕年六十,世事难易,靡所不尝,近为鼠子所前卻,令人气涌如
山。不自载鼠子头以掷于海,无颜复临万国。就令颠沛,不以为恨。”

  ㈣吴书曰:初,张弥、许晏等俱到襄平,官属从者四百许人。渊欲图弥、晏,先分其人
众,置辽东诸县,以中使秦旦、张群、杜德、黄疆等及吏兵六十人,置玄菟郡。玄菟郡在辽
东北,相去二百里,太守王赞领户二百,兼重可三四百人。旦等皆舍於民家,仰其饮食。积
四十许日,旦与疆等议曰:“吾人远辱国命,自弃於此,与死亡何异?今观此郡,形势甚弱。
若一旦同心,焚烧城郭,杀其长吏,为国报耻,然后伏死,足以无恨。孰与偷生苟活长为囚
虏乎?”疆等然之。於是阴相约结,当用八月十九日夜发。其日中时,为部中张松所告,赞
便会士众闭城门。旦、群、德、疆等皆逾城得走。时群病疽创著膝,不及辈旅,德常扶接与
俱,崎岖山谷。行六七百里,创益困,不复能前,卧草中,相守悲泣。群曰:“吾不幸创甚,
死亡无日,卿诸人宜速进道,冀有所达。空相守,俱死於穷谷之中,何益也?”德曰:“万
里流离,死生共之,不忍相委。”於是推旦、疆使前,德独留守群,捕菜果食之。旦、疆别
数日,得达句骊(王宫),因宣诏於句骊王宫及其主簿,诏言有赐为辽东所攻夺。宫等大喜,
即受诏,命使人随旦还迎群、德。其年,宫遣皁衣二十五人送旦等还,奉表称臣,贡貂皮千
枚,鹖鸡皮十具。旦等见权,悲喜不能自胜。权义之,皆拜校尉。间一年,遣使者谢宏、中
书陈恂拜宫为单于,加赐衣物珍宝。恂等到安平口,先遣校尉陈奉前见宫,而宫受魏幽州刺
史讽旨,令以吴使自效。奉闻之,倒还。宫遣主簿笮咨、带固等出安平,与宏相见。宏即缚
得三十余人质之,宫於是谢罪,上马数百匹。宏乃遣咨、固奉诏书赐物与宫。是时宏船小,
载马八十匹而还。

  三年春正月,诏曰:“兵久不辍,民困於役,岁或不登。其宽诸逋,勿复督课。”夏五
月,权遣陆逊、诸葛瑾等屯江夏、沔口,孙韶、张承等向广陵、淮阳,权率大众围合肥新城。
是时蜀相诸葛亮出武功,权谓魏明帝不能远出,而帝遣兵助司马宣王拒亮,自率水军东征。
未至寿春,权退还,孙韶亦罢。秋八月,以诸葛恪为丹杨太守,讨山越。九月朔,陨霜伤谷。
冬十一月,太常潘濬平武陵蛮夷,事毕,还武昌。诏复曲阿为云阳,丹徒为武进。庐陵贼李
桓、罗厉等为乱。

  四年夏,遣吕岱讨桓等。秋七月,有雹。魏使以马求易珠玑、翡翠、玳瑁,权曰:“此
皆孤所不用,而可得马,何苦而不听其交易?”

  五年春,铸大钱,一当五百。诏使吏民输铜,计铜畀直。设盗铸之科。二月,武昌言甘
露降於礼宾殿。辅吴将军张昭卒。中郎将吾粲获李桓,将军唐咨获罗厉等。自十月不雨,至
於夏。冬十月,彗星见于东方。鄱阳贼彭旦等为乱。

  六年春正月,诏曰:“夫三年之丧,天下之达制,人情之极痛也;贤者割哀以从礼,不
肖者勉而致之。世治道泰,上下无事,君子不夺人情,故三年不逮孝子之门。至於有事,则
杀礼以从宜,要绖而处事。故圣人制法,有礼无时则不行。遭丧不奔非古也,盖随时之宜,
以义断恩也。前故设科,长吏在官,当须交代,而故犯之,虽随纠坐,犹已废旷。方事之殷,
国家多难,凡在官司,宜各尽节,先公后私,而不恭承,甚非谓也。中外群僚,其更平议,
务令得中,详为节度。”顾谭议,以为“奔丧立科,轻则不足以禁孝子之情,重则本非应死
之罪,虽严刑益设,违夺必少。若偶有犯者,加其刑则恩所不忍,有减则法废不行。愚以为
长吏在远,苟不告语,势不得知。比选代之间,若有传者,必加大辟,则长吏无废职之负,
孝子无犯重之刑。”将军胡综议,以为“丧纪之礼,虽有典制,苟无其时,所不得行。方今
戎事军国异容,而长吏遭丧,知有科禁,公敢干突,苟念闻忧不奔之耻,不计为臣犯禁之罪,
此由科防本轻所致。忠节在国,孝道立家,出身为臣,焉得兼之?故为忠臣不得为孝子。宜
定科文,示以大辟,若故违犯,有罪无赦。以杀止杀,行之一人,其后必绝。”丞相雍奏从
大辟。其后吴令孟宗丧母奔赴,已而自拘於武昌以听刑。陆逊陈其素行,因为之请,权乃减
宗一等,后不得以为比,因此遂绝。二月,陆逊讨彭旦等,其年,皆破之。冬十月,遣卫将
军全琮袭六安,不克。诸葛恪平山越事毕,北屯庐江。

  赤乌元年春,铸当千大钱。夏,吕岱讨庐陵贼,毕,还陆口。秋八月,武昌言麒麟见。
有司奏言麒麟者太平之应,宜改年号。诏曰:“间者赤乌集於殿前,朕所亲见,若神灵以为
嘉祥者,改年宜以赤乌为元。”群臣奏曰:“昔武王伐纣,有赤乌之祥,君臣观之,遂有天
下,圣人书策载述最详者,以为近事既嘉,亲见又明也。”於是改年。步夫人卒,追赠皇后。
初,权信任校事吕壹,壹性苛惨,用法深刻。太子登数谏,权不纳,大臣由是莫敢言。后壹
奸罪发露伏诛,权引咎责躬,乃使中书郎袁礼告谢诸大将,因问时事所当损益。礼还,复有
诏责数诸葛瑾、步骘、朱然、吕岱等曰:“袁礼还,云与子瑜、子山、义封、定公相见,并
以时事当有所先后,各自以不掌民事,不肯便有所陈,悉推之伯言、承明。伯言、承明见礼,
泣涕恳恻,辞旨辛苦,至乃怀执危怖,有不自安之心。闻此怅然,深自刻怪。何者?夫惟圣
人能无过行,明者能自见耳。人之举措,何能悉中,独当己有以伤拒众意,忽不自觉,故诸
君有嫌难耳;不尔,何缘乃至於此乎?自孤兴军五十年,所役赋凡百皆出於民。天下未定,
孽类犹存,士民勤苦,诚所贯知。然劳百姓,事不得已耳。与诸君从事,自少至长,发有二
色,以谓表里足以明露,公私分计,足用相保。尽言直谏,所望诸君;拾遗补阙,孤亦望之。
昔卫武公年过志壮,勤求辅弼,每独叹责。㈠且布衣韦带,相与交结,分成好合,尚污垢不
异。今日诸君与孤从事,虽君臣义存,犹谓骨肉不复是过。荣福喜戚,相与共之。忠不匿情,
智无遗计,事统是非,诸君岂得从容而已哉!同船济水,将谁与易?齐桓诸侯之霸者耳,有
善管子未尝不叹,有过未尝不谏,谏而不得,终谏不止。今孤自省无桓公之德,而诸君谏诤
未出於口,仍执嫌难。以此言之,孤於齐桓良优,未知诸君於管子何如耳?久不相见,因事
当笑。共定大业,整齐天下,当复有谁?凡百事要所当损益,乐闻异计,匡所不逮。”

  ㈠江表传曰:权又云:“天下无粹白之狐,而有粹白之裘,众之所积也。夫能以駮致纯,
不惟积乎?故能用众力,则无敌於天下矣;能用众智,则无畏於圣人矣。”

  二年春㈠三月,遣使者羊□、郑胄、将军孙怡之辽东,击魏守将张持、高虑等,虏得男
女。㈡零陵言甘露降。夏五月,城沙羡。冬十月,将军蒋秘南讨夷贼。秘所领都督廖式杀临
贺太守严纲等,自称平南将军,与弟潜共攻零陵、桂阳,及摇动交州、苍梧、郁林诸郡,众
数万人。遣将军吕岱、唐咨讨之,岁余皆破。

  ㈠江表传载权正月诏曰:“郎吏者,宿卫之臣,古之命士也。间者所用颇非其人。自今
选三署皆依四科,不得以虚辞相饰。”

  ㈡文士传曰:胄字敬先,沛国人。父札,才学博达,权为骠骑将军,以札为从事中郎,
与张昭、孙邵共定朝仪。胄其少子,有文武姿局,少知名,举贤良,稍迁建安太守。吕壹宾
客於郡犯法,胄收付狱,考竟。壹怀恨,后密谮胄。权大怒,召胄还,潘濬、陈表并为请,
得释。后拜宣信校尉,往救公孙渊,已为魏所破,还迁执金吾。子丰,字曼季,有文学操行,
与陆云善,与云诗相往反。司空张华辟,未就,卒。

  臣松之闻孙怡者,东州人,非权之宗也。

  三年春正月,诏曰:“盖君非民不立,民非谷不生。顷者以来,民多征役,岁又水旱,
年谷有损,而吏或不良,侵夺民时,以致饥困。自今以来,督军郡守,其谨察非法,当农桑
时,以役事扰民者,举正以闻。”夏四月,大赦,诏诸郡县治城郭,起谯楼,穿堑发渠,以
备盗贼。冬十一月,民饥,诏开仓廪以赈贫穷。

  四年春正月,大雪,平地深三尺,鸟兽死者大半。夏四月,遣卫将军全琮略淮南,决芍
陂,烧安城邸阁,收其人民。威北将军诸葛恪攻六安。琮与魏将王凌战于芍陂,中郎将秦晃
等十余人战死。车骑将军朱然围樊,大将军诸葛瑾取柤中。㈠五月,太子登卒。是月,魏太
傅司马宣王救樊。六月,军还。闰月,大将军瑾卒。秋八月,陆逊城邾。

  ㈠汉晋春秋曰:零陵太守殷礼言於权曰:“今天弃曹氏,丧诛累见,虎争之际而幼童莅
事。陛下身自御戎,取乱侮亡,宜涤荆、扬之地,举强羸之数,使强者执戟,羸者转运,西
命益州军于陇右,授诸葛瑾、朱然大众,指事襄阳、陆逊、朱桓别征寿春,大驾入淮阳,历
青、徐。襄阳、寿春困於受敌,长安以西务对蜀军,许、洛之众势必分离;掎角瓦解,民必
内应,将帅对向,或失便宜;一军败绩,则三军离心,便当秣马脂车,陵蹈城邑,乘胜逐北,
以定华夏。若不悉军动众,循前轻举,则不足大用,易於屡退。民疲威消,时往力竭,非出
兵之策也。”权弗能用之。

  五年春正月,立子和为太子,大赦,改禾兴为嘉兴。百官奏立皇后及四王,诏曰:“今
天下未定,民物劳瘁,且有功者或未录,饥寒者尚未恤,猥割土壤以丰子弟,崇爵位以宠妃
妾,孤甚不取。其释此议。”三月,海盐县言黄龙见。夏四月,禁进献御,减太官膳。秋七
月,遣将军聂友、校尉陆凯以兵三万讨珠崖、儋耳。是岁大疫,有司又奏立后及诸王。八月,
立子霸为鲁王。

  六年春正月,新都言白虎见。诸葛恪征六安,破魏将谢顺营,收其民人。冬十一月,丞
相顾雍卒。十二月,扶南王范旃遣使献乐人及方物。是岁,司马宣王率军入舒,诸葛恪自皖
迁于柴桑。

  七年春正月,以上大将军陆逊为丞相。秋,宛陵言嘉禾生。是岁,步骘、朱然等各上疏
云:“自蜀还者,咸言欲背盟与魏交通,多作舟船,缮治城郭。又蒋琬守汉中,闻司马懿南
向,不出兵乘虚以掎角之,反委汉中,还近成都。事已彰灼,无所复疑,宜为之备。”权揆
其不然,曰:“吾待蜀不薄,聘享盟誓,无所负之,何以致此?又司马懿前来入舒,旬日便
退,蜀在万里,何知缓急而便出兵乎?昔魏欲入汉川,此间始严,亦未举动,会闻魏还而止,
蜀宁可复以此有疑邪?又人家治国,舟船城郭,何得不护?今此间治军,宁复欲以御蜀邪?
人言苦不可信,朕为诸君破家保之。”蜀竟自无谋,如权所筹。㈠

  ㈠江表传载权诏曰:“督将亡叛而杀其妻子,是使妻去夫,子弃父,甚伤义教,自今勿
杀也。”

  八年春二月,丞相陆逊卒。夏,雷霆犯宫门柱,又击南津大桥楹。茶陵县鸿水溢出,流
漂居民二百余家。秋七月,将军马茂等图逆,夷三族。八月,大赦。遣校尉陈勋将屯田及作
士三万人凿句容中道,自小其至云阳西城,通会巿,作邸阁。㈠

  ㈠吴历曰:茂本淮南锺离长,而为王凌所失,叛归吴,吴以为征西将军、九江太守、外
部督,封侯,领千兵。权数出苑中,与公卿诸将射。茂与兼符节令朱贞、无难督虞钦、牙门
将朱志等合计,伺权在苑中,公卿诸将在门未入,令贞持节称诏,悉收缚之;茂引兵入苑击
权,分据宫中及石头坞,遣人报魏。事觉,皆族之。

  九年春二月,车骑将军朱然征魏柤中,斩获千余。夏四月,武昌言甘露降。秋九月,以
骠骑〔将军〕步骘为丞相,车骑〔将军〕朱然为左大司马,卫将军全琮为右大司马,镇南〔
将军〕吕岱为上大将军,威北将军诸葛恪为大将军。㈠

  ㈠江表传曰:是岁,权诏曰:“谢宏往日陈铸大钱,云以广货,故听之。今闻民意不以
为便,其省息之,铸为器物,官勿复出也。私家有者,敕以输藏,计畀其直,勿有所枉也。”

  十年春正月,右大司马全琮卒。㈠二月,权適南宫。三月,改作太初宫,诸将及州郡皆
义作。㈡夏五月,丞相步骘卒。冬十月,赦死罪。

  ㈠江表传曰:是岁权遣诸葛壹伪叛以诱诸葛诞,诞以步骑一万迎壹於高山。权出涂中,
遂至高山,潜军以待之。诞觉而退。

  ㈡江表传载权诏曰:“建业宫乃朕从京来所作将军府寺耳,材柱率细,皆以腐朽,常恐
损坏。今未复西,可徙武昌宫材瓦,更缮治之。”有司奏言曰:“武昌宫已二十八岁,恐不
堪用,宜下所在通更伐致。”权曰:“大禹以卑宫为美,今军事未已,所在多赋,若更通伐,
妨损农桑。徙武昌材瓦,自可用也。”

  十一年春正月,朱然城江陵。二月,地仍震。㈠三月,宫成。夏四月,雨雹,云阳言黄
龙见。五月,鄱阳言白虎仁。㈡诏曰:“古者圣王积行累善,脩身行道,以有天下,故符瑞
应之,所以表德也。朕以不明,何以臻兹?书云‘虽休勿休’,公卿百司,其勉脩所职,以
匡不逮。”

  ㈠江表传载权诏曰:“朕以寡德,过奉先祀,莅事不聪,获谴灵祇,夙夜祗戒,若不终
日。群僚其各厉精,思朕过失,勿有所讳。”

  ㈡瑞应图曰:白虎仁者,王者不暴虐,则仁虎不害也。

  十二年春三月,左大司马朱然卒。四月,有两乌衔鹊堕东馆。丙寅,骠骑将军朱据领丞
相,燎鹊以祭。㈠

  ㈠吴录曰:六月戊戌,宝鼎出临平湖。八月癸丑,白鸠见於章安。

  十三年夏五月,日至,荧惑入南斗,秋七月,犯魁第二星而东。八月,丹杨、句容及故
鄣、宁国诸山崩,鸿水溢。诏原逋责,给贷种食。废太子和,处故鄣。鲁王霸赐死。冬十月,
魏将文钦伪叛以诱朱异,权遣吕据就异以迎钦。异等持重,钦不敢进。十一月,立子亮为太
子。遣军十万,作堂邑涂塘以淹北道。十二月,魏大将军王昶围南郡,荆州刺史王基攻西陵,
遣将军戴烈、陆凯往拒之,皆引还。㈠是岁,神人授书,告以改年、立后。

  ㈠庾阐扬都赋注曰:烽火以炬置孤山头,皆缘江相望,或百里,或五十、三十里,寇至
则举以相告,一夕可行万里。孙权时合暮举火於西陵,鼓三竟,达吴郡南沙。

  太元元年夏五月,立皇后潘氏,大赦,改年。初临海罗阳县有神,自称王表。㈠周旋民
间,语言饮食,与人无异,然不见其形。又有一婢,名纺绩。是月,遣中书郎李崇赍辅国将
军罗阳王印绶迎表。表随崇俱出,与崇及所在郡守令长谈论,崇等无以易。所历山川,辄遣
婢与其神相闻。秋七月,崇与表至,权於苍龙门外为立第舍,数使近臣赍酒食往。表说水旱
小事,往往有验。㈡秋八月朔,大风,江海涌溢,平地深八尺,吴高陵松柏斯拔,郡城南门
飞落。冬十一月,大赦。权祭南郊还,寝疾。㈢十二月,驿徵大将军恪,拜为太子太傅。诏
省徭役,减征赋,除民所患苦。

  ㈠吴录曰:罗阳今安固县。

  ㈡孙盛曰:盛闻国将兴,听於民;国将亡,听於神。权年老志衰,谗臣在侧,废適立庶,
以妾为妻,可谓多凉德矣。而伪设符命,求福妖邪,将亡之兆,不亦显乎!

  ㈢吴录曰:权得风疾。

  二年春正月,立故太子和为南阳王,居长沙;子奋为齐王,居武昌;子休为琅邪王,居
虎林。二月,大赦,改元为神凤。皇后潘氏薨。诸将吏数诣王表请福,表亡去。夏四月,权
薨,时年七十一,谥曰大皇帝。秋七月,葬蒋陵。㈠

  ㈠傅子曰:孙策为人明果独断,勇盖天下,以父坚战死,少而合其兵将以报雠,转斗千
里,尽有江南之地,诛其名豪,威行邻国。及权继其业,有张子布以为腹心,有陆议、诸葛
瑾、步骘以为股肱,有吕范、朱然以为爪牙,分任授职,乘间伺隙,兵不妄动,故战少败而
江南安。

  评曰:孙权屈身忍辱,任才尚计,有句践之奇英,人之杰矣。故能自擅江表,成鼎峙之
业。然性多嫌忌,果於杀戮,暨臻末年,弥以滋甚。至于谗说殄行,胤嗣废毙,㈠岂所谓贻
厥孙谋以燕翼子者哉?其后叶陵迟,遂致覆国,未必不由此也。㈡

  ㈠马融注尚书曰:殄,绝也,绝君子之行。

  ㈡臣松之以为孙权横废无罪之子,虽为兆乱,然国之倾覆,自由暴皓。若权不废和,皓
为世適,终至灭亡,有何异哉?此则丧国由於昏虐,不在於废黜也。设使亮保国祚,休不早
死,则皓不得立。皓不得立,则吴不亡矣。
 楼主| 发表于 2009-6-15 15:42:05 | 显示全部楼层
卷四八 吴书三三嗣主传

  孙亮字子明,权少子也。权春秋高,而亮最少,故尤留意。姊全公主尝谮太子和子母,
心不自安,因倚权意,欲豫自结,数称述全尚女,劝为亮纳。赤乌十三年,和废,权遂立亮
为太子,以全氏为妃。

  太元元年夏,亮母潘氏立为皇后。冬,权寝疾,徵大将军诸葛恪为太子太傅,会稽太守
滕胤为太常,并受诏辅太子。明年四月,权薨,太子即尊号,大赦,改。是岁,於魏嘉平四
年也。

  〔建兴元年〕闰月,以恪为帝太傅,胤为卫将军领尚书事,上大将军吕岱为大司马,诸
文武在位皆进爵班赏,冗官加等。冬十月,太傅恪率军遏巢湖,巢音祖了反。城东兴,使将
军全端守西城,都尉留略守东城。十二月朔丙申,大风雷电,魏使将军诸葛诞、胡遵等步骑
七万围东兴,将军王昶攻南郡,毌丘俭向武昌。甲寅,恪以大兵赴敌。戊午,兵及东兴,交
战,大破魏军,杀将军韩综、桓嘉等。是月,雷雨,天灾武昌端门;改作端门,又灾内殿。


  ㈠臣松之案:孙权赤乌十年,诏徙武昌宫材瓦,以缮治建康宫,而此犹有端门内殿。

  吴录云:诸葛恪有迁都意,更起武昌宫。今所灾者恪所新作。

  二年春正月丙寅,立皇后全氏,大赦。庚午,王昶等皆退。二月,军还自东兴,大行封
赏。三月,恪率军伐魏。夏四月,围新城,大疫,兵卒死者大半。秋八月,恪引军还。冬十
月,大飨。武卫将军孙峻伏兵杀恪於殿堂。大赦。以峻为丞相,封富春侯。十一月,有大鸟
五见于春申,(明年改)〔改明年〕元。

  五凤元年夏,大水。秋,吴侯英谋杀峻,觉,英自杀。冬十一月,星茀于斗、牛。㈠

  ㈠江表传曰:是岁交阯稗草化为稻。

  二年春正月,魏镇东大将军毌丘俭、前将军文钦以淮南之众西入,战于乐嘉。闰月壬辰,
峻及骠骑将军吕据、左将军留赞率兵袭寿春,军及东兴,闻钦等败。壬寅,兵进于橐皋,钦
诣峻降,淮南余众数万口来奔。魏诸葛诞入寿春,峻引军还。二月,及魏将军曹珍遇于高亭,
交战,珍败绩。留赞为诞别将蒋班所败于菰陂,赞及将军孙楞、蒋脩等皆遇害。三月,使镇
南将军朱异袭安丰,不克。秋七月,将军孙仪、张怡、林恂等谋杀峻,发觉,仪自杀,恂等
伏辜。阳羡离里山大石自立。使卫尉冯朝城广陵,拜将军吴穰为广陵太守,留略为东海太守。
是岁大旱。十二月,作太庙。以冯朝为监军使者,督徐州诸军事,民饥,军士怨畔。

  太平元年春㈠二月朔,建业火。峻用征北大将军文钦计,将征魏。八月,先遣钦及骠骑
〔将军〕吕据、车骑〔将军〕刘纂、镇南〔将军〕朱异、前将军唐咨军自江都入淮、泗。九
月丁亥,峻卒,以从弟偏将军綝为侍中、武卫将军,领中外诸军事,召还据等。〔据〕闻綝
代峻,大怒。己丑,大司马吕岱卒。壬辰,太白犯南斗。据、钦、咨等表荐卫将军滕胤为丞
相,綝不听。癸卯,更以胤为大司马,代吕岱驻武昌。据引兵还,欲讨綝. 綝遣使以诏书告
喻钦、咨等,使取据。冬十月丁未,遣孙宪及丁奉、施宽等以舟兵逆据於江都,遣将军刘丞
督步骑攻胤。胤兵败夷灭。己酉,大赦,改年。辛亥,获吕据於新州。十一月,以綝为大将
军、假节,封(永康侯)〔永宁侯〕。孙宪与将军王惇谋杀綝,事觉,綝杀惇,迫宪令自杀。
十二月,使五官中郎将刁玄告乱于蜀。

  ㈠吴历曰:正月,为权立庙,称太祖庙。

  二年春二月甲寅,大雨,震电。乙卯,雪,大寒。以长沙东部为湘东郡,西部为衡阳郡,
会稽东部为临海郡,豫章东部为临川郡。夏四月,亮临正殿,大赦,始亲政事。綝所表奏,
多见难问,又科兵子弟年十八已下十五已上,得三千余人,选大将子弟年少有勇力者为之将
帅。亮曰:“吾立此军,欲与之俱长。”日於苑中习焉。㈠

  ㈠吴历曰:亮数出中书视孙权旧事,问左右侍臣:“先帝数有特制,今大将军问事,但
令我书可邪!”亮后出西苑,方食生梅,使黄门至中藏取蜜渍梅,蜜中有鼠矢,召问藏吏,
藏吏叩头。亮问吏曰:“黄门从汝求蜜邪?”吏曰:“向求,实不敢与。”黄门不服,侍中
刁玄、张邠启:“黄门、藏吏辞语不同,请付狱推尽。”亮曰:“此易知耳。”令破鼠矢,
矢里燥。亮大笑谓玄、邠曰:“若矢先在蜜中,中外当俱湿,今外湿里燥,必是黄门所为。”
黄门首服,左右莫不惊悚。

  江表传曰:亮使黄门以银碗并盖就中藏吏取交州所献甘蔗餳. 黄门先恨藏吏,以鼠矢投
餳中,启言藏吏不谨。亮呼吏持餳器入,问曰:“此器既盖之,且有掩覆,无缘有此,黄门
将有恨於汝邪?”吏叩头曰:“尝从某求宫中莞席,宫席有数,不敢与。”亮曰:“必是此
也。”覆问黄门,具首伏。即於目前加髡鞭,斥付外署。

  臣松之以为鼠矢新者,亦表里皆湿。黄门取新矢则无以得其奸也,缘遇燥矢,故成亮之
慧。然犹谓吴历此言,不如江表传为实也。

  五月,魏征东大将军诸葛诞以淮南之众保寿春城,遣将军朱成称臣上疏,又遣子靓、长
史吴纲诸牙门子弟为质。六月,使文钦、唐咨、全端等步骑三万救诞。朱异自虎林率众袭夏
口,夏口督孙壹奔魏。秋七月,綝率众救寿春,次于镬里,朱异至自夏口,綝使异为前部督,
与丁奉等将介士五万解围。八月,会稽南部反,杀都尉。鄱阳、新都民为乱,廷尉丁密、步
兵校尉郑胄、将军锺离牧率军讨之。朱异以军士乏食引还,綝大怒,九月朔己巳,杀异於镬
里。辛未,綝自镬里还建业。甲申,大赦。十一月,全绪子祎、仪以其母奔魏。十二月,全
端、怿等自寿春城诣司马文王。

  三年春正月,诸葛诞杀文钦。三月,司马文王克寿春,诞及左右战死,将吏已下皆降。
秋七月,封故齐王奋为章安侯。诏州郡伐宫材。自八月沈阴不雨四十余日。亮以綝专恣,与
太常全尚,将军刘丞谋诛綝. 九月戊午,綝以兵取尚,遣弟恩攻杀丞於苍龙门外,召大臣会
宫门,黜亮为会稽王,时年十六。

  孙休字子烈,权第六子。年十三,从中书郎射慈、郎中盛冲受学。太元二年正月,封琅
邪王,居虎林。四月,权薨,休弟亮承统,诸葛恪秉政,不欲诸王在滨江兵马之地,徙休於
丹杨郡。太守李衡数以事侵休,休上书乞徙他郡,诏徙会稽。居数岁,梦乘龙上天,顾不见
尾,觉而异之。孙亮废,己未,孙綝使宗正孙楷与中书郎董朝迎休。休初闻问,意疑,楷、
朝具述綝等所以奉迎本意,留一日二夜,遂发。十月戊寅,行至曲阿,有老公干休叩头曰:
“事久变生,天下喁喁,原陛下速行。”休善之,是日进及布塞亭。武卫将军恩行丞相事,
率百僚以乘舆法驾迎於永昌亭,筑宫,以武帐为便殿,设御座。己卯,休至,望便殿止住,
使孙楷先见恩。楷还,休乘辇进,群臣再拜称臣。休升便殿,谦不即御坐,止东厢。户曹尚
书前即阶下赞奏,丞相奉玺符。休三让,群臣三请。休曰:“将相诸侯咸推寡人,寡人敢不
承受玺符。”群臣以次奉引,休就乘舆,百官陪位,綝以兵千人迎於半野,拜于道侧,休下
车答拜。即日,御正殿,大赦,改元。是岁,於魏甘露三年也。

  永安元年冬十月壬午,诏曰:“夫褒德赏功,古今通义。其以大将军綝为丞相、荆州牧,
增食五县。武卫将军恩为御史大夫、卫将军、中军督,封县侯。威远将军(授)为右将军、
县侯。偏将军幹杂号将军、亭侯。长水校尉张布辅导勤劳,以布为辅义将军,封永康侯。董
朝亲迎,封为乡侯。”又诏曰:“丹阳太守李衡,以往事之嫌,自拘有司。夫射钩斩袪,在
君为君,遣衡还郡,勿令自疑。”㈠己丑,封孙皓为乌程侯,皓弟德钱唐侯,谦永安侯。㈡

  ㈠襄阳记曰:衡字叔平,本襄阳卒家子也,汉末入吴为武昌庶民。闻羊□有人物之鉴,
往干之,□曰:“多事之世,尚书剧曹郎才也。”是时校事吕壹操弄权柄,大臣畏偪,莫有
敢言,□曰:“非李衡无能困之者。”遂共荐为郎。权引见,衡口陈壹奸短数千言,权有愧
色。数月,壹被诛,而衡大见显擢。后常为诸葛恪司马,幹恪府事。恪被诛,求为丹杨太守。
时孙休在郡治,衡数以法绳之。妻习氏每谏衡,衡不从。会休立,衡忧惧,谓妻曰:“不用
卿言,以至于此。”遂欲奔魏。妻曰:“不可。君本庶民耳,先帝相拔过重,既数作无礼,
而复逆自猜嫌,逃叛求活,以此北归,何面见中国人乎?”衡曰:“计何所出?”妻曰:
“琅邪王素好善慕名,方欲自显於天下,终不以私嫌杀君明矣。可自囚诣狱,表列前失,显
求受罪。如此,乃当逆见优饶,非但直活而已。”衡从之,果得无患,又加威远将军,援以
棨戟。衡每欲治家,妻辄不听,后密遣客十人於武陵龙阳汜洲上作宅,种甘橘千株。临死,
敕兒曰:“汝母恶我治家,故穷如是。然吾州里有千头木奴,不责汝衣食,岁上一匹绢,亦
可足用耳。”衡亡后二十余日,兒以白母,母曰:“此当是种甘橘也,汝家失十户客来七八
年,必汝父遣为宅。汝父恆称太史公言,‘江陵千树橘,当封君家’。吾答曰:”且人患无
德义,不患不富,若贵而能贫,方好耳,用此何为!‘“吴末,衡甘橘成,岁得绢数千匹,
家道殷足。晋咸康中,其宅址枯树犹在。

  ㈡江表传曰:群臣奏立皇后、太子,诏曰:“朕以寡德,奉承洪业,莅事日浅,恩泽未
敷,加后妃之号,嗣子之位,非所急也。”有司又固请,休谦虚不许。

  十一月甲午,风四转五复,蒙雾连日。綝一门五侯皆典禁兵,权倾人主,有所陈述,敬
而不违,於是益恣。休恐其有变,数加赏赐。丙申,诏曰:“大将军忠款内发,首建大计以
安社稷,卿士内外,咸赞其议,并有勋劳。昔霍光定计,百僚同心,无复是过。亟案前日与
议定策告庙人名,依故事应加爵位者,促施行之。”戊戌,诏曰:“大将军掌中外诸军事,
事统烦多,其加卫将军御史大夫恩侍中,与大将军分省诸事。”壬子,诏曰:“诸吏家有五
人三人兼重为役,父兄在都,子弟给郡县吏,既出限米,军出又从,至於家事无经护者,朕
甚愍之。其有五人三人为役,听其父兄所欲留,为留一人,除其米限,军出不从。”又曰:
“诸将吏奉迎陪位在永昌亭者,皆加位一级。”顷之,休闻綝逆谋,阴与张布图计。十二月
戊辰腊,百僚朝贺,公卿升殿,诏武士缚綝,即日伏诛。己巳,诏以左将军张布讨奸臣,加
布为中军督,封布弟惇为都亭侯,给兵三百人,惇弟恂为校尉。

