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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贴]] 词学基础讲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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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1-6 23:02:2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作者:舍得之间
(一)
各位晚上好。今天开始,我们准备用几周的时间来说“词”,说诗词的“词”,说唐诗宋词中的“宋词”。我们在谈论诗歌文体的时候总爱说到“诗词”两字,也常常顺口说到吟诗填词。在舍得之前的讲座中,谈到的大都是诗,尤其是近体诗。诗,我们可以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那么这“词”是怎么回事呢?

中华诗文化,源远流长,在各种诗歌类体裁中,最为辉煌的有两种,一个是唐诗,另一个就是宋词。甚至可以说,唐诗和宋词就是中国传统诗歌的象征性代表。唐诗的典型体裁就是近体诗,这宋词,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律词。

之所以称它们为唐诗或宋词,是因为他们分别兴旺于这两个朝代,并以这两个朝代中涌现的大量优秀作品为主体,直接影响着中华诗歌文化千年的走向和发展。以朝代的名称来称呼这种诗体,是对那些辉煌时代的一种尊重,不是说,非那个朝代的人写的这种诗体的诗就不能叫唐诗了。

我们今天写的七律也好,五绝也好,同样也可以称为唐诗。我们今天填的《如梦令》《蝶恋花》《满江红》这类的词作,同样也可以称为宋词。

在前几个月,舍得的讲座是着重对近体诗来讲的。我们对近体诗的基本概念以及写作方法做了比较详细的探讨,这些概念性的知识的探讨,其实不仅仅是针对近体诗而言的,它是对整个中华古典诗歌的文学体裁具有共性的一种探讨。

比如我们讲的声韵和平仄,讲的对仗和押韵,还有我们探讨的章法和炼字,以及修辞的运用,其意义也决不仅仅限于近体诗而言。我们之前所做的讲座,是可以适用于其他各种古典诗歌类体裁的文体的,是属于基础类的讲座。比如我们将要讲到的“宋词”,近体诗里基本概念,基本上都适用词的概念。

词与近体诗在形式上有很大的不同,但是,我们首先要明白,我们现在所说的词,首先它也是一种诗体,是形式上有别于近体诗的一种诗体。但是它所遵循的语言规律,与近体诗具有很大的共性。可以这么说,学填词,首先要学会近体诗,至少要先懂得近体诗,对近体诗的基本概念和规范以及规律要懂,要熟。

要想做个优秀填词人,首先条件就是——他至少先要是个优秀的诗人。那些不懂近体诗而妄称填词高手的,都是伪高手。简而言之,学词的基础是先学诗。

如果粗浅的看来,填词不是很难的事。选定个词牌,找出对应的词谱,按照这个词牌的词谱按字填上,平仄合律,韵没押错,意思通顺就可以了。所以,在不少初学者看来,填词比写近体诗容易多了,所以,也吸引了大量的初学者尝试填词。

其实,填词没这么简单。不了解词的来龙去脉,不知道词里的平仄的音韵含义,不懂得什么样的牌子适合那类的内容,不知道词的诸多概念、本质和内涵,那么,我们随随便便所填的词,只能是照着葫芦来画瓢,只能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只能是套个砖模子往里塞泥巴。

诗词的优秀作品应该是艺术品,艺术品只能是创造而不可以是批量生产的,诗律或词谱,不是砖模子。我们要学好词,首先就要懂得词,要知道,它是从怎么形成的?它具有什么独到的特点?它和诗的区别在哪里?具体依什么法则去填词?如何赏析词作品的?

我们在以后的几周时间内,将对此做详细的讨论和学习,欢迎有兴趣的朋友共同参与,对舍得所做的讲座提出批评和指导,以期共同把它搞懂搞透,进而熟练地掌握它。

那么现在,就从词的来源说起吧。

为什么一定要说它的起源呢?因为关于宋词的起源其实是非常重要的,这是关系到中国诗词理论的重要问题。这不仅仅是文学史家的问题,也不仅仅是诗词评家的事,这还关系到我们每个习词者本身对词的认识的问题。将词体的来龙去脉理清,利于我们掌握这种文学体裁的要领。

严格地说,关于词是怎么来的,其实现在并没有一个确定而清晰的结论。我们都知道词是在两宋时最兴旺的,佳作连篇,词界高人辈出,至今尚令我等难望其项背。但是稍了解一点词知识的人都知道,词的起源并不是产生于宋朝。

有的说它是起源于以《诗经》为代表的远古民歌,有的说它起源于《古乐府》,还有的人说它来自近体诗或唐时的绝句,还还有一种说法是它来源于“燕乐”(胡夷里巷小曲)。诸如这类的说法,凡此种种并无定论。那些专业的文史学家们其实也没理清个真正的头绪呢,呵呵。

公说公有理,婆说有理,每个说法都有自己的依据。我们没必要象那些专家们一样深考细究,但是,我们至少应该了解他们关于词之起源的一些说法和依据。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去了解这些呢?因为,每一种说法,其实都道出了词的一些本质性的特点和概念。

他说词是起源于《古乐府》,那么我们就想了,词这种体裁一定和这《古乐府》有什么相同或类似之处。我们都熟悉的王国维大师就持这个观点,同样持此观点的,还有宋时的王应鳞,明朝的徐师曾。

王国维在《戏曲考源》中说“诗余之兴,齐梁小乐府先之”,徐师曾在《文体明辩》中也说:“诗余者,古乐府之流别,而后世歌曲之滥觞也”。注意一下这里有个名词叫“诗余”,指的就是我们今天说的“词”。宋词的称呼很多,我们稍后再一一解释,“诗余”便是其一叫法。

我感兴趣的是另一种说法,是说“词”来源于“近体诗”,我们都熟悉的王力老师就抱有这样的观点。与此同样观点的还有沈括(宋)、胡仔(宋)、朱熹(南宋)、况周颐和(清)等学者,他们的观点是:“词为唐诗之末造”。

