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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杀官员4:代上帝之手》 作者:紫金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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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8-24 10:39:4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十章
  让汽车在高速消失,除了上述这些环节外,还有一件事需要解决,高速通行证。
  不管别克车颜色怎么变,最后要下高速,还是得交出通行证。所以我动手前的准备工作还需要多做一件事。
  1月7号,我请假,借口去上海动手术。那天我把一辆从县里一企业主那儿借的丰田车开到了绍市服务区高速外的一条普通道路上停好。随后又坐大巴返回白象县,再把已经换上绍市法院号牌的县局蓝色别克也开到那条路上停好。
  1月8号晚上,我叫出林小峰,跟他最后确认了一遍所有过程,给了他一只手机,叮嘱他这只手机是明天跟我联系用的,不要让任何人看到,包括他老婆,都不要看到这个手机,否则很可能暴露。
  1月9号,我坐大巴来到绍市服务区,走下高速,来到停车的道路上,开着丰田车从最近的一个高速入口进来,随后开进服务区停好。等到中午,林小峰他们到了服务区,一切如计划进行,他给其他人喝了饮料,所有人都喝了,很快昏迷。他通知我可以了,我上车,把所有人都绑得死死的,蒙上眼睛,放到车内的地上,然后从丰田车里拿出帷幕,贴在车内的玻璃后,使车外的人没法看到里面,再把车开到偏僻点的角落停好。
  我需要等天黑下来,因为大白天我撕掉车膜,车身突然变了个颜色,太容易引起旁人的关注了。
  等到四点半,我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让林小峰先在车里把人看好,随后我走下高速,把县局的蓝色别克开上高速,开进服务区。到服务区后,趁着天已经黑下来了,我把县局别克的法院车牌换给工商所这辆车,同时把车膜撕了,使工商所别克变成了蓝色。
  撕车膜我也是非常小心,我必须在最短时间内撕掉车膜,以免被人注意到。
  所以我先把车膜的边边角角撕起,然后在没人注意的时候,整大张撕下来,整个过程不超过一分钟。
  我再拿出柴油,用管子灌进县局别克的油箱里,上车发动后,果然发动机出现异响,我趁着车子还能走,赶紧把车开到汽修店,让他们修理。随后,我拿着县局别克的高速通行证,上了工商所的车,直接离开服务区,中间找了个高速出口下了,再来到附近的一处偏僻公路停了。
  我暂时不能去白象县,因为如果这辆别克深夜进入白象县的老公路,很容易被事后的调查起怀疑,我要等到白天,开着这辆蓝色别克,光明正大从监控底下过去,进入老公路。
  林小峰见我不走了,开始起疑,此时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我用电警棍直接把他打昏,绑了起来。
  等到天亮后,我开着车重新上路,从省道绕回白象县,再进入老公路,那里停着我自己的车,我怕白天动手不安全,一直等到了晚上,随后就是我杀死王红民等五人的过程了,并且用汽油把整辆车烧了,目的自然是不想被发现车身做了蓝色的油漆。烧完车,我留在现场仔细检查,部分油漆还没完全烧掉,我烧了第二遍,最后确认车身油漆完全看不出了才行。
  随后,我把林小峰和朱梦羽带上我自己停那儿的车,开到了公路最里面,把朱梦羽也杀死埋掉。当然,这两次的犯罪过程,我都穿了林小峰的鞋子,我和他身高差不多,体重应该比他重十斤左右,但我知道这些都在法医鉴定的误差范围内。
  做完这些后,我再开车把林小峰运到水库,再次用警棍把他击昏,然后给他身上用绳子绑上石头,直接扔进湖里淹死了。电警棍的外伤是验不出的,法医最后的鉴定结果一定是他并无外伤,致死原因是溺毙,完全符合他畏罪自杀的情形。
  对了,杀死他前我还做了几件事,我戴上胶皮手套,把几个东西上我的指纹全部擦干净,再用林小峰的手握几遍,使事后发现的那几项物证上只有林小峰自己的指纹。
  我考虑到如果林小峰的尸体很快并人发现,那么法医很容易鉴定出他的具体死亡时间,当发现他的死亡时间只比其他人迟几个小时,势必对他的畏罪自杀产生怀疑,所以我把他绑石头上,沉到湖边一处较深的地方,仔细检查过,旁边即便有人走过,也不会轻易发现他的尸体。等他尸体在下面沉上一星期后,我再弄出来,给他原来捆绑过的地方缠上水草,造成他跳水自杀后,被湖底水草缠住,一时没浮上来的假象。只要他尸体在水下沉上一星期,法医就无法鉴定出他具体是哪天死的了,我很懂刑侦,当然知道这点。
  犯罪计划基本做完了,不过我知道,这不算完,很快会有大量警察调查这起案子,如何让专案组彻底相信林小峰是凶手,是关键。
 楼主| 发表于 2013-8-24 10:39:4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十一章
  第二天是1月11号,早上我戴上手套——避免留下指纹,拿出王红民和林小峰的手机,用王红民的手机打通报警电话后,打开林小峰的手机,播了那段录音。随后我去了绍市服务区,把汽修店放着的县局别克开回来,下高速时用的是丰田车的通行证。
  为什么事后调查高速通行证时,工商所的别克通行证没下高速,而且全省高速并没发生过谎称通行证丢失的情况?
  因为工商所的别克车下高速,用的是县局别克车的通行证。县局别克车下高速,用的是丰田车的通行证。而这辆无论谁都不会想到和案子有关的丰田车,此时此刻还停在高速上,我把它停在了奉化服务区。
  我原本准备等过完年,彻底风平浪静后,再回去把它开出来,到时谎称丢了通行证下高速。反正车主是个企业老板,有好几部车,我借了他的车后,他不会催要的。
  1月11日,我拨打了绑架电话,里面威胁的杀人时间故意定在了1月12号晚上,因为我知道这个电话过后,当天上面就会派专案组到县里,安排人质的解救工作。如果第二天过去后,人质还没发现下落,第三天或更晚,发现人质都死了,那么救援失败的责任就要专案组背了。此后警方就会开始侦办这次命案,迫于救援失败的问责压力,专案组必然希望尽快破案。利用专案组的破案心理,在恰当的时候,把林小峰犯罪的线索一个个展现出来,想必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可是运气不是太好,出了点意外,1月11号我刚打了绑架电话,谁知道当天尸体就被发现了,而且是在专案组赶到县里之前。如此一来,专案组没有责任了,急于破案的压力就不存在了。
  当搜查工作开始两天后,搜查队还没找到朱梦羽的尸体,老大觉得现场搜不到其他东西了,准备放弃,这时我着急了,建议继续搜查,并且刻意重新安排搜查的方向,很快就让搜查队找到了朱梦羽的尸体。
  看到她的包里被翻动过,唯独少了手机,此时大家肯定会觉得手机里有线索。
  第二天,我故意和搜查队员一起在旁小便,于是很“意外”地找到了那只手机。
  朱梦羽手机里的视频是我用电脑传进去的,为避免被技术人员发现文件的建立日期,我把手机弄坏,把视频备份到存储卡内,等着专案组看到。
  在没有这段视频前,尽管现场留下的脚印与林小峰基本符合,扭断脖子的杀人手法也符合林小峰当过兵的经历,可是大多数人仅是有点怀疑,并不是确信是他干的。
  当视频一露面,当大家发现去年的毒杀案是林小峰干的,于是,惯性思维,自然而然就会认定这次案子的凶手也是他。
  为了充分完成证据链,我在工商所检查时,故意在林小峰的抽屉里留下了那个只有他指纹的药瓶,等着过几天专案组的人亲自发现。
  与此同时,我抽出时间,晚上再次来到水库旁,将林小峰钱包里的合家照、他的手机以及王红民的手机,放在地上。这几项东西都只带了林小峰自己的指纹,我一怕天气下雨会冲坏指纹,二怕有人经过看到手机会拿走,所以故意盖上石头,不让人发现,只等着专案组过来。
  另一处林小峰侧面帮到我的地方就是他的个性了,他性格内向,这点很容易让人把他跟极端犯罪者联系到一起。
  自从去年国庆期间我找过林小峰后,我一直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包括他的网上的个性签名。我反复告诫过他,决不能把我们的事告诉任何人,包括他老婆。
  他把柄在我手上,却又不能向旁人吐露心声,想必他日夜活在恐惧和不安中。于是他在网上的微博和签名里,暗暗表达了这样一种情绪。我觉得这简直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当专案组调查他时,发现他前几个月的异常,更会认定他早就在策划这起谋杀案了。
  自此以后,林小峰犯罪的证据链已经充分,唯独犯罪动机和犯罪过程不清晰,导致难以快速结案,而且我看出老大对结案还在犹豫。
  我需要尽快结案,需要尽快以林小峰是凶手,杀人后畏罪自杀结案。所以找到了马党培,告诉他必须赶在年前结案,这样过年期间可以活动一下,过年后事情也淡化了,到时问责程度一定低,甚至可以避免不被问责。
  马党培经我的点拨,深表认同,快速开始活动,发动各种关系,希望专案组快点结案。
  关于犯罪动机,大家普遍觉得不重要,凶手已死,真正的犯罪动机再也无法知道了。而犯罪过程模糊,我当然不能真的让专案组弄清楚,于是和马队商量各种可能,诱使他也认为别克车上了某辆大货车开走了。
  不过这一切,在老大坚持没结案后,发现了别克车消失的秘密而彻底宣告失败了。
 楼主| 发表于 2013-8-24 10:39:5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十二章
  高栋把李卫平的口供放到一旁,深深吸了口气,躺进椅子里。李卫平是个人才,可是走错了道。他心中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莫名难受。
  想了想,还是习惯性地打开电脑,拨打了徐策的电话,两天没有联系,情况却完全逆转,他不由唏嘘。
  “你这位手下可真够本事的。”听完高栋讲了这两天发生的事,徐策也颇感震惊,“他把每一步的细节都考虑得这么仔细,实在让人难以想象。”
  高栋鼻子冷哼一声:“他以前是个优秀的刑警,协助我破了多起大案要案,我知道他的刑侦经验丰富,没想到他反刑侦的水平更高,哼,真是……哎……”
  “对了,他口供录了吗?”