  诏曰:“古者建国,教学为先,所以道世治性,为时养器也。自建兴以来,时事多故,
吏民颇以目前趋务,去本就末,不循古道。夫所尚不惇,则伤化败俗。其案古置学官,立五
经博士,核取应选,加其宠禄,科见吏之中及将吏子弟有志好者,各令就业。一岁课试,差
其品第,加以位赏。使见之者乐其荣,闻之者羡其誉。以敦王化,以隆风俗。”

  二年春正月,震电。三月,备九卿官,诏曰:“朕以不德,讬于王公之上,夙夜战战,
忘寝与食。今欲偃武修文,以崇大化。推此之道,当由士民之赡,必须农桑。管子有言:”
仓廪实,知礼节;衣食足,知荣辱。‘夫一夫不耕,有受其饥,一妇不织,有受其寒;饥寒
并至而民不为非者,未之有也。自顷年已来,州郡吏民及诸营兵,多违此业,皆浮船长江,
贾作上下,良田渐废,见谷日少,欲求大定,岂可得哉?亦由租入过重,农人利薄,使之然
乎!今欲广开田业,轻其赋税,差科强羸,课其田亩,务令优均,官私得所,使家给户赡,
足相供养,则爱身重命,不犯科法,然后刑罚不用,风俗可整。以群僚之忠贤,若尽心於时,
虽太古盛化,未可卒致,汉文升平,庶几可及。及之则臣主俱荣,不及则损削侵辱,何可从
容俯仰而已?诸卿尚书,可共咨度,务取便佳。田桑已至,不可后时。事定施行,称朕意焉。


  三年春三月,西陵言赤乌见。秋,用都尉严密议,作浦里塘。会稽郡谣言王亮当还为天
子,而亮宫人告亮使巫祷祠,有恶言。有司以闻,黜为候官侯,遣之国。道自杀,卫送者伏
罪。㈠以会稽南部为建安郡,分宜都置建平郡。㈡

  ㈠吴录曰:或云休鸩杀之。至晋太康中,吴故少府丹杨戴颙迎亮丧,葬之赖乡。

  ㈡吴历曰:是岁得大鼎於建德县。

  四年夏五月,大雨,水泉涌溢。秋八月,遣光禄大夫周奕、石伟巡行风俗,察将吏清浊,
民所疾苦,为黜陟之诏。㈠九月,布山言白龙见。是岁,安吴民陈焦死,埋之,六日更生,
穿土中出。

  ㈠楚国先贤传曰:石伟字公操,南郡人。少好学,脩节不怠,介然独立,有不可夺之志。
举茂才、贤良方正,皆不就。孙休即位,特徵伟,累迁至光禄勋。及皓即位,朝政昏乱,伟
乃辞老耄痼疾乞身,就拜光禄大夫。吴平,建威将军王戎亲诣伟。太康二年,诏曰:“吴故
光禄大夫石伟,秉志清白,皓首不渝,难处危乱,廉节可纪。年已过迈,不堪远涉,其以伟
为议郎,加二千石秩,以终厥世。”伟遂阳狂及盲,不受晋爵。年八十三,太熙元年卒。

  五年春二月,白虎门北楼灾。秋七月,始新言黄龙见。八月壬午,大雨震电,水泉涌溢。
乙酉,立皇后朱氏。戊子,立子л为太子,大赦。㈠冬十月,以卫将军濮阳兴为丞相,廷尉
丁密、光禄勋孟宗为左右御史大夫。休以丞相兴及左将军张布有旧恩,委之以事,布典宫省,
兴关军国。休锐意於典籍,欲毕览百家之言,尤好射雉,春夏之间常晨出夜还,唯此时舍书。
休欲与博士祭酒韦曜、博士盛冲讲论道艺,曜、冲素皆切直,布恐入侍,发其阴失,令己不
得专,因妄饰说以拒遏之。休答曰:“孤之涉学,群书略遍,所见不少也;其明君闇王,奸
臣贼子,古今贤愚成败之事,无不览也。今曜等入,但欲与论讲书耳,不为从曜等始更受学
也。纵复如此,亦何所损?君特当以曜等恐道臣下奸变之事,以此不欲令入耳。如此之事,
孤已自备之,不须曜等然后乃解也。此都无所损,君意特有所忌故耳。”布得诏陈谢,重自
序述,又言惧妨政事。休答曰:“书籍之事,患人不好,好之无伤也。此无所为非,而君以
为不宜,是以孤有所及耳。政务学业,其流各异,不相妨也。不图君今日在事,更行此於孤
也,良所不取。”布拜表叩头,休答曰:“聊相开悟耳,何至叩头乎!如君之忠诚,远近所
知。往者所以相感,今日之巍巍也。诗云:”靡不有初,鲜克有终。‘终之实难,君其终之。
“初休为王时,布为左右将督,素见信爱,及至践阼,厚加宠待,专擅国势,多行无礼,自
嫌瑕短,惧曜、冲言之,故尤患忌。休虽解此旨,心不能悦,更恐其疑惧,竟如布意,废其
讲业,不复使冲等入。是岁使察战到交阯调孔爵、大猪。㈡

  ㈠吴录载休诏曰:“人之有名,以相纪别,长为作字,惮其名耳。礼,名子欲令难犯易
避,五十称伯仲,古或一字。今人竞作好名好字,又令相配,所行不副,此瞽字伯明者也,
孤尝哂之。或师友父兄所作,或自己为;师友尚可,父兄犹非,自为最不谦。孤今为四男作
名字:太子名□,□音如湖水湾澳之湾,字□,□音如迄今之迄;次子名□,□音如兕觥之
觥,字□,□音如玄礥首之礥;次子名□,□音如草莽之莽,字昷,昷音如举物之举;次子
名□,□音如褒衣下宽大之褒,字□,□音如有所拥持之拥。此都不与世所用者同,故钞旧
文会合作之。夫书八体损益,因事而生,今造此名字,既不相配,又字但一,庶易弃避,其
普告天下,使咸闻知。”

  臣松之以为传称“名以制义,义以出礼,礼以体政,政以正民。是以政成而民听,易则
生乱”。斯言之作,岂虚也哉!休欲令难犯,何患无名,而乃造无况之字,制不典之音,违
明诰於前脩,垂嗤騃於后代,不亦异乎!是以坟土未乾而妻子夷灭。师服之言,於是乎徵矣。

  ㈡臣松之按:察战吴官名号,今扬都有察战巷。

  六年夏四月,泉陵言黄龙见。五月,交阯郡吏吕兴等反,杀太守孙谞。谞先是科郡上手
工千余人送建业,而察战至,恐复见取,故兴等因此扇动兵民,招诱诸夷也。冬十月,蜀以
魏见伐来告。癸未,建业石头小城火,烧西南百八十丈。甲申,使大将军丁奉督诸军向魏寿
春,将军留平别诣施绩於南郡,议兵所向,将军丁封、孙异如沔中,皆救蜀。蜀主刘禅降魏
问至,然后罢。吕兴既杀孙谞,使使如魏,请太守及兵。丞相兴建取屯田万人以为兵。分武
陵为天门郡。㈠

  ㈠吴历曰:是岁青龙见於长沙,白燕见於慈胡,赤雀见於豫章。

  七年春正月,大赦。二月,镇军〔将军〕陆抗、抚军〔将军〕步协、征西将军留平、建
平太守盛曼,率众围蜀巴东守将罗宪。夏四月,魏将新附督王稚浮海入句章,略长吏(赏林)
〔赀财〕及男女二百余口。将军孙越徼得一船,获三十人。秋七月,海贼破海盐,杀司盐校
尉骆秀。使中书郎刘川发兵庐陵。豫章民张节等为乱,众万余人。魏使将军胡烈步骑二万侵
西陵,以救罗宪,陆抗等引军退。复分交州置广州。壬午,大赦。癸未,休薨,㈠时年三十,
谥曰景皇帝。㈡

  ㈠江表传曰:休寝疾,口不能言,乃手书呼丞相濮阳兴入,令子□出拜之。休把兴臂,
而指□以讬之。

  ㈡葛洪抱朴子曰:吴景帝时,戍将於广陵掘诸冢,取版以治城,所坏甚多。复发一大冢,
内有重阁,户扇皆枢转可开闭,四周为徼道通车,其高可以乘马。又铸铜为人数十枚,长五
尺,皆大冠朱衣,执剑列侍灵座,皆刻铜人背后石壁,言殿中将军,或言侍郎、常侍。似公
主之冢。破其棺,棺中有人,发已班白,衣冠鲜明,面体如生人。棺中云母厚尺许,以白玉
璧三十枚藉尸。兵人辈共举出死人,以倚冢壁。有一玉长一尺许,形似冬瓜,从死人怀中透
出堕地。两耳及鼻孔中,皆有黄金如枣许大,此则骸骨有假物而不朽之效也。

  孙皓字元宗,权孙,和子也,一名彭祖,字皓宗。孙休立,封皓为乌程侯,遣就国。西
湖民景养相皓当大贵,皓阴喜而不敢泄。休薨,是时蜀初亡,而交阯携叛,国内震惧,贪得
长君。左典军万彧昔为乌程令,与皓相善,称皓才识明断,是长沙桓王之畴也,又加之好学,
奉遵法度,屡言之於丞相濮阳兴、左将军张布。兴、布说休妃太后朱,欲以皓为嗣。朱曰:
“我寡妇人,安知社稷之虑,苟吴国无损,宗庙有赖可矣。”於是遂迎立皓,时年二十三。
改元,大赦。是岁,於魏咸熙元年也。

  元兴元年八月,以上大将军施绩、大将军丁奉为左右大司马,张布为骠骑将军,加侍中,
诸增位班赏,一皆如旧。九月,贬太后为景皇后,追谥父和曰文皇帝,尊母何为太后。十月,
封休太子л为豫章王,次子汝南王,次子梁王,次子陈王,立皇后滕氏。㈠皓既得志,粗暴
骄盈,多忌讳,好酒色,大小失望。兴、布窃悔之。或以谮皓,十一月,诛兴、布。十二月,
孙休葬定陵。封后父滕牧为高密侯,㈡舅何洪等三人皆列侯。是岁,魏置交阯太守之郡。晋
文帝为魏相国,遣昔吴寿春城降将徐绍、孙彧衔命赍书,陈事势利害,以申喻皓。㈢

  ㈠江表传曰:皓初立,发优诏,恤士民,开仓禀,振贫乏,科出宫女以配无妻,禽兽扰
於苑者皆放之。当时翕然称为明主。

  ㈡吴历曰:牧本名密,避丁密,改名牧,丁密避牧,改名为固。

  ㈢汉晋春秋载晋文王与皓书曰:“圣人称有君臣然后有上下礼义,是故大必字小,小必
事大,然后上下安服,群生获所。逮至末涂,纯德既毁,剿民之命,以争强於天下,违礼顺
之至理,则仁者弗由也。方今主上圣明,覆幬无外,仆备位宰辅,属当国重。唯华夏乖殊,
方隅圮裂,六十余载,金革亟动,无年不战,暴骸丧元,困悴罔定,每用悼心,坐以待旦。
将欲止戈兴仁,为百姓请命,故分命偏师,平定蜀汉,役未经年,全军独克。于时猛将谋夫,
朝臣庶士,咸以奉天时之宜,就既征之军,藉吞敌之势,宜遂回旗东指,以临吴境。舟师泛
江,顺流而下,陆军南辕,取径四郡,兼成都之械,漕巴汉之粟,然后以中军整旅,三方云
会,未及浃辰,可使江表厎平,南夏顺轨。然国朝深惟伐蜀之举,虽有静难之功,亦悼蜀民
独罹其害,战於绵竹者,自元帅以下并受斩戮,伏尸蔽地,血流丹野。一之於前,犹追恨不
忍,况重之於后乎?是故旋师按甲,思与南邦共全百姓之命。夫料力忖势,度资量险,远考
古昔废兴之理,近鉴西蜀安危之效,隆德保祚,去危即顺,屈己以宁四海者,仁哲之高致也
;履危偷安,陨德覆祚,而不称於后世者,非智者之所居也。今朝廷遣徐绍、孙彧献书喻怀,
若书御於前,必少留意,回虑革算,结欢弭兵,共为一家,惠矜吴会,施及中土,岂不泰哉!
此昭心之大原也,敢不承受。若不获命,则普天率土,期於大同,虽重干戈,固不获已也。”

  甘露元年三月,皓遣使随绍、彧报书曰:“知以高世之才,处宰辅之任,渐导之功,勤
亦至矣。孤以不德,阶承统绪,思与贤良共济世道,而以壅隔未有所缘,嘉意允著,深用依
依。今遣光禄大夫纪陟、五官中郎将弘璆宣明至怀。”㈠绍行到濡须,召还杀之,徙其家属
建安,始有白绍称美中国者故也。夏四月,蒋陵言甘露降,於是改年大赦。秋七月,皓逼杀
景后朱氏,亡不在正殿,於苑中小屋治丧,众知其非疾病,莫不痛切。又送休四子於吴小城,
寻复追杀大者二人。九月,从西陵督步阐表,徙都武昌,御史大夫丁固、右将军诸葛靓镇建
业。陟、璆至洛,遇晋文帝崩,十一月,乃遣还。皓至武昌,又大赦。以零陵南部为始安郡,
桂阳南部为始兴郡。十二月,晋受禅。

  ㈠江表传曰:皓书两头言白,称名言而不著姓。

  吴录曰:陟字子上,丹杨人。初为中书郎,孙峻使诘南阳王和,令其引分。陟密使令正
辞自理,峻怒。陟惧,闭门不出。孙休时,父亮为尚书令,而陟为中书令,每朝会,诏以屏
风隔其座。出为豫章太守。

  干宝晋纪曰:陟、璆奉使如魏,入境而问讳,入国而问俗。寿春将王布示之马射,既而
问之曰:“吴之君子亦能斯乎?”陟曰:“此军人骑士肄业所及,士大夫君子未有为之者矣。”
布大惭。既至,魏帝见之,使儐问曰:“来时吴王何如?”陟对曰:“来时皇帝临轩,百寮
陪位,御膳无恙。”晋文王飨之,百寮毕会,使儐者告曰:“某者安乐公也,某者匈奴单于
也。”陟曰:“西主失土,为君王所礼,位同三代,莫不感义,匈奴边塞难羁之国,君王怀
之,亲在坐席,此诚威恩远著。”又问:“吴之戍备几何?”对曰:“自西陵以至江都,五
千七百里。”又问曰:“道里甚远,难为坚固?”对曰:“疆界虽远,而其险要必争之地,
不过数四,犹人虽有八尺之躯靡不受患,其护风寒亦数处耳。”文王善之,厚为之礼。

  臣松之以为人有八尺之体靡不受患,防护风寒岂唯数处?取譬若此,未足称能。若曰譬
如金城万雉,所急防者四门而已。方陟此对,不犹愈乎!

  吴录曰:皓以诸父与和相连及者,家属皆徙东冶,唯陟以有密旨,特封子孚都亭侯。孚
弟瞻,字思远,入仕晋骠骑将军。弘璆,曲阿人,弘咨之孙,权外甥也。璆后至中书令、太
子少傅。

  宝鼎元年正月,遣大鸿胪张俨、五官中郎将丁忠吊祭晋文帝。及还,俨道病死。㈠忠说
皓曰:“北方守战之具不设,弋阳可袭而取。”皓访群臣,镇西大将军陆凯曰:“夫兵不得
已而用之耳,且三国鼎立已来,更相侵伐,无岁宁居。今强敌新并巴蜀,有兼土之实,而遣
使求亲,欲息兵役,不可谓其求援於我。今敌形势方强,而欲徼幸求胜,未见其利也。”车
骑将军刘纂曰:“天生五才,谁能去兵?谲诈相雄,有自来矣。若其有阙,庸可弃乎?宜遣
间谍,以观其势。”皓阴纳纂言,且以蜀新平,故不行,然遂自绝。八月,所在言得大鼎,
於是改年,大赦。以陆凯为左丞相,常侍万彧为右丞相。冬十月,永安山贼施但等聚众数千
人,㈡劫皓庶弟永安侯谦出乌程,取孙和陵上鼓吹曲盖。比至建业,众万余人。丁固、诸葛
靓逆之於牛屯,大战,但等败走。获谦,谦自杀。㈢分会稽为东阳郡,分吴、丹杨为吴兴郡。


  ㈠吴录曰:俨字子节,吴人也。弱冠知名,历显位,以博闻多识,拜大鸿胪。使於晋,
皓谓俨曰:“今南北通好,以君为有出境之才,故相屈行。”对曰:“皇皇者华,蒙其荣耀,
无古人延誉之美,磨厉锋锷,思不辱命。”既至,车骑将军贾充、尚书令裴秀、侍中荀勖等
欲泬以所不知而不能屈。尚书仆射羊祜、尚书何桢并结缟带之好。

  ㈡吴录曰:永安今武康县也。

  ㈢汉晋春秋曰:初望气者云荆州有王气破扬州而建业宫不利,故皓徙武昌,遣使者发民
掘荆州界大臣名家冢与山冈连者以厌之。既闻但反,自以为徙土得计也。使数百人鼓譟入建
业,杀但妻子,云天子使荆州兵来破扬州贼,以厌前气。

  ㈣皓诏曰:“古者分土建国,所以褒赏贤能,广树籓屏。秦毁五等为三十六郡,汉室初
兴,闿立乃至百王,因事制宜,盖无常数也。今吴郡阳羡、永安、余杭、临水及丹杨故鄣、
安吉、原乡、於潜诸县,地势水流之便,悉注乌程,既宜立郡以镇山越,且以籓卫明陵,奉
承大祭,不亦可乎!其亟分此九县为吴兴郡,治乌程。”以零陵北部为邵陵郡。十二月,皓
还都建业,卫将军滕牧留镇武昌。

  二年春,大赦。右丞相万彧上镇巴丘。夏六月,起显明宫,㈠冬十二月,皓移居之。是
岁,分豫章、庐陵、长沙为安成郡。

  ㈠太康三年地记曰:吴有太初宫,方三百丈,权所起也。昭明宫方五百丈,皓所作也。
避晋讳,故曰显明。

  吴历云:显明在太初之东。

  江表传曰:皓营新宫,二千石以下皆自入山督摄伐木。又破坏诸营,大开园囿,起土山
楼观,穷极伎巧,功役之费以亿万计。陆凯固谏,不从。

  三年春二月,以左右御史大夫丁固、孟仁为司徒、司空。㈠秋九月,皓出东关,丁奉至
合肥。是岁,遣交州刺史刘俊、前部督脩则等入击交阯,为晋将毛炅等所破,皆死,兵散还
合浦。

  ㈠吴书曰:初,固为尚书,梦松树生其腹上,谓人曰:“松字十八公也,后十八岁,吾
其为公乎!”卒如梦焉。

  建衡元年春正月,立子瑾为太子,及淮阳、东平王。冬十月,改年,大赦。十一月,左
丞相陆凯卒。遣监军虞汜、威南将军薛珝、苍梧太守陶璜由荆州,监军李勖、督军徐存从建
安海道,皆就合浦击交阯.

  二年春。万彧还建业。李勖以建安道不通利,杀导将冯斐,引军还。三月,天火烧万余
家,死者七百人。夏四月,左大司马施绩卒。殿中列将何定曰:“少府李勖枉杀冯斐,擅彻
军退还。”勖及徐存家属皆伏诛。秋九月,何定将兵五千人上夏口猎。都督孙秀奔晋。是岁
大赦。

  三年春正月晦,皓举大众出华里,皓母及妃妾皆行,东观令华覈等固争,乃还。㈠是岁,
汜、璜破交阯,禽杀晋所置守将,九真、日南皆还属。㈡大赦,分交阯为新昌郡。诸将破扶
严,置武平郡。以武昌督范慎为太尉。右大司马丁奉、司空孟仁卒。㈢西苑言凤凰集,改明
年元。

  ㈠江表传曰:初丹杨刁玄使蜀,得司马徽与刘廙论运命历数事。玄诈增其文以诳国人曰
:“黄旗紫盖见於东南,终有天下者,荆、扬之君乎!”又得中国降人,言寿春下有童谣曰
“吴天子当上”。皓闻之,喜曰:“此天命也。”即载其母妻子及后宫数千人,从牛渚陆道
西上,云青盖入洛阳,以顺天命。行遇大雪,道涂陷坏,兵士被甲持仗,百人共引一车,寒
冻殆死。兵人不堪,皆曰:“若遇敌便当倒戈耳。”皓闻之,乃还。

  ㈡汉晋春秋曰:初霍弋遣杨稷、毛炅等戍,与之誓曰:“若贼围城,未百日而降者,家
属诛;若过百日而城没者,刺史受其罪。”稷等日未满而粮尽,乞降於璜。璜不许,而给粮
使守。吴人并谏,璜曰:“霍弋已死,无能来者,可须其粮尽,然后乃受,使彼来无罪,而
我取有义,内训吾民,外怀邻国,不亦可乎!”稷、炅粮尽,救不至,乃纳之。

  华阳国志曰:稷,犍为人。炅,建宁人。稷等城中食尽,死亡者半,将军王约反降,吴
人得入城,获稷、炅,皆囚之。孙皓使送稷下都,稷至合浦,欧血死。晋追赠交州刺史。初,
毛炅与吴军战,杀前部督脩则。陶璜等以炅壮勇,欲赦之。而则子允固求杀炅,炅亦不为璜
等屈,璜等怒,面缚炅诘之,曰:“晋(兵)贼!”炅厉声曰:“吴狗,何等为贼?”吴人
生剖其腹,允割其心肝,骂曰:“庸复作贼?”炅犹骂不止,曰:“尚欲斩汝孙皓,汝父何
死狗也!”乃斩之。晋武帝闻而哀矜,即诏使炅长子袭爵,余三子皆关内侯。此与汉晋春秋
所说不同。

  ㈢吴录曰:仁字恭武,江夏人也,本名宗,避皓字,易焉。少从南阳李肃学。其母为作
厚褥大被,或问其故,母曰:“小兒无德致客,学者多贫,故为广被,庶可得与气类接也。”
其读书夙夜不懈,肃奇之,曰:“卿宰相器也。”初为骠骑将军朱据军吏,将母在营。既不
得志,又夜雨屋漏,因起涕泣,以谢其母,母曰:“但当勉之,何足泣也?”据亦稍知之,
除为监池司马。自能结网,手以捕鱼,作鲊寄母,母因以还之,曰:“汝为鱼官,而鲊寄我,
非避嫌也。”迁吴令。时皆不得将家之官,每得时物,来以寄母,常不先食。及闻母亡,犯
禁委官,语在权传。特为减死一等,复使为官,盖优之也。

  楚国先贤传曰:宗母嗜笋,冬节将至。时笋尚未生,宗入竹林哀叹,而笋为之出,得以
供母,皆以为至孝之所致感。累迁光禄勋,遂至公矣。

  凤皇元年秋八月,徵西陵督步阐。阐不应,据城降晋。遣乐乡都督陆抗围取阐,阐众悉
降。阐及同计数十人皆夷三族。大赦。是岁右丞相万彧被谴忧死,徙其子弟於庐陵。㈠何定
奸秽发闻,伏诛。皓以其恶似张布,追改定名为布。㈡

  ㈠江表传曰:初皓游华里,彧与丁奉、留平密谋曰:“此行不急,若至华里不归,社稷
事重,不得不自还。”此语颇泄。皓闻知,以彧等旧臣,且以计忍而阴衔之。后因会,以毒
酒饮彧,传酒人私减之。又饮留平,平觉之,服他药以解,得不死。彧自杀。平忧懑,月余
亦死。

  ㈡江表传曰:定,汝南人,本孙权给使也,后出补吏。定佞邪僭媚,自表先帝旧人,求
还内侍,皓以为楼下都尉,典知酤籴事,专为威福。而皓信任,委以众事。定为子求少府李
勖女,不许。定挟忿谮勖於皓,皓尺口诛之,焚其尸。定又使诸将各上好犬,皆千里远求,
一犬至直数千匹。御犬率具缨,直钱一万。一犬一兵,养以捕兔供厨。所获无几。吴人皆归
罪於定,而皓以为忠勤,赐爵列侯。

  吴历曰:中书郎奚熙谮宛陵令贺惠。惠,劭弟也。遣使者徐粲讯治,熙又谮粲顾护不即
决断。皓遣使就宛陵斩粲,收惠付狱。会赦得免。

  二年春三月,以陆抗为大司马。司徒丁固卒。秋九月,改封淮阳为鲁,东平为齐,又封
陈留、章陵等九王,凡十一王,王给三千兵。大赦。皓爱妾或使人至市劫夺百姓财物,司市
中郎将陈声,素皓幸臣也,恃皓宠遇,绳之以法。妾以愬皓,皓大怒,假他事烧锯断声头,
投其身於四望之下。是岁,太尉范慎卒。

  三年,会稽妖言章安侯奋当为天子。临海太守奚熙与会稽太守郭诞书,非论国政。诞但
白熙书,不白妖言,送付建安作船。㈠遣三郡督何植收熙,熙发兵自卫,断绝海道。熙部曲
杀熙,送首建业,夷三族。秋七月,遣使者二十五人分至州郡,科出亡叛。大司马陆抗卒。
自改年及是岁,连大疫。分郁林为桂林郡。

  ㈠会稽邵氏家传曰:邵畴字温伯,时为诞功曹。诞被收,惶遽无以自明。畴进曰:“畴
今自在,畴之事,明府何忧?”遂诣吏自列,云不白妖言,事由于己,非府君罪。吏上畴辞,
皓怒犹盛。畴虑诞卒不免,遂自杀以证之。临亡,置辞曰:“畴生长边陲,不闲教道,得以
门资,厕身本郡,逾越侪类,位极朝右,不能赞扬盛化,养之以福。今妖讹横兴,干国乱纪,
畴以噂?沓之语,本非事实,虽家诵人咏,不足有虑。天下重器,而匹夫横议,疾其丑声,
不忍闻见,欲含垢藏疾,不彰之翰笔,镇躁归静,使之自息。愚心勤勤,每执斯旨,故诞屈
其所是,默以见从。此之为愆,实由於畴。谨不敢逃死,归罪有司,唯乞天鉴,特垂清察。”
吏收畴丧,得辞以闻,皓乃免诞大刑,送付建安作船。畴亡时,年四十。皓嘉畴节义,诏郡
县图形庙堂。

  天册元年,吴郡言掘地得银,长一尺,广三分,刻上有年月字,於是大赦,改年。

  天玺元年,吴郡言临平湖自汉末草秽壅塞,今更开通。长老相传,此湖塞,天下乱,此
湖开,天下平。又於湖边得石函,中有小石,青白色,长四寸,广二寸余,刻上作皇帝字,
於是改年,大赦。会稽太守车浚、湘东太守张咏不出算缗,就在所斩之,徇首诸郡。㈠秋八
月,京下督孙楷降晋。鄱阳言历阳山石文理成字,凡二十,云“楚九州渚,吴九州都,扬州
士,作天子,四世治,太平始”。㈡又吴兴阳羡山有空石,长十余丈,名曰石室,在所表为
大瑞。乃遣兼司徒董朝、兼太常周处至阳羡县,封襌国山。(明年改)〔改明年〕元,大赦,
以协石文。

  ㈠江表传曰:浚在公清忠,值郡荒旱,民无资粮,表求振贷。皓谓浚欲树私恩,遣人枭
首。又尚书熊睦见皓酷虐,微有所谏,皓使人以刀环撞杀之,身无完肌。

  ㈡江表传曰:历阳县有石山临水,高百丈,其三十丈所,有七穿骈罗,穿中色黄赤,不
与本体相似,俗相传谓之石印。又云,石印封发,天下当太平。下有祠屋,巫祝言石印神有
三郎。时历阳长表上言石印发,皓遣使以太牢祭历山。巫言,石印三郎说“天下方太平”。
使者作高梯,上看印文,诈以朱书石作二十字,还以启皓。皓大喜曰:“吴当为九州作都、
渚乎!从大皇帝逮孤四世矣,太平之主,非孤复谁?”重遣使,以印绶拜三郎为王,又刻石
立铭,褒赞灵德,以答休祥。

  天纪元年夏,夏口督孙慎出江夏、汝南,烧略居民。初,驺子张俶多所谮白,累迁为司
直中郎将,封侯,甚见宠爱,是岁奸情发闻,伏诛。㈠

  ㈠江表传曰:俶父,会稽山阴县卒也,知俶不良,上表云:“若用俶为司直,有罪乞不
从坐。”皓许之。俶表立弹曲二十人,专纠司不法,於是爱恶相攻,互相谤告。弹曲承言,
收系囹圄,听讼失理,狱以贿成。人民穷困,无所措手足。俶奢淫无厌,取小妻三十余人,
擅杀无辜,众奸并发,父子俱见车裂。

  二年秋七月,立成纪、宣威等十一王,王给三千兵,大赦。

  三年夏,郭马反。马本合浦太守脩允部曲督。允转桂林太守,疾病,住广州,先遣马将
五百兵至郡安抚诸夷。允死,兵当分给,马等累世旧军,不乐离别。皓时又科实广州户口,
马与部曲将何典、王族、吴述、殷兴等因此恐动兵民,合聚人众,攻杀广州督虞授。马自号
都督交、广二州诸军事、安南将军,兴广州刺史,述南海太守。典攻苍梧,族攻始兴。㈠八
月,以军师张悌为丞相,牛渚都督何植为司徒。执金吾滕循为司空,未拜,转镇南将军,假
节领广州牧,率万人从东道讨马,与族遇于始兴,未得前。马杀南海太守刘略,逐广州刺史
徐旗。皓又遣徐陵督陶濬将七千人从西道,命交州牧陶璜部伍所领及合浦、郁林诸郡兵,当
与东西军共击马。

  ㈠汉晋春秋曰:先是,吴有说谶著曰:“吴之败,兵起南裔,亡吴者公孙也。”皓闻之,
文武职位至于卒伍有姓公孙者,皆徙於广州,不令停江边。及闻马反,大惧曰:“此天亡也。”

  有鬼目菜生工人黄耇家,依缘枣树,长丈余,茎广四寸,厚三分。又有买菜生工人吴平
家,高四尺,厚三分,如枇杷形,上广尺八寸,下茎广五寸,两边生叶绿色。东观案图,名
鬼目作芝草,买菜作平虑草,遂以耇为侍芝郎,平为平虑郎,皆银印青绶。

  冬,晋命镇东大将军司马伷向涂中,安东将军王浑、扬州刺史周浚向牛渚,建威将军王
戎向武昌,平南将军胡奋向夏口,镇南将军杜预向江陵,龙骧将军王濬、广武将军唐彬浮江
东下,太尉贾充为大都督,量宜处要,尽军势之中。陶濬至武昌,闻北军大出,停驻不前。

  初,皓每宴会群臣,无不咸令沈醉。置黄门郎十人,特不与酒,侍立终日,为司过之吏。
宴罢之后,各奏其阙失,迕视之咎,谬言之愆,罔有不举。大者即加威刑,小者辄以为罪。
后宫数千,而采择无已。又激水入宫,宫人有不合意者,辄杀流之。或剥人之面,或凿人之
眼。岑昬险谀贵幸,致位九列,好兴功役,众所患苦。是以上下离心,莫为皓尽力,盖积恶
已极,不复堪命故也。㈠

  ㈠吴平后,晋侍中庾峻等问皓侍中李仁曰:“闻吴主披人面,刖人足,有诸乎?”仁曰
:“以告者过也。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恶皆归焉。盖此事也,若信有之,亦不足怪。昔唐、
虞五刑,三代七辟,肉刑之制,未为酷虐。皓为一国之主,秉杀生之柄,罪人陷法,加之以
惩,何足多罪!夫受尧诛者不能无怨,受桀赏者不能无慕,此人情也。”又问曰:“云归命
侯乃恶人横睛逆视,皆凿其眼,有诸乎?”仁曰:“亦无此事,传之者谬耳。曲礼曰视天子
由袷以下,视诸侯由颐以下,视大夫由衡,视士则平面,得游目五步之内;视上於衡则傲,
下於带则忧,旁则邪。以礼视瞻,高下不可不慎,况人君乎哉?视人君相迕,是乃礼所谓傲
慢;傲慢则无礼,无礼则不臣,不臣则犯罪,犯罪则陷不测矣。正使有之,将有何失?”凡
仁所答,峻等皆善之,文多不悉载。