王力老师就说过:“词是一种律化的、长短句的、固定字数的诗”。这里我们再注意一个词儿“长短句”,这也是送词的另一个名称。王力认为,词就是律诗,只是句有长短不齐而已。他们认为,唐朝的诗人啊,往往在早上写了一首诗(律诗),晚上就把他付之弦管而咏唱。但是常常与音乐不合拍,需要加些音调以谐调之。

这些所加的调子被称为“和声”,相当于一些过渡性质的旋律曲调吧。把这些补加上去的调子,用实字填之,说白了就是这被后加上的调也配上字,那就形成了词。加的调子长短不一,那字数也就不同于律诗了,形成了长短并存的文体,长短句成也,这就是词。因为唐初的歌词,也多半是五七言的,与律诗很近哦

关于词乃“诗余”的说法争议很大,有的人不仅认为它是诗余,反而是诗之源。这里试引用一下《雨村词话》(李调元)的序言之论,以供我们参考观点之借鉴:

“词非诗之余,乃诗之源也。周之颂三十一篇,长短句属十八;汉《郊祀歌》十九篇,长短句属五;至《短萧铙歌》十八篇,篇皆长短句,自唐开元盛日,王之涣、高适、王昌龄绝句流播旗亭,而李白菩萨蛮等词亦被之管弦,实皆古乐府也。诗先有乐府而后有古体,有古体而后有近体,乐府即长短句,长短句即古词也。故曰:词非诗之余,乃诗之源也。”

再说一种词的起源理论吧,那就是词起源于“燕乐”。燕乐是什么东东?沈括的《梦溪笔谈》中有解释:“先王之乐为雅乐,前世新声为清乐,合胡部为燕乐。”说白了,燕乐那就是西域胡夷流传来的流行小调。这理论是郑振铎老先生提出的,龙榆生老师,唐圭璋老师都持这类的观点。

这类观点的依据,主要是根据词产生的历史条件,和特殊的音乐环境来推论的。此说认为,词,主要是为这些燕乐配的词,先有曲,后配词,即所谓的倚声而填词-----这里再注意一个概念名词“倚声”,“倚声”,也是宋词的名称之一,这称呼的含义和来源也即如此。

我们都知道一个成语叫做“盲人摸象”是吧?这些大名鼎鼎的盲目的公公婆婆们摸到的都只是“词”这个大象的一条腿或象尾巴,他们摸到的是象不,是象,但不是象的全部。宋词,做为文学史上载誉极高,与唐诗并列为中国古典文学的姐妹双葩的文学形式。

它曾经以声乐文学而存在,并以声乐的美感而缭绕至今日,它的形成,绝不是一种单一的发展模式。远古的民歌对它的形成有影响不?汉魏的雅乐清乐有痕迹不?隋唐的乐府及近体诗对它的影响有不?

它的形成是一个多元素的综合的渐进的渗透式的过程,漫漫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孕育,培养,是其以前各种诗歌体裁的冲撞、沉浮、融会之后而成熟的,宋朝,只是恰逢其时。它因而一鸣惊人一飞冲天后来者居上而光耀千年。

前面我们说了,词有很多别名,它叫词,我们还可以称它为宋词,还被称为曲子、曲子词、倚声,长短句、诗余等等。从词的这些别名上我们就可以体会到,词的音乐属性是非常强的。从前面说的其来源也是离不开这个音乐属性的。

说白了,起初词的性质,和今天的歌词没什么区别,它实际上就是古代的歌词。歌,当然要有乐曲和文词组成的。乐曲和文词不论是从节奏上,旋律上,声调上,内涵上都是互相配合的。比如我们唱一个《今儿老百姓真高兴》,文辞用的当然都是拜年嗑的词,说喜说庆说乐呵事,

而所配的音乐,也是欢快的,节奏感很强很紧凑,洋溢着一种喜庆的调子。把这个文辞,如果用悲伤的调子配合一下试试,用什么《江河水》《二泉映月》或白毛女中的《北风吹》那样的曲调唱出来,就会不伦不类,给你勉强搭配上你也唱不出来。

这么简单的道理,在宋词的创作填制过程中是同样的。我们都知道宋词都是有词牌的,每个词牌都代表着一种写作格式,对应着一种相应的文字布局形式,也有着其独立的声律上的音韵要求。这个词牌是什么?其实就是音乐曲子的名称。

比如今天我们都知道的《二泉映月》就是一个二胡曲的名字,那么,要是为它配上文字唱出来,我们就叫填词。那么,这个《二泉映月》就相当于所谓的词牌了。怎么填呢?有了曲子当然就要按照曲子表现的特点来填了,《二泉映月》是个很伤感的乐曲,我们要是为这个曲子配词,肯定就不能写那些开心喜庆的词了。

倚声而填词,所以,填出来的词,也就叫“倚声”。所以,同理,那些宋词的词牌基本都是音乐曲子的名字,每个名字都具有它自己的特定含义。第一个为它配上文辞的人,就是这个词牌的首创人,他设计了用于配合这个曲子的文辞的形式,流传效果很好的话,就被大家认可了,那么后面的人,再想填同样曲谱的词,就基本按照他所创的格式填了。

比如舍得为《二泉映月》这个曲子配上了词,共用了多少句,分了多少段,押的是什么韵等等都很周密细致。大家传唱开了,都觉的好,那么就认可了这个《二泉映月》的配词就该这样配文字。

别人一来了情绪,也想借《二泉映月》这个旋律曲调来写上几句,以抒发他自己的感怀或心情,那么,那就用《二泉映月》这个“词牌”就可以了。当然,他写作的格式,自然就取舍得起初些作的格式来填写了。

他不能改,因为舍得设计的格式是被大家认可的,成了一个标准格式。但是,某人如果足够有名,实力也很强,当然这样的人个性也很强了,他偏要变动一下舍得设计的格式,大家也拿他没办法,也只能认可他写的词了。虽然都是倚《二泉映月》这个曲子写出来的,但是他写的格式和舍得的不一样,又被大家也认可的,怎么办?