  “录了,细节还等待核实,我看了一遍口供,和调查结果没有出入。”
  “他是怎么控制住一车人的?”
  “他让林小峰把迷药事先溶进饮料里,在服务区时,林小峰给车上其他人喝了饮料,不久他们陷入昏迷。”
  徐策质疑道:“可是当初你不也承认,迷药的药效难以控制,每个人的耐药力不同,用迷药控制一车人,不可行啊。”
  高栋突然皱了下眉,两天没睡觉,他脑子有点发昏,所以刚才看口供时,并没想到这一点。
  这确实是个疑点。
  难道李卫平在撒谎?
  可是他已经被抓,而且也认罪了,他自己肯定清楚,这案子不管他怎么交代,最后一定还是死刑,他何必撒谎?
  高栋想了想,道:“老徐,我把口供发你,你看看是否还有可疑的地方。”
  他把口供扫描传给徐策,随后因太过疲惫,趴在桌上小憩。
  足足过了半个多小时,电脑里再度传来徐策的声音:“我看完了。喂……喂……不在了吗?”
  高栋连忙道:“在,刚睡过去了,怎么样?”
  “嗯……”徐策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知道你现在很累,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恐怕你的任务还没完,我认为,口供是假的。”
  高栋瞬时坐直身体,道:“口供是假的?没道理吧,我看了里面的细节,和目前的调查结果几乎不存在出入,怎么会是假的?而且李卫平自己也认罪了,他何必还要撒谎呢?”
  “不,我并不是说整份口供都是假的,应该说,大部分内容都是真实的,譬如别克车消失的手法等等,这些都是真的。只不过他在某些细节上撒谎了,当然,我只能判断他撒谎,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撒谎。”
  高栋皱着眉道:“你说说看,口供哪些地方有问题?”
  “先说第一处可疑的地方,按口供里的说法,李卫平去年国庆找到林小峰,要求他配合自己犯罪,也就是说,这场犯罪虽然只进行了两天,李卫平前面的准备工作足足有三个多月。”
  “没错。”
  “按口供的说法,林小峰只同意帮他杀死王红民,如果林小峰知道他想杀死工商所所有人,一定会拒绝。”
  “是的。”
  “他之所以挑在1月9号工商所集体旅游的时候下手,是因为林小峰告诉他,工商所每年年末都会集体出去旅游。”
  “恩。”
  “问题在于,林小峰并没有想杀其他人,为什么要告诉李卫平每年年底工商所会集体出游?难道建议他在集体出游时动手?这根本不可能。他要林小峰配合自己,杀死王红民,林小峰只会告诉他一个王红民落单的机会,而不可能告诉他年底集体出游的时候动手。”
  高栋眼睛慢慢睁大,点点头,道:“你继续说。”
  “第二处疑点,迷药能否成功控制一车人的问题,这个已经说过了。第三处疑点,李卫平在1月9号中午就控制住了一车人,当天傍晚离开服务区,出了高速,为什么他要等到1月10号晚上才杀人?”
  高栋回忆口供的内容,道:“李卫平说1月9号下了高速后已经是晚上,如果当晚就把车开回白象县,开进老公路,当老公路附近的监控看到一辆别克车深夜开过去,容易引起怀疑。所以他把车停在了绍市地区的一处偏僻山路上,等到天亮后才走,回到白象县,在白天开进老公路。”
  “那么他在1月9号晚上把车停在绍市的偏僻山路上时,为何不直接把这些人杀了,偏偏要等到1月10号晚上才动手?要知道,他车里装了七个大活人,虽然七个人都被他捆起来了,但这几个活人一直在身后,难免夜长梦多,他不怕出意外吗?”
  高栋摇摇头,道:“这点是因为你没做过刑侦工作,所以才会觉得不合常理。在我看来,这正是李卫平反侦查能力强的表现。因为一旦1月9号他就把人杀了,法医鉴定出死亡时间是1月9号,那么我们判断上,凶手总不会在服务区里杀人,一定是下了高速才杀人,于是服务区监控的调查时间段就锁定在了1月9号,那样排查工作量会少一大半。相反,李卫平1月10号晚上才把人杀了,如此我们无法判断别克车是9号还是10号离开服务区的,本着谨慎原则,需要把9号和10号两天进出服务区的别克车都查一遍,工作量会大增,更没办法对每一辆别克车都派人上门查仔细。也有利于他瞒天过海的计谋得逞。”
  徐策道:“原来是这样,是我没想到,看来你那个手下的思维真是太缜密了。”
  “不过你说的前面两个疑点,我也觉得很有问题。”
  “第四点,我始终觉得朱梦羽拍的那段林小峰下毒的视频有问题。视频的镜头从头到尾都是对着林小峰的,可是视频的一开始,林小峰并未显示出异常,视频开始后,他才偷偷拿出毒药的。如果朱梦羽本来要拍打架画面的,发现林小峰异常后,才拍他,林小峰在拿毒药前,能做出什么异常举动让朱梦羽起疑?如果他真有异常举动,为何他身旁的人都没发现,事后也没人怀疑林小峰干的,唯独朱梦羽发现他的异常呢?”
  高栋点头道:“你这么说没错,可是朱梦羽已经死了,没办法问他当时发生什么了。”
  “朱梦羽的手指和视频中一样吗?”
  “她的手被石头砸烂了,看不出。”
  “两只手都砸烂?”
  “对。”
  “手这么小的一块面积,偏偏会被石头准确地砸烂?而且是两只手?”
  “李卫平口供里说,他并没有刻意去砸手,他只不过想营造出林小峰憎恨朱梦羽的假象,所以拿石头砸毁尸体。两只手受损特别严重,应该是巧合。”
  徐策笑了笑,道:“好吧,这点我只是猜测,没办法证实。可话说回来,既然朱梦羽知道林小峰毒杀了汪海全,她把视频交给李卫平后,李卫平并没处理,这种情况下,她应该对林小峰很提防才对,在服务区里,林小峰提供饮料,她怎么会喝呢?即便喝,也应该浅尝辄止,喝不下足够的昏迷剂量才对。还有一点则纯属我个人没有依据的猜测了,去年毒发案发生时,李卫平刚好在楼上吃饭,是巧合吗?林小峰下毒后,把毒药放回口袋里,事后却没被搜到,呵呵,我很好奇他藏哪去了。”
  高栋眼珠转动着,思索徐策的话语,过了半晌,道:“明天我再问仔细。”
 楼主| 发表于 2013-8-24 10:40:0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十三章
  第二天早上,高栋来到审讯室,把手下支到门外,独自一人留在屋内,看着一夜之间变得憔悴的李卫平,拿出烟,道:“抽吗?”
  李卫平点点头。
  高栋点燃一支烟,塞进李卫平嘴里,自己也点上,坐到他对面,道:“昨晚没睡好?”
  李卫平笑了一下:“开始总不习惯,过几天就好了。”
  高栋点点头。
  李卫平又道:“什么时候把我转到看守所?”
  “怎么,你怕转进看守所?”
  李卫平苦笑一下:“没什么好怕的,反正剩下时日也不多了,就是想知道什么时候结束。”
  高栋深吸了口烟,再度看着他:“你后悔吗?”
  “无所谓后不后悔的,人嘛,早晚都会死,做完自己想做的,足够了。况且我也不是一时冲动,你知道,我筹划了几个月,我做过最坏打算,哼哼,我以为不会发生,谁知还是到来了。”
  “如果时间回到去年九月呢,你明知这样的结果,还会去做?”