  四年春,立中山、代等十一王,大赦。濬、彬所至,则土崩瓦解,靡有御者。预又斩江
陵督伍延,浑复斩丞相张悌、丹杨太守沈莹等,所在战克。㈠

  ㈠干宝晋纪曰:吴丞相军师张悌、护军孙震、丹杨太守沈莹帅众三万济江,围成阳都尉
张乔於杨荷桥,众才七千,闭栅自守,举白接告降。吴副军师诸葛靓欲屠之,悌曰:“强敌
在前,不宜先事其小;且杀降不祥。”靓曰:“此等以救兵未至而力少,故且伪降以缓我,
非来伏也。因其无战心而尽阬之,可以成三军之气。若舍之而前,必为后患。”悌不从,抚
之而进。与讨吴护军张翰、扬州刺史周浚成陈相对。沈莹领丹杨锐卒刀楯五千,号曰青巾兵,
前后屡陷坚陈,於是以驰淮南军,三冲不动。退引乱,薛胜、蒋班因其乱而乘之,吴军以次
土崩,将帅不能止,张乔又出其后,大败吴军于版桥,获悌、震、莹等。

  襄阳记曰:悌字巨先,襄阳人,少有名理,孙休时为屯骑校尉。魏伐蜀,吴人问悌曰:
“司马氏得政以来,大难屡作,智力虽丰,而百姓未服也。今又竭其资力,远征巴蜀,兵劳
民疲而不知恤,败於不暇,何以能济?昔夫差伐齐,非不克胜,所以危亡,不忧其本也,况
彼之争地乎!”悌曰:“不然。曹操虽功盖中夏,威震四海,崇诈杖术,征伐无已,民畏其
威,而不怀其德也。丕、叡承之,系以惨虐,内兴宫室,外惧雄豪,东西驰驱,无岁获安,
彼之失民,为日久矣。司马懿父子,自握其柄,累有大功,除其烦苛而布其平惠,为之谋主
而救其疾,民心归之,亦已久矣。故淮南三叛而腹心不扰,曹髦之死,四方不动,摧坚敌如
折枯,荡异同如反掌,任贤使能,各尽其心,非智勇兼人,孰能如之?其威武张矣,本根固
矣,群情服矣,奸计立矣。今蜀阉宦专朝,国无政令,而玩戎黩武,民劳卒弊,竞於外利,
不脩守备。彼强弱不同,智算亦胜,因危而伐,殆其克乎!若其不克,不过无功,终无退北
之忧,覆军之虑也,何为不可哉?昔楚剑利而秦昭惧,孟明用而晋人忧,彼之得志,故我之
大患也。”吴人笑其言,而蜀果降于魏。晋来伐吴,皓使悌督沈莹、诸葛靓,率众三万渡江
逆之。至牛渚,沈莹曰:“晋治水军於蜀久矣,今倾国大举,万里齐力,必悉益州之众浮江
而下。我上流诸军,无有戒备,名将皆死,幼少当任,恐边江诸城,尽莫能御也。晋之水军,
必至於此矣!宜畜众力,待来一战。若胜之日,江西自清,上方虽坏,可还取之。今渡江逆
战,胜不可保,若或摧丧,则大事去矣。”悌曰:“吴之将亡,贤愚所知,非今日也。吾恐
蜀兵来至此,众心必骇惧,不可复整。今宜渡江,可用决战力争。若其败丧,则同死社稷,
无所复恨。若其克胜,则北敌奔走,兵势万倍,便当乘威南上,逆之中道,不忧不破也。若
如子计,恐行散尽,相与坐待敌到,君臣俱降,无复一人死难者,不亦辱乎!”遂渡江战,
吴军大败。诸葛靓与五六百人退走,使过迎悌,悌不肯去,靓自往牵之,谓曰:“(且夫)
〔巨先〕,天下存亡有大数,岂卿一人所知,如何故自取死为?”悌垂涕曰:“仲思,今日
是我死日也。且我作兒童时,便为卿家丞相所拔,常恐不得其死,负名贤佑顾。今以身徇社
稷,复何遁邪?莫牵曳之如是。”靓流涕放之,去百余步,已见为晋军所杀。

  吴录曰:悌少知名,及处大任,希合时趣,将护左右,清论讥之。搜神记曰:临海松阳
人柳荣从悌至杨府,荣病死船中二日,时军已上岸,无有埋之者,忽然大呼,言“人缚军师!
人缚军师!”声激扬,遂活。人问之,荣曰:“上天北斗门下卒见人缚张悌,意中大愕,不
觉大呼,言‘何以缚张军师。’门下人怒荣,叱逐使去。荣便去,怖惧,口余声发扬耳。”
其日,悌战死。荣至晋元帝时犹在。

  三月丙寅,殿中亲近数百人叩头请皓杀岑昬,皓惶愦从之。㈠

  ㈠干宝晋纪曰:皓殿中亲近数百人叩头请皓曰:“北军日近,而兵不举刃,陛下将如之
何!”皓曰:“何故?”对曰:“坐岑昬. ”皓独言:“若尔,当以奴谢百姓。”众因曰:
“唯!”遂并起收昬. 皓骆驿追止,已屠之也。

  戊辰,陶濬从武昌还,即引见,问水军消息,对曰:“蜀船皆小,今得二万兵,乘大船
战,自足击之。”於是合众,授濬节钺。明日当发,其夜众悉逃走。而王濬顺流将至,司马
伷、王浑皆临近境。皓用光禄勋薛莹、中书令胡冲等计,分遣使奉书於濬、伷、浑曰:“昔
汉室失统,九州皆分裂,先人因时,略有江南,遂分阻山川,与魏乖隔。今大晋龙兴,德覆
四海。闇劣偷安,未喻天命。至于今者,猥烦六军,衡盖路次,远临江渚,举国震惶,假息
漏刻。敢缘天朝含夕光大,谨遣私署太常张夔等奉所佩印绶,委质请命,惟垂信纳,以济元
元。”㈠

  ㈠江表传载皓将败与舅何植书曰:“昔大皇帝以神武之略,奋三千之卒,割据江南,席
卷交、广,开拓洪基,欲祚之万世。至孤末德,嗣守成绪,不能怀集黎元,多为咎阙,以违
天度。闇昧之变,反谓之祥,致使南蛮逆乱,征讨未克。闻晋大众,远来临江,庶竭劳瘁,
众皆摧退,而张悌不反,丧军过半。孤甚愧怅,于今无聊。得陶濬表云武昌以西,并复不守。
不守者,非粮不足,非城不固,兵将背战耳。兵之背战,岂怨兵邪?孤之罪也。天文县变於
上,士民愤叹於下,观此事势,危如累卵,吴祚终讫,何其局哉!天匪亡吴,孤所招也。瞑
目黄壤,当复何颜见四帝乎!公其勖勉奇谟,飞笔以闻。”皓又遗群臣书曰:“孤以不德,
忝继先轨。处位历年,政教凶勃,遂令百姓久困涂炭,至使一朝归命有道,社稷倾覆,宗庙
无主,惭愧山积,没有余罪。自惟空薄,过偷尊号,才琐质秽,任重王公,故周易有折鼎之
诫,诗人有彼其之讥。自居宫室。仍抱笃疾,计有不足,思虑失中,多所荒替。边侧小人,
因生酷虐,虐毒横流,忠顺被害。闇昧不觉,寻其壅蔽,孤负诸君,事已难图,覆水不可收
也。今大晋平治四海,劳心务於擢贤,诚是英俊展节之秋也。管仲极雠,桓公用之,良、平
去楚,入为汉臣,舍乱就理,非不忠也。莫以移朝改朔,用损厥志。嘉勖休尚,爱敬动静。
夫复何言,投笔而已!”

  壬申,王濬最先到,於是受皓之降,解缚焚榇,延请相见。㈠伷以皓致印绶於己,遣使
送皓。皓举家西迁,以太康元年五月丁亥集于京邑。四月甲申,诏曰:“孙皓穷迫归降,前
诏待之以不死,今皓垂至,意犹愍之,其赐号为归命侯。进给衣服车乘,田三十顷,岁给谷
五千斛,钱五十万,绢五百匹,绵五百斤。”皓太子瑾拜中郎,诸子为王者,拜郎中。㈡五
年,皓死于洛阳。㈢

  ㈠晋阳秋曰:濬收其图籍,领州四,郡四十三,县三百一十三,户五十二万三千,吏三
万二千,兵二十三万,男女口二百三十万,米谷二百八十万斛,舟船五千余艘,后宫五千余
人。

  ㈡搜神记曰:吴以草创之国,信不坚固,边屯守将,皆质其妻子,名曰保质。童子少年,
以类相与嬉游者,日有十数。永安二年三月,有一异兒,长四尺余,年可六七岁,衣青衣,
来从群兒戏,诸兒莫之识也。皆问曰:“尔谁家小兒,今日忽来?”答曰:“见尔群戏乐,
故来耳。”详而视之,眼有光芒,爚爚外射。诸兒畏之,重问其故。兒乃答曰:“尔恶我乎?
我非人也,乃荧惑星也。将有以告尔:三公鉏,司马如。”诸兒大惊,或走告大人,大人驰
往观之。兒曰:“舍尔去乎!”竦身而跃,即以化矣。仰面视之,若引一匹练以登天。大人
来者,犹及见焉,飘飘渐高,有顷而没。时吴政峻急,莫敢宣也。后五年而蜀亡,六年而晋
兴,至是而吴灭,司马如矣。

  干宝晋纪曰:王濬治船於蜀,吾彦取其流□以呈孙皓,曰:“晋必有攻吴之计,宜增建
平兵。建平不下,终不敢渡江。”皓弗从。陆抗之克步阐,皓意张大,乃使尚广筮并天下,
遇同人之颐,对曰:“吉。庚子岁,青盖当入洛阳。”故皓不脩其政,而恆有窥上国之志。
是岁也实在庚子。

  ㈢吴录曰:皓以四年十二月死,时年四十二,葬河南县界。

  评曰:孙亮童孺而无贤辅,其替位不终,必然之势也。休以旧爱宿恩,任用兴、布,不
能拔进良才,改弦易张,虽志善好学,何益救乱乎?又使既废之亮不得其死,友于之义薄矣。
皓之淫刑所滥,陨毙流黜者,盖不可胜数。是以群下人人惴恐,皆日日以冀,朝不谋夕。其
荧惑、巫祝,交致祥瑞,以为至急。昔舜、禹躬稼,至圣之德,犹或矢誓众臣,予违女弼,
或拜昌言,常若不及。况皓凶顽,肆行残暴,忠谏者诛,谗谀者进,虐用其民,穷淫极侈,
宜腰首分离,以谢百姓。既蒙不死之诏,复加归命之宠,岂非旷荡之恩,过厚之泽也哉!㈠

  ㈠孙盛曰:夫古之立君,所以司牧群黎,故必仰协乾坤,覆焘万物;若乃淫虐是纵,酷
被群生,则天殛之,剿绝其祚,夺其南面之尊,加其独夫之戮。是故汤、武抗钺,不犯不顺
之讥;汉高奋剑,而无失节之议。何者?诚四海之酷仇,而人神之所摈故也。况皓罪为逋寇,
虐过辛、癸,枭首素旗,犹不足以谢冤魂,洿室荐社,未足以纪暴迹,而乃优以显命,宠锡
仍加,岂龚行天罚,伐罪吊民之义乎?是以知僭逆之不惩,而凶酷之莫戒。诗云:“取彼谮
人,投畀豺虎。”聊谮犹然,矧僭虐乎?且神旗电扫,兵临伪窟,理穷势迫,然后请命,不
赦之罪既彰,三驱之义又塞,极之权道,亦无取焉。

  陆机著辨亡论,言吴之所以亡,其上篇曰:“昔汉氏失御,奸臣窃命,祸基京畿,毒遍
宇内,皇纲弛紊,王室遂卑。於是群雄蜂骇,义兵四合,吴武烈皇帝慷慨下国,电发荆南,
权略纷纭,忠勇伯世。威稜则夷羿震荡,兵交则丑虏授馘,遂扫清宗祊,蒸禋皇祖。於时云
兴之将带州,飙起之师跨邑,哮阚之群风驱,熊罴之族雾集,虽兵以义合,同盟戮力,然皆
包藏祸心,阻兵怙乱,或师无谋律,丧威稔寇,忠规武节,未有若此其著者也。武烈既没,
长沙桓王逸才命世。弱冠秀发,招揽遗老,与之述业。神兵东驱,奋寡犯众,攻无坚城之将,
战无交锋之虏。诛叛柔服而江外厎定,饬法修师而威德翕赫,宾礼名贤而张昭为之雄,交御
豪俊而周瑜为之杰。彼二君子,皆弘敏而多奇,雅达而聪哲,故同方者以类附,等契者以气
集,而江东盖多士矣。将北伐诸华,诛鉏干纪,旋皇舆於夷庚,反帝座于紫闼,挟天子以令
诸侯,清天步而归旧物。戎车既次,群凶侧目,大业未就,中世而陨。用集我大皇帝,以奇
踪袭於逸轨,叡心发乎令图,从政咨於故实,播宪稽乎遗风,而加之以笃固,申之以节俭,
畴咨俊茂,好谋善断,东帛旅於丘园,旌命交于涂巷。故豪彦寻声而响臻,志士希光而影骛,
异人辐輳,猛士如林。於是张昭为师傅,周瑜、陆公、鲁肃、吕蒙之畴入为腹心,出作股肱
;甘宁、凌统、程普、贺齐、朱桓、朱然之徒奋其威,韩当、潘璋、黄盖、蒋钦、周泰之属
宣其力;风雅则诸葛瑾、张承、步骘以声名光国,政事则顾雍、潘濬、吕范、吕岱以器任幹
职,奇伟则虞翻、陆绩、张温、张惇以讽议举正,奉使则赵咨、沈珩以敏达延誉,术数则吴
范、赵达以禨祥协德,董袭、陈武杀身以卫主,骆统、刘基强谏以补过,谋无遗算,举不失
策。故遂割据山川,跨制荆、吴,而与天下争衡矣。魏氏尝藉战胜之威,率百万之师,浮邓
塞之舟,下汉阴之众,羽楫万计,龙跃顺流,锐骑千旅,虎步原隰,谋臣盈室,武将连衡,
喟然有吞江浒之志,一宇宙之气。而周瑜驱我偏师,黜之赤壁,丧旗乱辙,仅而获免,收迹
远遁。汉王亦冯帝王之号,率巴、汉之民,乘危骋变,结垒千里,志报关羽之败,图收湘西
之地。而我陆公亦挫之西陵,覆师败绩,困而后济,绝命永安。续以灞须之寇,临川摧锐,
蓬笼之战,孑轮不反。由是二邦之将,丧气摧锋,势衄财匮,而吴藐然坐乘其弊,故魏人请
好,汉氏乞盟,遂跻天号,鼎峙而立。西屠庸蜀之郊,北裂淮汉之涘,东苞百越之地,南括
群蛮之表。於是讲八代之礼,蒐三王之乐,告类上帝,拱揖群后。虎臣毅卒,循江而守,长
戟劲铩,望飙而奋。庶尹尽规於上,四民展业于下,化协殊裔,风衍遐圻。乃俾一介行人,
抚巡外域,臣象逸骏,扰於外闲,明珠玮宝,辉於内府,珍瑰重迹而至,奇玩应响而赴,輶
轩骋於南荒,冲輣息於朔野,齐民免干戈之患,戎马无晨服之虞,而帝业固矣。大皇既殁,
幼主莅朝,奸回肆虐。景皇聿兴,虔修遗宪,政无大阙,守文之良主也。降及归命之初,典
刑未灭,故老犹存。大司马陆公以文武熙朝,左丞相陆凯以謇谔尽规,而施绩、范慎以威重
显,丁奉、锺离斐以武毅称,孟宗、丁固之徒为公卿,楼玄、贺劭之属掌机事,元首虽病,
股肱犹良。爰及末叶,群公既丧,然后黔首有瓦解之志,皇家有土崩之衅,历命应化而微,
王师蹑运而发,卒散於陈,民奔于邑,城池无籓篱之固,山川无沟阜之势,非有工输云梯之
械,智伯灌激之害,楚子筑室之围,燕子济西之队,军未浃辰而社稷夷矣。虽忠臣孤愤,烈
士死节,将奚救哉?夫曹、刘之将非一世之选,向时之师无曩日之众,战守之道抑有前符,
险阻之利俄然未改,而成败贸理,古今诡趣,何哉?彼此之化殊,授任之才异也。”

  其下篇曰:“昔三方之王也,魏人据中夏,汉氏有岷、益,吴制荆、扬而奄交、广。曹
氏虽功济诸华,虐亦深矣,其民怨矣。刘公因险饰智,功已薄矣,其俗陋矣。吴桓王基之以
武,太祖成之以德,聪明睿达,懿度深远矣。其求贤如不及,恤民如稚子,接士尽盛德之容,
亲仁罄丹府之爱。拔吕蒙於戎行,识潘濬于系虏。推诚信士,不恤人之我欺;量能授器,不
患权之我逼。执鞭鞠躬,以重陆公之威;悉委武卫,以济周瑜之师。卑宫菲食,以丰功臣之
赏;披怀虚己,以纳谟士之算。故鲁肃一面而自讬,士燮蒙险而效命。高张公之德而省游田
之娱,贤诸葛之言而割情欲之欢,感陆公之规而除刑政之烦,奇刘基之议而作三爵之誓,屏
气跼蹐以伺子明之疾,分滋损甘以育凌统之孤,登坛慷慨归鲁肃之功,削投恶言信子瑜之节。
是以忠臣竞尽其谋,志士咸得肆力,洪规远略,固不厌夫区区者也。故百官苟合,庶务未遑。
初都建业,群臣请备礼秩,天子辞而不许,曰:”天下其谓朕何!‘宫室舆服,盖慊如也。
爰及中叶,天人之分既定,百度之缺粗修,虽醲化懿纲,未齿乎上代,抑其体国经民之具,
亦足以为政矣。地方几万里,带甲将百万,其野沃,其民练,其财丰,其器利,东负沧海,
西阻险塞,长江制其区宇,峻山带其封域,国家之利,未见有弘於兹者矣。借使中才守之以
道,善人御之有术,敦率遗宪,勤民谨政,循定策,守常险,则可以长世永年,未有危亡之
患。或曰,吴、蜀脣齿之国,蜀灭则吴亡,理则然矣,夫蜀盖籓援之与国,而非吴人之存亡
也。何则?其郊境之接,重山积险,陆无长毂之径;川?厄流迅,水有惊波之艰。虽有锐师
百万,启行不过千夫;轴舻千里,前驱不过百舰。故刘氏之伐,陆公喻之长?,其势然也。
昔蜀之初亡,朝臣异谋,或欲积石以险其流,或欲机械以御其变。天子总群议而谘之大司马
陆公,陆公以四渎天地之所以节宣其气,固无可遏之理,而机械则彼我之所共,彼若弃长技
以就所屈,即荆、杨而争舟楫之用,是天赞我也,将谨守峡口以待禽耳。逮步阐之乱,凭保
城以延强寇,重资币以诱群蛮。于时大邦之众,云翔电发,县旌江介,筑垒遵渚,襟带要害,
以止吴人之西,而巴汉舟师,沿江东下。陆公以偏师三万,北据东坑,深沟高垒,案甲养威。
反虏踠迹待戮,而不敢北闚生路,强寇败绩宵遁,丧师大半,分命锐师五千,西御水军,东
西同捷,献俘万计。信哉贤人之谋,岂欺我哉!自是烽燧罕警,封域寡虞。陆公没而潜谋兆,
吴衅深而六师骇。夫太康之役,众未盛乎曩日之师,广州之乱,祸有愈乎向时之难,而邦家
颠覆,宗庙为墟。呜呼!人之云亡,邦国殄瘁,不其然与!易曰’汤武革命顺乎天‘,玄曰
’乱不极则治不形‘,言帝王之因天时也。古人有言,曰’天时不如地利‘,易曰’王侯设
险以守其国‘,言为国之恃险也。又曰:“地利不如人和’,‘在德不在险’,言守险之由
人也。吴之兴也,参而由焉,孙卿所谓合其参者也。及其亡也,恃险而已,又孙卿所谓舍其
参者也。夫四州之氓非无众也,大江之南非乏俊也,山川之险易守也,劲利之器易用也,先
政之业易循也,功不兴而祸遘者何哉?所以用之者失也。故先王达经国之长规,审存亡之至
数,恭己以安百姓,敦惠以致人和,宽冲以诱俊乂之谋,慈和以给士民之爱。是以其安也,
则黎元与之同庆;及其危也,则兆庶与之共患。安与众同庆,则其危不可得也;危与下共患,
则其难不足恤也。夫然,故能保其社稷而固其土宇,麦秀无悲殷之思,黍离无愍周之感矣。
 楼主| 发表于 2009-6-15 15:42:27 | 显示全部楼层
卷四九 吴书四刘繇太史慈士燮传

  刘繇字正礼,东莱牟平人也。齐孝王少子封牟平侯,子孙家焉。繇伯父宠,为汉太尉。
㈠繇兄岱,字公山,历位侍中,兗州刺吏。㈡

  ㈠续汉书曰:繇祖父本,师受经传,博学群书,号为通儒。举贤良方正,为般长,卒官。
宠字祖荣,受父业,以经明行修,举孝廉,光禄(大夫)察四行,除东平陵令。视事数年,
以母病弃官,百姓士民攀舆拒轮,充塞道路,车不得前,乃止亭,轻服潜遁,归脩供养。后
辟大将军府,稍迁会稽太守,正身率下,郡中大治。徵入为将作大匠。山阴县民去治数十里
有若邪中在山谷间,五六老翁年皆七八十,闻宠迁,相率共送宠,人赍百钱。宠见,劳来曰
:“父老何乃自苦远来!”皆对曰:“山谷鄙老,生未尝至郡县。他时吏发求不去,民间或
夜不绝狗吠,竟夕民不得安。自明府下车以来,狗不夜吠,吏稀至民间,年老遭值圣化,今
闻当见弃去,故戮力来送。”宠谢之,为选受一大钱,故会稽号宠为取一钱太守。其清如是。
宠前后历二郡,八居九列,四登三事。家不藏贿,无重宝器,恆菲饮食,薄衣服,弊车羸马,
号为窭陋。三去相位,辄归本土。往来京师,常下道脱骖过,人莫知焉。宠尝欲止亭,亭吏
止之曰:“整顿传舍,以待刘公,不可得止。”宠因过去。其廉俭皆此类也。以老病卒于家。

  ㈡续汉书曰:繇父舆,一名方,山阳太守。岱、繇皆有隽才。

  英雄记称岱孝悌仁恕,以虚己受人。

  繇年十九,从父韪为贼所劫质,繇篡取以归,由是显名。举孝廉,为郎中,除下邑长。
时郡守以贵三国志卷戚讬之,遂弃官去。州辟部济南,济南相中常侍子,贪秽不循,繇奏免
之。平原陶丘洪荐繇,欲令举茂才。刺史曰:“前年举公山,奈何复举正礼乎?”洪曰:
“若明使君用公山於前,擢正礼於后,所谓御二龙於长涂,骋骐骥於千里,不亦可乎!”会
辟司空掾,除侍御史,不就。避乱淮浦,诏书以为扬州刺史。时袁术在淮南,繇畏惮,不敢
之州。欲南渡江,吴景、孙贲迎置曲阿。术图为僭逆,攻没诸郡县。繇遣樊能、张英屯江边
以拒之。以景、贲术所授用,乃迫逐使去。於是术乃自置扬州刺史,与景、贲并力攻英、能
等,岁余不下。汉命加繇为牧,振武将军,众数万人,孙策东渡,破英、能等。繇奔丹徒,
㈠遂溯江南保豫章,驻彭泽。笮融先至,笮音壮力反。杀太守朱皓,㈡入居郡中。繇进讨融,
为融所破,更复招合属县,攻破融。融败走入山,为民所杀,繇寻病卒,时年四十二。

  ㈠袁宏汉纪曰:刘繇将奔会稽,许子将曰:“会稽富实,策之所贪,且穷在海隅,不可
往也。不如豫章,北连豫壤,西接荆州。若收合吏民,遣使贡献,与曹兗州相闻,虽有袁公
路隔在其间,其人豺狼,不能久也。足下受王命,孟德、景升必相救济。”繇从之。

  ㈡献帝春秋曰:是岁,繇屯彭泽,又使融助皓讨刘表所用太守诸葛玄。许子将谓繇曰:
“笮融出军,不顾(命)名义者也。朱文明善推诚以信人,宜使密防之。”融到,果诈杀皓,
代领郡事。

  笮融者,丹杨人,初聚众数百,往依徐州牧陶谦。谦使督广陵、彭城运漕,遂放纵擅杀,
坐断三郡委输以自入。乃大起浮图祠,以铜为人,黄金涂身,衣以锦采,垂铜槃九重,下为
重楼阁道,可容三千余人,悉课读佛经,令界内及旁郡人有好佛者听受道,复其他役以招致
之,由此远近前后至者五千余人户。每浴佛,多设酒饭,布席於路,经数十里,民人来观及
就食且万人,费以巨亿计。曹公攻陶谦,徐土骚动,融将男女万口,马三千匹,走广陵,广
陵太守赵昱待以宾礼。先是,彭城相薛礼为陶谦所偪,屯秣陵。融利广陵之众,因酒酣杀昱,
放兵大略,因载而去。过杀礼,然后杀皓。

  后策西伐江夏,还过豫章,收载繇丧,善遇其家。王朗遗策书曰:“刘正礼昔初临州,
未能自达,实赖尊门为之先后,用能济江成治,有所处定。践境之礼,感分结意,情在终始。
后以袁氏之嫌,稍更乖剌。更以同盟,还为雠敌,原其本心,实非所乐。康宁之后,常原渝
平更成,复践宿好。一尔分离,款意不昭,奄然殂陨,可为伤恨!知敦以厉薄,德以报怨,
收骨育孤,哀亡愍存,捐既往之猜,保六尺之讬,诚深恩重分,美名厚实也。昔鲁人虽有齐
怨,不废丧纪,春秋善之,谓之得礼,诚良史之所宜藉,乡校之所叹闻。正礼元子,致有志
操,想必有以殊异。威盛刑行,施之以恩,不亦优哉!”

  繇长子基,字敬舆,年十四,居繇丧尽礼,故吏餽饷,皆无所受。㈠姿容美好,孙权爱
敬之。权为骠骑将军,辟东曹掾,拜辅义校尉、建忠中郎将。权为吴王,迁基大农。权尝宴
饮,骑都尉虞翻醉酒犯忤,权欲杀之,威怒甚盛,由基谏争,翻以得免。权大暑时,尝於船
中宴饮,於船楼上值雷雨,权以盖自覆,又命覆基,余人不得也。其见待如此。徙郎中令。
权称尊号,改为光禄勋,分平尚书事。年四十九卒。后权为子霸纳基女,赐第一区,四时宠
赐,与全、张比。基二弟,铄、尚,皆骑都尉。

  ㈠吴书曰:基遭多难,婴丁困苦,潜处味道,不以为戚。与群弟居,常夜卧早起,妻妾
希见其面。诸弟敬惮,事之犹父。不妄交游,门无杂宾。

  太史慈字子义,东莱黄人也。少好学,仕郡奏曹史。会郡与州有隙,曲直未分,以先闻
者为善。时州章已去,郡守恐后之,求可使者。慈年二十一,以选行,晨夜取道,到洛阳,
诣公车门,见州吏始欲求通。慈问曰:“君欲通章邪?”吏曰:“然。”问:“章安在?”
曰:“车上。”慈曰:“章题署得无误邪?取来视之。”吏殊不知其东莱人也,因为取章。
慈已先怀刀,便截败之。吏踊跃大呼,言“人坏我章”!慈将至车间,与语曰:“向使君不
以章相与,吾亦无因得败之,是为吉凶祸福等耳,吾不独受此罪。岂若默然俱出去,可以存
易亡,无事俱就刑辟。”吏言:“君为郡败吾章,已得如意,欲复亡为?”慈答曰:“初受
郡遣,但来视章通与未耳。吾用意太过,乃相败章。今还,亦恐以此见谴怒,故俱欲去尔。”
吏然慈言,即日俱去。慈既与出城,因遁还通郡章。州家闻之,更遣吏通章,有司以格章之
故不复见理,州受其短。由是知名,而为州家所疾,恐受其祸,乃避之辽东。

  北海相孔融闻而奇之,数遣人讯问其母,并致饷遗。时融以黄巾寇暴,出屯都昌,为贼
管亥所围。慈从辽东还,母谓慈曰:“汝与孔北海未尝相见,至汝行后,赡恤殷勤,过於故
旧,今为贼所围,汝宜赴之。”慈留三日,单步径至都昌。时围尚未密,夜伺间隙,得入见
融,因求兵出斫贼。融不听,欲待外救。未有至者,而围日偪。融欲告急平原相刘备,城中
人无由得出,慈自请求行。融曰:“今贼围甚密,众人皆言不可,卿意虽壮,无乃实难乎?”
慈对曰:“昔府君倾意於老母,老母感遇,遣慈赴府君之急,固以慈有可取,而来必有益也。
今众人言不可,慈亦言不可,岂府君爱顾之义,老母遣慈之意邪?事已急矣,原府君无疑。”
融乃然之。於是严行蓐食,须明,便带鞬摄弓上马,将两骑自随,各作一的持之,开门直出。
外围下左右人并惊骇,兵马互出。慈引马至城下堑内,植所持的各一,出射之,射之毕,径
入门。明晨复如此,围下人或起或卧,慈复植的,射之毕,复入门。明晨复出如此,无复起
者,於是下鞭马直突围中驰去。比贼觉知,慈行已过,又射杀数人,皆应弦而倒,故无敢追
者。遂到平原,说备曰:“慈,东莱之鄙人也,与孔北海亲非骨肉,比非乡党,特以名志相
好,有分灾共患之义。今管亥暴乱,北海被围,孤穷无援,危在旦夕。以君有仁义之名,能
救人之急,故北海区区,延颈恃仰,使慈冒白刃,突重围,从万死之中自讬於君,惟君所以
存之。”备敛容答曰:“孔北海知世间有刘备邪!”即遣精兵三千人随慈。贼闻兵至,解围
散走。融既得济,益奇贵慈,曰:“卿吾之少友也。”事毕,还启其母,母曰:“我喜汝有
以报孔北海也。”

  扬州刺史刘繇与慈同郡,慈自辽东还,未与相见,暂渡江到曲阿见繇,未去,会孙策至。
或劝繇可以慈为大将军,繇曰:“我若用子义,许子将不当笑我邪?”但使慈侦视轻重。时
独与一骑卒遇策。策从骑十三,皆韩当、宋谦、黄盖辈也。慈便前斗,正与策对。策刺慈马,
而揽得慈项上手戟,慈亦得策兜鍪。会两家兵骑并各来赴,於是解散。

  慈当与繇俱奔豫章,而遁於芜湖,亡入山中,称丹杨太守。是时,策已平定宣城以东,
惟泾以西六县未服。慈因进住泾县,立屯府,大为山越所附。策躬自攻讨,遂见囚执。策即
解缚,捉其手曰:“宁识神亭时邪?若卿尔时得我云何?”慈曰:“未可量也。”策大笑曰
:“今日之事,当与卿共之。”㈠即署门下督,还吴授兵,拜折冲中郎将。后刘繇亡於豫章,
士众万余人未有所附,策命慈往抚安焉。㈡左右皆曰:“慈必北去不还。”策曰:“子义舍
我,当复与谁?”饯送昌门,把腕别曰:“何时能还?”答曰:“不过六十日。”果如期而
反。㈢

  ㈠吴历云:慈於神亭战败,为策所执。策素闻其名,即解缚请见,咨问进取之术。慈答
曰:“破军之将,不足与论事。”策曰:“昔韩信定计於广武,今策决疑於仁者,君何辞焉?”
慈曰:“州军新破,士卒离心,若傥分散,难复合聚;欲出宣恩安集,恐不合尊意。”策长
跪答曰:“诚本心所望也。明日中,望君来还。”诸将皆疑,策曰:“太史子义,青州名士,
以信义为先,终不欺策。”明日,大请诸将,豫设酒食,立竿视影。日中而慈至,策大悦,
常与参论诸军事。