那就当做一种变格吧。我们翻看《钦定词谱》等词谱的时候,也会发现这样的现象,同样一个词牌,并不都是唯一的格式,有的竟然有好多种变格,就是这么来的。比如《浣溪沙》这个词牌就有五种变体。但再怎么变,它都是《浣溪沙》。每一体的句子布局有些变动而已。

还比如前面说的比喻例子,舍得填了《二泉映月》,舍得是首创,总有个先来后到吧?舍得设计的这种格式就是正格。以舍得所填为准,其他的都属于变体。

说舍得为《二泉映月》填词,进而成为这个词牌的首创人,那只是举例说明而已,有点玩笑了,俺自己先偷偷高兴一把再说。实际上,舍得是没这个实力的,因为舍得对音律懂的并不多。其实,不仅舍得没这个实力,对宋词而言,就是诸多前辈名家,也是没这个实力的。

我们说过,词是倚曲而填的,谓之填词,也叫倚声。那么,实际上,应该是有曲也有词,真正的行家,应该是既懂曲,又懂词。我们知道了“倚声”是指依曲而填之词,也叫填词。实际上还有个“填曲”,也叫“填腔”,就是说,先有文辞,根据词而谱曲。

在汉代叫做“自度曲”,到宋代就被称为“填腔”。宋以前(至少说到北宋)的诗词人,其实也都是音乐家,都是懂音律的。即使不能填腔,也要懂得音律之腔的。因为一个曲调的转折、节奏、快慢,如果不能听懂,所作歌词就不能选字、协韵、合拍。

这样做出来的歌词,就会使歌唱者拗口、失律、犯调。既能填腔(做曲)又能填词的人是全才,这样的人其实也不是很多。代表人物就是周美成、姜白石(姜夔),深谙音律之道。到了南宋后期,那些所谓的词家基本都不怎么懂音律了。他们把注意力主要集中在文辞的文法之上了。

比如要对入声字的紧守,平声、入声、上声之间的替换规律,基本上就是到了模拟其四声句逗,依样画葫芦的程度了。这时候,其实就不是“倚声”了,这时候开始,所谓的填词,实际上就是在“依句填词”了。我们现在的填词,实际上也就是依句填词,词谱上怎么规定的,前人怎么填的,我们就按找他那个平仄四声的规律来填写。

词,宋词,它由曲子词演变成纯文字体裁的过程,因对音律的缺失而演化。按施蛰存的说法,现今所说的“填词”也是不准确的,因为现在大家都不知道那些词牌的曲子是什么样的曲调。

大家现在所谓的填词,都是在比照着葫芦在画瓢,词谱怎么写的,咱就怎么照着写,呵呵。如果不懂音律,甚至不懂其乐理表征寓意,诗学功底又不足的话,写出来的“词”自然是破句落韵,拗音涩字,生堆硬凑,这种情况屡见不鲜。

其实,事情也不是这么绝对。我们可以不知道原词牌的曲调具体是什么旋律调子,但是,如果能融汇一些音乐性质上的理解,掌握住其词谱原作上的音乐痕迹。从文字的声律上去体会品味这个牌子的风味,也不是不可行的。

音律的意义是什么?就是谐和,蕴籍,达情,舒怀。我们有了古典诗歌的体会,尤其是近体诗声韵以及平仄格律的基础,有了对文字美感的把握,填出一阕好词来,也不是高不可攀的事情。词的音乐属性很重要,但也不必拘泥于它的曲子性。要广义的,深层次地理解这种音乐美感。

用文字的表现力来表现出来,不仅可以传承古典诗词之旋律美感,还可以形成自己独到的美学风味。无限风光在险峰,险峰的攀登是需要付出努力的,险峰处的美景享受是不可言喻的快乐。学习的过程,就是一个快乐的过程。

从今天开始,我们就对如何“填词”展开全面的探索和学习,尽可能全面细致地了解并掌握它。需要大家和舍得一起共同的努力,学习的路途会有险和难的,但是更会有绝妙的美景在等待着我们。

今天的词学基础讲座先到这里吧,我们下期再见。谢谢大家!
 楼主| 发表于 2010-11-9 23:43:21 | 显示全部楼层
(二)

大家周末好!

在做今天的讲座前,再提一个老话题,那就是古典诗词体裁的诗体采用新韵还是旧韵的问题。虽然都知道舍得是个坚定的古韵推行者,但还是有朋友不断地来探讨新韵好还是古韵好的问题。具体到平水韵的语音性质问题,我在相关讲座中已重复多次了,我还可以无数次的解释为什么古典诗词要用古韵的道理。韵乃古典诗歌体裁的根本问题,不是可以双轨或可以摸棱两可的小事。刚看到文化部部长蔡武关于反“三俗”的言论,不觉欣然。今天在这里引用他的一些话,来作为我们的一些观点上的借鉴之用吧:

蔡武说:“我们究竟应该如何对待传统文化?过去很长一段时间,有些人全盘否定传统文化,认为传统文化不科学、愚昧、落后,鼓吹洋的比中国的好,新的比旧的好,现代的比古代的好。这显然是一种民族虚无主义的观点,是数典忘祖、‘言必称希腊’”,他还说到“在对待传统文化的态度上,一要心存敬畏,二要心存感恩”。余深以为然。

好,言归正传,今天继续和大家说宋词。现在所讲的概念性的东西多了些,可能有点枯燥,希望能看的进去,这些都是为后面词的写作方法的铺展打下基础。上讲我们主要了解了词的来源的一些说法,几种不同的分析其实都有道理,古今学者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从对文字属性的分析的角度看,直观感觉上,我本人偏向于词来源于近体诗一说,但是从其音乐感的属性来看,我更相信词是出于“燕乐”这个说法。

关于词的真正起源处,我不认为有个真正清晰的界限,词,应该是个多来源而统一的声诗新体,词的形成是个渐进的融合的过程。大致来源有这些:1,清乐(六朝俗乐),2,里巷小曲(隋唐俚曲),3,宴乐(由楚汉旧声到乐府新声),4,胡夷之乐(西域音乐),5,歌辞(文人歌曲)。