  李卫平哈哈一笑:“王红民我是一定要杀的,其他人嘛,其实也可以一个个杀,不用一次性做这么大,对吧?哈哈。”
  高栋厌恶地瞪他一眼,冷声道:“你还死不悔改!”
  李卫平有些不屑:“悔改有用吗?反正我只希望案子快点移交检察院,快点判我死刑,你知道吗,等待一个不确定的死亡时间,比知道死亡时间更难熬。”
  高栋仰头深深吐了口气,抿抿嘴,道:“你昨天给张一昂的口供,是不是有问题?你没有把所有真相都说出来,对吧?”
  李卫平完全否认:“我都已经认罪了,而且我也知道不管怎么狡辩,判刑时终难逃一死,我还有什么理由撒谎?老大,你想多了。”
  高栋看着他的眼睛,问:“你是具体什么时候开始想到杀死工商所全部人的?”
  “我被王红民打过巴掌后,其实也不能说具体某一天突然下定了决心,我中间有反复,有犹豫,有思考,也加上往日我听闻的工商所的所作所为在心里发酵。如果一定说一个时间,应该是在我拿到朱梦羽给的视频后的几天里,正因为有了这视频,让我觉得可以利用林小峰,才下定决心犯罪,最后全部嫁祸给林小峰。”
  “那么你是什么时候想出整个杀人计划的?”
  “什么时候?嗯……”李卫平眼神晃动一下,随即略略朝下看着前方,道,“计划是反复思考,设计出来的,具体说不准哪一天,因为方案初步定了后,我后来也进行了修改,把各种因素和细节考虑进去。”
  高栋注意到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是向前略朝下的,这种状态是典型的回忆特征。相反,如果是撒谎,编造谎言时,人眼习惯性会向左上或右上转,根据每个人的左右脑使用习惯不同而有所区别。
  不过高栋转念一想,李卫平跟他一样,老本行就是心理学的,这种常识他肯定知道,也许是故意装出来的。用测谎仪对付李卫平?更不靠谱。本来测谎仪的有效性就值得商榷,许多人说真话时由于紧张,显示他在撒谎。心理素质好的犯罪者根本不怕这一套,测谎仪在他们眼里就是一坨屎,他们习惯性地先在心里编造谎言,让自己都相信了谎言,随后心平气和地说出来。
  高栋继续盯着他,道:“你最开始想到要在服务区动手,是什么时候?”
  “应该去年十月份。”李卫平说的很干脆。
  “你为什么会想到在服务区动手?”
  “林小峰无意中告诉我工商所年底会旅游,而且是一车人不带家属去。”
  “那你怎么会想到利用别克车?”
  “当我得知他们年底前会旅游的这条信息后,问了林小峰他们会开几辆车,如果是开多辆车,我就会换其他的计划,结果得知是一辆车,激发了我布局设计的灵感。”
  “你什么时候告诉林小峰你准备在他们旅游时动手?”
  “去年12月下旬,案发前半个多月。”
  “之前你都没跟他说吗?”
  “对,之前我都在反复规划这个方案的可行性,我只告诉他,等我想妥当了再通知他怎么配合,直到12月底,他们具体的出发日期定出来了,我才最终把别克车消失的计划告诉他。”
  高栋微眯着眼道:“他们旅游的路线,几个月前就确定好了?”
  “对,去年十月份林小峰告诉我年底旅游时就基本定好了。”
  “当你最后告诉林小峰,你准备在他们旅游时动手,他难道没有怀疑?他只答应配合帮你杀死王红民,并不想杀死其他人,他难道不怀疑你为何不挑王红民落单的时候,而是挑所有人一起的时候?”
  李卫平眼皮微微动了一下,道:“他有过怀疑,但我解释给他听,告诉了他整辆别克车消失的方案,说只有这样,监控查不出,才能做成死案,否则平时的情况下动手,现在到处都是监控,很难逃过去。”
  高栋想了想,无法判断他这个回答的真实性,继续道:“当工商所这些人,到了绍市服务区后,林小峰骗他们喝他自己做的饮料,在短短十分钟内都昏迷了?”
  “是的。”
  高栋冷哼一声,道:“陈法医告诉我,这种迷药的起效时间在十五分钟到半个小时间,十分钟都不到就起效了,这也太快了吧?”
  李卫平继续看向前面的空气处,道:“是我担心起效慢,所以剂量加得比较大。”
  高栋道:“昏迷总有个先后顺序吧,总不会所有人在同一秒一起昏迷了吧?如果一个人看到其他人昏迷了,他难道一点警觉都没有,继续留在车内等着昏过去?”
  “当第一个人出现昏迷时,其他人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并且我让林小峰把车子锁住了,开不了窗户和车门。”
  这个疑点在李卫平的解释下,似乎也说得通,毕竟没亲眼见到一车人是怎么昏迷的,高栋依旧无法判断真假。
  “朱梦羽知道林小峰是杀汪海全的凶手,她把视频交给你,可是你迟迟没抓林小峰,当在服务区林小峰拿饮料给众人喝时,她一点都不起疑,还是喝了?”
  “我想她根本想不到林小峰会在饮料里对所有人下毒,而且事情过去几个月,相信她也认为当时是林小峰个人恩怨,不会加害其他人。”
  这个疑点的理由也过得去。高栋还是没办法判断真假。
  他想了想,站起身,严肃地看向李卫平,道:“我希望你不要跟我撒谎,你说的这些,我会再调查过的。”
  李卫平道:“我到现在这个处境,还有撒谎的必要吗?”
  高栋不置可否,拿出两包烟留下给他,转身走了出去。
 楼主| 发表于 2013-8-24 10:40:1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十四章
  回到办公室不久,张一昂进来道:“老大,昨天搜查了李卫平的住所,里面没找到和犯罪有关的东西。本来想他设计这么庞大的一套方案,总不会只在脑子里想想,应该把各种细节完整地记下来。我问过李卫平,他承认他确实为这场犯罪准备了很多,设计了好几个方案的文档,最后的计划也经过反复修改,包括沿路实地考察的照片、地图、服务区的平面图等,不过在他得知你注意到修理店的蓝色别克那天,就格式化删除了。”
  高栋点点头,随口道:“这些次要物证删了就删了,反正他自己口供很翔实,少几样物证不影响定罪。”
  过了片刻,高栋突然瞪眼道,“等下——,以我对李卫平的了解,他是个思想很有逻辑的人,这么做没道理,完全多此一举。如果他是怕我们查他电脑,发现犯罪的方案文档,才把电脑格式化的。可是,只有我们明确怀疑是他干的时,才会去查他电脑,而文档删除根本无济于事,我们还能找出人证和监控等物证,这么做,只会让我们更起疑,接着寻找其他证据。相反,如果没怀疑到他,谁会去查他的电脑?他也没必要把电脑里的文件删了。他很清楚,这案子要么以林小峰为凶手结案,如果一旦开始查到他头上了,任何掩饰都已无用,我们会找具体的人证查清楚这几天他到底在哪里,做了哪些事,就像他并没有用其他手段掩盖他手机在那几天的行踪,而是一直带身上。因为他深知,只要查到他头上,所有细枝末节的掩饰手段都将是徒劳的。”
  张一昂挠挠头,不解道:“那他干嘛要把电脑格式化了,多此一举嘛?”
  高栋来回踱步,寻思着道:“电脑里除了和犯罪直接有关的文件,还会有什么……嗯,通常一个人电脑里会存储着哪些东西?嗯……电影、小说,这些跟案子没关系。嗯……上网记录、聊天文件……对,你查下他平时上网聊天用哪种工具的,再让省公安厅的人直接联系软件商,看他都和哪些人联系,聊些什么。”
  到了下午,张一昂再次找到高栋,道:“老大,查过了,李卫平用QQ,但很少上,软件商的聊天记录只备份了三个月,最近这三个月,他偶尔发过几条消息,其中他似乎对一个女人很关心,几次都是问她最近身体好吗,不过那个女人一句都没回他。我通过那个女人QQ上的其他好友核对该女人信息,发现她居然是王红民的老婆骆慧慧。李卫平的手机里也找到骆慧慧的电话,查了运营商记录,李卫平和骆慧慧有短信和电话往来,但是频率很少,并且都是李卫平发给她,她从没主动联系过李卫平,近一个多月两人没有联系过。”
  “王红民的老婆骆慧慧?”高栋眼珠转了下,“他们怎么认识的?”
  “我问了李卫平,他说骆慧慧是浙大医学院的,比他小一届,大学时候认识的,他调到白象县工作后,前年街上遇到了骆慧慧,于是留了彼此的联系方式,偶尔会联系下。”
  高栋缓慢道:“你觉得……李卫平的这次犯罪,骆慧慧是知情人,甚至……甚至参与了?不不,这个似乎不可能,骆慧慧干嘛想让自己老公死呢,而且也没必要杀全单位的人。”
  张一昂道:“这个倒不一定,按我之前的调查,工商所全部死了,最大的受益人是骆慧慧。”
  高栋不解问:“这是为什么?”