  臣松之案;吴历云慈於神亭战败,为策所得,与本传大异,疑为谬误。

  江表传曰:策问慈曰:“闻卿昔为太守劫州章,赴文举,请诣玄德,皆有烈义,天下智
士也,但所讬未得其人。射钩斩袪,古人不嫌。孤是卿知己,勿忧不如意也。”出教曰:
“龙欲腾翥,先阶尺木者也。”

  ㈡江表传曰:策谓慈曰:“刘牧往责吾为袁氏攻庐江,其意颇猥,理恕不足。何者?先
君手下兵数千余人,尽在公路许。孤志在立事,不得不屈意於公路,求索故兵,再往才得千
余人耳。仍令孤攻庐江,尔时事势,不得不为行。但其后不遵臣节,自弃作邪僭事,谏之不
从。丈夫义交,苟有大故,不得不离,孤交求公路及绝之本末如此。今刘繇丧亡,恨不及其
生时与共论辩。今兒子在豫章,不知华子鱼待遇何如,其故复曲复依随之否?卿则州人,昔
又从事,宁能往视其兒子,并宣孤意於其部曲?部曲乐来者便与俱来,不乐来者且安慰之。
并观察子鱼所以牧御方规何似,视庐陵、鄱阳人民亲附之否?卿手下兵,宜将多少,自由意。”
慈对曰:“慈有不赦之罪,将军量同桓、文,待遇过望。古人报生以死,期於尽节,没而后
已。今并息兵,兵不宜多,将数十人,自足以往还也。”

  ㈢江表传曰:策初遣慈,议者纷纭,谓慈未可信,或云与华子鱼州里,恐留彼为筹策,
或疑慈西讬黄祖,假路还北,多言遣之非计。策曰:“诸君语皆非也,孤断之详矣。太史子
义虽气勇有胆烈,然非纵横之人。其心有士谟,志经道义,贵重然诺,一以意许知己,死亡
不相负,诸君勿复忧也。”慈从豫章还,议者乃始服。慈见策曰:“华子鱼良德也,然非筹
略才,无他方规,自守而已。又丹杨僮芝自擅庐陵,诈言被诏书为太守。鄱阳民帅别立宗部,
阻兵守界,不受子鱼所遣长吏,言‘我以别立郡,须汉遣真太守来,当迎之耳’。子鱼不但
不能谐庐陵、鄱阳,近自海昬有上缭壁,有五六千家相结聚作宗伍,惟输租布於郡耳,发召
一人遂不可得,子鱼亦睹视之而已。”策拊掌大笑,(仍)〔乃〕有兼并之志矣。顷之,遂
定豫章。

  刘表从子磐,骁勇,数为寇於艾、西安诸县。策於是分海昬、建昌左右六县,以慈为建
昌都尉,治海昬,并督诸将拒磐。磐绝迹不复为寇。

  慈长七尺七寸,美须髯,猿臂善射,弦不虚发。尝从策讨麻保贼,贼於屯里缘楼上行詈,
以手持楼棼,慈引弓射之,矢贯手著棼,围外万人莫不称善。其妙如此。曹公闻其名,遗慈
书,以箧封之,发省无所道,而但贮当归。孙权统事,以慈能制磐,遂委南方之事。年四十
一,建安十一年卒。㈠子享,官至越骑校尉。㈡

  ㈠吴书曰:慈临亡,叹息曰:“丈夫生世,当带七尺之剑,以升天子之阶。今所志未从,
奈何而死乎!”权甚悼惜之。

  ㈡吴书曰:享字元复,历尚书、吴郡太守。

  士燮字威彦,苍梧广信人也。其先本鲁国汶阳人,至王莽之乱,避地交州。六世至燮父
赐,桓帝时为日南太守。燮少游学京师,事颍川刘子奇,治左氏春秋。察孝廉,补尚书郎,
公事免官。父赐丧阕后,举茂才,除巫令,迁交阯太守。

  弟壹,初为郡督邮。刺史丁宫徵还京都,壹侍送勤恪,宫感之,临别谓曰:“刺史若待
罪三事,当相辟也。”后宫为司徒,辟壹。比至,宫已免,黄琬代为司徒,甚礼遇壹。董卓
作乱,壹亡归乡里。㈠交州刺史朱符为夷贼所杀,州郡扰乱。燮乃表壹领合浦太守,次弟徐
闻令□领九真太守,□音于鄙反,见字林。□弟武,领南海太守。

  ㈠吴书曰:琬与卓相害,而壹尽心於琬,甚有声称。卓恶之,乃署教曰:“司徒掾士壹,
不得除用。”故历年不迁。会卓入关,壹乃亡归。

  燮体器宽厚,谦虚下士,中国士人往依避难者以百数。耽玩春秋,为之注解。陈国袁徽
与尚书令荀彧书曰:“交阯士府君既学问优博,又达於从政,处大乱之中,保全一郡,二十
余年疆埸无事,民不失业,羁旅之徒,皆蒙其庆,虽窦融保河西,曷以加之?官事小阕,辄
玩习书传,春秋左氏传尤简练精微,吾数以咨问传中诸疑,皆有师说,意思甚密。又尚书兼
通古今,大义详备。闻京师古今之学,是非忿争,今欲条左氏、尚书长义上之。”其见称如
此。

  燮兄弟并为列郡,雄长一州,偏在万里,威尊无上。出入鸣锺磬,备具威仪,笳箫鼓吹,
车骑满道,胡人夹毂焚烧香者常有数十。妻妾乘辎軿,子弟从兵骑,当时贵重,震服百蛮,
尉他不足逾也。㈠武先病没。

  ㈠葛洪神仙传曰:燮尝病死,已三日,仙人董奉以一丸药与服,以水含之,捧其头摇
(捎)之,食顷,即开目动手,颜色渐复,半日能起坐,四日复能语,遂复常。奉字君异,
侯官人也。

  朱符死后,汉遣张津为交州刺史,津后又为其将区景所杀,而荆州牧刘表遣零陵赖恭代
津。是时苍梧太守史璜死,表又遣吴巨代之,与恭俱至。汉闻张津死,赐燮玺书曰:“交州
绝域,南带江海,上恩不宣,下义壅隔,知逆贼刘表又遣赖恭闚看南土,今以燮为绥南中郎
将,董督七郡,领交阯太守如故。”后燮遣吏张旻奉贡诣京都,是时天下丧乱,道路断绝,
而燮不废贡职,特复下诏拜安远将军,封龙度亭侯。

  后巨与恭相失,举兵逐恭,恭走还零陵。建安十五年,孙权遣步骘为交州刺史。骘到,
燮率兄弟奉承节度。而吴巨怀异心,骘斩之。权加燮为左将军。建安末年,燮遣子廞入质,
权以为武昌太守,燮、壹诸子在南者,皆拜中郎将。燮又诱导益州豪姓雍闿等,率郡人民使
遥东附,权益嘉之,迁卫将军,封龙编侯,弟壹偏将军,都乡侯。燮每遣使诣权,致杂香细
葛,辄以千数,明珠、大贝、流离、翡翠、玳瑁、犀、象之珍,奇物异果,蕉、邪、龙眼之
属,无岁不至。壹时贡马凡数百匹。权辄为书,厚加宠赐,以答慰之。燮在郡四十余岁,黄
武五年,年九十卒。

  权以交阯县远,乃分合浦以北为广州,吕岱为刺史;交阯以南为交州,戴良为刺史。又
遣陈时代燮为交阯太守。岱留南海,良与时俱前行到合浦,而燮子徽自署交阯太守,发宗兵
拒良。良留合浦。交阯桓邻,燮举吏也,叩头谏徽使迎良,徽怒,笞杀邻。邻兄治子发又合
宗兵击徽,徽闭门城守,治等攻之数月不能下,乃约和亲,各罢兵还。而吕岱被诏诛徽,自
广州将兵昼夜驰入,过合浦,与良俱前。壹子中郎将匡与岱有旧,岱署匡师友从事,先移书
交阯,告喻祸福,又遣匡见徽,说令服罪,虽失郡守,保无他忧。岱寻匡后至,徽兄祗,弟
幹、颂等六人肉袒奉迎。岱谢令复服,前至郡下。明旦早施帐幔,请徽兄弟以次入,宾客满
坐。岱起,拥节读诏书,数徵罪过,左右因反缚以出,即皆伏诛,传首诣武昌。㈠壹、□、
匡后出,权原其罪,及燮质子廞,皆免为庶人。数岁,壹、□坐法诛。廞病卒,无子,妻寡
居,诏在所月给俸米,赐钱四十万。

  ㈠孙盛曰:夫柔远能迩,莫善於信;保大定功,莫善於义。故齐桓创基,德彰於柯会;
晋文始伯,义显於伐原。故能九合一匡,世主夏盟,令问长世,贻范百王。吕岱师友士匡,
使通信誓,徽兄弟肉袒,推心委命,岱因灭之,以要功利,君子是以知孙权之不能远略,而
吕氏之祚不延者也。

  评曰:刘繇藻厉名行,好尚臧否,至於扰攘之时,据万里之土,非其长也。太史慈信义
笃烈,有古人之分。士燮作守南越,优游终世,至子不慎,自贻凶咎,盖庸才玩富贵而恃阻
险,使之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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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十 吴书五妃嫔传

  孙破虏吴夫人,吴主权母也。本吴人,徙钱唐,早失父母,与弟景居。孙坚闻其才貌,
欲娶之。吴氏亲戚嫌坚轻狡,将拒焉,坚甚以惭恨。夫人谓亲戚曰:“何爱一女以取祸乎?
如有不遇,命也。”於是遂许为婚,生四男一女。㈠

  ㈠搜神记曰:初,夫人孕而梦月入其怀,既而生策。及权在孕,又梦日入其怀,以告坚
曰:“昔妊策,梦月入我怀,今也又梦日入我怀,何也?”坚曰:“日月者阴阳之精,极贵
之象,吾子孙其兴乎!”

  景常随坚征伐有功,拜骑都尉。袁术上景领丹杨太守,讨故太守周昕,遂据其郡。孙策
与孙河、吕范依景,合众共讨泾县山贼祖郎,郎败走。会为刘繇所迫,景复北依术,术以为
督军中郎将,与孙贲共讨樊能、于麋於横江,又击笮融、薛礼於秣陵。时策被创牛渚,降贼
复反,景攻讨,尽禽之。从讨刘繇,繇奔豫章,策遣景、贲到寿春报术。术方与刘备争徐州,
以景为广陵太守。术后僭号,策以书喻术,术不纳,便绝江津,不与通,使人告景。景即委
郡东归,策复以景为丹杨太守。汉遣议郎王誧音普。衔命南行,表景为扬武将军,领郡如故。

  及权少年统业,夫人助治军国,甚有补益。㈠建安七年,临薨,引见张昭等,属以后事,
合葬高陵。㈡

  ㈠会稽典录曰:策功曹魏腾,以迕意见谴,将杀之,士大夫忧恐,计无所出。夫人乃倚
大井而谓策曰:“汝新造江南,其事未集,方当优贤礼士,舍过录功。魏功曹在公尽规,汝
今日杀之,则明日人皆叛汝。吾不忍见祸之及,当先投此井中耳。”策大惊,遽释腾。夫人
智略权谲,类皆如此。

  ㈡志林曰:按会稽贡举簿,建安十二年到十三年阙,无举者,云府君遭忧,此则吴后以
十二年薨也。八年九年皆有贡举,斯甚分明。

  八年,景卒官,子奋授兵为将,封新亭侯,卒。㈠子安嗣,安坐党鲁王霸死。奋弟祺嗣,
封都亭侯,卒。子纂嗣。纂妻即滕胤女也,胤被诛,并遇害。

  ㈠吴书曰:权征荆州,拜奋吴郡都督,以镇东方。吴书曰:祺与张温、顾谭友善,权令
关平辞讼事。

  吴主权谢夫人,会稽山阴人也。父煚,汉尚书郎、徐令。㈠权母吴,为权聘以为妃,爱
幸有宠。后权纳姑孙徐氏,欲令谢下之,谢不肯,由是失志,早卒。后十余年,弟承拜五官
郎中,稍迁长沙东部都尉、武陵太守,撰后汉书百余卷。㈡

  ㈠煚子承撰后汉书,称煚幼以仁孝为行,明达有令才。煚弟贞,履蹈法度,笃学尚义,
举孝廉,建昌长,卒官。

  ㈡会稽典录曰:承字伟平,博学洽闻,尝所知见,终身不忘。子崇扬威将军,崇弟勖吴
郡太守,并知名。

  吴主权徐夫人,吴郡富春人也。祖父真,与权父坚相亲,坚以妹妻真,生琨。琨少仕州
郡,汉末扰乱,去吏,随坚征伐有功,拜偏将军。坚薨,随孙策讨樊能、于麋等於横江,击
张英於当利口,而船少,欲驻军更求。琨母时在军中,谓琨曰:“恐州家多发水军来逆人,
则不利矣,如何可驻邪?宜伐芦苇以为泭,佐船渡军。”㈠琨具启策,策即行之,众悉俱济,
遂破英,击走笮融、刘繇,事业克定。策表琨领丹杨太守,会吴景委广陵来东,复为丹杨守,
㈡琨以督军中郎将领兵,从破庐江太守李术,封广德侯,迁平虏将军。后从讨黄祖,中流矢
卒。

  ㈠泭音敷。郭璞注方言曰:“泭,水中簰也。”

  ㈡江表传曰:初,袁术遣从弟胤为丹杨,策令琨讨而代之。会景还,以景前在(仕)丹
杨,宽仁得众,吏民所思,而琨手下兵多,策嫌其太重,且方攻伐,宜得琨众,乃复用景,
召琨还吴。

  琨生夫人,初適同郡陆尚。尚卒,权为讨虏将军在吴,聘以为妃,使母养子登。后权迁
移,以夫人妒忌,废处吴。积十余年,权为吴王及即尊号,登为太子,群臣请立夫人为后,
权意在步氏,卒不许。后以疾卒。兄矫,嗣父琨侯,讨平山越,拜偏将军,先夫人卒,无子。
弟祚袭封,亦以战功至(于)芜湖督、平魏将军。

  吴主权步夫人,临淮淮阴人也,与丞相骘同族。汉末,其母携将徙庐江,庐江为孙策所
破,皆东渡江,以美丽得幸於权,宠冠后庭。生二女,长曰鲁班,字大虎,前配周瑜子循,
后配全琮;少曰鲁育,字小虎,前配朱据,后配刘纂。㈠

  ㈠吴历曰:纂先尚权中女,早卒,故又以小虎为继室。

  夫人性不妒忌,多所推进,故久见爱待。权为王及帝,意欲以为后,而群臣议在徐氏,
权依违者十余年,然宫内皆称皇后,亲戚上疏称中宫。及薨,臣下缘权指,请追正名号,乃
赠印绶,策命曰:“惟赤乌元年闰月戊子,皇帝曰:呜呼皇后,惟后佐命,共承天地。虔恭
夙夜,与朕均劳。内教脩整,礼义不愆。宽容慈惠,有淑懿之德。民臣县望,远近归心。朕
以世难未夷,大统未一,缘后雅志,每怀谦损。是以于时未授名号,亦必谓后降年有永,永
与朕躬对扬天休。不寤奄忽,大命近止。朕恨本意不早昭显,伤后殂逝,不终天禄。愍悼之
至,痛于厥心。今使使持节丞相(醴陵亭侯雍)〔醴陵侯雍〕,奉策授号,配食先后。魂而
有灵,嘉其宠荣。呜呼哀哉!”葬於蒋陵。

  吴主权王夫人,琅邪人也。㈠夫人以选入宫,黄武中得幸,生(孙)和,宠次步氏。步
氏薨后,和立为太子,权将立夫人为后,而全公主素憎夫人,稍稍谮毁。及权寝疾,言有喜
色,由是权深责怒,以忧死。和子皓立,追尊夫人曰大懿皇后,封三弟皆列侯。

  ㈠吴书曰:夫人父名卢九。

  吴主权王夫人,南阳人也,以选入宫,嘉禾中得幸,生(孙)休。及和为太子,和母贵
重,诸姬有宠者,皆出居外。夫人出公安,卒,因葬焉。休即位,遣使追尊曰敬怀皇后,改
葬敬陵。王氏无后,封同母弟文雍为亭侯。

  吴主权潘夫人,会稽句章人也。父为吏,坐法死。夫人与姊俱输织室,权见而异之,召
充后宫。得幸有娠,梦有以龙头授己者,己以蔽膝受之,遂生(孙)亮。赤乌十三年,亮立
为太子,请出嫁夫人之姊,权听许之。明年,立夫人为皇后。性险妒容媚,自始至卒,谮害
袁夫人等甚众。㈠权不豫,夫人使问中书令孙弘吕后专制故事。侍疾疲劳,因以羸疾,诸宫
人伺其昬卧,共缢杀之,讬言中恶。后事泄,坐死者六七人。权寻薨,合葬蒋陵。孙亮即位,
以夫人姊婿谭绍为骑都尉,授兵。亮废,绍与家属送本郡庐陵。

  ㈠吴录曰:袁夫人者,袁术女也,有节行而无子。权数以诸姬子与养之,辄不育。及步
夫人薨,权欲立之。夫人自以无子,固辞不受。

  孙亮全夫人,全尚女也。(尚)从祖母公主爱之,每进见辄与俱。及潘夫人母子有宠,
全主自以与孙和母有隙,乃劝权为潘氏男亮纳夫人,亮遂为嗣。夫人立为皇后,以尚为城门
校尉,封都亭侯,代滕胤为太常、卫将军,进封永平侯,录尚书事。时全氏侯有五人,并典
兵马,其余为侍郎、骑都尉,宿卫左右,自吴兴,外戚贵盛莫及。及魏大将诸葛诞以寿春来
附,而全怿、全端、全祎、全仪等并因此际降魏,全熙谋泄见杀,由是诸全衰弱。会孙綝废
亮为会稽王,后又黜为候官侯,夫人随之国,居候官,尚将家属徙零陵,追见杀。㈠

  ㈠吴录曰:亮妻惠解有容色,居候官,吴平乃归,永宁中卒。

  孙休朱夫人,朱据女,休姊公主所生也。㈠赤乌末,权为休纳以为妃。休为琅邪王,随
居丹阳。建兴中,孙峻专政,公族皆患之。全尚妻即峻姊,故惟全主祐焉。初,孙和为太子
时,全主谮害王夫人,欲废太子,立鲁王,朱主不听,由是有隙。五凤中,孙仪谋杀峻,事
觉被诛。全主因言朱主与仪同谋,峻枉杀朱主。休惧,遣夫人还建业,执手泣别。既至,峻
遣还休。太平中,孙亮知朱主为全主所害,问朱主死意?全主惧曰:“我实不知,皆据二子
熊、损所白。”亮杀熊、损。损妻是峻妹也,孙綝益忌亮,遂废亮,立休。永安五年,立夫
人为皇后。休卒,群臣尊夫人为皇太后。孙皓即位月余,贬为景皇后,称安定宫。甘露元年
七月,见逼薨,合葬定陵。㈡

  ㈠臣松之以为休妻其甥,事同汉惠。荀悦讥之已当,故不复广言。

  ㈡搜神记曰:孙峻杀朱主,埋於石子冈。归命即位,将欲改葬之。冢墓相亚,不可识别,
而宫人颇识主亡时所著衣服,乃使两巫各住一处以伺其灵,使察鉴之,不得相近。久时,二
人俱白:见一女人年可三十余,上著青锦束头,紫白袷裳,丹綈丝履,从石子冈上半冈,而
以手抑膝长太息,小住须臾,进一冢上便住,徘徊良久,奄然不见。二人之言,不谋而同,
於是开冢,衣服如之。

  孙和何姬,丹杨句容人也。父遂,本骑士。孙权尝游幸诸营,而姬观於道中,权望见异
之,命宦者召入,以赐子和。生男,权喜,名之曰彭祖,即皓也。太子和既废,后为南阳王,
居长沙。孙亮即位,孙峻辅政。峻素媚事全主,全主与和母有隙,遂劝峻徙和居新都,遣使
赐死,嫡妃张氏亦自杀。何姬曰:“若皆从死,谁当养孤?”遂拊育皓,及其三弟。皓即位,
尊和为昭献皇帝,㈠何姬为昭献皇后,称升平宫,月余,进为皇太后。封弟洪永平侯,蒋溧
阳侯,植宣城侯。洪卒,子邈嗣,为武陵监军,为晋所杀。植官至大司徒。吴末昬乱,何氏
骄僭,子弟横放,百姓患之。故民讹言“皓久死,立者何氏子”云。㈡

  ㈠吴录曰:皓初尊和为昭献皇帝,俄改曰文皇帝。

  ㈡江表传曰:皓以张布女为美人,有宠,皓问曰:“汝父所在?”答曰:“贼以杀之。”
皓大怒,棒杀之。后思其颜色,使巧工刻木作美人形象,恆置座侧。问左右:“布复有女否?”
答曰:“布大女適故卫尉冯朝子纯。”即夺纯妻入宫,大有宠,拜为左夫人,昼夜与夫人房
宴,不听朝政,使尚方以金作华燧、步摇、假髻以千数。令宫人著以相扑,朝成夕败,辄出
更作,工匠因缘偷盗,府藏为空。会夫人死,皓哀愍思念,葬于苑中,大作冢,使工匠刻柏
作木人,内冢中以为兵卫,以金银珍玩之物送葬,不可称计。已葬之后,皓治丧於内,半年
不出。国人见葬太奢丽,皆谓皓已死,所葬者是也。皓舅子何都颜状似皓,云都代立。临海
太守奚熙信讹言,举兵欲还诛都,都叔父植时为备海督,击杀熙,夷三族,讹言乃息,而人
心犹疑。

  孙皓滕夫人,故太常胤之族女也。胤夷灭,夫人父牧,以敕远徙边郡。孙休即位,大赦,
得还,以牧为五官中郎。皓既封乌程侯,聘牧女为妃。皓即位,立为皇后,封牧高密侯,拜
卫将军,录尚书事。后朝士以牧尊戚,颇推令谏争。而夫人宠渐衰,皓滋不悦,皓母何恆左
右之。又太史言,於运历,后不可易,皓信巫觋,故得不废,常供养升平宫。牧见遣居苍梧
郡,虽爵位不夺,其实裔也,遂道路忧死。长秋官僚,备员而已,受朝贺表疏如故。而皓内
诸宠姬,佩皇后玺绂者多矣。㈠天纪四年,随皓迁于洛阳。

  ㈠江表传曰:皓又使黄门备行州郡,科取将吏家女。其二千石大臣子女,皆当岁岁言名,
年十五六一简阅,简阅不中,乃得出嫁。后宫千数,而采择无已。

  评曰:易称“正家而天下定”。诗云:“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诚哉,
是言也!远观齐桓,近察孙权,皆有识士之明,杰人之志,而嫡庶不分,闺庭错乱,遗笑古
今,殃流后嗣。由是论之,惟以道义为心、平一为主者,然后克免斯累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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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一 吴书六宗室传

  孙静字幼台,坚季弟也。坚始举事,静纠合乡曲及宗室五六百人以为保障,众咸附焉。
策破刘繇,定诸县,进攻会稽,遣人请静,静将家属与策会于钱唐。是时太守王朗拒策于固
陵,策数度水战,不能克。静说策曰:“朗负阻城守,难可卒拔。查渎南去此数十里,查音
祖加反。而道之要径也,宜从彼据其内,所谓攻其无备、出其不意者也。吾当自帅众为军前
队,破之必矣。”策曰:“善。”乃诈令军中曰:“顷连雨水浊,兵饮之多腹痛,令促具罂
缶数百口澄水。”至昏暮,罗以然火诳朗,便分军夜投查渎道,袭高迁屯。㈠朗大惊,遣故
丹杨太守周昕等帅兵前战。策破昕等,斩之,遂定会稽。㈡表拜静为奋武校尉,欲授之重任,
静恋坟墓宗族,不乐出仕,求留镇守。策从之。权统事,就迁昭义中郎将,终于家。有五子,
暠、瑜、皎、奂、谦。暠三子:绰、超、恭。超为偏将军。恭生峻。绰生綝.

  ㈠臣松之案:今永兴县有高迁桥。

  ㈡会稽典录曰:昕字大明。少游京师,师事太傅陈蕃,博览群书,明于风角,善推灾异。
辟太尉府,举高第,稍迁丹杨太守。曹公起义兵,昕前后遣兵万余人助公征伐。袁术之在淮
南也,昕恶其淫虐,绝不与通。献帝春秋曰:袁术遣吴景攻昕,未拔,景乃募百姓敢从周昕
者死不赦。昕曰:“我则不德,百姓何罪?”遂散兵,还本郡。

  瑜字仲异,以恭义校尉始领兵众。是时宾客诸将多江西人,瑜虚心绥抚,得其欢心。建
安九年,领丹杨太守,为众所附,至万余人。加绥远将军。十一年,与周瑜共讨麻、保二屯,
破之。后从权拒曹公于濡须,权欲交战,瑜说权持重,权不从,军果无功。迁奋威将军,领
郡如故,自溧阳徙屯牛渚。瑜以永安人饶助为襄安长,无锡人颜连为居巢长,使招纳庐江二
郡,各得降附。济阴人马普笃学好古,瑜厚礼之,使二府将吏子弟数百人就受业,遂立学官,
临飨讲肄。是时诸将皆以军务为事,而瑜好乐坟典,虽在戎旅,诵声不绝。年三十九,建安
二十年卒。瑜五子:弥、熙、耀、曼、纮。曼至将军,封侯。

  孙皎字叔朗,始拜护军校尉,领众二千余人。是时曹公数出濡须,皎每赴拒,号为精锐。
迁都护征虏将军,代程普督夏口。黄盖及兄瑜卒,又并其军。赐沙羡、云杜、南新市、竟陵
为奉邑,自置长吏。轻财能施,善于交结,与诸葛瑾至厚,委庐江刘靖以得失,江夏李允以
众事,广陵吴硕、河南张梁以军旅,而倾心亲待,莫不自尽。皎尝遣兵候获魏边将吏美女以
进皎,皎更其衣服送还之,下令曰:“今所诛者曹氏,其百姓何罪?自今以往,不得击其老
弱。”由是江淮间多归附者。尝以小故与甘宁忿争,或以谏宁,宁曰:“臣子一例,征虏虽
公子,何可专行侮人邪!吾值明主,但当输效力命,以报所天,诚不能随俗屈曲矣。”权闻
之,以书让皎曰:“自吾与北方为敌,中闲十年,初时相持年小,今者且三十矣。孔子言”
三十而立“,非但谓五经也。授卿以精兵,委卿以大任,都护诸将于千里之外,欲使如楚任
昭奚恤,扬威于北境,非徒相使逞私志而已。近闻卿与甘兴霸饮,因酒发作,侵陵其人,其
人求属吕蒙督中。此人虽粗豪,有不如人意时,然其较略大丈夫也。吾亲之者,非私之也。
我亲爱之,卿疏憎之;卿所为每与吾违,其可久乎?夫居敬而行简,可以临民;爱人多容,
可以得众。二者尚不能知,安可董督在远,御寇济难乎?卿行长大,特受重任,上有远方瞻
望之视,下有部曲朝夕从事,何可恣意有盛怒邪?人谁无过,贵其能改,宜追前愆,深自咎
责。今故烦诸葛子瑜重宣吾意。临书摧怆,心悲泪下。”皎得书,上疏陈谢,遂与宁结厚。
后吕蒙当袭南郡,权欲令皎与蒙为左右部大督,蒙说权曰:“若至尊以征虏能,宜用之;以
蒙能,宜用蒙。昔周瑜、程普为左右部督,共攻江陵,虽事决于瑜,普自恃久将,且俱是督,
遂共不睦,几败国事,此目前之戒也。”权寤,谢蒙曰:“以卿为大督,命皎为后继。”禽
关羽,定荆州,皎有力焉。建安二十四年卒。权追录其功,封子胤为丹杨侯。胤卒,无子。
弟晞嗣,领兵,有罪自杀,国除。弟咨、弥、仪皆将军,封侯。咨羽林督,仪无难督。咨为
滕胤所杀,仪为孙峻所害。

  孙奂字季明。兄皎既卒,代统其众,以扬武中郎将领江夏太守。在事一年,遵皎旧迹,
礼刘靖、李允、吴硕、张梁及江夏闾举等,并纳其善。奂讷于造次而敏于当官,军民称之。
黄武五年,权攻石阳,奂以地主,使所部将军鲜于丹帅五千人先断淮道,自帅吴硕、张梁五
千人为军前锋,降高城,得三将。大军引还,权诏使在前往,驾过其军,见奂军陈整齐,权
叹曰:“初吾忧其迟钝,今治军,诸将少能及者,吾无忧矣。”拜扬威将军,封沙羡侯。吴
硕、张梁皆裨将军,赐爵关内侯。㈠奂亦爱乐儒生,复命部曲子弟就业,后仕进朝廷者数十
人。年四十,嘉禾三年卒。子承嗣,以昭武中郎将代统兵,领郡。赤乌六年卒,无子,封承
庶弟壹奉奂后,袭业为将。孙峻之诛诸葛恪也,壹与全熙、施绩攻恪弟公安督融,融自杀。
壹从镇南迁镇军,假节督夏口。及孙綝诛滕胤、吕据,据、胤皆壹之妹夫也,壹弟封又知胤、
据谋,自杀。綝遣朱异潜袭壹。异至武昌,壹知其攻己,率部曲千余口过将胤妻奔魏。魏以
壹为车骑将军、仪同三司,封吴侯,以故主芳贵人邢氏妻之。邢美色妒忌,下不堪命,遂共
杀壹及邢氏。壹入魏(黄初)三年死。

  ㈠江表传曰:初权在武昌,欲还都建业,而虑水道溯流二千里,一旦有警,不相赴及,
以此怀疑。及至夏口,于坞中大会百官议之,诏曰:“诸将吏勿拘位任,其有计者,为国言
之。”诸将或陈宜立栅栅夏口,或言宜重设铁锁者,权皆以为非计。时梁为小将,未有知名,
乃越席而进曰:“臣闻香饵引泉鱼,重币购勇士,今宜明树赏罚之信,遣将入沔,与敌争利,
形势既成,彼不敢干也。使武昌有精兵万人,付智略者任将,常使严整。一旦有警,应声相
赴。作甘水城,轻舰数千,诸所宜用,皆使备具。如此开门延敌,敌自不来矣。”权以梁计
为最得,即超增梁位。后稍以功进至沔中督。

  孙贲字伯阳。父羌字(圣壹)〔圣台〕,坚同产兄也。贲早失二亲,弟辅婴孩,贲自赡
育,友爱甚笃。为郡督邮守长。坚于长沙举义兵,贲去吏从征伐。坚薨,贲摄帅余众,扶送
灵柩。后袁术徙寿春,贲又依之。术从兄绍用会稽周昂为九江太守,绍与术不协,术遣贲攻
破昂于阴陵。术表贲领豫州刺史,转丹杨都尉,行征虏将军,讨平山越。为扬州刺史刘繇所
迫逐,因将士众还住历阳。顷之,术复使贲与吴景共击樊能、张英等,未能拔。及策东渡,
助贲、景破英、能等,遂进击刘繇。繇走豫章。策遣贲、景还寿春报术,值术僭号,署置百
官,除贲九江太守。贲不就,弃妻孥还江南。㈠时策已平吴、会二郡,贲与策征庐江太守刘
勋、江夏太守黄祖,军旋,闻繇病死,过定豫章,上贲领太守,㈡后封都亭侯。建安十三年,
使者刘隐奉诏拜贲为征虏将军,领郡如故。在官十一年卒。子邻嗣。

  ㈠江表传曰:袁术以吴景守广陵,策族兄香亦为术所用,作汝南太守,而令贲为将军,
领兵在寿春。策与景等书曰:“今征江东,未知二三君意云何耳?”景即弃守归,贲困而后
免,香以道远独不得还。吴书曰:香字文阳。父孺,字仲孺,坚再从弟也,仕郡主簿功曹。
香从坚征伐有功,拜郎中。后为袁术驱驰,加征南将军,死于寿春。

  ㈡江表传曰:时丹杨僮芝自署庐陵太守,策留贲弟辅领兵住南昌,策谓贲曰:“兄今据
豫章,是扼僮芝咽喉而守其门户矣。但当伺其形便,因令国仪杖兵而进,使公瑾为作势援,
一举可定也。”后贲闻芝病,即如策计。周瑜到巴兵,辅遂得进据庐陵。