参考了多种资料,我在这里用较大的篇幅来说词的起源,其目的不是要做词学史学术上的研究,而是和大家一起品味词这种体裁特点的多样性。词曲的各种曲牌其实也揭示出了这种词之来源的多样性。八百多个词牌,反映了不同时期不同地域不同来源的多样性。大致了解这种多样性,知道哪些词牌是属于那类性质的来源,也利于我们赏析其古典作品,也利于我们自己的填词写作。强调词的音乐属*,希望大家重视起来,其实是希望培养一种词感或词味,这是有别于诗味的一种品味。书墨以言志,发声以言情,诗要有诗味,词要有词味,不知其源,不解其质,谈何其味?而写诗填词,其实就是重在一个“味儿”。那么,今天就重点对词的词味加以分析和了解,以此为契机,深入了解词这种文学体裁。

首先,我们一起来商榷词和诗有什么不同之处。诗与词虽然同属诗之范畴的体裁,但是毕竟各有所格。认识其不同之处,也是我们必须要做的,填成的词要有词味,别把他写的象诗歌了,就不合适了。下面分几个方面来认识一下。

一,从音乐属性上分析。对于诗而言,只有“乐府诗”具有音乐的属性,与音乐的联系很紧密,其余的一般只要能诵读就可以了,并不都是需要配上乐曲歌唱的。而“词”则纯粹是倚声填词可以唱的文学形式。所以,词很重要的一点是,要符合曲律的要求,这说明它的属性是和音乐是密不可分的。也就是说,诗和音乐是可以互相独立的,而词则是从属于乐曲的地位。所以,词的音乐属性是很强的,这是它有别于诗的很重要的一点。

二,声韵角度分析。古体诗一般只要求能押韵,达到一种声韵上的整体协调就可以了,近体诗除了押韵限制外,还有固定的平仄安排和对仗的要求。而词对声韵的要求就相对严格的多了。不仅押韵和平仄安排要符合词牌规定,同样也会有对仗的要求,不仅忌孤平、忌三平三仄尾,甚至还要忌“拗救”。声韵上对四声要求比较严格。比如用入声字可以与上声去声通押,或通篇只用一个声押韵。词的领字重视仄声,常有“一字豆”的说法,“一字豆”是词的术语之一,是指句式上句子的第一字为一独立音节,以带领后面字句(多为一四格式),这样的字一般是仄声,且多数是虚词。比如“看-万山红遍”“望-长城内外”“又-酒趁哀弦”“念-武陵人远”等等式样。

这是词的声韵的特点,而诗的第一字的声韵多是不讲究的,也不允许句子的第一字为独立音节的情况,诗的平仄要求一般是以两平两仄来分配的,特别是前四字不允许出现一三形式的。诗一般是一诗一韵的,韵押在双数句的句尾,通常不许换韵,或平仄通押。而词韵则复杂多变,韵位变化很多,还有一阕中换三四个韵脚的。词中时常还有“暗韵”及“藏韵”等现象。

三,形式上的不同。诗的形式比较整齐,特别是近体诗就不允许句子的长短不一样。当然“乐府诗”也有长短句的存在。说到这,我们回看刚才第一点说到“音乐属性”时会注意,正是只有“乐府诗”在诗里具有音乐属性,而句子的长短不一,也正是音乐属性的一种必然吧。按《钦定词谱》来看,词有八百二十多调,加上变格有二千三百多体格,一个词牌一个样式。其复杂性远非诗可以相比的。词的断句也比较灵活,前面说的“一字豆”就是一种,一般还可随作者的意思灵活处理。

四,风格表现的分析。我们都熟悉的那句是“诗庄词婉”,诗以端正、严整、典博、宏肆等气象为特点。而传统的说法上,一般对词的习惯评价是“绕指柔”“温婉”“清浅”“艳科”,这类评价。有的人会说了,这样的说法是不对的,苏辛之词就绝不是这柔弱风格。对了,其实现在对词的格调一般是以“婉约”和“豪放”两种风格而论的。以“诗庄词婉”这样定性诗和词的不同风格是非常片面的。诗,其实也不完全是端正、严整、典博、宏肆这类庄严的不得了的格调。清新婉约之诗也是不胜妹举。但是,这样说不等于就可以混淆了诗和词的风格的。

我想,还是从音乐的角度来分析更合适。词的本质是适合唱,那么唱出来的歌词其文辞就不可能也不适合很艰涩,诸如诗中的引典一类的现象就不会有,适合唱,当然语言就要近于口语化而不适合文言化。诗语多为文言词汇,书面语言,典雅凝重,耐品味,多蕴含,这些其实都不适合入谱而唱的,唱出来也难懂,读起来却有味。而词,不论你写的豪放还是婉约,都更需要口语化(只能说是接近口语化而不是真的口语大白话),语言表达上要清浅一些。这些都是受音乐的属性的影响所致。它的起源就依附于曲,即使现在所谓的词文学性质更重些,甚至是不知曲调之所踪,但是它的基因就是由音乐组成的,你填词就不能象写诗那样去填词牌。所谓诗可以有词味,词不可以带诗味,就是这样。

下面介绍一下词的特点和分类。明朝的徐师曾在《文体明辨》中论到词时说到:“调有定格,字有定数,韵有定声”,用这三个“定”把词的特点说的很清楚了。

再详细点说可以这么罗列一下:

1,句式长短不齐(长短句);

2,每一词调(就是“词牌”)有每一词调的句格、句数和字数;

3,每一词牌的字声平仄、韵律和韵字数量也各不相同;

4,对偶、粘合、迭唱与否,每一调词也各不相同,因词而异;

5,为乐去而填词,适合吟唱。

关于词的特点大致如是,我们可以在以后的学习中慢慢体会,自可品味得出的。

词的分类,在宋初时只按两类来分,短一点的就叫做“令”,长一点的就叫做“慢”。到了明代编辑词集《草堂诗余》的时候,就分的比较细了,按词的长短分为小令、中调和长调。因为唐五代以前的词多数都是比较短的小令,中长调的词是宋以后开始出现的。