  “现在大金公司的全部财产都归骆慧慧一个人了。”
  高栋更加不解:“大金公司不是说王红民个人所有,法人代表骆慧慧吗?王红民死了,大金公司自然全归骆慧慧了,和其他人不相干啊。”
  “不不,大金公司虽然是王红民个人,骆慧慧是法人代表,日常的管理除了王红民本人外,都是工商所的其他几个在参与,王红民口头多次说过,大金公司的资产,大家都有份。其他人相当于没有写进股权协议的股东。而骆慧慧,只是个名字上的法人代表,从来没接触过大金公司。大金公司的整个资产的管理,包括公司的财务记录、公司图章、银行账户等等,全部在工商所其他几人手里。如果只死了一个王红民,其他人会好好地把他们都有权力分红的大金公司送给骆慧慧?一定是马上转移资产了,骆慧慧银行账户、公司图章一个都没有,而且从没接触过大金公司的日常管理,她怎么阻止?要知道,他们几个是工商所的,股权登记就是他们管的。你看,这些人死后,他们家属都找骆慧慧要求拿钱,要求分大金公司的资产,可见一斑。如果那几个人没死呢?”
  高栋紧皱着眉头,道:“听你这么说,有几分道理,骆慧慧显然是整起案子的最大受益人。你怀疑……骆慧慧跟这起案子也有关?”
  张一昂略显无奈道:“我找李卫平问了,他说怎么可能,骆慧慧跟王红民关系好得很,怎么可能会想着王红民死。关于骆慧慧和王红民的关系,我上去去做调查时,其他人也都说两人关系很好,而且王红民在外从没有男女方面的负面传闻,王红民长相这么好,家世背景都好,李卫平的相貌……嗯嗯,差强人意,跟王红民比更是差远了。也许是我想多了,他们只是大学时同学,后来工作中重新遇到,普通朋友罢了。”
  高栋来回踱步几圈,思考了片刻,低声嘱咐张一昂再去调查几件事。
 楼主| 发表于 2013-8-24 10:40:1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十五章
  张一昂马上按高栋的要求,派人从几个方面展开了调查。
  调查一:骆慧慧的一位大学女同学,杭州某医院医生。
  “你们怎么知道我的电话?……什么,你们是省公安厅的,去死吧,骗子!”
  “啊,真是不好意思,还麻烦你们打电话给我们院领导,抱歉抱歉,一场误会。嗯,领导跟我说过了,你们要调查一起跟我不相干的案子,需要从我这里侧面了解一些线索,对吧?……嗯嗯,好的,我现在有时间,我一定配合。……骆慧慧是我的室友啊,睡我下铺的,我们的感情嘛,怎么说呢,还算挺好的吧,不过女生间嘛,同个屋檐下,小矛盾也是有的。……我对她的了解程度?嗯,应该算是挺了解的吧,这几年我们偶尔还有联系的,上次同学会我们也见过面。……李卫平?这个名字好像听到过。哦对了,他是不是学心理学的?对对,我想起来了,他个子不太高,脸黑黑的,长了很多痘痘?……呃,你说现在没有痘了,我是说读大学的时候,反正给我印象这人长得挺不要好的,而且看着脏兮兮的,总穿一身很旧的运动服。……他呀,他当然追过骆慧慧咯,而且是追求最疯狂的一个,要不然我怎么会记得一个不是我们专业的丑男人啊。骆慧慧是个大美女,追求她的人可多了,那个李卫平,人难看,不干净,而且听说家里很穷,我们同寝室的几个总说,这家伙为什么不照照镜子,他这样条件的也来追骆慧慧,真是搞笑。……嗯,他的追求方式嘛,无非总是等着自修回来啦,写情书啦,我们那个时候有手机的不多,还有打寝室电话,不过骆慧慧说很讨厌这个人,总是骚扰她,跟他说了一千遍,他还是那么信心满满,以为肯定能追到骆慧慧,实在想不通他哪来的底气。我们说他自己还读心理学的,真该让他们老师给他看看,他心理到底出了什么毛病。哦,对了,最后一次我记得李卫平在学校运动会上演讲,演讲进行到一半,他突然喊起来医学院X届的骆慧慧,我爱你!哦,那时整个运动场沸腾了,全场鼓起掌来,很多人在喊,谁是骆慧慧,快出来呀。那一次实在太轰动了,骆慧慧很感动,然后拒绝了他,并且警告他以后千万不要骚扰自己,并且把他过去寄的一叠情书,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从那天以后,大概李卫平有自知之明了,反正从我们视线里消失,我们没见过他再来骚扰了,偶尔路上见到,他也是低下头匆匆走开。……嗯,你们问我这些做什么?……呃,跟我没关啊,跟我没关你们干嘛问我?……好吧好吧,你们工作忙,挂了。”
  调查二:骆慧慧的另一名大学女同学,某制药公司销售副总监。
  “李卫平追骆慧慧,我知道,我记得,不过都好些年了,我需要想想,回忆下。追骆慧慧的人太多了,谁让她长得漂亮呢,哎,我大学时的男朋友,总跟我提我们寝室的骆慧慧真漂亮,我觉得他心里肯定也喜欢她的,只不过他自知骆慧慧不会看上他,哼,反正他每次这么说,我都很不爽,后来我就跟他提出分手了。话说回来,虽然我和我男朋友因为这个原因分手,我也不能迁怒骆慧慧吧,长得漂亮有什么办法,她也没勾引过我男朋友呀,不过话说回来,同样作为女人,我心里难道一点嫉妒都没有吗?……什么什么,说说李卫平和骆慧慧,不用谈我自己的事?好吧好吧,那我把话接回来说,对了,为什么要打电话,你们不能直接见面问我吗?……你们很忙?姐姐我也不空呐。你长得怎么样,听你声音还不错,姐姐三十多了还没结婚。……什么,你已经结婚了?就不能找个长得英俊又未婚的警察问我话吗?……不会吧,你们全都结婚了?……好吧好吧,烦死了,那我继续说李卫平和骆慧慧了,李卫平这小子听说家里很穷,长得猥琐,空有一腔追美女的热心,我始终怀疑他脑子是不是有病。他追骆慧慧应该是大二的事,我们大二,他那时大三。我粗算了下,他大概平均三天就会写一封情书,每次都偷偷摸摸来到我们宿舍楼下,鬼鬼祟祟地投进我们的信箱。起先骆慧慧拆开情书看过,老实说,字也好丑。后来每次情书拿回来,我们都揶揄他,李白马又给骆美女写信了,她生气又无奈,把情书扔在一旁,拆都没有拆。除了写信,经常晚上骆慧慧自修回来,李卫平都已经站在宿舍楼外的必经之路上等她,必经之路懂吗?就是骆慧慧如果不会飞,回寝室一定会被李卫平拦截。奥,他就像美国的导弹拦截系统,骆慧慧是朝鲜的导弹,你说她能躲得过去吗?那家伙每天一定要缠着她跟他说几句,每次骆慧慧跟他说得很明白,不可能会喜欢他,他心理素质好得很,不愧是心理学的,每次还是开开心心走了,第二天又过来接受一次拒绝,不过我看得出,李卫平眼神里还是闪过了一丝失望和伤心。……你问我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好像我每次都站在旁边?咳咳,那个,其实也没有啦,部分场景经过我的个人艺术加工。不过话说回来,你们问这陈年八卦,找我可算找对人了,我大学时同学叫我八卦女王,天上的事我知道一半,医学院的事我全知道。……好好,又要回到主题了是吧?还有一件事,也是最关键的。学校办运动会的时候,听说李卫平是他们学院的运动健将,开幕式时被邀请到主席台上讲话,我不知道是被邀请的还是他自己哭着求着学院让他说的,事后想想第二种可能性非常大,总之,他在演讲进行一半时,突然大喊起来‘骆慧慧我爱你’。哦,当时骆慧慧可尴尬了,我们几个女生本在运动场边上凑热闹玩,突然听他这么一喊,整个运动场里都叫起来‘骆慧慧,谁是骆慧慧,快上主席台’,连主席台上那个想装好人、却适得其反特别讨人厌的学生会主席,也装模作样地拿起话筒,含笑说‘请问哪位是骆慧慧同学,请快到主席台上来,这里一位热情的男生在等你,同学们,大家一起鼓掌,给她信心吧……咦,怎么还没来,骆慧慧不在运动场吗,那么就请所有场内的同学跟我一起帮这位男同学喊,骆慧慧我爱你,一定要大声,要让她听到哦,大家一起来,一二三’。呀,当时骆慧慧别提多尴尬了,我们系的该死的男生还凑热闹叫起来‘快来看呀,骆慧慧就在这里’,骆慧慧连忙低着头跑出了运动场。那天晚上她就把李卫平约出来,把所有拆过没拆过的情书全部还给他,很生气地告诉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让他死了这条心,以后再也别来骚扰她,这样只会让她更厌恶。也许这一次教训总算让李卫平开窍了,从此以后,李卫平就再也没来联系过骆慧慧了。……我不太明白,你们为什么要问这么多关于骆慧慧和李卫平的事?其实我也可以和你们聊聊其他人……真的不聊了吗?……今天我挺空的,可以多说会儿……喂喂,信号不好吗?喂喂……”