  邻年九岁,代领豫章,进封都乡侯。㈠在郡垂二十年,讨平叛贼,功绩修理。召还武昌,
为绕帐督。时太常潘浚掌荆州事,重安长陈留舒燮有罪下狱,浚尝失燮,欲置之于法。论者
多为有言,浚犹不释。邻谓浚曰:“舒伯膺兄弟争死,海内义之,以为美谭,仲膺又有奉国
旧意。今君杀其子弟,若天下一统,青盖北巡,中州士人必问仲膺继嗣,答者云潘承明杀燮,
于事何如?”浚意即解,燮用得济。㈡邻迁夏口沔中督、威远将军,所居任职。赤乌十二年
卒。子苗嗣。苗弟旅及叔父安、熙、绩,皆历列位。㈢

  ㈠吴书曰:邻字公达,雅性精敏,幼有令誉。

  ㈡博物志曰:仲膺名邵。初,伯膺亲友为人所杀,仲膺为报怨。事觉,兄弟争死,皆得
免。袁术时,邵为阜陵长。亦见江表传。

  ㈢吴历曰:邻又有子曰述,为武昌督,平荆州事。震,无难督。谐,城门校尉。歆,乐
乡督。震后御晋军,与张悌俱死。贲曾孙惠,字德施。

  惠别传曰:惠好学有才智,晋永宁元年,赴齐王冏义,以功封晋兴侯,辟大司马贼曹属。
冏骄矜僭侈,天下失望。惠献言于冏,讽以五难、四不可,劝令委让万机,归藩青岱,辞甚
深切。冏不能纳,顷之果败。成都王颖召为大将军参军。是时颖将有事于长沙,以陆机为前
锋都督。惠与机乡里亲厚,忧其致祸,谓之曰:“子盍让都督于王粹乎?”机曰:“将谓吾
避贼首鼠,更速其害。”机寻被戮,二弟云、耽亦见杀,惠甚伤恨之。永兴元年,乘舆幸邺,
司空东海王越治兵下邳,惠以书干越,诡其姓名,自称南岳逸民秦秘之,勉以勤王匡世之略,
辞义甚美。越省其书,牓题道衢,招求其人。惠乃出见,越即以为记室参军,专掌文疏,豫
参谋议。每造书檄,越或驿马催之,应命立成,皆有辞旨。累迁显职,后为广武将军、安丰
内史。年四十七卒。惠文翰凡数十首。

  孙辅字国仪,贲弟也,以扬武校尉佐孙策平三郡。策讨丹杨七县,使辅西屯历阳以拒袁
术,并招诱余民,鸠合遗散。又从策讨陵阳,生得祖郎等。㈠策西袭庐江太守刘勋,辅随从,
身先士卒,有功。策立辅为庐陵太守,抚定属城,分置长吏。迁平南将军,假节领交州刺史。
遣使与曹公相闻,事觉,权幽系之。㈡数岁卒。子兴、昭、伟、昕,皆历列位。

  ㈠江表传曰:策既平定江东,逐袁胤。袁术深怨策,乃阴遣闲使赍印绶与丹杨宗帅陵阳
祖郎等,使激动山越,大合众,图共攻策。策自率将士讨郎,生获之。策谓郎曰:“尔昔袭
击孤,斫孤马鞍,今创军立事,除弃宿恨,惟取能用,与天下通耳。非但汝,汝莫恐怖。”
郎叩头谢罪。即破械,赐衣服,署门下贼曹。及军还,郎与太史慈俱在前导军,人以为荣。

  ㈡典略曰:辅恐权不能保守江东,因权出行东冶,乃遣人赍书呼曹公。行人以告,权乃
还,伪若不知,与张昭共见辅,权谓辅曰:“兄厌乐邪,何为呼他人?”辅云无是。权因投
书与昭,昭示辅,辅惭无辞。乃悉斩辅亲近,分其部曲,徒辅置东。

  孙翊字叔弼,权弟也,骁悍果烈,有兄策风。太守朱治举孝廉,司空辟。㈠建安八年,
以偏将军领丹杨太守,时年二十。后卒为左右边鸿所杀,鸿亦即诛。㈡

  ㈠典略曰:翊名俨,性似策。策临卒,张昭等谓策当以兵属俨,而策呼权,佩以印绶。

  ㈡吴历载翊妻徐节行,宜与妫览等事相次,故列于后孙韶传中。

  子松为射声校尉、都乡侯。㈠黄龙三年卒。蜀丞相诸葛亮与兄瑾书曰:“既受东朝厚遇,
依依于子弟。又子乔良器,为之恻怆。见其所与亮器物,感用流涕。”其悼松如此,由亮养
子乔咨述故云。

  ㈠吴录曰:松善与人交,轻财好施。镇巴丘,数咨陆逊以得失。尝有小过,逊面责松,
松意色不平,逊观其少释,谓曰:“君过听不以某鄙,数见访及,是以承来意进尽言,便变
色,何也?”松笑曰:“属亦自忿行事有此,岂有望邪!”

  孙匡字季佐,翊弟也。举孝廉茂才,未试用,卒,时年二十余。㈠子泰,曹氏之甥也,
为长水校尉。嘉禾三年,从权围新城,中流矢死。泰子秀为前将军、夏口督。秀公室至亲,
握兵在外,皓意不能平。建衡二年,皓遣何定将五千人至夏口猎。先是,民闲佥言秀当见图,
而定远猎,秀遂惊,夜将妻子亲兵数百人奔晋。晋以秀为骠骑将军、仪同三司,封会稽公。


  ㈠江表传曰:曹休出洞口,吕范率军御之。时匡为定武中郎将,(遣)〔违〕范令放火,
烧损茅芒,以乏军用,范即启送匡还吴。权别其族为丁氏,禁固终身。

  臣松之案本传曰:“匡未试用卒,时年二十余。”而江表传云吕范在洞口,匡为定武中
郎将。既为定武,非为未试用。且孙坚以初平二年卒,洞口之役在黄初三年,坚卒至此合三
十一年,匡时若尚在,本传不得云卒时年二十余也。此盖权别生弟朗,江表传误以为匡也。
朗之名位见三朝录及虞喜志林也。

  ㈡江表传曰:皓大怒,追改秀姓曰厉。

  干宝晋纪曰:秀在晋朝,初闻皓降,群臣毕贺,秀称疾不与,南向流涕曰:“昔讨逆弱
冠以一校尉创业,今后主举江南而弃之,宗庙山陵,于此为墟。悠悠苍天,此何人哉!”朝
廷美之。

  晋诸公赞曰:吴平,降为伏波将军,开府如故。永宁中卒,追赠骠骑、开府。子俭,字
仲节,给事中。

  孙韶字公礼。伯父河,字伯海,本姓俞氏,亦吴人也。孙策爱之,赐姓为孙,列之属籍。
㈠后为将军,屯京城。

  ㈠吴书曰:河,坚族子也,出后姑俞氏,后复姓为孙。河质性忠直,讷言敏行,有气干,
能服勤。少从坚征讨,常为前驱,后领左右兵,典知内事,待以腹心之任。又从策平定吴、
会,从权讨李术,术破,拜威寇中郎将,领庐江太守。

  初,孙权杀吴郡太守盛宪,㈠宪故孝廉妫览、戴员亡匿山中,孙翊为丹杨,皆礼致之。
览为大都督督兵,员为郡丞。及翊遇害,河驰赴宛陵,责怒览、员,以不能全权,令使奸变
得施。二人议曰:“伯海与将军疏远,而责我乃耳。讨虏若来,吾属无遗矣。”遂杀河,使
人北迎扬州刺史刘馥,令住历阳,以丹杨应之。会翊帐下徐元、孙高、傅婴等杀览、员。㈡

  ㈠会稽典录曰:宪字孝章,器量雅伟,举孝廉,补尚书郎,稍迁吴郡太守,以疾去官。
孙策平定吴、会,诛其英豪,宪素有高名,策深忌之。初,宪与少府孔融善,融忧其不免祸,
乃与曹公书曰:“岁月不居,时节如流,五十之年,忽焉已至。公为始满,融又过二,海内
知识,零落殆尽,惟会稽盛孝章尚存。其人困于孙氏,妻孥湮没,单孑独立,孤危愁苦,若
使忧能伤人,此子不得复永年矣。春秋传曰:”诸侯有相灭亡者,桓公不能救,则桓公耻之。
‘今孝章实丈夫之雄也,天下谭士依以扬声,而身不免于幽执,命不期于旦夕,是吾祖不当
复论损益之友,而朱穆所以绝交也。公诚能驰一介之使,加咫尺之书,则孝章可致,友道可
弘也。今之少年,喜谤前辈,或能讥平皮柄反。孝章;孝章要为有天下大名,九牧之民所共
称叹。燕君市骏马之骨,非欲以骋道里,乃当以招绝足也。惟公匡复汉室,宗社将绝,又能
正之,正之之术,实须得贤。珠玉无胫而自至者,以人好之也,况贤者之有足乎?昭王筑台
以尊郭隗,隗虽小才,而逢大遇,竟能发明主之至心,故乐毅自魏往,剧辛自赵往,邹衍自
齐往。向使郭隗倒县而王不解,临溺而王不拯,则士亦将高翔远引,莫有北首燕路者矣。凡
所称引,自公所知,而有云者,欲公崇笃斯义也,因表不悉。“由是征为骑都尉。制命未至,
果为权所害。子匡奔魏,位至征东司马。

  ㈡吴历曰:妫览、戴员亲近边洪等,数为翊所困,常欲叛逆,因吴主出征,遂其奸计。
时诸县令长并会见翊,翊以妻徐氏颇晓卜,翊入语徐:“吾明日欲为长吏作主人,卿试卜之。”
徐言:“卦不能佳,可须异日。”翊以长吏来久,宜速遣,乃大请宾客。翊出入常持刀,尔
时有酒色,空手送客,洪从后斫翊,郡中扰乱,无救翊者,遂为洪所杀,迸走入山。徐氏购
募追捕,中宿乃得,览、员归罪杀洪。诸将皆知览、员所为,而力不能讨。览入居军府中,
悉取翊嫔妾及左右侍御,欲复取徐。恐逆之见害,乃绐之曰:“乞须晦日设祭除服。”时月
垂竟,览听须祭毕。徐潜使所亲信语翊亲近旧将孙高、傅婴等,说:“览已虏略婢妾,今又
欲见逼,所以外许之者,欲安其意以免祸耳。欲立微计,愿二君哀救。”高、婴涕泣答言:
“受府君恩遇,所以不即死难者,以死无益,欲思惟事计,事计未立,未敢启夫人耳。今日
之事,实夙夜所怀也。”乃密呼翊时侍养者二十余人,以徐意语之,共盟誓,合谋。到晦日,
设祭,徐氏哭泣尽哀毕,乃除服,薰香沐浴,更于他室,安施帏帐,言笑欢悦,示无戚容。
大小凄怆,怪其如此。览密觇视,无复疑意。徐呼高、婴与诸婢罗住户内,使人报览,说已
除凶即吉,惟府君敕命。览盛意入,徐出户拜。览适得一拜,徐便大呼:“二君可起!”高、
婴俱出,共得杀览,余人即就外杀员。夫人乃还缞绖,奉览、员首以祭翊墓。举军震骇,以
为神异。吴主续至,悉族诛览、员余党,擢高、婴为牙门,其余皆加赐金帛,殊其门户。

  韶年十七,收河余众,缮治京城,起楼橹,修器备以御敌。权闻乱,从椒丘还,过定丹
杨,引军归吴。夜至京城下营,试攻惊之,兵皆乘城传檄备警,欢声动地,颇射外人,权使
晓喻乃止。明日见韶,甚器之,即拜承烈校尉,统河部曲,食曲阿、丹徒二县,自置长吏,
一如河旧。后为广陵太守、偏将军。权为吴王,迁扬威将军,封建德侯。权称尊号,为镇北
将军。韶为边将数十年,善养士卒,得其死力。常以警疆埸远斥候为务,先知动静而为之备,
故鲜有负败。青、徐、汝、沛颇来归附,淮南滨江屯候皆彻兵远徙,徐、泗、江、淮之地,
不居者各数百里。自权西征,还都武昌,韶不进见者十余年。权还建业,乃得朝觐。权问青、
徐诸屯要害,远近人马众寡,魏将帅姓名,尽具识之,有问咸对。身长八尺,仪貌都雅。权
欢悦曰:“吾久不见公礼,不图进益乃尔。”加领幽州牧、假节。赤乌四年卒。子越嗣,至
右将军。越兄楷武卫大将军、临成侯,代越为京下督。楷弟异至领军将军,奕宗正卿,恢武
陵太守。天玺元年,征楷为宫下镇骠骑将军。初永安贼施但等劫皓弟谦,袭建业,或白楷二
端不即赴讨者,皓数遣诘楷。楷常惶怖,而卒被召,遂将妻子亲兵数百人归晋,晋以为车骑
将军,封丹杨侯。㈠

  ㈠晋诸公赞曰:吴平,降为渡辽将军,永安元年卒。

  吴录曰:楷处事严整不如孙秀,而人闲知名,过也。

  孙桓字叔武,河之子也。㈠年二十五,拜安东中郎将,与陆逊共拒刘备。备军众甚盛,
弥山盈谷,桓投刀奋命,与逊戮力,备遂败走。桓斩上(兜)[夔]道,截其径要。备踰山
越险,仅乃得免,忿恚叹曰:“吾昔初至京城,桓尚小儿,而今迫孤乃至此也!”桓以功拜
建武将军,封丹徒侯,下督牛渚,作横江坞,会卒。㈡

  ㈠吴书曰:河有四子。长助,曲阿长。次谊,海盐长。并早卒。次桓,仪容端正,器怀
聪朗,博学强记,能论议应对,权常称为宗室颜渊,擢为武卫都尉。从讨关羽于华容,诱羽
余党,得五千人,牛马器械甚众。

  ㈡吴书曰:桓弟俊,字叔英,性度恢弘,才经文武,为定武中郎将,屯戍薄落,赤乌十
三年卒。长子建袭爵,平虏将军。少子慎,镇南将军。慎子丞,字显世。

  文士传曰:丞好学,有文章,作萤火赋行于世。为黄门侍郎,与顾荣俱为侍臣。归命世
内侍多得罪尤,惟荣、丞独获全。常使二人记事,丞答顾问,乃下诏曰:“自今已后,用侍
郎皆当如今宗室丞、顾荣畴也。”吴平赴洛,为范阳涿令,甚有称绩。永安中,陆机为成都
王大都督,请丞为司马,与机俱被害。

  评曰:夫亲亲恩义,古今之常。宗子维城,诗人所称。况此诸孙,或赞兴初基,或镇据
边陲,克堪厥任,不忝其荣者乎!故详着云。
 楼主| 发表于 2009-6-15 15:43:11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五二 吴书七张顾诸葛步传

  张昭字子布,彭城人也。少好学,善隶书,从白侯子安受左氏春秋,博览众书,与琅邪
赵昱、东海王朗俱发名友善。弱冠察孝廉,不就,与朗共论旧君讳事,州里才士陈琳等皆称
善之。㈠刺史陶谦举茂才,不应,谦以为轻己,遂见拘执。昱倾身营救,方以得免。汉末大
乱,徐方士民多避难扬土,昭皆南渡江。孙策创业,命昭为长史、抚军中郎将,升堂拜母,
如比肩之旧,文武之事,一以委昭。㈡昭每得北方士大夫书疏,专归美于昭,昭欲嘿而不宣
则惧有私,宣之则恐非宜,进退不安。策闻之,欢笑曰:“昔管仲相齐,一则仲父,二则仲
父,而桓公为霸者宗。今子布贤,我能用之,其功名独不在我乎!”

  ㈠时汝南主簿应劭议宜为旧君讳,论者皆互有异同,事在风俗通。昭着论曰:“客有见
大国之议,士君子之论,云起元建武已来,旧君名讳五十六人,以为后生不得协也。取乎经
论,譬诸行事,义高辞丽,甚可嘉羡。愚意褊浅,窃有疑焉。盖干坤剖分,万物定形,肇有
父子君臣之经。故圣人顺天之性,制礼尚敬,在三之义,君实食之,在丧之哀,君亲临之,
厚莫重焉,恩莫大焉,诚臣子所尊仰,万夫所天恃,焉得而同之哉?然亲亲有衰,尊尊有杀,
故礼服上不尽高祖,下不尽玄孙。又传记四世而缌麻,服之穷也;五世袒免,降杀同姓也;
六世而亲属竭矣。又曲礼有不逮事之义则不讳,不讳者,盖名之谓,属绝之义,不拘于协,
况乃古君五十六哉!邾子会盟,季友来归,不称其名,咸书字者,是时鲁人嘉之也。何解臣
子为君父讳乎?周穆王讳满,至定王时有王孙满者,其为大夫,是臣协君也。又厉王讳胡,
及庄王之子名胡,其比众多。夫类事建议,经有明据,传有征案,然后进攻退守,万无奔北,
垂示百世,永无咎失。今应劭虽上尊旧君之名,而下无所断齐,犹归之疑云。曲礼之篇,疑
事无质,观省上下,阙义自证,文辞可为,倡而不法,将来何观?言声一放,犹拾沈也,过
辞在前,悔其何追!”

  ㈡吴书曰:策得昭甚悦,谓曰:“吾方有事四方,以士人贤者上,吾于子不得轻矣。”
乃上为校尉,待以师友之礼。

  策临亡,以弟权托昭,昭率群僚立而辅之。㈠上表汉室,下移属城,中外将校,各令奉
职。权悲感未视事,昭谓权曰:“夫为人后者,贵能负荷先轨,克昌堂构,以成勋业也。方
今天下鼎沸,群盗满山,孝廉何得寝伏哀戚,肆匹夫之情哉?”乃身自扶权上马,陈兵而出,
然后众心知有所归。昭复为权长史,授任如前。㈡后刘备表权行车骑将军,昭为军师。权每
田猎,常乘马射虎,虎常突前攀持马鞍。昭变色而前曰:“将军何有当尔?夫为人君者,谓
能驾御英雄,驱使群贤,岂谓驰逐于原野,校勇于猛兽者乎?如有一旦之患,奈天下笑何?”
权谢昭曰:“年少虑事不远,以此惭君。”然犹不能已,乃作射虎车,为方目,闲不置盖,
一人为御,自于中射之。时有逸群之兽,辄复犯车,而权每手击以为乐。昭虽谏争,常笑而
不答。魏黄初二年,遣使者邢贞拜权为吴王。贞入门,不下车。昭谓贞曰:“夫礼无不敬,
故法无不行。而君敢自尊大,岂以江南寡弱,无方寸之刃故乎!”贞即遽下车。拜昭为绥远
将军,封由拳侯。㈢权于武昌,临钓台,饮酒大醉。权使人以水洒群臣曰:“今日酣饮,惟
醉堕台中,乃当止耳。”昭正色不言,出外车中坐。权遣人呼昭还,谓曰:“为共作乐耳,
公何为怒乎?”昭对曰:“昔纣为糟丘酒池长夜之饮,当时亦以为乐,不以为恶也。”权默
然,有惭色,遂罢酒。初,权当置丞相,众议归昭。权曰:“方今多事,职统者责重,非所
以优之也。”后孙邵卒,百寮复举昭,权曰:“孤岂为子布有爱乎?领丞相事烦,而此公性
刚,所言不从,怨咎将兴,非所以益之也。”乃用顾雍。

  ㈠吴历曰:策谓昭曰:“若仲谋不任事者,君便自取之。正复不克捷,缓步西归,亦无
所虑。”

  ㈡吴书曰:是时天下分裂,擅命者众。孙策莅事日浅,恩泽未洽,一旦倾陨,士民狼狈,
颇有同异。及昭辅权,绥抚百姓,诸侯宾旅寄寓之士,得用自安。权每出征,留昭镇守,领
幕府事。后黄巾贼起,昭讨平之。权征合肥,命昭别讨匡琦,又督领诸将,攻破豫章贼率周
凤等于南城。自此希复将帅,常在左右,为谋谟臣。权以昭旧臣,待遇尤重。

  ㈢吴录曰:昭与孙绍、滕胤、郑礼等,采周、汉,撰定朝仪。

  权既称尊号,昭以老病,上还官位及所统领。㈠更拜辅吴将军,班亚三司,改封娄侯,
食邑万户。在里宅无事,乃着春秋左氏传解及论语注。权尝问卫尉严峻:“宁念小时所闇书
不?”峻因诵孝经“仲尼居”。昭曰:“严畯鄙生,臣请为陛下诵之。”乃诵“君子之事上”,
咸以昭为知所诵。

  ㈠江表传曰:权既即尊位,请会百官,归功周瑜。昭举笏欲褒赞功德,未及言,权曰:
“如张公之计,今已乞食矣。”昭大惭,伏地流汗。昭忠謇亮直,有大臣节,权敬重之,然
所以不相昭者,盖以昔驳周瑜、鲁肃等议为非也。

  臣松之以为张昭劝迎曹公,所存岂不远乎?夫其扬休正色,委质孙氏,诚以厄运初遘,
涂炭方始,自策及权,才略足辅,是以尽诚匡弼,以成其业,上藩汉室,下保民物;鼎峙之
计,本非其志也。曹公仗顺而起,功以义立,冀以清一诸华,拓平荆郢,大定之机,在于此
会。若使昭议获从,则六合为一,岂有兵连祸结,遂为战国之弊哉!虽无功于孙氏,有大当
于天下矣。昔窦融归汉,与国升降;张鲁降魏,赏延于世。况权举全吴,望风顺服,宠灵之
厚,其可测量哉!然则昭为人谋,岂不忠且正乎!

  昭每朝见,辞气壮厉,义形于色,曾以直言逆旨,中不进见。后蜀使来,称蜀德美,而
群臣莫拒,权叹曰:“使张公在坐,彼不折则废,安复自夸乎?”明日,遣中使劳问,因请
见昭。昭避席谢,权跪止之。昭坐定,仰曰:“昔太后、桓王不以老臣属陛下,而以陛下属
老臣,是以思尽臣节,以报厚恩,使泯没之后,有可称述,而意虑浅短,违逆盛旨,自分幽
沦,长弃沟壑,不图复蒙引见,得奉帷幄。然臣愚心所以事国,志在忠益,毕命而已。若乃
变心易虑,以偷荣取容,此臣所不能也。”权辞谢焉。

  权以公孙渊称藩,遣张弥、许晏至辽东拜渊为燕王,昭谏曰:“渊背魏惧讨,远来求援,
非本志也。若渊改图,欲自明于魏,两使不反,不亦取笑于天下乎?”权与相反覆,昭意弥
切。权不能堪,案刀而怒曰:“吴国士人入宫则拜孤,出宫则拜君,孤之敬君,亦为至矣,
而数于众中折孤,孤尝恐失计。”昭熟视权曰:“臣虽知言不用,每竭愚忠者,诚以太后临
崩,呼老臣于床下,遗诏顾命之言故在耳。”因涕泣横流。权掷刀致地,与昭对泣。然卒遣
弥、晏往。昭忿言之不用,称疾不朝。权恨之,土塞其门,昭又于内以土封之。渊果杀弥、
晏。权数慰谢昭,昭固不起,权因出过其门呼昭,昭辞疾笃。权烧其门,欲以恐之,昭更闭
户。权使人灭火,住门良久,昭诸子共扶昭起,权载以还宫,深自克责。昭不得已,然后朝
会。㈠

  ㈠习凿齿曰:张昭于是乎不臣矣!夫臣人者,三谏不从则奉身而退,身苟不绝,何忿怼
之有?且秦穆违谏,卒霸西戎,晋文暂怒,终成大业。遗誓以悔过见录,狐偃无怨绝之辞,
君臣道泰,上下俱荣。今权悔往之非而求昭,后益回虑降心,不远而复,是其善也。昭为人
臣,不度权得道,匡其后失,夙夜匪懈,以延来誉,乃追忿不用,归罪于君,闭户拒命,坐
待焚灭,岂不悖哉!

  昭容貌矜严,有威风,权常曰:“孤与张公言,不敢妄也。”举邦惮之。年八十一,嘉
禾五年卒。遗令幅巾素棺,敛以时服。权素服临吊,谥曰文侯。㈠长子承已自封侯,少子休
袭爵。

  ㈠典略曰:余曩闻刘荆州尝自作书欲与孙伯符,以示祢正平,正平蚩之,言:“如是为
欲使孙策帐下儿读之邪,将使张子布见乎?”如正平言,以为子布之才高乎?虽然,犹自蕴
藉典雅,不可谓之无笔迹也。加闻吴中称谓之仲父,如此,其人信一时之良干,恨其不于嵩
岳等资,而乃播殖于会稽。

  昭弟子奋年二十,造作攻城大攻车,为步骘所荐。昭不愿曰:“汝年尚少,何为自委于
军旅乎?”奋对曰:“昔童汪死难,子奇治阿,奋实不才耳,于年不为少也。”遂领兵为将
军,连有功效,至(平州)〔半州〕都督,封乐乡亭侯。

  承字仲嗣,少以才学知名,与诸葛瑾、步骘、严畯相友善。权为骠骑将军,辟西曹掾,
出为长沙西部都尉。讨平山寇,得精兵万五千人。后为濡须都督、奋威将军,封都乡侯,领
部曲五千人,承为人壮毅忠谠,能甄识人物,拔彭城蔡款、南阳谢景于孤微童幼,后并为国
士,款至卫尉,景豫章太守。㈠又诸葛恪年少时,众人奇其英才,承言终败诸葛氏者元逊也。
勤于长进,笃于物类,凡在庶几之流,无不造门。年六十七,赤乌七年卒,谥曰定侯。子震
嗣。初,承丧妻,昭欲为索诸葛瑾女,承以相与有好,难之,权闻而劝焉,遂为婿。㈡生女,
权为子和纳之。权数令和修敬于承,执子婿之礼。震诸葛恪诛时亦死。

  ㈠吴录曰:款字文德,历位内外,以清贞显于当世。后以卫尉领中书令,封留侯。二子,
条、机。条孙皓时位至尚书令、太子少傅。机为临川太守。谢景事在孙登传。

  ㈡臣松之案:承与诸葛瑾同以赤乌中卒,计承年小瑾四岁耳。

  休字叔嗣,弱冠与诸葛恪、顾谭等俱为太子登僚友,以汉书授登。㈠从中庶子转为右弼
都尉。权常游猎,迨暮乃归,休上疏谏戒,权大善之,以示于昭。及登卒后,为侍中,拜羽
林都督,平三典军事,迁扬武将军。为鲁王霸友党所谮,与顾谭、承俱以芍陂论功事,休、
承与典军陈恂通情,诈增其伐,并徙交州。中书令孙弘佞伪险诐,休素所忿,㈡弘因是谮诉,
下诏书赐休死,时年四十一。

  ㈠吴书曰:休进授,指摘文义,分别事物,并有章条。每升堂宴饮,酒酣乐作,登辄降
意与同欢乐。休为人解达,登甚爱之,常在左右。

  ㈡吴录云:弘,会稽人也。

  顾雍字元叹,吴郡吴人也。㈠蔡伯喈从朔方还,尝避怨于吴,雍从学琴书。㈡州郡表荐,
弱冠为合肥长,后转在娄、曲阿、上虞,皆有治迹。孙权领会稽太守,不之郡,以雍为丞,
行太守事,讨除寇贼,郡界宁静,吏民归服。数年,入为左司马。权为吴王,累迁大理奉常,
领尚书令,封阳遂乡侯,拜侯还寺,而家人不知,后闻乃惊。

  ㈠吴录曰:雍曾祖父奉,字季鸿,颍川太守。

  ㈡江表传曰:雍从伯喈学,专一清静,敏而易教。伯喈贵异之,谓曰:“卿必成致,今
以吾名与卿。”故雍与伯喈同名,由此也。

  吴录曰:雍字元叹,言为蔡雍之所叹,因以为字焉。

  黄武四年,迎母于吴。既至,权临贺之,亲拜其母于庭,公卿大臣毕会,后太子又往庆
焉。雍为人不饮酒,寡言语,举动时当。权尝叹曰:“顾君不言,言必有中。”至饮宴欢乐
之际,左右恐有酒失而雍必见之,是以不敢肆情。权亦曰:“顾公在坐,使人不乐。”其见
惮如此。是岁,改为太常,进封醴陵侯,代孙邵为丞相,平尚书事。其所选用文武将吏各随
能所任,心无适莫。时访逮民闲,及政职所宜,辄密以闻。若见纳用,则归之于上,不用,
终不宣泄。权以此重之。然于公朝有所陈及,辞色虽顺而所执者正。权尝咨问得失,张昭因
陈听采闻,颇以法令太稠,刑罚微重,宜有所蠲损。权默然,顾问雍曰:“君以为何如?”
雍对曰:“臣之所闻,亦如昭所陈。”于是权乃议狱轻刑。㈠久之,吕壹、秦博为中书,典
校诸官府及州郡文书。壹等因此渐作威福,遂造作榷酤障管之利,举罪纠奸,纤介必闻,重
以深案丑诬,毁短大臣,排陷无辜,雍等皆见举白,用被谴让。后壹奸罪发露,收系廷尉。
雍往断狱,壹以囚见,雍和颜色,问其辞状,临出,又谓壹曰:“君意得无欲有所道?”壹
叩头无言。时尚书郎怀叙面詈辱壹,雍责叙曰:“官有正法,何至于此!”㈡

  ㈠江表传曰:灌常令中书郎诣雍,有所咨访。若合雍意,事可施行,即与相反覆,究而
论之,为设酒食。如不合意,雍即正色改容,默然不言,无所施设,即退告。权曰:“顾公
欢悦,是事合宜也;其不言者,是事未平也,孤当重思之。”其见敬信如此。江边诸将,各
欲立功自效,多陈便宜,有所掩袭。权以访雍,雍曰:“臣闻兵法戒于小利,此等所陈,欲
邀功名而为其身,非为国也,陛下宜禁制。苟不足以曜威损敌,所不宜听也。”权从之。军
国得失,行事可不,自非面见,口未尝言之。

  ㈡江表传曰:权嫁从女,女顾氏甥,故请雍父子及孙谭,谭时为选曹尚书,见任贵重。
是日,权极欢。谭醉酒,三起舞,舞不知止。雍内怒之。明日,召谭,诃责之曰:“君王以
含垢为德,臣下以恭谨为节。昔萧何、吴汉并有大功,何每见高帝,似不能言;汉奉光武,
亦信恪勤。汝之于国,宁有汗马之劳,可书之事邪?但阶门户之资,遂见宠任耳,何有舞不
复知止?虽为酒后,亦由恃恩忘敬,谦虚不足。损吾家者必尔也。”因背向壁卧,谭立过一
时,乃见遣。

  徐众评曰:雍不以吕壹见毁之故,而和颜悦色,诚长者矣。然开引其意,问所欲道,此
非也。壹奸险乱法,毁伤忠贤,吴国寒心,自太子登、陆逊已下,切谏不能得,是以潘浚欲
因会手剑之,以除国患,疾恶忠主,义形于色,而今乃发起令言。若壹称枉邪,不申理,则
非录狱本旨;若承辞而奏之,吴主傥以敬丞相所言,而复原宥,伯言、承明不当悲慨哉!怀
叙本无私恨,无所为嫌,故詈辱之,疾恶意耳,恶不仁者,其为仁也。季武子死,曾点倚其
门而歌;子鴋创发,子产催令自裁。以此言之,雍不当责怀叙也。

  雍为相十九年,年七十六,赤乌六年卒。初疾微时,权令医赵泉视之,拜其少子济为骑
都尉。雍闻,悲曰:“泉善别死生,吾必不起,故上欲及吾目见济拜也。”权素服临吊,谥
曰肃侯。长子邵早卒,次子裕有笃疾,少子济嗣,无后,绝。永安元年,诏曰:“故丞相雍,
至德忠贤,辅国以礼,而侯统废绝,朕甚愍之。其以雍次子裕袭爵为醴陵侯,以明着旧勋。”


  ㈠吴录曰:裕一名穆,终宜都太守。裕子荣。

  晋书曰:荣字彦先,为东南名士,仕吴为黄门郎,在晋历显位。元帝初镇江东,以荣为
军司马,礼遇甚重。卒,表赠侍中、骠骑将军、仪同三司。荣兄子禺,字孟着,少有名望,
为散骑侍郎,早卒。