现在我们分类是按清时毛先舒的方法来确定的,58字以下的算小令,58-91字范围的算中调,91字以上的称为长调。现在知道最长的长调是吴文英的《莺啼序》共有240个字呢。其实,一首词算小令还是中调或长调,也就是个人为的规定,大家都约定俗成沿用而已。前面提到了“令”“慢”等这样的字,这关系到宋词的一些专用术语问题,下面用一点时间对宋词的一些术语做一些解释,以后大家在赏析或学习填词的过程都会不断遇到的,查阅词谱时,也会常见到。先认识一下有好处的。

1,阕——是词所特有的单位名词,一首词被称为一阕词。小令或双曳头的慢词,都以一首为一阕。分为上下片的词,可以称为上下阕,或叫做前后阕。有时也是词的代名词。“阕”乃古字,因词而复活,为宋词所用。

2,令、小令——唐时以“令”代替“曲”字。一曲称为一令,小令就是小曲。“醉翻衫袖抛小令”即其意。在唐时,称呼“小”物为“子”,现在广东方言里的“仔”字,就是唐遗风未改。既然“子”有小的意思,那么曲名后面加“子”,则基本都是小令了。比如渔人的小曲,就叫“渔歌子”,流行于酒泉的小曲,就名曰“酒泉子”,这类“XX子”的曲牌名不少。到了宋时,一般就不叫“子”了而称呼为“令”,比如“喝火令”“诉衷情令”等等,只要是小调都可以加“令”字。看词牌,“子”和“令”的意义没什么区别,但是我们由此可以知道“子”多是唐时的牌子,“令”则是宋时的牌子。

3,引——原是琴曲的名字,后来有人用唐五代时的小令,曼延其声,变为新腔。引,在这里就有了引申的意思了。凡题有引字的,引申之意,字数必多于前。有学者注释称“凡调名加引字者,引而伸之也。即添字之谓。“添字”和“摊破”也是对原调扩大的含义,区别是,“添字”和“摊破”对原调变动不大,仅是在字句之间,“引”则离原调比较远了。在查看词牌词,这些都经常看到的。

4,近——就是“近拍”的简称。“近拍”就是旧曲翻成新调的意思,也就是新调的含义。

5,慢——“慢”在古书上被写做“曼”,延长、曼延的含义。一旦歌曲延长了,必然有迟缓。用在词上,就是指着“长调”。“慢”字加不加,就看有没有同名的令曲了,有则加,以示区别,没有则不必加。

6,拍——拍做名词用,就是指音乐上的节奏单位。写歌词来配合音乐时,在音乐的节拍处,词也应该告一段落或者停顿一下。一般的讲,在宋词中是以一拍为一句的,“拍”的时间是固定的,一句字字的多少却不定,多了就挤的急促点,少了就慢些悠然点。“拍”也可以被引申为曲的代名词,词的过片处,也可以称过拍。

7,摊破,添字——从音乐含义上看,“摊破”就是将一个曲调增加一些调变成一个新的曲子。从文字角度看,“摊破”就是“添字”。比如词中最常见的有《摊破浣溪沙》,就是在《浣溪沙》上下片的后面分别添加了三个字。

8,换头、过片、么——词的早期形式主要是以单片的小令为主的,所以不存在什么“换头”或着“过片”的。后来由单片发展成重叠的二片,也就是两个段落。下片的起句和上片的起句不一样的,就被称为“换头”。“过片”就是指着下片的起句,也叫做“过”或“过处”。“过”字有音乐曲中“过门”的意思。“换头”,其实也是过片,它还有个名字叫“过腔”。词的下片,有个称呼叫做“么”,这是借用了北曲的称呼了,北方人管最后的或最小的叫“老么”,下片为后,估计是这么来的。

关于宋词的一些术语以后还会陆续介绍的,因为这些术语和词的特点及相关的写法有密切关系,所以,在以后结合写作方法时一起讲解更有效一些。

现在对词的特性再略做分析一下,以增加对宋词的基本认识。

一,词是音乐文学。词为倚声之作,它比诗的新异之处就在于这种新的诗体可以尽情讴歌,诗言志,词言情,词的音乐属性是它的第一特征。前人有言谓之“选词以配乐”“由乐而定词”(胡震亨言)乃是其本性也。乾隆年间编的《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中为了突出词的音乐本性,称之为“词本管弦冶荡之音”。

二,词的美学意义,重在雅俗共赏。其实,对于词的一些诸如“艳体”“别格”这类的说法,虽然有失偏颇,但是却也反映了它通俗的一面。词乃“小道”也是一种习惯上的看法,不少论调是词为“女性诗体”,“软性声调”,所以称它为“艳体”。历代大家也不乏此论者,晚唐诗人温飞卿即有言“本工诗余,下流至韩幄……”(注:幄是错别字,应单人旁)。其实,客观地看,就词体而言,可谓是美学经典载体之顶也。两宋以来,创调数百,列体过千,作家不计其数。其词调繁盛,声律之严密、旋律之多变、风韵实为高雅近俗,已在某种程度诗莫能之过也。它对格律严谨、韵致奇妙、节奏出新等艺术上高难度的要求,均在一切诗歌韵文之上的。词的生命就是乐曲的旋律,其美学意义也是与之密不可分。

三,调与情相合,词与调相应,词,为情思所寄托之诗体。其调如何现在多已不知道,但是调与情感的配合,从以往的词作上看,也可以品味得出的。例如《梅溪词》中的《寿楼春》调,连用四个平声,这个声调浊而低沉,属于悼亡之音,其情表达,在文字的音韵上讲究的也是如此搭配。

词的发声、节奏,要皆音的,要分明的,它的严格和巧妙,有时达到令人惊奇的程度。平仄要求极其严格,清浊音要分清,音和声要分明。每一处都要细致处理好。

哦,抱歉,时间关系,今天就先说到这里吧,我们下次讲座将继续这个话题的讲述。谢谢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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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1-17 19:08:18 | 显示全部楼层
(三)
大家晚上好。今天继续做《舍得词学基础讲座之三》。因为今天涉及的内容相对多了点,时间会略长,希望各位多加谅解。我讲座历来的原则是“就低不就高”,尽量面对初入门者,所以尽量说的明白一些,这样难免有时话会说的罗嗦点,也请各位诗友给予海涵,呵呵。