  调查三:李卫平的一位大学同学,国外工作。
  “你们怎么会联系上我的?有点厉害呀。……哦,寝室其他两个你们已经问过了啊。可是李卫平不是当上公安的副局长了吗?你们调查他什么?该不会他又贪污了吧?……哈哈,你问我为什么说‘又’?他当官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他早晚有一天会因贪污被抓的。知道为什么吗?大学时他借了我一百块,到今天都没还。这事我记得可清楚了,那时已经六月份了,再过半个月就毕业各奔东西,这时候他问我借钱,你见过临毕业问人借钱的黑心人吗?可是他睡我下铺,跟我关系挺不错的,我想不借吧,说不出口,就这么被他黑了一百块,当时的一百块可是我两个星期的生活费呢。你说他是不是一早就有贪污的潜质?虽说后来见面时,他请我吃了几次饭,可他压根没再提这一百块的事,瞧瞧……呃,你们不是查他经济问题?……你问他这个人的性格?他嘛,刚进大学时给我感觉是个很内向的人,后来知道不是,他自己跟我说过,他家是农村的,小时候家里穷,他爸是个乡村教师,收入很低,他上大学是靠借钱和贷款,所以刚进大学,来到杭州这座城市,看着城市里面的繁华,看着周围的人光鲜亮丽,看着同学们活力四射参加各种社团活动,他说那时他比较自卑,所以给人内向的感觉。后来嘛他适应了大学生活,知道了大部分同学也是来自农村,家里也都没啥钱,也就整天跟我们哥几个混着,嘻嘻哈哈了。要说起来,他应该是我们几个里面最聪明的一个了,平时他也和我们一样,不太学习,话说回来,也没啥好学的,心理学在中国就是个莫名其妙的专业,你瞧我,最后还不是在日本开饭店?每次期末考试前,我们也都冲击复习,几个星期看完十多本书还有练习题,反正最后结果李卫平基本每门都拿90分以上,后来他有保研资格,不过没读,心理系保研有个鸟用,他直接报了警察。这小子运气真不错,听他说,当时带他的领导是我们学长,好像叫,叫什么忘了,我记得姓高。姓高的也是个小白脸,没多久就听说睡了市政法委书记的独生女,马上仕途看涨,李卫平也跟着发达。……呃,姓高的是你们领导?好吧,就当我什么也没说,继续说李卫平吧,你们还想知道什么?……他性格嘛,应该说很细心,做事很仔细,有次几个骗子到我们寝室骗钱,这帮人嘴巴很厉害,也不知怎么回事,把我们这些心理系的学生都说绕进去,差点掏钱了,李卫平提醒了大家,马上揭破了骗局,还把这几个送去校保安处。那伙骗子当时要逃,还想打人,李卫平这小子一向体育好,一个人打三个把对方全打趴下了呢。……你说他在男女方面的情况,嗯,这个嘛,他一向脑子很聪明,就是在这点上好像蠢得像头猪。大三的时候,他开始追一个大二医学院的美女,叫什么我忘了,反正那阵子追得特疯狂,整天情书、电话、楼下守候,这些事无所不用其极,可人家压根不鸟他。那女生我见过,是挺漂亮的,追的人很多,随便谁换成那女的,怎么挑都轮不到李卫平这家伙啊。也不知他脑子哪根筋搭错,跟我们说真心付出一定会得到回报,每次被拒绝都会给自己打气,还搞得信心满满的,说什么来之不易才会愈加珍惜之类的屁话。我那时很想不通,这世上的丑男丑女为什么都对自己这么有信心呢?内心强大到这种程度,我想心理学博士都解释不了。后来还有一次更疯狂的,开运动会时,李卫平代表我们学院在主席台上演讲,演讲到一半,他突然喊起来‘谁谁谁我爱你’,名字我忘了,不好意思,反正当时全场轰翻天,他以为这样会让女孩子感动嘛,哈哈,结果当天人家把所有情书全都还给他。他回到寝室,看着情书都没拆开过,这次总算死心了,好几天没说话,从那以后感觉他像变了个人吧,总算变得稳重了,每天看书学习,搞得自己很上进的样子。……你问李卫平现在和那女生的关系?这我就不清楚了,前年开同学会没见他提过,他现在是副局长,找女朋友应该很轻松吧,那女的也有三十多了,早该结婚了吧。我知道的就是这些。”
 楼主| 发表于 2013-8-24 10:40:2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十六章
  调查四:工商所一名老合同工。
  “王所打过李卫平局长?不可能吧,我从来没听过这回事。王所为人很低调的,怎么可能打人?……再生气也不可能啊,从来没见过王所给别人摆过脸色,更不用提打人了。再说了,李卫平是公安局的副局长,行政级别比王所高啊,而且是公安的人,怎么敢打他?……是的,我们都知道王所的叔叔背景,可王所自己不会拿这个出来唬人的,当然,别人也都知道王所叔叔,也不会有人去惹他。可你要说王所打了李卫平,我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出。”
  调查五:县公安局刑侦队大队长。
  “我不记得王红民有打过李局——不,打过李卫平的事。当时去工商所调查情况,李卫平、我还有几个同事一起去的,李卫平确实是和王红民关起门来聊了些时间。……聊多久?我不记得了,反正大概几十分钟吧?……出来后没见李卫平有什么异常啊。……他的脸上?我想想,没注意,应该没看到红印,看到的话我肯定有印象的。……这中间?他们两个谈话,我们又不会偷听,反正没听到办公室里有大的异响。……如果你说两人吵翻脸,我想有这个可能,不过要说王红民打李卫平,唔,开玩笑吧,王红民再拽,当着我们一帮刑警,就隔了扇门打我们领导,把我们当空气?要真有这回事,管他叔叔是谁呢,我们肯定把王红民揍得他老婆都认不出。话说回来,王红民看着文质彬彬,对我们态度都很好的样子,不像那种会发脾气,甚至动手打人巴掌的人。李局——不,李卫平人虽然不高大,可他身手我们都见识过,他刚调到我们县局时有回抓通缉犯,李卫平亲自带队抓的,几个逃犯躲车里,拿着砍刀不肯下来,李卫平二话没说,拿了根电棍砸破他们玻璃,照人连捅几下,一把把对方一米八几个头的拽下来,又把车里剩下两个一手一个拽出来,我们愣了一下,还没冲到前面,李卫平一个人就把那三个打得满嘴是血,倒地上不敢动了。要说王红民打李卫平巴掌他忍下不还手?我很难想象。”
  调查六:县公安局局长马党培。
  “被王红民打了巴掌不还手?我想想,嗯,我觉得可能确有其事吧。别看李卫平平时那个工作时——犯人抓回来,他刑审时确实挺粗暴的,不过他这人有肚量,很懂分寸。他来白象几年,从来没在外面惹出一件事,也没传出任何的负面东西,外界,包括我们县局内部,这点我实话实说,对他的评价一直都非常高。坦白说,过去下面单位有时候执法不太规范,乱收钱的现象也有一些,他来之后,刑侦队这块管得非常严,县里几个算不上黑帮的社会团体,基本都被他抓了个遍。可能他没结婚,老家也不在这里的缘故,他根本不怕,过去有人放话十万块买他一只手,他直接上门把对方团伙十几个人全抓回来了,收拾得很老实。他对社会上的普通人,包括各个政府部门的人,态度一向很好,从来不惹事,系统内外普遍认为他是个很有正义感的好警察,他手下的人都很听他话。所以他口供交代说一是因为王红民打了他,工商所的人给他脸色看,二是因为工商所的乱收费,导致他杀了这些人,我想,可能性挺大的。”
  调查七:县公安局某个刑侦支队长。
  “哎,听到这案子是李局做的,我,不光是我,我们所有县局的人都很痛心。尤其是我们这帮跟了他几年的刑警,都知道他的为人。他非常有正义感,我不怕坦白说,他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领导都好得多。李局是出了名的有勇有谋,多起重案要案,大家都一头雾水,查不下去了,最后都靠他的判断破了案。不光查那些大案要案,过去我们县收学生保护费的混混特别多,尤其下面几个乡镇,城乡结合部之类的地方,现在呢,学生晚自修回家,再没小混混敢收保护费。过去这种事,也算不上案子,顶多是治安处罚,县局的懒得管,派出所的抓了关几天就放,也不想管。李局呢,接了几起家长报案后,专门搞了个专案组,先把这些混混后面的所谓社会大哥全部抓来,又把这些年纪小的混混都送进劳教所,而且李局对付这帮人特别狠,用电棍一个个打。我做了这么多年警察,从没见过做到他这级别的领导还亲手对付犯人的,大部分领导对这种抓了早晚要放的犯人都得过且过,因为也怕这帮人出来后某天路上报复自己或家属,只有李局动真格教训。以前还有个叫什么‘十二生肖’的社团,都是些二十出头的混混,手下带几十号退学的学生,根本不知好歹,见李局抓了几批人后,放话要买李局的手,李局什么人呀,平时都电棍带身上,就算不带武器,这帮兔崽子三五个也不是他对手,他根本就不怕,直接上门抓了他们全部,那十二生肖都被打成了一个生肖——老鼠。自此白象老百姓都在叫好,说只要李局在县里,学校门口没人收保护费,码头没人跟鱼贩收进场费,几个外省的盗窃抢劫团伙也没抓走一批。这些成绩上级领导都看得见呀!哎,我们都在说,李局这回实在太可惜了,他是个理想主义者,追求的是绝对的公平正义,可哪有绝对的公平正义,有些事他管不了的啊,他这条路实在走偏了,走太远了,哎,我心里很难过,发自肺腑的难过。”