  吴书曰:雍母弟徽。字子叹,少游学,有唇吻。孙权统事,闻徽有才辩,召署主簿。尝
近出行,见营军将一男子至市行刑,问之何罪,云盗百钱,徽语使住。须臾,驰诣阙陈启:
“方今畜养士众以图北虏,视此兵丁壮健儿,且所盗少,愚乞哀原。”权许而嘉之。转东曹
掾。或传曹公欲东,权谓徽曰:“卿孤腹心,今传孟德怀异意,莫足使揣之,卿为吾行。”
拜辅义都尉,到北与曹公相见。公具问境内消息,徽应对婉顺,因说江东大丰,山薮宿恶,
皆慕化为善,义出作兵。公笑曰:“孤与孙将军一结婚姻,共辅汉室,义如一家,君何为道
此?”徽曰:“正以明公与主将义固磐石,休戚共之,必欲知江表消息,是以及耳。”公厚
待遣还。权问定云何,徽曰:“敌国隐情,卒难探察。然徽潜采听,方与袁谭交争,未有他
意。”乃拜徽巴东太守,欲大用之,会卒。子裕,字季则,少知名,位至镇东将军。雍族人
悌,字子通,以孝悌廉正闻于乡党。年十五为郡吏,除郎中,稍迁偏将军。权末年,嫡庶不
分,悌数与骠骑将军朱据共陈祸福,言辞切直,朝廷惮之。待妻有礼,常夜入晨出,希见其
面。尝疾笃,妻出省之,悌命左右扶起,冠帻加袭,起对,趣令妻还,其贞洁不渎如此。悌
父向历四县令,年老致仕,悌每得父书,常洒扫,整衣服,更设几筵,舒书其上,拜跪读之,
每句应诺,毕,复再拜。若父有疾耗之问至,则临书垂涕,声语哽咽。父以寿终,悌饮浆不
入口五日。权为作布衣一袭,皆摩絮着之,强令悌释服。悌虽以公议自割,犹以不见父丧,
常画壁作棺柩象,设神座于下,每对之哭泣,服未阕而卒。悌四子:彦、礼、谦、秘。秘,
晋交州刺史。秘子众,尚书仆射。

  邵字孝则,博览书传,好乐人伦。少与舅陆绩齐名,而陆逊、张敦、卜静等皆亚焉。㈠
自州郡庶几及四方人士,往来相见,或言议而去,或结厚而别,风声流闻,远近称之。权妻
以策女。年二十七,起家为豫章太守。下车祀先贤徐孺子之墓,优待其后;禁其淫祀非礼之
祭者。小吏资质佳者,辄令就学,择其先进,擢置右职,举善以教,风化大行。初,钱唐丁
谞出于役伍,阳羡张秉生于庶民,乌程吴粲、云阳殷礼起乎微贱,邵皆拔而友之,为立声誉。
秉遭大丧,亲为制服结绖。邵当之豫章,发在近路,值秉疾病,时送者百数,邵辞宾客曰:
“张仲节有疾,苦不能来别,恨不见之,暂还与诀,诸君少时相待。”其留心下士,惟善所
在,皆此类也。谞至典军中郎,秉云阳太守,礼零陵太守,㈡粲太子少傅。世以邵为知人。
在郡五年,卒官,子谭、承云。

  ㈠吴录曰:敦字叔方,静字玄风,并吴郡人。敦德量渊懿,清虚淡泊,又善文辞。孙权
为车骑将军,辟西曹掾,转主簿,出补海昏令,甚有惠化,年三十二卒。卜静终于剡令。

  ㈡礼子基作通语曰:礼字德嗣,弱不好弄,潜识过人。少为郡吏,年十九,守吴县丞。
孙权为王,召除郎中。后与张温俱使蜀,诸葛亮甚称叹之。稍迁至零陵太守,卒官。

  文士传曰:礼子基,无难督,以才学知名,着通语数十篇。有三子。巨字元大,有才器,
初为吴偏将军,统家部曲,城夏口,吴平后,为苍梧太守。少子祐,字庆元,吴郡太守。

  谭字子默,弱冠与诸葛恪等为太子四友,从中庶子转辅正都尉。㈠赤乌中,代恪为左节
度。㈡每省簿书,未尝下筹,徒屈指心计,尽发疑谬,下吏以此服之。加奉车都尉。薛综为
选曹尚书,固让谭曰:“谭心精体密,贯道达微,才照人物,德允众望,诚非愚臣所可越先。”
后遂代综。祖父雍卒数月,拜太常,代雍平尚书事。是时鲁王霸有盛宠,与太子和齐衡,谭
上疏曰:“臣闻有国有家者,必明嫡庶之端,异尊卑之礼,使高下有差,阶级踰邈,如此则
骨肉之恩生,觊觎之望绝。昔贾谊陈治安之计,论诸侯之势,以为势重,虽亲必有逆节之累,
势轻,虽疏必有保全之祚。故淮南亲弟,不终飨国,失之于势重也;吴芮疏臣,传祚长沙,
得之于势轻也。昔汉文帝使慎夫人与皇后同席,袁盎退夫人之座,帝有怒色,及盎辨上下之
仪,陈人彘之戒,帝既悦怿,夫人亦悟。今臣所陈,非有所偏,诚欲以安太子而便鲁王也。”
由是霸与谭有隙。时长公主婿卫将军全琮子寄为霸宾客,寄素倾邪,谭所不纳。先是,谭弟
承与张休俱北征寿春,全琮时为大都督,与魏将王淩战于芍陂,军不利,魏兵乘胜陷没五营
将(秦儿)〔秦晃〕军,休、承奋击之。遂驻魏师。时琮群子绪、端亦并为将,因敌既住,
乃进击之,淩军用退。时论功行赏,以为驻敌之功大,退敌之功小,休、承并为杂号将军,
绪、端偏裨而已。寄父子益恨,共构会谭。㈢谭坐徙交州,幽而发愤,着新言二十篇。其知
难篇盖以自悼伤也。见流二年,年四十二,卒于交阯.

  ㈠陆机为谭传曰:宣太子正位东宫,天子方隆训导之义,妙简俊彦,讲学左右。时四方
之杰毕集,太傅诸葛恪等雄奇盖众,而谭以清识绝伦,独见推重。自太尉范慎、谢景、羊徽
之徒,皆以秀称其名,而悉在谭下。

  ㈡吴书曰:谭初践官府,上疏陈事,权辍食称善,以为过于徐详。雅性高亮,不修意气,
或以此望之。然权鉴其能,见待甚隆,数蒙赏赐,特见召请。

  ㈢吴录曰:全琮父子屡言芍陂之役为典军陈恂诈增张休、顾承之功,而休、承与恂通情。
休坐系狱,权为谭故,沉吟不决,欲令谭谢而释之。及大会,以问谭,谭不谢,而曰:“陛
下,谗言其兴乎!”

  江表传曰:有司奏谭诬罔大不敬,罪应大辟。权以雍故,不致法,皆徙之。

  承字子直,嘉禾中与舅陆瑁俱以礼征。权赐丞相雍书曰:“贵孙子直,令问休休,至与
相见,过于所闻,为君嘉之。”拜骑都尉,领羽林兵。后为吴郡西部都尉,与诸葛恪等共平
山越,别得精兵八千人,还屯军章坑,拜昭义中郎将,入为侍中。芍陂之役,拜奋威将军,
出领京下督。数年,与兄谭、张休等俱徙交州,年三十七卒。

  诸葛瑾字子瑜,琅邪阳都人也。㈠汉末避乱江东。值孙策卒,孙权姊婿曲阿弘咨见而异
之,荐之于权,与鲁肃等并见宾待,后为权长史,转中司马。建安二十年,权遣瑾使蜀通好
刘备,与其弟亮俱公会相见,退无私面。

  ㈠吴书曰:其先葛氏,本琅邪诸县人,后徙阳都。阳都先有姓葛者,时人谓之诸葛,因
以为氏。瑾少游京师,治毛诗、尚书、左氏春秋。遭母忧,居丧至孝,事继母恭谨,甚得人
子之道。

  风俗通曰:葛婴为陈涉将军,有功而诛,孝文帝追录,封其孙诸县侯,因并氏焉。此与
吴书所说不同。

  与权谈说谏喻,未尝切愕,微见风彩,粗陈指归,如有未合,则舍而及他,徐复托事造
端,以物类相求,于是权意往往而释。吴郡太守朱治,权举将也,权曾有以望之,而素加敬,
难自诘让,忿忿不解。瑾揣知其故,而不敢显陈,乃乞以意私自问,遂于权前为书,泛论物
理,因以己心遥往忖度之。毕,以呈权,权喜,笑曰:“孤意解矣。颜氏之德,使人加亲,
岂谓此邪?”权又怪校尉殷模,罪至不测。群下多为之言,权怒益甚,与相反覆,惟瑾默然,
权曰:“子瑜何独不言?”瑾避席曰:“瑾与殷模等遭本州倾覆,生类殄尽。弃坟墓,携老
弱,披草莱,归圣化,在流隶之中,蒙生成之福,不能躬相督厉,陈答万一,至令模孤负恩
惠,自陷罪戾。臣谢过不暇,诚不敢有言。”权闻之怆然,乃曰:“特为君赦之。”

  后从讨关羽,封宣城侯,以绥南将军代吕蒙领南郡太守,住公安。刘备东伐吴,吴王求
和,瑾与备笺曰:“奄闻旗鼓来至白帝,或恐议臣以吴王侵取此州,危害关羽,怨深祸大,
不宜答和,此用心于小,未留意于大者也。试为陛下论其轻重,及其大小。陛下若抑威损忿,
蹔省瑾言者,计可立决,不复咨之于群后也。陛下以关羽之亲何如先帝?荆州大小孰与海内?
俱应仇疾,谁当先后?若审此数,易于反掌。”㈠时或言瑾别遣亲人与备相闻,权曰:“孤
与子瑜有死生不易之誓,子瑜之不负孤,犹孤之不负子瑜也。”㈡黄武元年,迁左将军,督
公安,假节,封宛陵侯。㈢

  ㈠臣松之云:以为刘后以庸蜀为关河,荆楚为维翰,关羽扬兵沔、汉,志陵上国,虽匡
主定霸,功未可必,要为威声远震,有其经略。孙权潜包祸心,助魏除害,是为翦宗子勤王
之师,行曹公移都之计,拯汉之规,于兹而止。义旗所指,宜其在孙氏矣。瑾以大义责备,
答之何患无辞;且备、羽相与,有若四体,股肱横亏,愤痛已深,岂此奢阔之书所能回驻哉!
载之于篇,实为辞章之费。

  ㈡江表传曰:瑾之在南郡,人有密谗瑾者。此语颇流闻于外,陆逊表保明瑾无此,宜以
散其意。权报曰:“子瑜与孤从事积年,恩如骨肉,深相明究,其为人非道不行,非义不言。
玄德昔遣孔明至吴,孤尝语子瑜曰:”卿与孔明同产,且弟随兄,于义为顺,何以不留孔明?
孔明若留从卿者,孤当以书解玄德,意自随人耳。‘子瑜答孤言:“弟亮以失身于人,委质
定分,义无二心。弟之不留,犹瑾之不往也。’其言足贯神明。今岂当有此乎?孤前得妄语
文疏,即封示子瑜,并手笔与子瑜,即得其报,论天下君臣大节,一定之分。孤与子瑜,可
谓神交,非外言所闲也。知卿意至,辄封来表,以示子瑜,使知卿意。”

  ㈢吴录曰:曹真、夏侯尚等围朱然于江陵,又分据中州,瑾以大兵为之救援。瑾性弘缓,
推道理,任计画,无应卒倚伏之术,兵久不解,权以此望之。及春水生,潘璋等作水城于上
流,瑾进攻浮桥,真等退走。虽无大勋,亦以全师保境为功。

  虞翻以狂直流徙,惟瑾屡为之说。翻与所亲书曰:“诸葛敦仁,则天活物,比蒙清论,
有以保分。恶积罪深,见忌殷重,虽有祁老之救,德无羊舌,解释难冀也。”

  瑾为人有容貌思度,于时服其弘雅。权亦重之,大事咨访。又别咨瑾曰:“近得伯言表,
以为曹丕已死,毒乱之民,当望旌瓦解,而更静然。闻皆选用忠良,宽刑罚,布恩惠,薄赋
省役,以悦民心,其患更深于操时。孤以为不然。操之所行,其惟杀伐小为过差,及离闲人
骨肉,以为酷耳。至于御将,自古少有。丕之于操,万不及也。今睿之不如丕,犹丕不如操
也。其所以务崇小惠,必以其父新死,自度衰微,恐困苦之民一朝崩沮,故强屈曲以求民心,
欲以自安住耳,宁是兴隆之渐邪!闻任陈长文、曹子丹辈,或文人诸生,或宗室戚臣,宁能
御雄才虎将以制天下乎?夫威柄不专,则其事乖错,如昔张耳、陈余,非不敦睦,至于秉势,
自还相贼,乃事理使然也。又长文之徒,昔所以能守善者,以操笮其头,畏操威严,故竭心
尽意,不敢为非耳。逮丕继业,年已长大,承操之后,以恩情加之,用能感义。今睿幼弱,
随人东西,此曹等辈,必当因此弄巧行态,阿党比周,各助所附。如此之日,奸谗并起,更
相陷怼,转成嫌贰。一尔已往,群下争利,主幼不御,其为败也焉得久乎?所以知其然者,
自古至今,安有四五人把持刑柄,而不离刺转相蹄啮者也!强当陵弱,弱当求援,此乱亡之
道也。子瑜,卿但侧耳听之,伯言常长于计校,恐此一事小短也。”㈠

  ㈠臣松之以为魏明帝一时明主,政自己出,孙权此论,竟为无征,而史载之者,将以主
幼国疑,威柄不一,乱亡之形,有如权言,宜其存录以为鉴戒。或当以虽失之于明帝,而事
着于齐王,齐王之世,可不谓验乎!不敢显斥,抑足表之微辞。

  权称尊号,拜大将军、左都护,领豫州牧。及吕壹诛,权又有诏切磋瑾等,语在权传。
瑾辄因事以答,辞顺理正。瑾子恪,名盛当世,权深器异之;然瑾常嫌之,谓非保家之子,
每以忧戚。㈠赤乌四年,年六十八卒,遗命令素棺敛以时服,事从省约。恪已自封侯,故弟
融袭爵,摄兵业驻公安,㈡部曲吏士亲附之。疆外无事,秋冬则射猎讲武,春夏则延宾高会,
休吏假卒,或不远千里而造焉。每会辄历问宾客,各言其能,乃合榻促席,量敌选对,或有
博弈,或有摴蒱,投壶弓弹,部别类分,于是甘果继进,清酒徐行,融周流观览,终日不倦。
融父兄质素,虽在军旅,身无采饰;而融锦罽文绣,独为奢绮。孙权薨,徙奋威将军。后恪
征淮南,假融节,令引军入沔,以击西兵。恪既诛,遣无难督施宽就将军施绩、孙壹、全熙
等取融。融卒闻兵士至,惶惧犹豫,不能决计,兵到围城,饮药而死,三子皆伏诛。㈢

  ㈠吴书曰:初,瑾为大将军,而弟亮为蜀丞相,二子恪、融皆典戎马,督领将帅,族弟
诞又显名于魏,一门三方为冠盖,天下荣之。谨才略虽不及弟,而德行尤纯。妻死不改娶,
有所爱妾,生子不举,其笃慎皆如此。

  ㈡吴书曰:融字叔长,生于宠贵,少而骄乐,学为章句,博而不精,性宽容,多技艺,
数以巾褐奉朝请,后拜骑都尉。赤乌中,诸郡出部伍,新都都尉陈表、吴郡都尉顾承各率所
领人会佃毗陵,男女各数万口。表病死,权以融代表,后代父瑾领摄。

  ㈢江表传曰:先是,公安有灵鼍鸣,童谣曰:“白鼍鸣,龟背平,南郡城中可长生,守
死不去义无成。”及恪被诛,融果刮金印龟,服之而死。

  步骘字子山,临淮淮阴人也。㈠世乱,避难江东,单身穷困,与广陵卫旌同年相善,俱
以种瓜自给,昼勤四体,夜诵经传。㈡

  ㈠吴书曰:晋有大夫杨食采于步,后有步叔,与七十子师事仲尼。秦汉之际有为将军者,
以功封淮阴侯,骘其后也。

  ㈡吴书曰:骘博研道艺,靡不贯览,性宽雅沈深,能降志辱身。

  会稽焦征羌,郡之豪族,㈠人客放纵。骘与旌求食其地,惧为所侵,乃共修刺奉瓜,以
献征羌。征羌方在内卧,驻之移时,旌欲委去,骘止之曰:“本所以来,畏其强也;而今舍
去,欲以为高,祗结怨耳。”良久,征羌开牖见之,身隐几坐帐中,设席致地,坐骘、旌于
牖外,旌愈耻之,骘辞色自若。征羌作食,身享大案,肴膳重沓,以小盘饭与骘、旌,惟菜
茹而已。旌不能食,骘极饭致饱乃辞出。旌怒骘曰:“何能忍此?”骘曰:“吾等贫贱,是
以主人以贫贱遇之,固其宜也,当何所耻?”㈡

  ㈠吴录曰:征羌名矫,尝为征羌令。

  ㈡吴录曰:卫旌字子旗,官至尚书。

  孙权为讨虏将军,召骘为主记,㈠除海盐长,还辟车骑将军东曹掾。㈡建安十五年,出
领鄱阳太守。岁中,徙交州刺史、立武中郎将,领武射吏千人,便道南行。明年,追拜使持
节、征南中郎将。刘表所置苍梧太守吴巨阴怀异心,外附内违。骘降意怀诱,请与相见,因
斩徇之,威声大震。士燮兄弟,相率供命,南土之宾,自此始也。益州大姓雍闿等杀蜀所署
太守正昂,与燮相闻,求欲内附。骘因承制遣使宣恩抚纳,由是加拜平戎将军,封广信侯。

  ㈠吴书曰:岁余,骘以疾免,与琅邪诸葛瑾、彭城严畯俱游吴中,并着声名,为当时英
俊。

  ㈡吴书曰:权为徐州牧,以骘为治中从事,举茂才。

  延康元年,权遣吕岱代骘,骘将交州义士万人出长沙。会刘备东下,武陵蛮夷蠢动,权
遂命骘上益阳。备既败绩,而零、桂诸郡犹相惊扰,处处阻兵;骘周旋征讨,皆平之。黄武
二年,迁右将军左护军,改封临湘侯。五年,假节,徙屯沤口。

  权称尊号,拜骠骑将军,领冀州牧。是岁,都督西陵,代陆逊抚二境,顷以冀州在蜀分,
解牧职。时权太子登驻武昌,爱人好善,与骘书曰:“夫贤人君子,所以兴隆大化,佐理时
务者也。受性闇蔽,不达道数,虽实区区欲尽心于明德,归分于君子,至于远近士人,先后
之宜,犹或缅焉,未之能详。传曰:”爱之能勿劳乎?忠焉能勿诲乎?“斯其义也,岂非所
望于君子哉!”骘于是条于时事业在荆州界者,诸葛瑾、陆逊、朱然、程普、潘浚、裴玄、
夏侯承、卫旌、李肃、㈠周条、石干十一人,甄别行状,因上疏奖劝曰:“臣闻人君不亲小
事,百官有司各任其职。故舜命九贤,则无所用心,弹五弦之琴,咏南风之诗,不下堂庙而
天下治也。齐桓用管仲,被发载车,齐国既治,又致匡合。近汉高祖揽三杰以兴帝业,西楚
失雄俊以丧成功。汲黯在朝,淮南寝谋;郅都守边,匈奴窜迹。故贤人所在,折冲万里,信
国家之利器,崇替之所由也。方今王化未被于汉北,河、洛之滨尚有僭逆之丑,诚揽英雄拔
俊任贤之时心。愿明太子重以轻意,则天下幸甚。”

  ㈠吴书曰:肃字伟恭,南阳人。少以才闻,善论议,臧否得中,甄奇录异,荐迹后进,
题目品藻,曲有条贯,众人以此服之。权擢以为〔选曹尚书〕,选举号为得才。求出补吏,
为桂阳太守,吏民悦服。征为卿。会卒,知与不知,并痛惜焉。

  后中书吕壹典校文书,多所纠举,骘上疏曰:“伏闻诸典校擿抉细微,吹毛求瑕,重案
深诬,辄欲陷人以成威福;无罪无辜,横受大刑,是以使民局天蹐地,谁不战栗?昔之狱官,
惟贤是任,故皋陶作士,吕侯赎刑,张、于廷尉,民无冤枉,休泰之祚,实由此兴。今之小
臣,动与古异,狱以贿成,轻忽人命,归咎于上,为国速怨。夫一人吁嗟,王道为亏,甚可
仇疾。明德慎罚,哲人惟刑,书传所美。自今蔽狱,都下则宜咨顾雍,武昌则陆逊、潘浚,
平心专意,务在得情,骘党神明,受罪何恨?”又曰:“天子父天母地,故宫室百官,动法
列宿。若施政令,钦顺时节,官得其人,则阴阳和平,七曜循度。至于今日,官寮多阙,虽
有大臣,复不信任,如此天地焉得无变?故频年枯旱,亢阳之应也。又嘉禾六年五月十四日,
赤乌二年正月一日及二十七日,地皆震动。地阴类,臣之象,阴气盛故动,臣下专政之故也。
夫天地见异,所以警悟人主,可不深思其意哉!”又曰:“丞相顾雍、上大将军陆逊、太常
潘浚,忧深责重,志在谒诚,夙夜兢兢,寝食不宁,念欲安国利民,建久长之计,可谓心膂
股肱,社稷之臣矣。宜各委任,不使他官监其所司,责其成效,课其负殿。此三臣者,思虑
不到则已,岂敢专擅威福欺负所天乎?”又曰:“县赏以显善,设刑以威奸,任贤而使能,
审明于法术,则何功而不成,何事而不辨,何听而不闻,何视而不睹哉?若今郡守百里,皆
各得其人,共相经纬,如是,庶政岂不康哉?窃闻诸县并有备吏,吏多民烦,俗以之弊。但
小人因缘衔命,不务奉公而作威福,无益视听,更为民害,愚以为可一切罢省。”权亦觉梧,
遂诛吕壹。骘前后荐达屈滞,救解患难,书数十上。权虽不能悉纳,然时采其言,多蒙济赖。


  ㈠吴录云:骘表言曰:“北降人王潜等说,北相部伍,图以东向,多作布囊,欲以盛沙
塞江,以大向荆州。夫备不豫设,难以应卒,宜为之防。”权曰:“此曹衰弱,何能有图?
必不敢来。若不如孤言,当以牛千头,为君作主人。”后有吕范、诸葛恪为说骘所言,云:
“每读步骘表,辄失笑。此江与开辟俱生,宁有可以沙囊塞理也!”

  赤乌九年,代陆逊为丞相,犹诲育门生,手不释书,被服居处有如儒生。然门内妻妾服
饰奢绮,颇以此见讥。在西陵二十年,邻敌敬其威信。性宽弘得众,喜怒不形于声色,而外
内肃然。

  十(一)年卒,子协嗣,统骘所领,加抚军将军。协卒,子玑嗣侯。协弟阐,继业为西
陵督,加昭武将军,封西亭侯。凤皇元年,召为绕帐督。阐累世在西陵,卒被征命,自以失
职,又惧有谗祸,于是据城降晋。遣玑与弟璇诣洛阳为任,晋以阐为都督西陵诸军事、卫将
军、仪同三司,加侍中,假节领交州牧,封宜都公;玑监江陵诸军事、左将军,加散骑常侍,
领庐陵太守,改封江陵侯;璇给事中、宣威将军,封都乡侯。命车骑将军羊祜、荆州刺史杨
肇往赴救阐。孙皓使陆抗西行,祜等遁退。抗陷城,斩阐等,步氏泯灭,惟璇绍祀。

  颍川周昭着书称步骘及严畯等曰:“古今贤士大夫所以失名丧身倾家害国者,其由非一
也,然要其大归,总其常患,四者而已。急论议一也,争名势二也,重朋党三也,务欲速四
也。急论议则伤人,争名势则败友,重朋党则蔽主,务欲速则失德,此四者不除,未有能全
也。当世君子能不然者,亦比有之,岂独古人乎!然论其绝异,未若顾豫章、诸葛使君、步
丞相、严卫尉、张奋威之为美也。论语言‘夫子恂恂然善诱人’,又曰‘成人之美,不成人
之恶’,豫章有之矣。‘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使君体之矣。‘恭而安,威
而不猛’,丞相履之矣。学不求禄,心无苟得,卫尉、奋威蹈之矣。此五君者,虽德实有差,
轻重不同,至于趣舍大检,不犯四者,俱一揆也。昔丁谞出于孤家,吾粲由于牧竖,豫章扬
其善,以并陆、全之列,是以人无幽滞而风俗厚焉。使君、丞相、卫尉三君,昔以布衣俱相
友善,诸论者因各叙其优劣。初,先卫尉,次丞相,而后有使君也;其后并事明主,经营世
务,出处之才有不同,先后之名须反其初,此世常人决勤薄也。至于三君分好,卒无亏损,
岂非古人交哉!又鲁横江昔杖万兵,屯据陆口,当世之美业也,能与不能,孰不愿焉?而横
江既亡,卫尉应其选,自以才非将帅,深辞固让,终于不就。后徙九列,迁典八座,荣不足
以自曜,禄不足以自奉。至于二君,皆位为上将,穷富极贵。卫尉既无求欲,二君又不称荐,
各守所志,保其名好。孔子曰:”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斯有风矣。又奋威之名,亦
三君之次也,当一方之戍,受上将之任,与使君、丞相不异也。然历国事,论功劳,实有先
后,故爵位之荣殊焉。而奋威将处此,决能明其部分,心无失道之欲,事无充诎之求,每升
朝堂,循礼而动,辞气謇謇,罔不惟忠。叔嗣虽亲贵,言忧其败,蔡文至虽疏贱,谈称其贤。
女配太子,受礼若吊,慷忾之趋,惟笃人物,成败得失,皆如所虑,可谓守道见机,好古之
士也。若乃经国家,当军旅,于驰骛之际,立霸王之功,此五者未为过人。至其纯粹履道,
求不苟得,升降当世,保全名行,邈然绝俗,实有所师。故粗论其事,以示后之君子。“周
昭者字恭远,与韦曜、薛莹、华核并述吴书,后为中书郎,坐事下狱,核表救之,孙休不听,
遂伏法云。

  评曰:张昭受遗辅佐,功勋克举,忠謇方直,动不为己;而以严见惮,以高见外,既不
处宰相,又不登师保,从容闾巷,养老而已,以此明权之不及策也。顾雍依杖素业,而将之
智局,故能究极荣位。诸葛瑾、步骘并以德度规检见器当世,张承、顾邵虚心长者,好尚人
物,周昭之论,称之甚美,故详录焉。谭献纳在公,有忠贞之节。休、承修志,咸庶为善。
爱恶相攻,流播南裔,哀哉!
 楼主| 发表于 2009-6-15 15:43:24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五三 吴书八张严程阚薛传

  张纮字子纲,广陵人。游学京都,㈠还本郡,举茂才,公府辟,皆不就,㈡避难江东。
孙策创业,遂委质焉。表为正议校尉,㈢从讨丹杨。策身临行陈,纮谏曰:“夫主将乃筹谟
之所自出,三军之所系命也,不宜轻脱,自敌小寇。愿麾下重天授之姿,副四海之望,无令
国内上下危惧。”

  ㈠吴书曰:纮入太学,事博士韩宗,治京氏易、欧阳尚书,又于外黄从濮阳闿受韩诗及
礼记、左氏春秋。

  ㈡吴书曰:大将军何进、太尉朱隽、司空荀爽三府辟为掾,皆称疾不就。

  ㈢吴书曰:纮与张昭并与参谋,常令一人居守,一人从征讨,后吕布袭取徐州,因为之
牧,不欲令纮与策从事。追举茂才,移书发遣纮。纮心恶布,耻为之屈。策亦重惜纮,欲以
自辅。答记不遣,曰:“海产明珠,所在为宝,楚虽有才,晋实用之。英伟君子,所游见珍,
何必本州哉?”