关于词的一些理论杂说,史上数不胜数。我们可以看到宋以来的各种《诗话》《词话》以及各种杂评不胜枚举。我们前两讲粗略地谈了一下词的来源以及诗和词的大致区别之处。我们还对词的一些特性做了介绍,主要是强调词的音乐属性。



虽然我们现在所见到的各种词牌,其曲调早已不知所踪,但是,我们仍然要记住“词”的本性是离不开音乐的。虽然我们现在更多的是在文字上对“词”进行艺术上的注重和提炼,更多的是追求文学上的风采,但是,其乐理乐感的成分仍然是词的本源。




如果不懂得这个本质性的意义,那么,用再华丽的辞藻堆砌出来的词,也会全然失去词之风味,不成其“词”了。相关词学上的理论论述,我会在其后每一章节上综合讲解的,我会结合具体的词作的赏析点评来阐述的。下面,我们直接进入大家都比较关注的主题——就是“如何填词”。

如何填词,仔细想来,这个问题其实挺伪的,就形同“如何写诗”那般幼稚。写诗需要技法吗?需要!可教吗?不可教。写诗,只需要知道规则,了解规律,然后多去赏读前人作品,自己再去多写多练,技法自然就会形成了。

填词同样如此。那些《教你如何写诗》《如何填词》的文章书籍,同样教不了你真实而实用的东西。最多告诉你一些体裁上的规矩,寻常该注意些什么事项,一些前人用过的什么手段。没有足够的知识底蕴,该不会写还是不会写。

讲诗说词的教材遍地都是,真正的良丹妙药有吗?没有听谁说看了一本《秘籍》之后就成了“神笔马良”了。所以,我们的注意力不是集中在某一种“技法”上,更多的是要对写作的规则规律的认识和熟练掌握上。

对体裁性质的深刻理解,对前人例作的大量阅读和分析,以及多去写作,不断推敲和思悟,才是我们的必修课,才是我们修学词道的正途。这样,我们就会无形中拥有自己的写作“技法”,进而形成自己不同于其他人的作品风格。

帮助大家走上这条修学之道,帮助大家能形成自己独立的作品风格,这才是舍得讲座所追求的目的。好,我们现在先了解一下“词”的基本构成和基本要求。

整体上看,词的构成有以下几个元素和层面:境象、情性、意蕴、神韵、风采。

1,这里说的“境象”,其实就相当于我们在讲解近体诗时说的“意象”。构成词境的材料,有景、物、事、理。按唐人的说法是“景、心、风、色”。这“境”不能单纯看做是仅指风景或外物,它也包括“事”在其中的,事件、故事、细节、景物等等。

对于境象者,人常说它是文学的“最外层”,实际上也不完全正确,有时候,一“事”本身可能就是“词眼”所在,所以,境之展现不仅是词之外貌,也可以能是词之要点,这是要灵活看待的。

2,情者,可以理解为情趣、情感、情致、情味等等。诗词的本质就是咏情之体,那么这个“情”字理所当然就是词中最重要的元素之一。前人言说“缘情而绮靡”,谓之情也。“吐纳精华,莫非性情”,也是情论。人常说“诗言志,词言情”,情之于词,乃神之于体,无情之句,难以为词也。

3,意蕴,包括意旨、意图,旨趣等等,它接近于“理”,这里说的“意”就相当于词章的中心思想所在吧。

其实说这三样“境”“情”“意”,是没法严格的分开的,它们应该属于一体的,或者说是词之神体的不同方面。这些要素的构成体现了一定的词的境界、风度、文采以及气格,也就是说形成了词的意境所在。
王国维的《人间词话》起篇就说“词以境界为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自有名句”。我们说词的构成,没有说词是由哪种文字格式或曲调格式的构成外型,而只是从其神韵处说起,这是针对词这种特殊体裁的特殊性而言的。

不要把这些概念看成空泛的论调,在赏析前人词作时,我们可以认真揣摩其中的风味和意境,品味其带来的美之享受,进而可熏染我们的美学细胞。培养成良好的审美习惯,自己下笔写作也会自然地神采流露。

那么同此理,对倚声填词的基本要求,也是从这个层面上来说的。我们主张:填词者,填写时当胸襟鼓荡,淋漓尽情。当意蕴内涵,心境空明。当写照传神,事语奇妙。重要的,是要雅俗共赏,不装深沉,不落俗套,方为好词是也。下面分条说明一下,以求与同道者商榷交流:

1,词气堂正,腔调介于雅俗之间。怎么理解这里说的“雅”和“俗”呢?在舍得做《古诗漫谈》讲座时介绍了,自古来,诗为风雅之体,尤以“雅”为诗之正格。词和诗的不同点,其实更多地也体现在这个“雅”的有无之处了,诗为风雅之物,词承其风格,淡薄于其雅也。

那么这个“俗”呢,就是指着“曲”而言吧。“曲”我们泛指元曲而言,其文体直白多俗,市语颇多,所以谓其为“俗”。词,正好介于二者之间。不及诗之雅,不似“曲”之俗。词人难做,也难在这里了,呵呵。既要别与诗,也要别于曲。

宋时的李之仪说过:“长短句于遣词中最为难工,自有一种风格,稍不如格便觉龃龉”。“上不似诗”,上不必象诗那样直言其“志”,“下不类曲”,又不能只象“曲”那样娱乐于人。


2,词要追求一个“妙”字。这个“妙”字可能只得各自意会了。还是综合诗和曲之长而发挥吧,妙者——美妙、神妙、精妙、巧妙、绝妙也。那么词中之“妙”从何来呢?