  调查八:县城派出所副所长。
  “李局出了这种事,我想想就难受,别说什么现在敏感时期,讲这种同情的话不好,我无所谓,我不说,大家心里谁不是这么想的?我觉得关键问题还是李局为人太正直了,眼里容不下沙子。工商所这帮人乱收费吗?当然乱收费,可是罪不至死,李局没想明白啊。他该想想,光工商所乱收费吗?其他哪个部门没有?他杀了这些人,以后工商所再来的就会消停?其他部门就会消停?不可能的。而且我实事求是说,李局心里一定是把工商所乱收费想得太极端了,这才走上极端的路。其实工商所乱收费也没想象中那么夸张。不错,他们一年收入上千万应该是跑不了的,但绝大部分工厂商户还是能承受的,并没有太大的反感。你想啊,要是工商所乱收费,真乱到大家都忍不下去的地步,管他王红民叔叔是谁呢,谁保得了工商所,现在又不是封建社会?我亲戚也有开店的,我知道情况。他们工商所下有个大金公司,包括年检办证这些,大金公司包办,一年普通商店也就收个几百块。交个几百块能省一堆的事,少跑很多腿,基本上人都愿意交这份钱的。而且也不是强制的嘛,不愿交,自己愿意多去工商所跑几趟,也是可以的,就算工商所会难为你一下,归根到底还是会依法办事,手续全了,工商所肯定给你按时办好。当然了,换做是谁,如果能不交几百块就把事情办好,都是愿意的。工厂商户这么多,总有些人几百块也不愿交,来举报投诉工商所乱收费的。但其实举报的比例很低的。过去我记得工商所汪海全这人惹了不少事,好几次跟商户打起来我们出警的,但后来汪海全被人毒死了,工商所几乎没出过事了。我很难理解李局心里一直想着这事,最后走上这条路,哎,我知道这案子谁都保不了李局,不过省厅的同志,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想在李局带离白象前,所里派几个代表去看一下他,您看可以吗?”
 楼主| 发表于 2013-8-24 10:40:2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十七章
  吃过晚饭,张一昂带着整理好的几十份调查笔录和其他信息找到高栋,道:“老大,这里是今天的调查结果。”
  高栋拿进手里按了按,足足一叠,这些可不是宣传材料里的套话空话,这些东西他都要详细看过,晚上注定是要加班了,皱了皱眉,道:“对了,骆慧慧那边,有侧面调查过她案发前后的情况吗?”
  “查了,案发这几天她都在医院上班,通话记录也查了,案发前后不但没和李卫平的手机联系过,甚至陌生号码都没有联系。我们专门找人侧面了解过,没看出她案发前后有任何异样。包括近几个月来,只有李卫平零星打过她的电话,她从没主动给李卫平打过电话,同样她手机里也没有其他陌生号码多次出现的情况。她的上网聊天情况也查了,李卫平发过她消息,她从没回过。”
  “李卫平这几个月和骆慧慧有见过面吗?”
  “不清楚,调查的人都说没见过她和李卫平在一起,但我想如果两人真有私情,这种关系也一定偷偷摸摸,不让其他人发现的。我问了李卫平,他矢口否认。在现在情况没调查清楚前,是否需要直接找骆慧慧做专门的笔录,还要看老大你的意思。”
  高栋转过身,想了想,分析道:“我需要想想,毕竟骆慧慧是受害人家属,如果没有证据去调查她,发现最后搞错了,嗯……挺尴尬的,而且她是王家的人,需要谨慎些。你也忙了一天,这些材料我先详细看一遍,你回去休息吧。”
  打发走张一昂后,高栋坐进椅子里,点起一支烟,一页页地翻看着这些材料,把每个细节都在脑子里印下痕迹。
  看完所有材料,他闭上眼睛,竭力思索着李卫平和骆慧慧的真正关系是什么。
  大学期间,李卫平曾疯狂追求过骆慧慧,但被拒绝,此后两人多年来未曾发生过联系。
  前年李卫平在白象县再次遇到了骆慧慧,此时李卫平未婚,也没有女朋友,而面前曾经自己深爱过的人,已经嫁作他人妇,并且有个令人羡慕的丈夫。尽管单纯的体制行政级别上,李卫平比王红民高,但无论长相、财富、家世背景,王红民都比李卫平高出了狠狠一大截。
  李卫平应该心里会充满嫉妒吧?
  如果王红民打了李卫平一巴掌确有其事,那么李卫平杀王红民的动机太好理解了。
  可是李卫平不光是杀王红民,更把工商所其他人也一并杀了,他是出于自身的正义感?
  从与他共事几年的人的口中,确实说李卫平有很强的正义感,他杀王红民的动机很充分,因此也一并杀了其他人,这点似乎也说得通啊。
  这几年来,李卫平和骆慧慧在网上偶有联系,彼此也偶尔通过几个电话。不过案发前几个月的联系频率并未增加。也没人见过李卫平和骆慧慧在一起。
  案发几天,骆慧慧在上班,期间未表现出异常,手机和网上联系情况也和往常一样。
  她真的和案子无关吗?
  高栋叹了口气,以他对李卫平这个人的了解,他出生农村,家里条件不太好,他本人是个很上进的人,这样一个人已经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应该会选择继续积累政绩,更进一步才对,冒险去犯重罪,仅为他心中的那个所谓正义感?不合适。
  还是要再找李卫平问问。
  高栋把资料合起放好,离开县局回到宾馆睡觉。
  接近十二点,高栋被手机铃声惊醒,接起是张一昂:“老大,我手下刚打电话,李卫平割脉自杀,现在送到县人民医院正在紧急抢救。”
  高栋顿时从床上跳起来,大叫道:“死了没!”
  “还……还在抢救,不……不知道。”
  “你们都他妈的猪猡啊!”高栋大怒挂断电话,穿上衣服急忙跑出去。
  车子疾驰到医院,抢救室外面已经围了一大堆警察,有张一昂的人也有县局民警和随后闻讯赶来的。
  高栋皱眉瞪着张一昂,低声道:“怎么样了?”
  张一昂灰着脸道:“还好发现得快,医生刚说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查了他过去体检记录是O型血,现在还在输血。如果……如果再晚半个小时,恐怕……就出大事了。”
  高栋冷哼一声,这么重要大案的凶手,如果在公安局里割脉自杀了,这事责任谁背得起?没人背得起。所有人都会被记大过,高栋别说破案立功,恐怕要直接以重大责任事故降级问责了。
  他愤恨地扫视一眼,马上认出张一昂手下的两个今晚值班警察,此刻两人都低着头,甚至瑟瑟发抖,高栋冲上去一手一个抓着领口直接拖到角落,沉声问:“怎么回事!我问你们两头猪怎么回事!李卫平割脉自杀?他刀哪来的?你们给的?”
  “不……不知道,不知道怎么有块刀片,我和小方听到轻微呻吟,感觉……感觉不对,进去看,他……他被子盖着,被子上有血,我们……我们翻开被子,看到……看到他手上有块刀片,都是……都是血……”两个人压根不敢看高栋一眼,刚才张一昂已经对他们俩破口大骂了,如果晚发现十几二十分钟,李卫平死在里面,他们两个马上可以不用干滚蛋了。这本就不是一般的案子,一般的案子嫌疑人在局里死了,涉事民警都难逃干系,重则渎职罪判刑,更不用提这么重大的案子,公安部点名限期破案的案子。高栋早就叮嘱过他们,看好李卫平,说他可能有自杀倾向,千万不能让他出事。结果还出了割脉自杀的大事,两人此刻感觉像在做梦,浑浑噩噩的,仿佛这一切都是假的。
  这时,高栋看到县局很多人赶到楼上来,马党培也是眼神惊慌,他抿抿嘴,又瞪两人一眼,冷声抛下一句话:“你们等着,这事没完,回头我肯定找你们算账!”