  建安四年,策遣纮奉章至许宫,留为侍御史。少府孔融等皆与亲善。㈠曹公闻策薨,欲
因丧伐吴。纮谏,以为乘人之丧,既非古义,若其不克,成仇弃好,不如因而厚之。曹公从
其言,即表权为讨虏将军,领会稽太守。曹公欲令纮辅权内附,出纮为会稽东部都尉。㈡

  ㈠吴书曰:纮至,与在朝公卿及知旧述策材略绝异,平定三郡,风行草偃,加以忠敬款
诚,乃心王室。时曹公为司空,欲加恩厚,以悦远人,至乃优文褒崇,改号加封,辟纮为掾,
举高第,补侍御吏,后以纮为九江太守。纮心恋旧恩,思还反命,以疾固辞。

  ㈡吴书曰:权初承统,春秋方富,太夫人以方外多难,深怀忧劳,数有优令辞谢,付属
以辅助之义。纮辄拜笺答谢,思惟补察。每有异事密计及章表书记,与四方交结,常令纮与
张昭草创撰作。纮以破虏有破走董卓,扶持汉室之勋;讨逆平定江外,建立大业,宜有纪颂
以昭公义。既成,呈权,权省读悲感,曰:“君真识孤家门阀阅也。”乃遣纮之部。或以纮
本受北任,嫌其志趣不止于此,权不以介意。初,琅邪赵昱为广陵太守,察纮孝廉,昱后为
笮融所杀,纮甚伤愤,而力不能讨。昱门户绝灭,及纮在东部,遣主簿至琅邪设祭,并求亲
戚为之后,以书属琅邪相臧宣,宣以赵宗中五岁男奉昱祀,权闻而嘉之。及讨江夏,以东部
少事,命纮居守,遥领所职。孔融遗纮书曰:“闻大军西征,足下留镇。不有居者,谁守社
稷?深固折冲,亦大勋也。无乃李广之气,仓发益怒,乐一当单于,以尽余愤乎?南北并定,
世将无事,孙叔投戈,绛、灌俎豆,亦在今日,但用离析,无缘会面,为愁叹耳。道直途清,
相见岂复难哉?”权以纮有镇守之劳,欲论功加赏。纮厚自挹损,不敢蒙宠,权不夺其志。
每从容侍燕,微言密指,常有以规讽。

  江表传曰:初,权于群臣多呼其字,惟呼张昭曰张公,纮曰东部,所以重二人也。

  后权以纮为长史,从征合肥。㈠权率轻骑将往突敌,纮谏曰:“夫兵者凶器,战者危事
也。今麾下恃盛壮之气,忽强暴之虏,三军之众,莫不寒心,虽斩将搴旗,威震敌场,此乃
偏将之任,非主将之宜也。愿抑贲、育之勇,怀霸王之计。”权纳纮言而止。既还,明年将
复出军,纮又谏曰:“自古帝王受命之君,虽有皇灵佐于上,文德播于下,亦赖武功以昭其
勋。然而贵于时动,乃后为威耳。今麾下值四百之厄,有扶危之功,宜且隐息师徒,广开播
殖,任贤使能,务崇宽惠,顺天命以行诛,可不劳而定也。”于是遂止不行。纮建计宜出都
秣陵,权从之。㈡令还吴迎家,道病卒。临困,授子靖留笺曰:“自古有国有家者,咸欲修
德政以比隆盛世,至于其治,多不馨香。非无忠臣贤佐,闇于治体也,由主不胜其情,弗能
用耳。夫人情惮难而趋易,好同而恶异,与治道相反。传曰”从善如登,从恶如崩“,言善
之难也。人君承奕世之基,据自然之势,操八柄之威,甘易同之欢,㈢无假取于人;而忠臣
挟难进之术,吐逆耳之言,其不合也,不亦宜乎!(虽)〔离〕则有衅,巧辩缘闲,眩于小
忠,恋于恩爱,贤愚杂错,长幼失叙,其所由来,情乱之也。故明君悟之,求贤如饥渴,受
谏而不厌,抑情损欲,以义割恩,上无偏谬之授,下无希冀之望。宜加三思,含垢藏疾,以
成仁覆之大。”时年六十卒。权省书流涕。

  ㈠吴书曰:合肥城久不拔,纮进计曰:“古之围城,开其一面,以疑众心。今围之甚密,
攻之又急,诚惧并命戮力。死战之寇,固难卒拔,及救未至,可小宽之,以观其变。”议者
不同。会救骑至,数至围下,驰骋挑战。

  ㈡江表传曰:纮谓权曰:“秣陵,楚武王所置,名为金陵。地势冈阜连石头,访问故老,
云昔秦始皇东巡会稽经此县,望气者云金陵地形有王者都邑之气,故掘断连冈,改名秣陵。
今处所具存,地有其气,天之所命,宜为都邑。”权善其议,未能从也。后刘备之东,宿于
秣陵,周观地形,亦劝权都之。权曰:“智者意同。”遂都焉。

  献帝春秋云:刘备至京,谓孙权曰:“吴去此数百里,即有警急,赴救为难,将军无意
屯京乎?”权曰:“秣陵有小江百余里,可以安大船,吾方理水军,当移据之。”备曰:
“芜湖近濡须,亦佳也。”权曰:“吾欲图徐州,宜近下也。”

  臣松之以为秣陵之与芜湖,道里所校无几,于北侵利便,亦有何异?而云欲窥徐州,贪
秣陵近下,非其理也。诸书皆云刘备劝都秣陵,而此独云权自欲都之,又为虚错。

  ㈢周礼太宰职曰:以八柄诏王驭群臣。一曰爵,以驭其贵。二曰禄,以驭其富。三曰予,
以驭其幸。四曰置,以驭其行。五曰生,以驭其福。六曰夺,以驭其贫。七曰废,以驭其罪。
八曰诛,以驭其过。

  纮着诗赋铭诔十余篇。㈠子玄,官至南郡太守、尚书。㈡玄子尚,㈢孙皓时为侍郎,以
言语辩捷见知,擢为侍中、中书令。皓使尚鼓琴,尚对曰:“素不能。”敕使学之。后晏言
次说琴之精妙,尚因道“晋平公使师旷作清角,旷言吾君德簿,不足以听之。”皓意谓尚以
斯喻己,不悦。后积他事下狱,皆追以此为诘,㈣送建安作船。久之,又就加诛。

  ㈠吴书曰:纮见楠榴枕,爱其文,为作赋。陈琳在北见之,以示人曰:“此吾乡里张子
纲所作也。”后纮见陈琳作武库赋、应机论,与琳书深叹美之。琳答曰:“自仆在河北,与
天下隔,此闲率少于文章,易为雄伯,故使仆受此过差之谭,非其实也。今景兴在此,足下
与子布在彼,所谓小巫见大巫,神气尽矣。”纮既好文学,又善楷篆,与孔融书,自书。融
遗纮书曰:“前劳手笔,多篆书。每举篇见字,欣然独笑,如复睹其人也。”

  ㈡江表传曰:玄清介有高行,而才不及纮。

  ㈢江表传(曰)称尚有俊才。

  ㈣环氏吴纪曰:皓尝问:“诗云”泛彼柏舟“,惟柏中舟乎?”尚对曰:“诗言”桧楫
松舟“,则松亦中舟也。”又问:“鸟之大者惟鹤,小者惟雀乎?”尚对曰:“大者有秃鹙,
小者有鹪鹩。”皓性忌胜己,而尚谈论每出其表,积以致恨。后问:“孤饮酒以方谁?”尚
对曰:“陛下有百觚之量。”皓云:“尚知孔丘之不王,而以孤方之!”因此发怒收尚。尚
书岑昏率公卿已下百余人,诣宫叩头请,尚罪得减死。

  初,纮同郡秦松字文表,陈端字子正,并与纮见待于孙策,参与谋谟。各早卒。

  严畯字曼才,彭城人也。少耽学,善诗、书、三礼,又好说文。避乱江东,与诸葛瑾、
步骘齐友善。性质直纯厚,其于人物,忠告善道,志存补益。张昭进之于孙权,权以为骑都
尉、从事中郎。及横江将军鲁肃卒,权以畯代肃,督兵万人,镇据陆口。众人咸为畯喜,畯
前后固辞:“朴素书生,不闲军事,非才而据,咎悔必至。”发言慷慨,至于流涕,㈠权乃
听焉。世嘉其能以实让。权为吴王,及称尊号,畯尝为卫尉,使至蜀,蜀相诸葛亮深善之。
不畜禄赐,皆散之亲戚知故,家常不充。广陵刘颖与畯有旧,颖精学家巷,权闻征之,以疾
不就。其弟略为零陵太守,卒官,颖往赴丧,权知其诈病,急驿收录。畯亦驰语颖,使还谢
权。权怒废畯,而颖得免罪。久之,以畯为尚书令,后卒。㈡

  ㈠志林曰:权又试畯骑,上马堕鞍。

  ㈡吴书曰:晙时年七十八,二子凯、爽。凯官至升平少府。

  畯着孝经传、潮水论,又与裴玄、张承论管仲、季路,皆传于世。玄字彦黄,下邳人也,
亦有学行,官至太中大夫。问子钦齐桓、晋文、夷、惠四人优劣,钦答所见,与玄相反覆,
各有文理。钦与太子登游处,登称其翰采。

  程秉字德枢,汝南南顿人也。逮事郑玄,后避乱交州,与刘熙考论大义,遂博通五经。
士燮命为长史。权闻其名儒,以礼征秉,既到,拜太子太傅。黄武四年,权为太子登娉周瑜
女,秉守太常,迎妃于吴,权亲幸秉船,深见优礼。既还,秉从容进说登曰:“婚姻人伦之
始,王教之基,是以圣王重之,所以率先众庶,风化天下,故诗美关雎,以为称首。愿太子
尊礼教于闺房,存周南之所咏,则道化隆于上,颂声作于下矣。”登笑曰:“将顺其美,匡
救其恶,诚所赖于傅君也。”

  病卒官。着周易摘、尚书驳、论语弼,凡三万余言。秉为傅时,率更令河南征崇亦笃学
立行云。㈠

  ㈠吴录曰:崇字子和,治易、春秋左氏传,兼善内术。本姓李,遭乱更姓,遂隐于会稽,
躬耕以求其志。好尚者从学,所教不过数人辄止,欲令其业必有成也。所交结如丞相步骘等,
咸亲焉。严畯荐崇行足以厉俗,学足以为师。初见太子登,以疾赐不拜。东宫官僚皆从咨询。
太子数访以异闻。年七十而卒。

  阚泽字德润,会稽山阴人也。家世农夫,至泽好学,居贫无资,常为人佣书,以供纸笔,
所写既毕,诵读亦遍。追师论讲,究览群籍,兼通历数,由是显名。察孝廉,除钱唐长,迁
郴令。孙权为骠骑将军,辟补西曹掾;及称尊号,以泽为尚书。嘉禾中,为中书令,加侍中。
赤乌五年,拜太子太傅,领中书如故。

  泽以经传文多,难得尽用,乃斟酌诸家,刊约礼文及诸注说以授二宫,为制行出入及见
宾仪,又着干象历注以正时日。每朝廷大议,经典所疑,辄咨访之。以儒学勤劳,封都乡侯。
性谦恭笃慎,宫府小吏,呼召对问,皆为抗礼。人有非短,口未尝及,容貌似不足者,然所
闻少穷。权尝问:“书传篇赋,何者为美?”泽欲讽喻以明治乱,因对贾谊过秦论最善,权
览读焉。初,以吕壹奸罪发闻,有司穷治,奏以大辟,或以为宜加焚裂,用彰元恶。权以访
泽,泽曰:“盛明之世,不宜复有此刑。”权从之。又诸官司有所患疾,欲增重科防,以检
御臣下,泽每曰“宜依礼、律”,其和而有正,皆此类也。㈠六年冬卒,权痛惜感悼,食不
进者数日。

  ㈠吴录曰:虏翻称泽曰:“阚生矫杰,盖蜀之扬雄。”又曰:“阚子儒术德行,亦今之
仲舒也。”初,魏文帝即位,权尝从容问群臣曰:“曹丕以盛年即位,恐孤不能及之,诸卿
以为如何?”群臣未对,泽曰:“不及十年,丕其没矣,大王勿忧也。”权曰:“何以知之?”
泽曰:“以字言之,不十为丕,此其数也。”文帝果七年而崩。

  臣松之计孙权年大文帝五岁,其为长幼也微矣。

  泽州里先辈丹杨唐固亦修身积学,称为儒者,着国语、公羊、谷梁传注,讲授常数十人。
权为吴王,拜固议郎,自陆逊、张温、骆统等皆拜之。黄武四年为尚书仆射,卒。㈠

  ㈠吴录曰:固字子正,卒时年七十余矣。

  薛综字敬文,沛郡竹邑人也。㈠少依族人避地交州,从刘熙学。士燮既附孙权,召综为
五官中郎〔将〕,除合浦、交阯太守。时交土始开,刺吏吕岱率师讨伐,综与俱行,越海南
征,及到九真。事毕还都,守谒者仆射。西使张奉于权前列尚书阚泽姓名以嘲泽,泽不能答。
综下行酒,因劝酒曰:“蜀者何也?有犬为独,无犬为蜀,横目苟身,虫入其腹。”㈡奉曰
:“不当复列君吴邪?”综应声曰:“无口为天,有口为吴,君临万邦,天子之都。”于是
众坐喜笑,而奉无以对。其枢机敏捷,皆此类也。㈢

  ㈠吴录曰:其先齐孟尝君封于薛。秦灭六国,而失其祀,子孙分散。汉祖定天下,过齐,
求孟尝后,得其孙陵、国二人,欲复其封。陵、国兄弟相推,莫适受,乃去之竹邑,因家焉,
故遂氏薛。自国至综,世典州郡,为着姓。综少明经,善属文,有秀才。

  ㈡臣松之见诸书本“苟身”或作“句身”,以为既云“横目”,则宜曰:“句身”。

  ㈢江表传曰:费祎聘于吴,陛见,公卿待臣皆在坐。酒酣,祎与诸葛恪相对嘲难,言及
吴、蜀。祎问曰:“蜀字云何?”恪曰:“有水者浊,无水者蜀。横目苟身,虫入其腹。”
祎复问:“吴字云何?”恪曰:“无口者天,有口者吴,下临沧海,天子帝都。”与本传不
同。

  吕岱从交州召出,综惧继岱者非其人,上疏曰:“昔帝舜南巡,卒于苍梧。秦置桂林、
南海、象郡,然则四国之内属也,有自来矣。赵佗起番禺,怀服百越之君,珠官之南是也。
汉武帝诛吕嘉,开九郡,设交阯刺史以镇监之。山川长远,习俗不齐,言语同异,重译乃通,
民如禽兽,长幼无别,椎结徒跣,贯头左衽,长吏之设,虽有若无。自斯以来,颇徙中国罪
人杂居其间,稍使学书,粗知言语,使驿往来,观见礼化。及后锡光为交阯,任延为九真太
守,乃教其耕犁,使之冠履;为设媒官,始知聘娶;建立学校,导之经义。由此已降,四百
余年,颇有似类。自臣昔客始至之时,珠崖除州县嫁娶,皆须八月引户,人民集会之时,男
女自相可适,乃为夫妻,父母不能止。交阯糜泠、九真都庞二县,皆兄死弟妻其嫂,世以此
为俗,长吏恣听,不能禁制。日南郡男女□体,不以为羞。由此言之,可谓虫豸,有靦面目
耳。然而土广人众,阻险毒害,易以为乱,难使从治。县官羁縻,示令威服,田户之租赋,
裁取供办,贵致远珍名珠、香药、象牙、犀角、玳瑁、珊瑚、琉璃、鹦鹉、翡翠、孔雀、奇
物、充备宝玩,不必仰其赋入,以益中国也。然在九甸之外,长吏之选,类不精核。汉时法
宽,多自放恣,故数反违法。珠崖之废,起于长吏睹其好发,髡取为皮。及臣所见,南海黄
盖为日南太守,下车以供设不丰,挝杀主簿,仍见驱逐。九真太守儋萌为妻父周京作主人,
并请大吏,酒酣作乐,功曹番歆起舞属京,京不肯起,歆犹迫强,萌忿杖歆,亡于郡内。歆
弟苗帅众攻府,毒矢射萌,萌至物故。交阯太守士燮遣兵致讨,卒不能克。又故刺史会稽朱
符,多以乡人虞褒、刘彦之徒分作长吏,侵虐百姓,强赋于民,黄鱼一枚收稻一斛,百姓怨
叛,山贼并出,攻州突郡。符走入海,流离丧亡。次得南阳张津,与荆州牧刘表为隙,兵弱
敌强,岁岁兴军,诸将厌患,去留自在。津小检摄,威武不足,为所陵侮,遂至杀没。后得
零陵赖恭,先辈仁谨,不晓时事。表又遣长沙吴巨为苍梧太守。巨武夫轻悍,不为恭〔所〕
服,(所取)〔辄〕相怨恨,逐出恭,求步骘。是时津故将夷廖、钱博之徒尚多,骘以次锄
治,纲纪适定,会仍召出。吕岱既至,有士氏之变。越军南征,平讨之日,改置长吏,章明
王纲,威加万里,大小承风。由此言之,绥边抚裔,实有其人。牧伯之任,既宜清能,荒流
之表,祸福尤甚。今日交州虽名粗定,尚有高凉宿贼;其南海、苍梧、郁林、珠官四郡界未
绥,依作寇盗,专为亡叛逋逃之薮。若岱不复南,新刺史宜得精密,检摄八郡,方略智计,
能稍稍以渐(能)治高凉者,假其威宠,借之形势,责其成效,庶几可补复。如但中人,近
守常法,无奇数异术者,则群恶日滋,久远成害。故国之安危,在于所任,不可不察也。窃
惧朝廷忽轻其选,故敢竭愚情,以广圣思。”

  黄龙三年,建昌侯虑为镇军大将军,屯半州,以综为长史,外掌众事,内授书籍。虑卒,
入守贼曹尚书,迁尚书仆射。时公孙渊降而复叛,权盛怒,欲自亲征。综上疏谏曰:“夫帝
王者,万国之元首,天下之所系命也。是以居则重门击柝以戒不虞,行则清道案节以养威严,
盖所以存万安之福,镇四海之心。昔孔子疾时,托乘桴浮海之语,季由斯喜,拒以无所取才。
汉元帝欲御楼船,薛广德请刎颈以血染车。何则?水火之险至危,非帝王所宜涉也。谚曰:”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况万乘之尊乎?今辽东戎貊小国,无城池之固,备御之术,器械铢
钝,犬羊无政,往必禽克,诚如明诏。然其方土寒埆,谷稼不殖,民习鞍马,转徙无常。卒
闻大军之至,自度不敌,鸟惊兽骇,长驱奔窜,一人匹马,不可得见,虽获空地,守之无益,
此不可一也。加又洪流滉漾,有成山之难,海行无常,风波难免,倏忽之间,人船异势。虽
有尧舜之德,智无所施,贲育之勇,力不得设,此不可二也。加以郁雾冥其上,碱水蒸其下,
善生流肿,转相洿染,凡行海者,稀无斯患,此不可三也。天生神圣,显以符瑞,当乘平丧
乱,康此民物;嘉祥日集,海内垂定,逆虏凶虐,灭亡在近。中国一平,辽东自毙,但当拱
手以待耳。今乃违必然之图,寻至危之阻,忽九州之固,肆一朝之忿,既非社稷之重计,又
开辟以来所未尝有,斯诚群僚所以倾身侧息,食不甘味,寝不安席者也。惟陛下抑雷霆之威,
忍赫斯之怒,遵乘桥之安,远履冰之险,则臣子赖祉,天下幸甚。”时群臣多谏,权遂不行。

  正月乙未,权敕综祝祖不得用常文,综承诏,卒造文义,信辞粲烂。权曰:“复为两头,
使满三也。”综复再祝,辞令皆新,众咸称善。赤乌三年,徙选曹尚书。五年,为太子少傅,
领选职如故。㈠六年春,卒。凡所着诗赋难论数万言,名曰私载,又定五宗图述、二京解,
皆传于世。

  ㈠吴书曰:后权赐综紫绶囊,综陈让紫色非所宜服,权曰:“太子年少,涉道日浅,君
当博之以文,约之以礼,茅土之封,非君而谁?”是时综以名儒居师傅之位,仍兼选举,甚
为优重。

  子珝,宫至威南将军,征交阯还,道病死。㈠珝弟莹,字道言,初为秘府中书郎,孙休
即位,为散骑中常侍。数年,以病去官。孙皓初,为左执法,迁选曹尚书,及立太子,又领
少傅。建衡三年,皓追叹莹父综遗文,且命莹继作。莹献诗曰:“惟臣之先,昔仕于汉,奕
世绵绵,颇涉台观。暨臣父综,遭时之难,卯金失御,邦家毁乱。适兹乐土,庶存孑遗,天
启其心,东南是归。厥初流隶,困于蛮垂。大皇开基,恩德远施。特蒙招命。拯擢泥污,释
放巾褐,受职剖符。作守合浦,在海之隅,迁入京辇,遂升机枢。枯瘁更荣,绝统复纪,自
微而显,非愿之始。亦惟宠遇,心存足止。重值文皇,建号东宫,乃作少傅,光华益隆。明
明圣嗣,至德谦崇,礼遇兼加,惟渥惟丰。哀哀先臣,念竭其忠,洪恩未报,委世以终。嗟
臣蔑贱,惟昆及弟,幸生幸育,托综遗体。过庭既训,顽蔽难启。堂构弗克,志存耦耕。岂
悟圣朝,仁泽流盈。追录先臣,愍其无成,是济是拔,被以殊荣。珝忝千里,受命南征,旌
旗备物,金革杨声。及臣斯陋,实闇实微,既显前轨,人物之机;复傅东宫,继世荷辉,才
不逮先,是忝是违。干德博好,文雅是贵,追悼亡臣,冀存遗类。如何愚胤,曾无仿彿!瞻
彼旧宠,顾此顽虚,孰能忍愧,臣实与居。夙夜反侧,克心自论,父子兄弟,累世蒙恩,死
惟结草,生誓杀身,虽则灰陨,无报万分。”

  ㈠汉晋春秋曰:孙休时,珝为五宫中郎将,遣至蜀求马。及还,休问蜀政得失,对曰:
“主闇而不知其过,臣下容身以求免罪,入其朝不闻正言,经其野民皆菜色。臣闻燕雀处堂,
子母相乐,自以为安也,突决栋焚,而燕雀怡然不知祸之将及,其是之谓乎!”

  是岁,何定建议凿圣溪以通江淮,皓令莹督万人往,遂以多盘石难施功,罢还,出为武
昌左部督。后定被诛,皓追圣溪事,下莹狱,徙广州。右国史华核上疏曰:“臣闻五帝三王
皆立史官,叙录功美,垂之无穷。汉时司马迁、班固,咸命世大才,所撰精妙,与六经俱传。
大吴受命,建国南土。大皇帝末年,命太史令丁孚、郎中项峻始撰吴书。孚、峻俱非史才,
其所撰作,不足纪录。至少帝时,更差韦曜、周昭、薛莹、梁广及臣五人,访求往事,所共
撰立,备有本末。昭、广先亡,曜负恩蹈罪,莹出为将,复以过徙,其书遂委滞,迄今未撰
奏。臣愚浅才劣,适可为莹等记注而已,若使撰合,必袭孚、峻之迹,惧坠大皇帝之元功,
损当世之盛美。莹涉学既博,文章尤妙,同寮之中,莹为冠首。今者见吏,虽多经学,记述
之才,如莹者少,是以慺慺为国惜之。实欲使卒垂成之功,编于前史之末。奏上之后,退填
沟壑,无所复恨。”皓遂召莹还,为左国史。顷之,选曹尚书同郡缪祎以执意不移,为群小
所疾,左迁衡阳太守。既拜,又追以职事见诘责,拜表陈谢。因过诣莹,复为人所白,云祎
不惧罪,多将宾客会聚莹许。乃收祎下狱,徙桂阳,莹还广州。未至,召莹还,复职。是时
法政多谬,举措烦苛,莹每上便宜,陈缓刑简役,以济育百姓,事或施行。迁光禄勋。天纪
四年,晋军征皓,皓奉书于司马□、王浑、王浚请降,其文,莹所造也。莹既至洛阳,特先
见叙,为散骑常侍,答问处当,皆有条理。㈠太康三年卒。着书八篇,名曰新议㈡。

  ㈠干宝晋纪曰:武帝从容问莹曰:“孙皓之所以亡者何也?”莹对曰:“归命侯臣皓之
君吴也,昵近小人,刑罚妄加,大臣大将,无所亲信,人人忧恐,各不自保,危亡之衅,实
由于此。”帝遂问吴士存亡者之贤愚,莹各以状对。

  ㈡王隐晋书曰:莹子兼,字令长,清素有器宇,资望故如上国,不似吴人。历位二宫丞
相长史。元帝践阼,累迁丹杨尹、尚书,又为太子少傅。自综至兼,三世傅东宫。

  评曰:张纮文理意正,为世令器,孙策待之亚于张昭,诚有以也。严、程、阚生,一时
儒林也。至畯辞荣济旧,不亦长者乎!薛综学识规纳,为吴良臣。及莹纂蹈,允有先风,然
于暴酷之朝,屡登显列,君子殆诸。
 楼主| 发表于 2009-6-15 15:43:39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五四 吴书九周瑜鲁肃吕蒙传

  周瑜字公瑾,庐江舒人也。从祖父景,景子忠,皆为汉太尉㈠。父异,洛阳令。

  ㈠谢承后汉书曰:景字仲向,少以廉能见称,以明学察孝廉,辟公府。后为豫州刺史,
辟汝南陈蕃为别驾,颍川李膺、荀绲、杜密、沛国朱寓为从事,皆天下英俊之士也。稍迁至
尚书令,遂登太尉。

  张璠汉纪曰:景父荣,章、和世为尚书令。初景历位牧守,好善爱士,每岁举孝廉,延
请入,上后堂,与家人宴会,如此者数四。及赠送既备,又选用其子弟,常称曰:“移臣作
子,于政何有?”先是,司徒韩縯为河内太守,在公无私,所举一辞而已,后亦不及其门户,
曰:“我举若可矣,不令恩偏称一家也。”当时论者,或两讥焉。

  瑜长壮有姿貌。初,孙坚兴义兵讨董卓,徙家于舒。坚子策与瑜同年,独相友善,瑜推
道南大宅以舍策,升堂拜母,有无通共。瑜从父尚为丹杨太守,瑜往省之。会策将东渡,到
历阳,驰书报瑜,瑜将兵迎策。策大喜曰:“吾得卿,谐也。”遂从攻横江、当利,皆拔之。
乃渡击秣陵,破笮融、薛礼,转下湖孰、江乘,进入曲阿,刘繇奔走,而策之众已数万矣。
因谓瑜曰:“吾以此众取吴会平山越已足。卿还镇丹杨。”瑜还。顷之,袁术遣从弟胤代尚
为太守,而瑜与尚俱还寿春。术欲以瑜为将,瑜观术终无所成,故求为居巢长,欲假涂东归,
术听之。遂自居巢还吴。是岁,建安三年也。策亲自迎瑜,授建威中郎将,即与兵二千人,
骑五十匹。㈠瑜时年二十四,吴中皆呼为周郎。以瑜恩信着于庐江,出备牛渚,后领春谷长。
顷之,策欲取荆州,以瑜为中护军,领江夏太守,从攻皖,拔之。时得桥公两女,皆国色也。
策自纳大桥,瑜纳小桥。㈡复进寻阳,破刘勋,讨江夏,还定豫章、庐陵,留镇巴丘。㈢

  ㈠江表传曰:策又给瑜鼓吹,为治馆舍,赠赐莫与为比。策令曰:“周公瑾英隽异才,
与孤有总角之好,骨肉之分。如前在丹杨,发众及船粮以济大事,论德酬功,此未足以报者
也。”

  ㈡江表传曰:策从容戏瑜曰:“桥公二女虽流离,得吾二人作婿,亦足为欢。”

  ㈢臣松之案:孙策于时始得豫章、庐陵,尚未能得定江夏。瑜之所镇,应在今巴丘县也,
与后所(平)〔卒〕巴丘处不同。

  五年,策薨,权统事。瑜将兵赴丧,遂留吴,以中护军与长史张昭共掌众事。㈠十一年,
督孙瑜等讨麻、保二屯,枭其渠帅,囚俘万余口,还备(官亭)〔宫亭〕。江夏太守黄祖遣
将邓龙将兵数千人入柴桑,瑜追讨击,生虏龙送吴。十三年春,权讨江夏,瑜为前部大督。

  ㈠江表传曰:曹公新破袁绍,兵威日盛,建安七年,下书责权质任子。权召群臣会议,
张昭、秦松等犹豫不能决,权意不欲遣质,乃独将瑜诣母前定议,瑜曰:“昔楚国初封于荆
山之侧,不满百里之地,继嗣贤能,广土开境,立基于郢,遂据荆杨,至于南海,传业延祚,
九百余年。今将军承父兄余资,兼六郡之众,兵精粮多,将士用命,铸山为铜,煮海为盐,
境内富饶,人不思乱,泛舟举帆,朝发夕到,士风劲勇,所向无敌,有何逼迫,而欲送质?
质一入,不得不与曹氏相首尾,与相首尾,则命召不得不往,便见制于人也。极不过一侯印,
仆从十余人,车数乘,马数匹,岂与南面称孤同哉?不如勿遣,徐观其变。若曹氏能率义以
正天下,将军事之未晚。若图为暴乱,兵犹火也,不戢将自焚。将军韬勇抗威,以待天命,
何送质之有!”权母曰:“公瑾议是也。公瑾与伯符同年,小一月耳,我视之如子也,汝其
兄事之。”遂不送质。

  其年九月,曹公入荆州,刘琮举众降,曹公得其水军,船步兵数十万,将士闻之皆恐。
权延见群下,问以计策。议者咸曰:“曹公豺虎也,然托名汉相,挟天子以征四方,动以朝
廷为辞,今日拒之,事更不顺。且将军大势,可以拒操者,长江也。今操得荆州,奄有其地,
刘表治水军,蒙冲斗舰,乃以千数,操悉浮以沿江,兼有步兵,水陆俱下,此为长江之险,
已与我共之矣。而势力众寡,又不可论。愚谓大计不如迎之。”瑜曰:“不然。操虽托名汉
相,其实汉贼也。将军以神武雄才,兼仗父兄之烈,割据江东,地方数千里,兵精足用,英
雄乐业,尚当横行天下,为汉家除残去秽。况操自送死,而可迎之邪?请为将军筹之:今使
北土已安,操无内忧,能旷日持久,来争疆埸,又能与我校胜负于船楫(可)〔间〕乎?今
北土既未平安,加马超、韩遂尚在关西,为操后患。且舍鞍马,仗舟楫,与吴越争衡,本非
中国所长。又今盛寒,马无矒草,驱中国士众远涉江湖之闲,不习水土,必生疾病。此数四
者,用兵之患也,而操皆冒行之。将军禽操,宜在今日。瑜请得精兵三万人,进住夏口,保
为将军破之。”权曰:“老贼欲废汉自立久矣,徒忌二袁、吕布、刘表与孤耳。今数雄已灭,
惟孤尚存,孤与老贼,势不两立。君言当击,甚与孤合,此天以君授孤也。”㈠

  ㈠江表传曰:权拔刀斫前奏案曰:“诸将吏敢复有言当迎操者,与此案同!”及会罢之
夜,瑜请见曰:“诸人徒见操书,言水步八十万,而各恐慑,不复料其虚实,便开此议,甚
无谓也。今以实校之,彼所将中国人,不过十五六万,且军已久疲,所得表众,亦极七八万
耳,尚怀狐疑。夫以疲病之卒,御狐疑之众,众数虽多,甚未足畏。得精兵五万,自足制之,
愿将军勿虑。”权抚背曰:“公瑾,卿言至此,甚合孤心。子布、文表诸人,各顾妻子,挟
持私虑,深失所望,独卿与子敬与孤同耳,此天以卿二人赞孤也。五万兵难卒合,已选三万
人,船粮战具俱办,卿与子敬、程公便在前发,孤当续发人众,多载资粮,为卿后援。卿能
办之者诚决,邂逅不如意,便还就孤,孤当与孟德决之。”臣松之以为建计拒曹公,实始鲁
肃。于时周瑜使鄱阳,肃劝权呼瑜,瑜使鄱阳还,但与肃闇同,故能共成大勋。本传直云,
权延见群下,问以计策,瑜摆拨众人之议,独言抗拒之计,了不云肃先有谋,殆为攘肃之善
也。

  时刘备为曹公所破,欲引南渡江,与鲁肃遇于当阳,遂共图计,因进住夏口,遣诸葛亮
诣权,权遂遣瑜及程普等与备并力逆曹公,遇于赤壁。时曹公军众已有疾病,初一交战,公
军败退,引次江北。瑜等在南岸。瑜部将黄盖曰:“今寇众我寡,难与持久。然观操军船舰
首尾相接,可烧而走也。”乃取蒙冲斗舰数十艘,实以薪草,膏油灌其中,裹以帷幕,上建
牙旗,先书报曹公,欺以欲降。㈠又豫备走舸,各系大船后,因引次俱前。曹公军吏士皆延
颈观望,指言盖降。盖放诸船,同时发火。时风盛猛,悉延烧岸上营落。顷之,烟炎张天,
人马烧溺死者甚众,军遂败退,还保南郡。㈡备与瑜等复共追。曹公留曹仁等守江陵城,径
自北归。

  ㈠江表传载盖书曰:“盖受孙氏厚恩,常为将帅,见遇不薄。然顾天下事有大势,用江
东六郡山越之人,以当中国百万之众,众寡不敌,海内所共见也。东方将吏,无有愚智,皆
知其不可,惟周瑜、鲁肃偏怀浅戆,意未解耳。今日归命,是其实计。瑜所督领,自易摧破。
交锋之日,盖为前部,当因事变化,效命在近。”曹公特见行人,密问之,口敕曰:“但恐
汝诈耳。盖若信实,当授爵赏,超于前后也。”

  ㈡江表传曰:至战日,盖先取轻利舰十舫,载燥荻枯柴积其中,灌以鱼膏,赤幔覆之,
建旌旗龙幡于舰上。时东南风急,因以十舰最着前,中江举帆,盖举火白诸校,使众兵齐声
大叫曰:“降焉!”操军人皆出营立观。去北军二里余,同时发火,火烈风猛,往船如箭,
飞埃绝烂,烧尽北船,延及岸边营柴。瑜等率轻锐寻继其后,雷鼓大进,北军大坏,曹公退
走。

  瑜与程普又进南郡,与仁相对,各隔大江。兵未交锋,㈠瑜即遣甘宁前据夷陵。仁分兵
骑别攻围宁。宁告急于瑜。瑜用吕蒙计,留淩统以守其后,身与蒙上救宁。宁围既解,乃渡
屯北岸,克期大战。瑜亲跨马擽陈,会流矢中右胁,疮甚,便还。后仁闻瑜卧未起,勒兵就
陈。瑜乃自兴,案行军营,激扬吏士,仁由是遂退。

  ㈠吴录曰:备谓瑜云:“仁守江陵城,城中粮多,足为疾害。使张益德将千人随卿,卿
分二千人追我,相为从夏水人截仁后,仁闻吾入必走。”瑜以二千人益之。

  权拜瑜偏将军,领南郡太守。以下隽、汉昌、刘阳、州陵为奉邑,屯据江陵。刘备以左
将军领荆州牧,治公安。备诣京见权,瑜上疏曰:“刘备以枭雄之姿,而有关羽、张飞熊虎
之将,必非久屈为人用者。愚谓大计宜徙备置吴,盛为筑宫室,多其美女玩好,以娱其耳目,
分此二人,各置一方,使如瑜者得挟与攻战,大事可定也。今猥割土地以资业之,聚此三人,
俱在疆埸,恐蛟龙得云雨,终非池中物也。”权以曹公在北方,当广揽英雄,又恐备难卒制,
故不纳。