严羽在《沧浪诗话》中云:“诗有别才,非关书也;诗有别趣,非关理也”。我想,这个词之妙点,更在于其“别才”和“别趣”之处吧。这所谓的“别才,别趣”,其实就是指超脱理性范围的形象思维而言的。
如果朋友们喜欢,待稍晚些时日,舍得拟对《沧浪诗话》做一专题讲座,严羽之诗学思想,深得文学之精髓,深暗诗歌学之要旨,可学之。词之“妙”是一种境界,在后面的学习中,我们还将继续探讨,慢慢体会吧,但愿学词者都能有所妙悟为上。

3,情与景的关系。关于情和景,我在做近体诗基础讲座时,以及在做诗作点评时曾经大量说及到。景色的描写,实际上就是对情之抒发的铺垫,景色是为情(意)而设而造而铺的。情与景的关系,可参见舍得近体诗基础知识讲座之九(意象和意境)。

在这里要强调的是,如李渔所说的“要说的情出,要写的景明”,也就是说,关于“情”的描写,要表露的出,要让人看的见,可以多一些婉转,但务必要少一点晦涩。晦涩一点,于诗而言有情可原,但是于词而言,是不合理的。关于景色描写,要清亮,要明晰可见,少借隐喻,可以变化,不可以引申。

现在把李渔在《窥词管见》中的相关话列出,供大家商榷:“作词之料,不过情景二字,非对眼前写景,即据心上说情,说的情出,写的景明,即是好词。情景都是现在事,舍现在不求,而求诸千里之外,百世之上,是舍易求难,……安得复有好词?”。

  
若情和景真要很好地融合在一起,不论是写诗还是填词,均是上佳之作。填词之景色,要的是那种“摇荡性情”之景色,如何品味,则各自省得吧,呵呵。




4,填词写作要扣题。这是行文的一般基础要求,填词照样不例外。对此不多言了。

5,情与理融,不滞于理。这里再引用前面《沧浪诗话》里的话“诗有别趣,非关理也”。怎么说呢,填词取趣,不能在词里给人讲大道理,词这东西,不是你用来进行教育人的工具载体,如果你填的一阕词里,大道理摆了一大堆,用词的形式给人上政治思想课呢,那你就废了。

传说中的“老干体”被讥笑为不仑不类之体,就是这样原因。写诗喊口号,填词来说教,一看就令人生厌。概因为,这些老干体的作者们,只认识这诗呀词呀的外形,不管三七二十一拿来就用,根本就不知道这诗词之品位高下。看到一匹千里马,他不识得,却牵来推碾子拉磨使用了,呵。

词者,“所谓不涉理路,不落言筌者,上也”。其实,填词一道,不是就不讲道理了,那要辨证地理解什么是理?怎么来讲?“说的情出,写的景明”,实际上这“理儿”自然就在其中了。这道理前人也早就说明白了,看《贞一斋诗话》(清·李重华)里说的就非常到位:“情惬,则理在其中矣”。

6,词的语言风格。要求很简单——贵在清新。舍得论词,常说到词语要“清浅”一些为上,清者,使人气爽而畅。你想啊,词的本质是配合曲子可以唱的,你呜鲁巴突地说些浑浊晦涩而生涩的字眼,唱给谁听?谁听的懂?词语一经口出,人即能听的懂是最基本的。

说到这,还要提醒一下注意,要谨慎对待“同音多义字”的使用。这就是我所说的词语要“清浅”的意思。不追求高雅华词类于诗赋,但又浅而不俗,有别于曲。语言使用,要注意斟酌的,只是合辙押韵对上词谱了还不算完事,要掂量一下是否有“清新”之气。

7,最后再说一下填词要忌讳的“三气”吧。一是“道学气”,二是“书本气”,三是“禅气”(神秘味道,参禅悟道的味道)。这几条应该不难理解,这几样都不符合词之味道的。填词之时,要注意一下别沾上这“三气”为好。

好,到此为止,我们对词的基本概念及风格特点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了。我们更多人的目的不是仅仅了解,我们更需要知道如何去填词,填词应该具体的遵循哪些原则和注意事项。常见的思路和方法是什么?这是我们下面要讨论的。

词的做法,和写诗有相似之处。但是真要着笔来写,则必须依附词调了。每个词调,在片数、句数、字数、用韵以及平仄等,都有自己的独特的要求。一个调一个样,几乎没有完全一样的。调儿多,式样繁多,不象诗那样只有律和绝那么简单。

写诗的时候,还要首先考虑的是选择用七律写还是用七绝或五绝来写,有一定的选择呢。填词,当然首要考虑的也是选择词调。这和写诗时选择律或绝是一样的。但是,不同之处是考虑之点要复杂的多。近体诗有五种格式(七律、七绝、五律、五绝、排律),算上古体诗或楚辞等,也是可数的。

词,则有二千多种格式,几乎到了多不可数的程度。所以,这量变到一定程度就会达到质变,词之调的选择,当然就格外重要了。择调,就是选《词牌》,择调的目的是:择腔、择律、按谱、押韵(杨守斋语)。

这里,我再借用一下龙榆生的相关论述:“填词为倚声之学,不但它的句度长短,韵位疏密,必须与所用曲调(一般叫做词牌)的节拍恰相适应,就是歌词所要表达的喜、怒、哀、乐,起伏变化的不同情感,也得与每一曲调的声情恰相谐会,这样才能取得音乐与语言、内容与形式的紧密结合,使听者受其感染,获致‘能移我情’的效果。”

对于择调,初学填词者要遵守“取径宜慎”的原则。说到这,还是强调词的性质的音乐属*,杨守斋曾言:词欲协音,“腔不韵则勿作”“律不应,则不美”。每腔每调,则都具有其独到的情感意义,我们常说的一个词儿是“声情并茂”,有什么样的情,就会发什么样的声(腔),情借声以达之。

词调就相当于声,我们填词的内容就是情,声情配合是必须的,第一步,当然是要选择好“调”(词牌)。总不能欲言喜事而取哀声吧?以《钦定词谱》为例,八百多个词牌,二千多个格式,我们想全都记住很难,其实也没必要,就算全都能背下来,也不代表你多厉害,只能说你很用功,也很傻。

  
建议喜欢填词的朋友,要熟悉记住几个自己喜欢的词牌,了解它的来龙去脉,知道它属于什么性质的腔调。最好是典型的能分别代表各种情致的调子都选择几个来熟悉它,甚至熟记于心。这样,使用起来很方便,不用花费精力现去查词谱,想填便填,情思诗脉不被(查词谱这类的杂事所)扰乱,何其快哉!