  扔下他们,高栋向其他人走去,马党培几乎带哭腔地问:“人……人没事吧?”
  高栋皱眉道:“医生说暂时没生命危险。”
  这时,又有新的刑警赶到,也是张一昂的手下,见了高栋,马上道:“老大,李卫平应该是从县局的卫生间拿的剃须刀片,他下午上过厕所。我们刚去卫生间看过,纸篓里有个拆掉刀片的剃须刀。”
  县局一名刑警道:“是的,县局有时候值班人员早上起来就在卫生间梳洗,那里确实放着一些梳洗用品。”
  高栋瞪着张一昂道:“你下面的人第一天当警察?看犯人怎么看的?我有叫你们二十四小时盯着吗?他这样的人上厕所你们不跟的?”
  张一昂尴尬地急忙拉出下午值班的人员,斥责道:“下午李卫平上厕所你们没跟着?”
  那人不敢抬头看任何一人,慌张道:“跟……跟着的,一直看着的,就是……就是他偷偷拿了把剃须刀,没……没看到。”
  马党培知道李卫平已经没有生命危险,这时也急忙替高栋打起圆场:“高局,我想这几个人……嗯……他们也年轻,干警察没几年,经验不足。话说回来我们县局也有责任,我们值班人员不该把剃须刀等危险用品留在卫生间。毕竟县局不是监狱,管理那么严格,以往抓来的人,从来没想过他们会自杀,所以……所以这里有点疏忽。我看……人暂时没事,先吸取教训,这事就以后再说吧。”
  高栋听得出,马党培也是替他在说话,尽管人没死,但李卫平居然在里面割脉自杀,差点酿成大祸,上级如果知道当时李卫平是高栋手下看管的,高栋也没面子,马党培这么说,自然是想替高栋把这件事藏起来,不用报告上级,至于高栋手下,随他以后怎么处置,外人也不用过问。
  高栋点点头,道:“好,暂时也只能先这样。”随后再三叮嘱张一昂的人,现在开始,二十四小时寸步不离盯着李卫平,不管他睡觉还是大小便,面前必须有人看着,再出任何问题,负责看守的整个小组都可以滚蛋了。
 楼主| 发表于 2013-8-24 10:40:3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十八章
  一大早,高栋又赶回医院,李卫平已经从急救室转入病房,病房外几个警察如临大敌地坐在两侧,不让任何人靠近窥视,见高栋到来,一人连忙站起来道:“总队,嫌犯暂时无恙,医生说暂时观察下,过一两天就可以出院。”
  高栋点点头,割脉自杀要么死了,没死输点血包扎一下就没什么大问题。他推门走进,里面还坐了四名刑警,看到高栋,也集体起身。
  高栋看了眼床上的李卫平,他闭着眼睛,不知是睡着了还是装模作样。除了那只包扎着的右手,左手和双腿都用绳子捆在了床上。
  高栋不解道:“怎么绑着他?”
  一人道:“医生抢救时,他很不配合,无奈绑起来。我们一晚上都盯着他,怕出事,所以没解。”
  高栋点头表示理解,手下经过昨天的折腾,都如临大敌,生怕自己值班的时候再出万一,只能出此下策。
  他挥挥手,招呼他们都出去。
  打发走四个警察后,高栋独自留在病房内,拉了条凳子,坐到李卫平身边,撇嘴说了句;“睡着了?”
  李卫平没有动。
  高栋冷声道:“我知道你醒着,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了,起来!”
  李卫平在他的呵斥下,缓缓睁开眼睛,有些惧怕高栋的样子,不敢直接朝他看。
  “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
  李卫平默不作声地摇摇头。
  “我在想骆慧慧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让你这么死心塌地,甚至自杀都不吐露关于她的半个字,你真有本事。”
  李卫平眼睛突然闪了一下,随后又恢复茫然无神,似乎不屑道:“她有理由害自己老公?”
  高栋冷哼一声:“暂时我还没查出她害王红民的动机,本来我只是怀疑,昨天张一昂刚问了你关于骆慧慧的事,你当晚趁大家不注意割脉自杀?怎么,想着你一死,所有线索都石沉大海,再也牵扯不到骆慧慧身上了?你这招太蠢了,如果你不那么做,当然我还是会接着查骆慧慧,不过可能就被你骗过去了,以为你当初没追到她,后来遇见她找了个比你优秀多的男人,出于嫉妒,或许出于想杀了王红民后重新追求骆慧慧,走上这条路。现在我重新理了一遍思路,你这次杀这么多人,最后最大的好处是骆慧慧,当调查你跟骆慧慧关系时,你突然自杀,哼哼,你说我有什么理由不查下去?”
  李卫平鼻子哼了下:“我杀这么多人,骆慧慧有什么好处?哪个女人愿意老公被人杀死?”
  “不错,表面看,她确实是受害人,实际上,从金钱利益出发,她是最终的受益人。工商所下面的大金公司,资产可能有上亿,这点你比我肯定更清楚。大金公司挂着骆慧慧这个法人代表,实际所有人是王红民,管理人是工商所这帮人,骆慧慧从来没接触过大金公司。如果你只杀王红民一个,工商所这帮人不会看着自己多年辛苦赚下的资产直接给骆慧慧了,必定会转移资产,要知道所有账目和资产包括公司账户和图章,都在那几人手里,骆慧慧对大金公司到底有哪些资产恐怕也说不出来。只有把这些人全杀了,大金公司才会完完全全变成骆慧慧的个人资产。你瞧她,王红民刚死没几天,她就去了工商所,把大金公司所有账本图章全拿走了。至于她为什么会害王红民,我想应该是夫妻间有重大矛盾,只不过外人看不出,对吧。”
  李卫平冷笑一声:“随你怎么想。”
  高栋并不动怒,反而平静地道:“我刚刚还在想,如果我把这番话说出来,你会有什么反应。我在想以你的经验,你审过的案子太多了,给嫌疑人下实,套他话,让他开口的路数你一清二楚。我这番话说出来,如果你反应很强烈,说明你心虚。如果你反应平淡,说明你早就做了心理准备,想好了回话的套路。”
  李卫平笑出声来:“这么说,不管我怎么回答,你都是要怀疑骆慧慧跟我有关系了。”
  “没错,从你昨晚的自杀,让我想明白了,你一定是为了不吐露骆慧慧才选择早点结束自己,除此之外,什么你心理压力大、畏罪自杀之类的结论,都是扯淡。我很清楚你这人,你这人本质不坏,还是很重感情的,你昨天之前认罪态度很坦然,再者说,你多少会顾虑到警局的其他人,包括我这个曾经带着你办过很多案的老队长。以你的性格,虽然明知最后结果还是死刑,可是你知道现在自杀会给很多人,包括我,包括你刑警队的战友带来很大很大的麻烦,你是个负责任的人,也不是个胆小怕事的人,你想着这么多出生入死的兄弟,不会贸然做这种害苦一堆人的事。”
  李卫平咬了下牙,闭上了眼睛,这回索性一动不动,对高栋不理不睬了。
  高栋鼻子冷哼了一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让张一昂的人审你,不让刑审队的人来?”
  李卫平依旧毫无反应。
  “刑审队有一百种办法让你开口,让你每一个都不敢撒谎,你自己做刑警这么久,这点很清楚。之所以我安排张一昂来办,坦白说,我有私心,我不想看着我的老部下多受罪,考虑到张一昂也是你的老同事了,他知道分寸。不过你要自己选择不开口,我会另外考虑下。你自己抓的人里,你见过哪个进来后问不出话的?我从二十五岁当警察,干到现在整整十五年,我从没见过一个人进来后还充英雄好汉不开口的。刘胡兰最后还不是承认自己是共产党?我看你李卫平嘴巴能有多硬。”
  李卫平还是一动不动。
  “你爸妈在苏北老家应该还不知道这事吧?”
  李卫平睁了一下眼,眼神空洞,随后马上闭回去。
  “要不要我找他们来跟你谈谈?”
  李卫平的腮帮鼓动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刚才状态。
  高栋看着李卫平,见他依旧没有开口的样子,叹口气,站起身,凑近他冷声道:“李卫平你记着,我今天暂时放你一马。寻死觅活的事你就不用想了,我派人二十四小时视线不离开你半步,你要不吃饭,灌也灌下去,保证你死不了。今天过后,明天就把你接回县局,要是三天内我没办法撬开你的嘴,我十五年警察白当,我马上脱下衣服滚蛋!”