  是时刘璋为益州牧,外有张鲁寇侵,瑜乃诣京见权日:“今曹操新折衄,方忧在腹心,
未能与将军连兵相事也。乞与奋威俱进取蜀,得蜀而并张鲁,因留奋威固守其地,好与马超
结援。瑜还与将军据襄阳以蹙操,北方可图也。”权许之。瑜还江陵,为行装,而道于巴丘
病卒,㈠时年三十六。权素服举哀,感动左右。丧当还吴,又迎之芜湖,众事费度,一为供
给。后着令曰:“故将军周瑜、程普,其有人客,皆不得问。”初瑜见友于策,太妃又使权
以兄奉之。是时权位为将军,诸将宾客为礼尚简,而瑜独先尽敬,便执臣节。性度恢廓,大
率为得人,惟与程普不睦。㈡

  ㈠臣松之案,瑜欲取蜀,还江陵治严,所卒之处,应在今之巴陵,与前所镇巴丘,名同
处异也。

  ㈡江表传曰:普颇以年长,数陵侮瑜。瑜折节容下,终不与校。普后自敬服而亲重之,
乃告人曰:“与周公瑾交,若饮醇醪,不觉自醉。”时人以其谦让服人如此。初曹公闻瑜年
少有美才,谓可游说动也,乃密下扬州,遣九江蒋干往见瑜。干有仪容,以才辩见称,独步
江、淮之间,莫与为对。乃布衣葛巾,自托私行诣瑜。瑜出迎之,立谓干曰:“子翼良苦,
远涉江湖为曹氏作说客邪?”干曰:“吾与足下州里,中间别隔,遥闻芳烈,故来叙阔,并
观雅规,而云说客,无乃逆诈乎?”瑜曰:“吾虽不及鐴、旷,闻弦赏音,足知雅曲也。”
因延干入,为设酒食。毕,遣之曰:“适吾有密事,且出就馆,事了,别自相请。”后三日,
瑜请干与周观营中,行视仓库军资器仗讫,还宴饮,示之侍者服饰珍玩之物,因谓干曰:
“丈夫处世,遇知己之主,外托君臣之义,内结骨肉之恩,言行计从,祸福共之,假使苏张
更生,郦叟复出,犹抚其背而折其辞,岂足下幼生所能移乎?”干但笑,终无所言。干还,
称瑜雅量高致,非言辞所闲。中州之士,亦以此多之。刘备之自京还也,权乘飞云大船,与
张昭、秦松、鲁肃等十余人共追送之,大宴会叙别。昭、肃等先出,权独与备留语,因言次,
叹瑜曰:“公瑾文武筹略,万人之英,顾其器量广大,恐不久为人臣耳。”瑜之破魏军也,
曹公曰:“孤不羞走。”后书与权曰:“赤壁之役,值有疾病,孤烧船自退,横使周瑜虚获
此名。”瑜威声远着,故曹公、刘备咸欲疑谮之。及卒,权流涕曰:“公瑾有王佐之资,今
忽短命,孤何赖哉!”后权称尊号,谓公卿曰:“孤非周公瑾,不帝矣。”

  瑜少精意于音乐,虽三爵之后,其有阙误,瑜必知之,知之必顾,故时人谣曰:“曲有
误,周郎顾。”

  瑜两男一女。女配太子登。男循尚公主,拜骑都尉,有瑜风,早卒。循弟胤,初拜兴业
都尉,妻以宗女,授兵千人,屯公安。黄龙元年,封都乡侯,后以罪徒庐陵郡。赤乌二年,
诸葛瑾、步骘连名上疏曰:“故将军周瑜子胤,昔蒙粉饰,受封为将,不能养之以福,思立
功效,至纵情欲,招速罪辟。臣窃以瑜昔见宠任,入作心膂,出为爪牙,衔命出征,身当矢
石,尽节用命,视死如归,故能摧曹操于乌林,走曹仁于郢都,扬国威德,华夏是震,蠢尔
蛮荆,莫不宾服,虽周之方叔,汉之信、布,诚无以尚也。夫折冲捍难之臣,自古帝王莫不
贵重,故汉高帝封爵之誓曰”使黄河如带,太山如砺,国以永存,爰及苗裔“;申以丹书,
重以盟诅,藏于宗庙,传于无穷,欲使功臣之后,世世相踵,非徒子孙,乃关苗裔,报德明
功,勤勤恳恳,如此之至,欲以劝戒后人,用命之臣,死而无悔也。况于瑜身没未久,而其
子胤降为匹夫,益可悼伤。窃惟陛下钦明稽古,隆于兴继,为胤归诉,乞□余罪,还兵复爵,
使失旦之鸡,复得一鸣,抱罪之臣,展其后效。”权答曰:“腹心旧勋,与孤协事,公瑾有
之,诚所不忘。昔胤年少,初无功劳,横受精兵,爵以侯将,盖念公瑾以及于胤也。而胤恃
此,酗淫自恣,前后告喻,曾无悛改。孤于公瑾,义犹二君,乐胤成就,岂有已哉?迫胤罪
恶,未宜便还,且欲苦之,使自知耳。今二君勤勤援引汉高河山之誓,孤用恧然。虽德非其
畴,犹欲庶几,事亦如尔,故未顺旨。以公瑾之子,而二君在中间,苟使能改,亦何患乎!”
瑾、骘表比上,朱然及全琮亦俱陈乞,权乃许之。会胤病死。

  瑜兄子峻,亦以瑜元功为偏将军,领吏士千人。峻卒,全琮表峻子护为将。权曰:“昔
走曹操,拓有荆州,皆是公瑾,常不忘之。初闻峻亡,仍欲用护,闻护性行危险,用之适为
作祸,故便止之。孤念公瑾,岂有已乎?”

  鲁肃字子敬,临淮东城人也。生而失父,与祖母居。家富于财,性好施与。尔时天下已
乱,肃不治家事,大散财货,摽卖田地,以赈穷弊结士为务,甚得乡邑欢心。

  周瑜为居巢长,将数百人故过候肃,并求资粮。肃家有两囷米,各三千斛,肃乃指一囷
与周瑜,瑜益知其奇也,遂相亲结,定侨、札之分。袁术闻其名,就署东城长。肃见术无纲
纪,不足与立事,乃携老弱将轻侠少年百余人,南到居巢就瑜。瑜之东渡,因与同行,㈠留
家曲阿。会祖母亡,还葬东城。

  ㈠吴书曰:肃体貌魁奇,少有壮节,好为奇计。天下将乱,乃学击剑骑射,招聚少年,
给其衣食,往来南山中射猎,阴相部勒,讲武习兵。父老咸曰:“鲁氏世衰,乃生此狂儿!”
后雄杰并起,中州扰乱,肃乃命其属曰:“中国失纲,寇贼横暴,淮、泗间非遗种之地,吾
闻江东沃野万里,民富兵强,可以避害,宁肯相随俱至乐土,以观时变乎?”其属皆从命。
乃使细弱在前,强壮在后,男女三百余人行。州追骑至,肃等徐行,勒兵持满,谓之曰:
“卿等丈夫,当解大数。今日天下兵乱,有功弗赏,不追无罚,何为相逼乎?”又自植盾,
引弓射之,矢皆洞贯。骑既嘉肃言,且度不能制,乃相率还。肃渡江往见策,策亦雅奇之。

  刘子扬与肃友善,遗肃书曰:“方今天下豪杰并起,吾子姿才,尤宜今日。急还迎老母,
无事滞于东城。近郑宝者,今在巢湖,拥众万余,处地肥饶,庐江闲人多依就之,况吾徒乎?
观其形势,又可博集,时不可失,足下速之。”肃答然其计。葬毕还曲阿,欲北行。会瑜已
徙肃母到吴、肃具以状语瑜。时孙策已薨,权尚住吴,瑜谓肃曰:“昔马援答光武云”当今
之世,非但君择臣,臣亦择君“。今主人亲贤贵士,纳奇录异,且吾闻先哲秘论,承运代刘
氏者,必兴于东南,推步事势,当其历数。终构帝基,以协天符,是烈士攀龙附凤驰骛之秋。
吾方达此,足下不须以子扬之言介意也。”肃从其言。瑜因荐肃才宜佐时,当广求其比,以
成功业,不可令去也。

  权即见肃,与语甚悦之。众宾罢退,肃亦辞出,乃独引肃还,合榻对饮。因密议曰:
“今汉室倾危,四方云扰,孤承父兄余业,思有桓文之功。君既惠顾,何以佐之?”肃对曰
:“昔高帝区区欲尊事义帝而不获者,以项羽为害也。今之曹操,犹昔项羽,将军何由得为
桓文乎?肃窃料之,汉室不可复兴,曹操不可卒除。为将军计,惟有鼎足江东,以观天下之
衅。规模如此,亦自无嫌。何者?北方诚多务也。因其多务,剿除黄祖,进伐刘表,竟长江
所极,据而有之,然后建号帝王以图天下,此高帝之业也。”权曰:“今尽力一方,冀以辅
汉耳,此言非所及也。”张昭非肃谦下不足,颇訾毁之,云肃年少粗疏,未可用。权不以介
意,益贵重之,赐肃母衣服帏帐,居处杂物,富拟其旧。

  刘表死。肃进说曰:“夫荆楚与国邻接,水流顺北,外带江汉,内阻山陵,有金城之固,
沃野万里,士民殷富,若据而有之,此帝王之资也。今表新亡,二子素不辑睦,军中诸将,
各有彼此。加刘备天下枭雄,与操有隙,寄寓于表,表恶其能而不能用也。若备与彼协心,
上下齐同,则宜抚安,与结盟好;如有离违,宜别图之,以济大事。肃请得奉命吊表二子,
并慰劳其军中用事者,及说备使抚表众,同心一意,共治曹操,备必喜而从命。如其克谐,
天下可定也。今不速往,恐为操所先。”权即遣肃行。到夏口,闻曹公已向荆州,晨夜兼道。
比至南郡,而表子琮已降曹公,备惶遽奔走,欲南渡江。肃径迎之,到当阳长阪,与备会,
宣腾权旨,及陈江东强固,劝备与权并力。备甚欢悦。时诸葛亮与备相随,肃谓亮曰“我子
瑜友也”,即共定交。备遂到夏口,遣亮使权,肃亦反命。㈠

  ㈠臣松之案:刘备与权并力,共拒中国,皆肃之本谋。又语诸葛亮曰“我子瑜友也”,
则亮已亟闻肃言矣。而蜀书亮传曰:“亮以连横之略说权,权乃大喜。”如似此计始出于亮。
若二国史官,各记所闻,竞欲称扬本国容美,各取其功。今此二书,同出一人,而舛互若此,
非载述之体也。

  会权得曹公欲东之问,与诸将议,皆劝权迎之,而肃独不言。权起更衣,肃追于宇下,
权知其意,执肃手曰:“卿欲何言?”肃对曰:“向察众人之议,专欲误将军,不足与图大
事。今肃可迎操耳,如将军,不可也。何以言之?今肃迎操,操当以肃还付乡党,品其名位,
犹不失下曹从事,乘犊车,从吏卒,交游士林,累官故不失州郡也。将军迎操,欲安所归?
愿早定大计,莫用众人之议也。”权叹息曰:“此诸人持议,甚失孤望;今卿廓开大计,正
与孤同,此天以卿赐我也。”㈠

  ㈠魏书及九州春秋曰:曹公征荆州,孙权大惧,鲁肃实欲劝权拒曹公,乃激说权曰:
“彼曹公者,实严敌也,新并袁绍,兵马甚精,乘战胜之威,伐丧乱之国,克可必也。不如
遣兵助之,且送将军家诣邺;不然,将危。”权大怒,欲斩肃,肃因曰:“今事已急,即有
他图,何不遣兵助刘备,而欲斩我乎?”权然之,乃遣周瑜助备。

  孙盛曰:吴书及江表传,鲁肃一见孙权便说拒曹公而论帝王之略,刘表之死也,又请使
观变,无缘方复激说劝迎曹公也。又是时劝迎者众,而云独欲斩肃,非其论也。

  时周瑜受使至鄱阳,肃劝追召瑜还。遂任瑜以行事,以肃为赞军校尉,助画方略。曹公
破走,肃即先还,权大请诸将迎肃。肃将入合拜,权起礼之,因谓曰:“子敬,孤持鞍下马
相迎,足以显卿未?”肃趋进曰:“未也。”众人闻之,无不愕然。就坐,徐举鞭言曰:
“愿至尊威德加乎四海,总括九州,克成帝业,更以安车挆轮征肃,始当显耳。”权抚掌欢
笑。后备诣京见权,求都督荆州,惟肃劝权借之,共拒曹公。㈠曹公闻权以土地业备,方作
书,落笔于地。

  ㈠汉晋春秋曰:吕范劝留备,肃曰:“不可。将军虽神武命世,然曹公威力实重,初临
荆州,恩信未洽,宜以借备,使抚安之。多操之敌,而自为树党,计之上也。”权即从之。

  周瑜病困,上疏曰:“当今天下,方有事役,是瑜乃心夙夜所忧,愿至尊先虑未然,然
后康乐。今既与曹操为敌,刘备近在公安,边境密迩,百姓未附,宜得良将以镇抚之。鲁肃
智略足任,乞以代瑜。瑜陨踣之日,所怀尽矣。”㈠即拜肃奋武校尉,代瑜领兵。瑜士众四
千余人,奉邑四县,皆属焉。令程普领南郡太守。肃初住江陵,后下屯陆口,威恩大行,众
增万余人,拜汉昌太守、偏将军。十九年,从权破皖城,转横江将军。

  ㈠江表传载:初瑜疾困,与权笺曰:“瑜以凡才,昔受讨逆殊特之遇,委以腹心,遂荷
荣任,统御兵马,志执鞭弭,自效戎行。规定巴蜀,次取襄阳,凭赖威灵,谓若在握。至以
不谨,道遇暴疾,昨自医疗,日加无损。人生有死,修短命矣,诚不足惜,但恨微志未展,
不复奉教命耳。方今曹公在北,疆埸未静,刘备寄寓,有似养虎,天下之事,未知终始,此
朝士旰食之秋,至尊垂虑之日也。鲁肃忠烈,临事不苟,可以代瑜。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傥或可采,瑜死不朽矣。”案此笺与本传所载,意旨虽同,其辞乖异耳。

  先是,益州牧刘璋纲维颓弛,周瑜、甘宁并劝权取蜀,权以咨备,备内欲自规,仍伪报
曰:“备与璋托为宗室,冀凭英灵,以匡汉朝。今璋得罪左右,备独竦惧,非所敢闻,愿加
宽贷。若不获请,备当放发归于山林。”后备西图璋,留关羽守,权曰:“猾虏乃敢挟诈!”
及羽与肃邻界,数生狐疑,疆埸纷错,肃常以欢好抚之。备既定益州,权求长沙、零、桂,
备不承旨,权遣吕蒙率众进取。备闻,自还公安,遣羽争三郡。肃住益阳,与羽相拒。肃邀
羽相见,各驻兵马百步上,但请将军单刀俱会。肃因责数羽曰:“国家区区本以土地借卿家
者,卿家军败远来,无以为资故也。今已得益州,既无奉还之意,但求三郡,又不从命。”
语未究竟,坐有一人曰:“夫土地者,惟德所在耳,何常之有!”肃厉声呵之,辞色甚切。
羽操刀起谓曰:“此自国家事,是人何知!”目使之去。㈠备遂割湘水为界,于是罢军。

  ㈠吴书曰:肃欲与羽会语,诸将疑恐有变,议不可往。肃曰:“今日之事,宜相开譬。
刘备负国,是非未决,羽亦何敢重欲干命!”乃趋就羽。羽曰:“乌林之役,左将军身在行
间,寝不脱介,戮力破魏,岂得徒劳,无一块壤,而足下来欲收地邪?”肃曰:“不然。始
与豫州观于长阪,豫州之众不当一校,计穷虑极,志势摧弱,图欲远窜,望不及此。主上矜
愍豫州之身,无有处所,不爱土地士人之力,使有所庇荫以济其患,而豫州私独饰情,愆德
隳好。今已藉手于西州矣,又欲翦并荆州之土,斯盖凡夫所不忍行,而况整领人物之主乎!
肃闻贪而弃义,必为祸阶。吾子属当重任,曾不能明道处分,以义辅时,而负恃弱众以图力
争,师曲为老,将何获济?”羽无以答。

  肃年四十六,建安二十二年卒。权为举哀,又临其葬。诸葛亮亦为发哀。㈠权称尊号,
临坛,顾谓公卿曰:“昔鲁子敬尝道此,可谓明于事势矣。”

  ㈠吴书曰:肃为人方严,寡于玩饰,内外节俭,不务俗好。治军整顿,禁令必行,虽在
军陈,手不释卷。又善谈论,能属文辞,思度弘远,有过人之明。周瑜之后,肃为之冠。

  肃遗腹子淑既壮,濡须督张承谓终当到至。永安中,为昭武将军、都亭侯、武昌督。建
衡中,假节,迁夏口督。所在严整,有方干。凤皇三年卒。子睦袭爵,领兵马。

  吕蒙字子明,汝南富陂人也。少南渡,依姊夫邓当。当为孙策将,数讨山越。蒙年十五
六,窃随当击贼,当顾见大惊,呵叱不能禁止。归以告蒙母,母恚欲罚之,蒙曰:“贫贱难
可居,脱误有功,富贵可致。且不探虎穴,安得虎子?”母哀而舍之。时当职吏以蒙年小轻
之,曰:“彼竖子何能为?此欲以肉餧虎耳。”他日与蒙会,又蚩辱之。蒙大怒,引刀杀吏,
出走,逃邑子郑长家。出因校尉袁雄自首,承闲为言,策召见奇之,引置左右。

  数岁,邓当死,张昭荐蒙代当,拜别部司马。权统事,料诸小将兵少而用薄者,欲并合
之。蒙阴赊贳,为兵作绛衣行縢,及简日,陈列赫然,兵人练习,权见之大悦,增其兵。从
讨丹杨,所向有功,拜平北都尉,领广德长。

  从征黄祖,祖令都督陈就逆以水军出战。蒙勒前锋,亲枭就首,将士乘胜,进攻其城。
祖闻就死,委城走,兵追禽之。权曰:“事之克,由陈就先获也。”以蒙为横野中郎将,赐
钱千万。

  是岁,又与周瑜、程普等西破曹公于乌林,围曹仁于南郡。益州将袭肃举军来附,瑜表
以肃兵益蒙,蒙盛称肃有胆用,且慕化远来,于义宜益不宜夺也。权善其言,还肃兵。瑜使
甘宁前据夷陵,曹仁分众攻宁,宁困急,使使请救。诸将以兵少不足分,蒙谓瑜、普曰:
“留淩公绩,蒙与君行,解围释急,势亦不久,蒙保公绩能十日守也。”又说瑜分遣三百人
柴断险道,贼走可得其马。瑜从之。军到夷陵,即日交战,所杀过半。敌夜遁去,行遇柴道,
骑皆舍马步走。兵追蹙击,获马三百匹,方船载还。于是将士形势自倍,乃渡江立屯,与相
攻击,曹仁退走,遂据南郡,抚定荆州。还,拜偏将军,领寻阳令。

  鲁肃代周瑜,当之陆口,过蒙屯下。肃意尚轻蒙,或说肃曰:“吕将军功名日显,不可
以故意待也,君宜顾之。”遂往诣蒙。酒酣,蒙问肃曰:“君受重任,与关羽为邻,将何计
略,以备不虞?”肃造次应曰:“临时施宜。”蒙曰:“今东西虽为一家,而关羽实熊虎也,
计安可不豫定?”因为肃画五策。肃于是越席就之,拊其背曰:“吕子明,吾不知卿才略所
及乃至于此也。”遂拜蒙母,结友而别㈠。

  ㈠江表传曰:初,权谓蒙及蒋钦曰:“卿今并当涂掌事,宜学问以自开益。”蒙曰:
“在军中常苦多务,恐不容复读书。”权曰:“孤岂欲卿治经为博士邪?但当令涉猎见往事
耳。卿言多务孰若孤,孤少时历诗、书、礼记、左传、国语,惟不读易。至统事以来,省三
史、诸家兵书,自以为大有所益。如卿二人,意性朗悟,学必得之,宁当不为乎?宜急读孙
子、六韬、左传、国语及三史。孔子言”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无益,不如学也“。光
武当兵马之务,手不释卷。孟德亦自谓老而好学。卿何独不自勉勖邪?”蒙始就学,笃志不
倦,其所览见,旧儒不胜。后鲁肃上代周瑜,过蒙言议,常欲受屈。肃拊蒙背曰:“吾谓大
弟但有武略耳,至于今者,学识英博,非复吴下阿蒙。”蒙曰:“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待。
大兄今论,何一称穰侯乎。兄今代公瑾,既难为继,且与关羽为邻。斯人长而好学,读左传
略皆上口,梗亮有雄气,然性颇自负,好陵人。今与为对,当有单复以(卿)〔乡〕待之。”。
密为肃陈三策,肃敬受之,秘而不宣。权常叹曰:“人长而进益,如吕蒙、蒋钦,盖不可及
也。富贵荣显,更能折节好学,耽悦书传,轻财尚义,所行可迹,并作国士,不亦休乎!”

  时蒙与成当、宋定、徐顾屯次比近,三将死,子弟幼弱,权悉以兵并蒙。蒙固辞,陈启
顾等皆勤劳国事,子弟虽小,不可废也。书三上,权乃听。蒙于是又为择师,使辅导之,其
操心率如此。

  魏使庐江谢奇为蕲春典农,屯皖田乡,数为边寇。蒙使人诱之,不从,则伺隙袭击,奇
遂缩退,其部伍孙子才、宋豪等,皆携负老弱,诣蒙降。后从权拒曹公于濡须,数进奇计,
又劝权夹水口立坞,所以备御甚精,㈠曹公不能下而退。

  ㈠吴录曰:权欲作坞,诸将皆曰:“上岸击贼,洗足入船,何用坞为?”吕蒙曰:“兵
有利钝,战无百胜,如有邂逅,敌步骑蹙人,不暇及水,其得入船乎?”权曰:“善。”遂
作之。

  曹公遣朱光为庐江太守,屯皖,大开稻田,又令闲人招诱鄱阳贼帅,使作内应。蒙曰:
“皖田肥美,若一收孰,彼众必增,如是数岁,操态见矣,宜早除之。”乃具陈其状。于是
权亲征皖,引见诸将,问以计策。㈠蒙乃荐甘宁为升城督,督攻在前,蒙以精锐继之。侵晨
进攻,蒙手执枹鼓,士卒皆腾踊自升,食时破之。既而张辽至夹石,闻城已拔,乃退。权嘉
其功,即拜庐江太守,所得人马皆分与之,别赐寻阳屯田六百人,官属三十人。蒙还寻阳,
未期而庐陵贼起,诸将讨击不能禽,权曰:“鸷鸟累百,不如一鹗。”复令蒙讨之。蒙至,
诛其首恶,余皆释放,复为平民。

  ㈠吴书曰:诸将皆劝作土山,添攻具,蒙趋进曰:“治攻具及土山,必历日乃成,城备
既修,外救必至,不可图也。且乘雨水以入,若留经日,水必向尽,还道艰难,蒙窃危之。
今观此城,不能甚固,以三军锐气,四面并攻,不移时可拔,及水以归,全胜之道也。”权
从之。

  是时刘备令关羽镇守,专有荆土,权命蒙西取长沙、零、桂三郡。蒙移书二郡,望风归
服,惟零陵太守郝普城守不降。而备自蜀亲至公安,遣羽争三郡。权时住陆口,使鲁肃将万
人屯益阳拒羽,而飞书召蒙,使舍零陵,急还助肃。初,蒙既定长沙,当之零陵,过酃,载
南阳邓玄之,玄之者郝普之旧也,欲令诱普。及被书当还,蒙秘之,夜召诸将,授以方略,
晨当攻城,顾谓玄之曰:“郝子太闻世闲有忠义事,亦欲为之,而不知时也。左将军在汉中,
为夏侯渊所围。关羽在南郡,今至尊身自临之。近者破樊本屯,救酃,逆为孙规所破。此皆
目前之事,君所亲见也。彼方首尾倒悬,救死不给,岂有余力复营此哉?今吾士卒精锐,人
思致命,至尊遣兵,相继于道。今子太以旦夕之命,待不可望之救,犹牛蹄中鱼,冀赖江汉,
其不可恃亦明矣。若子太必能一士卒之心,保孤城之守,尚能稽延旦夕,以待所归者,可也。
今吾计力度虑,而以攻此,曾不移日,而城必破,城破之后,身死何益于事,而令百岁老母,
戴白受诛,岂不痛哉?度此家不得外问,谓援可恃,故至于此耳。君可见之,为陈祸福。”
玄之见普,具宣蒙意,普惧而听之。玄之先出报蒙,普寻后当至。蒙豫敕四将,各选百人,
普出,便入守城门。须臾普出,蒙迎执其手,与俱下船。语毕,出书示之,因拊手大笑,普
见书,知备在公安,而羽在益阳,惭恨入地。蒙留(孙河)〔孙皎〕,委以后事。即日引军
赴益阳。刘备请盟,权乃归普等,割湘水,以零陵还之。以寻阳、阳新为蒙奉邑。

  师还,遂征合肥,既彻兵,为张辽等所袭,蒙与淩统以死捍卫。后曹公又大出濡须,权
以蒙为督,据前所立坞,置强弩万张于其上,以拒曹公。曹公前锋屯未就,蒙攻破之,曹公
引退。拜蒙左护军、虎威将军。

  鲁肃卒,蒙西屯陆口,肃军人马万余尽以属蒙。又拜汉昌太守,食下隽、刘阳、汉昌、
州陵。与关羽分土接境,知羽骁雄,有并兼心,且居国上流,其势难久。初,鲁肃等以为曹
公尚存,祸难始构,宜相辅协,与之同仇,不可失也,蒙乃密陈计策曰:“(今)〔令〕征
虏守南郡,潘璋住白帝,蒋钦将游兵万人,循江上下,应敌所在,蒙为国家前据襄阳,如此,
何忧于操,何赖于羽?且羽君臣,矜其诈力,所在反覆,不可以腹心待也。今羽所以未便东
向者,以至尊圣明,蒙等尚存也。今不于强壮时图之,一旦僵仆,欲复陈力,其可得邪?”
权深纳其策,又聊复与论取徐州意,蒙对曰:“今操远在河北,新破诸袁,抚集幽、冀,未
暇东顾。徐土守兵,闻不足言,往自可克。然地势陆通,骁骑所骋,至尊今日得徐州,操后
旬必来争,虽以七八万人守之,犹当怀忧。不如取羽,全据长江,形势益张。”权尤以此言
为当。及蒙代肃,初至陆口,外倍修恩厚,与羽结好。

  后羽讨樊,留兵将备公安、南郡。蒙上疏曰:“羽讨樊而多留备兵,必恐蒙图其后故也。
蒙常有病,乞分士众还建业,以治疾为名。羽闻之,必撤备兵,尽赴襄阳。大军浮江,昼夜
驰上,袭其空虚,则南郡可下,而羽可禽也。”遂称病笃,权乃露檄召蒙还,阴与图计。羽
果信之,稍撤兵以赴樊。魏使于禁救樊,羽尽禽禁等,人马数万,托以粮乏,擅取湘关米。
权闻之,遂行,先遣蒙在前。蒙至寻阳,尽伏其精兵□□中,使白衣摇橹,作商贾人服,昼
夜兼行,至羽所置江边屯候,尽收缚之,是故羽不闻知。遂到南郡,士仁、麋芳皆降㈠。蒙
入据城,尽得羽及将士家属,皆怃慰,约令军中不得干历人家,有所求取。蒙麾下士,是汝
南人,取民家一笠,以覆官铠,官铠虽公,蒙犹以为犯军令,不可以乡里故而废法,遂垂涕
斩之。于是军中震栗,道不拾遗。蒙旦暮使亲近存恤耆老,问所不足,疾病者给医药,饥寒
者赐衣粮。羽府藏财宝,皆封闭以待权至。羽还,在道路,数使人与蒙相闻,蒙辄厚遇其使,
周游城中,家家致问,或手书示信。羽人还,私相参讯,咸知家门无恙,见待过于平时,故
羽吏士无斗心。会权寻至,羽自知孤穷,乃走麦城,西至漳乡,众皆委羽而降。权使朱然、
潘璋断其径路,即父子俱获,荆州遂定。

  ㈠吴书曰:将军士仁在公安拒守,蒙令虞翻说之。翻至城门,谓守者曰:“吾欲与汝将
军语。”仁不肯相见。乃为书曰:“明者防祸于未萌,智者图患于将来,知得知失,可与为
人,知存知亡,足别吉凶。大军之行,斥候不及施,烽火不及举,此非天命,必有内应。将
军不先见时,时至又不应之,独守萦带之城而不降,死战则毁宗灭祀,为天下讥笑。吕虎威
欲径到南郡,断绝陆道,生路一塞,案其地形,将军为在箕舌上耳,奔走不得免,降则失义,
窃为将军不安,幸熟思焉。”仁得书,流涕而降。翻谓蒙曰:“此谲兵也,当将仁行,留兵
备城。”遂将仁至南郡。南郡太守麋芳城守,蒙以仁示之,遂降。

  吴录曰:初,南郡城中失火,颇焚烧军器。羽以责芳,芳内畏惧,权闻而诱之,芳潜相
和。及蒙攻之,乃以牛酒出降。

  以蒙为南郡太守,封孱陵侯,㈠赐钱一亿,黄金五百斤。蒙固辞金钱,权不许。封爵未
下,会蒙疾发,权时在公安,迎置内殿,所以治护者万方,募封内有能愈蒙疾者,赐千金。
时有针加,权为之惨戚,欲数见其颜色,又恐劳动,常穿壁瞻之,见小能下食则喜,顾左右
言笑,不然则咄唶,夜不能寐。病中瘳,为下赦令,群臣毕贺。后更增笃,权自临视,命道
士于星辰下为之请命。年四十二,遂卒于内殿。时权哀痛甚,为之降损。蒙未死时,所得金
宝诸赐尽付府藏,敕主者命绝之日皆上还,丧事务约。权闻之,益以悲感。

  ㈠江表传曰:权于公安大会,吕蒙以疾辞,权笑曰:“禽羽之功,子明谋也,今大功已
捷,庆赏未行,岂邑邑邪?”乃增给步骑鼓吹,敕选虎威将军官属,并南郡、庐江二郡威仪。
拜毕还营,兵马导从,前后鼓吹,光耀于路。

  蒙少不修书传,每陈大事,常口占为笺疏。常以部曲事为江夏太守蔡遗所白,蒙无恨意。
及豫章太守顾邵卒,权问所用,蒙因荐遗奉职佳吏,权笑曰:“君欲为祁奚耶?”于是用之。
甘宁粗暴好杀,既常失蒙意,又时违权令,权怒之,蒙辄陈请:“天下未定,斗将如宁难得,
宜容忍之。”权遂厚宁,卒得其用。

  蒙子霸袭爵,与守冢三百家,复田五十顷。霸卒,兄琮袭侯。琮卒,弟睦嗣。

  孙权与陆逊论周瑜、鲁肃及蒙曰:“公瑾雄烈,胆略兼人,遂破孟德,开拓荆州,邈焉
难继,君今继之。公瑾昔要子敬来东,致达于孤,孤与宴语,便及大略帝王之业,此一快也。
后孟德因获刘琮之势,张言方率数十万众水步俱下。孤普请诸将,咨问所宜,无适先对,至
子布、文表,俱言宜遣使修檄迎之,子敬即驳言不可,劝孤急呼公瑾,付任以众,逆而击之,
此二快也。且其决计策,意出张苏远矣;后虽劝吾借玄德地,是其一短,不足以损其二长也。
周公不求备于一人,故孤忘其短而贵其长,常以比方邓禹也。又子明少时,孤谓不辞剧易,
果敢有胆而已;及身长大,学问开益,筹略奇至,可以次于公瑾,但言议英发不及之耳。图
取关羽,胜于子敬。子敬答孤书云:”帝王之起,皆有驱除,羽不足忌。“此子敬内不能办,
外为大言耳,孤亦恕之,不苟责也。然其作军,屯营不失,令行禁止,部界无废负,路无拾
遗,其法亦美也。”

  评曰:曹公乘汉相之资,挟天子而扫群桀,新荡荆城,仗威东夏,于时议者莫不疑贰。
周瑜、鲁肃建独断之明,出众人之表,实奇才也。吕蒙勇而有谋断,识军计,谲郝普,禽关
羽,最其妙者。初虽轻果妄杀,终于克己,有国士之量,岂徒武将而已乎!孙权之论,优劣
允当,故载录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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