  高栋狠狠甩了下袖子,大步走到门前,拉开门出去,嘱咐门外的警察,继续严密看好他。
  随后掏出手机,打给张一昂:“帮我安排好,我等下找骆慧慧谈谈。”
 楼主| 发表于 2013-8-24 10:40:4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十九章
  保姆沏了一壶茶,给高栋和张一昂倒好。
  “麻烦阿姨了,”骆慧慧淡定从容地跟保姆说声谢,接着道,“阿姨,要不你出去买条鱼吧,我今天想吃鱼。”
  “好的呀,怀孕的胃口都特别好,想吃啥我就做啥,我再买点牛肉回来,等下烧个汤。”
  “好的。”骆慧慧点点头,目送保姆离开,随后转向两人,脸上看不出情绪,“高总队,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高栋捧起茶,喝了一口,抬头一道锐利的目光扫了她一下,她本能地侧过头躲避。
  高栋开口道:“你丈夫的案子我们抓到最终嫌疑人了,不是林小峰。”
  她脸色突然冷若冰霜:“李卫平吗?我听县里的人说了,我真没想到会是他干的。”
  高栋道:“你认识他吧?”
  高栋本以为她会闪烁其词,没想到她坦然回答:“没错,是认识,大学时候认识的,这人过去很疯狂,以为他当了公安副局长,会变了性情,没想到,哼,世上居然有这么恶毒的畜生!”
  高栋听到“畜生”这个词从她口中说出来,心里很不是滋味,只能道:“你们大学怎么认识的?李卫平是心理学的,你应该是学医的吧,怎么认识的呢?”
  骆慧慧摇摇头:“过去的事,不提罢了,反正过去想起他,我觉得恶心,现在,我真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
  高栋微微眯了下眼睛:“李卫平调到白象县后,你们见过面吗?”高栋期待她说谎,只要她说谎,用实质证据揭破她的谎言,那么深入调查她,甚至直接传唤她都顺理成章了。高栋口袋里装着录音笔,也别了微型摄像机,记录她的所有言行。
  “见过,我想想,应该是前年路上碰到的。我不知道他会出现在白象县。”
  “哦,你们后来有进行过联系吗?”
  “有啊,毕竟是老同学,大学时不愉快的事也就过去了,偶尔发个短信,或者简短的电话聊几句,也或者网上遇到打个招呼。”骆慧慧的表情带了几分不屑。
  “都是谁主动联系谁的,你们都聊些什么?”
  骆慧慧略显警惕地看着高栋,微微皱起蛾眉,道:“高领导,问这些做什么,和你们的调查有关吗?”
  高栋笑了笑,道:“我们是想通过李卫平在白象县这几年的情况了解,来分析他犯下罪行的本质心理状态。”
  骆慧慧冷哼一声:“这还用说吗?这不明摆着是他报复社会呀?领导,你们跟他都是公安的,我们这些受害者家属一点也不希望看到法外容情,一定要判处他极刑!”
  高栋默然地冷笑:“当然,我们肯定是依法办案,不会错抓任何一个好人,但同时,我们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他笔直地看向骆慧慧,骆慧慧目光坦然地回望着他。
  高栋咬咬牙,道:“李卫平过去在和你的聊天中,有没有向你透露过一些,现在看起来显得可疑的征兆?”
  骆慧慧想了下,道:“应该没有吧,我想不出,我们聊天很少,几乎只是平淡地彼此问候一下而已,我是个结了婚的女人,通常不会和其他男人多聊。哦,对了,我电脑里这几个月的聊天记录应该都在的,如果你们想看,只要能帮到你们的工作,我都乐意。”她表现出非常坦然大方。
  高栋毫不客气地接受,让张一昂拿出优盘,跟随骆慧慧来到房间,打开电脑。
  罗慧慧一边打开电脑,一边说:“哦,有时候上班时,大概也聊过几句,我单位的电脑里或许还有,你们要的话去单位拿。”
  高栋道了声谢,目光专注地看着电脑缓缓打开的画面。
  电脑屏幕上,是片绿草鲜花的背景,背景中间,站着一个优雅美丽的女人,就是骆慧慧未怀孕的照片,照片中,骆慧慧把手张开,做了个拥抱大自然的动作。
  桌面放自己的照片,这肯定是个自恋的女人,不过不可否认,高栋也觉得她确实很漂亮,像明星一样。
  突然间,高栋注意到,照片里张开的右手,中指指甲比另外几根手指稍微短一些,顿时,他立刻想到了拍摄林小峰犯罪的那只手。
  由于手在照片中的比例很小,高栋还想进一步确认时,画面已经转入我的电脑。
  骆慧慧打开装QQ的文件,落落大方地道:“我不知道哪个文件是装聊天记录的,你们是专家,你们请便。”
  张一昂刚想去操作,高栋直接接过手,插入优盘,快速传输完毕后,关掉文件夹,让屏幕回到桌面,一边虚情假意地说着:“麻烦你了,真不好意思。”一边又仔细扫了一眼照片里的手,没错,中指的指甲确实短一些。
  他心中已有答案,关掉电脑,和骆慧慧再次回到客厅坐下,打量了一眼她现在的手,手指白嫩细长,指甲都不长,可是她原来是蓄了长指甲的。
  “你和林小峰熟吗?”
  骆慧慧看了眼张一昂,道:“张队长上次来问过了,不太熟,红民对他很好。不过我听说是林小峰下的毒,杀了汪海全?”
  高栋盯着她点头,道:“没错,当时有个女人拍了段视频,证明了林小峰下毒杀人的全过程。”
  “哦?有这回事?”
  高栋直截了当地问:“视频不是你拍的吗?”
  骆慧慧顿时簇起眉头,明显表现出不悦:“高领导,你在开玩笑吗?我家刚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可没心思开玩笑。”
  高栋严肃地摇摇头:“我没有开玩笑。”
  骆慧慧气愤地一声冷笑:“我实在搞不懂你们来我家干什么了?你们说是李卫平杀的人,我好心把聊天记录都给你们了。你们呢,怀疑我什么?我拍的视频?我怎么都不知道?你的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高栋依旧沉着气道:“你和王红民的关系好吗?”
  “这么说什么意思?我越来越听不明白了。你们是在调查我吗?”
  高栋面无表情,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
  “哼哼,我和红民的感情好不好?你问问我婆婆,问问我爸妈,问问单位里的所有同事,问问我家的阿姨,我们结婚这么多年,从来没吵过架,我怀孕后,他更是对我无微不至。我很爱他,他也很爱我,你觉得我们关系好不好?”说完,骆慧慧脸上已经挂着泪花,仿佛一席话激起她对王红民的无限思念。
  高栋默不作声地看着她,他知道,光凭中指指甲这一点,根本无法定骆慧慧的罪,因为那段视频是背光的,显示不出掌纹,恐怕李卫平早就料到这点了,或许原视频有更清楚的地方,李卫平进行过处理。在没有掌纹的情况下,单纯比对手指粗细长短,是没办法当做证据的。
  现在高栋肯定的一点,世上没有这么多的巧合,偏偏她过去中指的指甲也如视频中的短了一截,她必定和案子有密切关系。
  可是这女人口风实在太硬了,心理素质也极好,这样问根本问不出个经过。如果直接抓回局里审呢?不能抓,没法抓。抛开她是王家人这一点,她还是受害人家属,现在有什么证据怀疑她是嫌疑人,光凭指甲一点?根本算不了证据。而且案发时,她有实实在在的不在场证明,并且她案发前,没人觉得她表现出异常。通讯记录里,更没找到她和李卫平联系的线索。
  这么大的案子,抓嫌疑人要多人签字,万一最后审了没结果呢?高栋不仅会面子全失,骆慧慧必定要反咬一口说他乱办案,说不定她怂恿受害人家属集体反扑,王家人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受害人家属、县里、专案组、省厅、王家人,他都没办法交代。
  看来突破口还是要从李卫平身上找。如果他把实情交代出来,那么应该有足够证据逮捕骆慧慧了。
  高栋想了想,冷笑一声,站起来道:“今天多有打搅了,实在抱歉,我们先走了。”
  “再见,我怀孕,不送了。”骆慧慧依旧坐在椅子里。
  高栋抿抿嘴,和张一昂一起走出去。
  来到外面,张一昂道:“老大,我觉得刚才你急了些,看不出骆慧慧有嫌疑啊,正如她说的,她和王红民的关系好着,王红民死了对她可没好处。”
  高栋不置可否地回答道:“也许吧,呵呵。”
  不过此时他回想起徐策说的一点,当一个女人其他手指都蓄了指甲并且爱护妥当,唯独中指指甲剪短了,结论是夫妻性生活不和谐。
  当时他只当是玩笑,如今,或许这是事实。
  骆慧慧和王红民的关系,并不像周围人看上去的那般美好。要不然,她也绝对不会想着杀死自己的丈夫。
  到底什么样的关系,才会促使她害自己的丈夫?
  为了李卫平?高栋想起她话语中对李卫平的冷漠,看着就不像,而且李卫平无论哪点都比王红民差远了,任何女人面对这两个男人,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王红民做老公。哪怕即便王红民吃喝嫖赌,也远比李卫平这模样的男人有吸引力。何况王红民吃喝嫖赌据说都不沾,如此的好男人,有什么理由想他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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