据前人经验总结,填词之法有个“三步曲”。第一步,就是构思、立意和取材;第二步,注重长短的结构与离合;第三步,则是完善词的文采、音节和色调。今天就从第一步来说起——词的构思立意、取材。

朋友们大多都看过《红楼梦》吧?也许会记住林黛玉和香菱论诗的那一段,黛玉说:“词句究竟还是末事,第一是立意要紧”,这话,当然是曹雪芹借黛玉的口来表达的他自己的观点,但是,这话也非常恳切。

“做诗要先下意。诗之有意,如人之有骨。人而无骨,行尸走肉也”——这是清代的学者王楷苏的言论。关于诗词的立意,舍得也有自己的言论,请参见舍得的讲座手记《近体诗写作的立意与谋篇》一文。现在结合词的特点,综合诸多前人的一些论述,对此之“立意”分述如下,以求诗友之商榷:

1,立意要深,用语清浅。我们赏析诗词作品时,强调这样一个观点,意深语浅,乃是佳作。前面我提到的填词的词语要“清浅”也是指此而言。我们看一下马致远著名的小曲《天净沙·秋思》,“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不做其他分析,我们只看他的用语,没有生涩之字,没有艰深的词语,多么平实的字句,可是,却生动地勾画出一幅羁旅荒郊图,其境远也,其意深也,寥寥数字,意蕴深远,结构精巧,平仄起伏,顿挫有致,音韵铿锵,直贯灵心。……言简意深,是写诗填词的最高境界。

“意贵深,语贵浅,意不深则薄(浅浮,浅薄)”“意深义高,虽文词平易,自是奇作”。不妨再看一下我们熟悉的李白之句“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这语言之浅白,刚会说话的小儿都可以朗朗上口,可是这浅白之字表达出的内蕴含义,却牵动无数漂泊思乡人的心肠。

在这一点说的多些,主要是看有些朋友写诗填词,总喜欢去找那华丽无比的词汇,反复地堆砌,表面上一看,哇,这词好靓!再仔细一品,除了语病之外,啥都没有!返朴归真,才是大道,别去总琢磨找那些花哨词儿了。意深,不在词的华丽之处,而在于词的组织运用上。

2,立意要新,不点鬼簿。说句白点的话,就要是有点个性。写出来的东西,别人一看就是你张三的,不是他李四的。独立的风采和个*,就是新意!我们这里再借用《窥词管见》中的言论,以述其义:“文学莫不贵新,而词尤甚,不新不可作。意新为上,语新次之。……所谓新意者,非于寻常见闻之外,别有所闻所见而后谓之新也”。

3,词意真切,浪漫写实。词家常说的是,填词之道须“随事命意,遇景得情”。凡事讲究个真。前面提过的“要说的情出,要写的景明”,就是对真实的描述。景明而真,情切而真。情出肺腑而非虚伪强构,真情流露,不求而自工。

人皆说诗人为性情之人,填词吟诗,实为性情之产物。我们自己也有感受,有情绪时,便有了诗兴,有情调时,便喜哼曲叨词。如果烦躁苦闷不安时,给你命题,你也难有上佳之作。刻板木讷之性格性情,实难出好诗好词的。

“诗有别才,非关书也,诗有别趣,非关理也”,做诗填词弄曲,乃是高雅情趣之为,岂是那整天扳着脸,一脸死相之人所玩的起的?爱诗之人,皆有一颗火热真切之心,有了这份真,我们才有缘在此相聚交流。词意须真切,自在情理之中。

4,词有别味,在其词意----“贵远不贵近,贵淡不贵浓”。怎么理解这意思呢?其实主要是指表现手法而言的。浓而近则很容易见识,远而淡,则雾里看花,欲得而难求。在讲近体诗时说到一个“含蓄”的概念,这里实质上就是这意思。

唐诗宋词的美学特点就是两个字——含蓄。其意的表达要具有艺术*,也就是说要注重修辞的运用。多用比和兴,有话别直说。我在相关讲座时提过,写作时,别直言其义。比如,写相思,文就尽量不要用“相思”这两个字,写悲伤,文中就不要直接写上“悲伤”.

比喻比拟,借物达意,这个意则表现的就不那么浅显了。直接说出,那就是“近”了“浓”了,用修辞手段艺术地表达,就是“远”了“淡”了。顺便再说一点,填词之立意,立意还贵在一个“锐”字上,贵在言外之意,这在后面的讲评时我们会一一分析品味。

时间过的真快,又该和大家说再见了,舍得在此祝大家心情快乐,晚安!
 楼主| 发表于 2010-11-20 20:24:24 | 显示全部楼层
(四)
大家周末好!今天继续做词学讲座。今天做第四讲《舍得词学基础讲座(四)》。今天主要想侧重词的结构上讨论一下。但在讲座前,先和大家聊侃一段词话吧。

关于对词的认识,从文学角度看,它只是诗的一种“体”而已。它区别于我们正规概念中的诗,是因为它比诗“俗”。说它“俗”,是因为它更接近民间,是因为它可以配乐咏唱,既然可唱,用于宴乐,用于娱乐方面的作用就是主要的了。也正是这样的原因,词为诗余,词为艳科的说法也就应声而出了。不说别的,就以我们常看到的明清章回小说里, 说到关节处,他就给你来一段诗词添彩,或者在每一章回的篇首和篇尾都来上一段。所用之诗词,以正规的近体诗来的不多,大量的都是各种词牌的词。即使是用诗来表达,也多是乐府歌行的形式的。酒肆青楼中,歌伎弹唱者,也多数是“词”。但是如果说到某位高僧所留的偈语,则多是以诗的形式来表现的,很少有偈语是用词的形式说出的。如果大家注意到这点,也就能大致地体会到诗的品位是什么,词的品位是什么。

说词“俗”,那是相对的,比词更俗的是“曲”,且不管那南曲北曲,那就不能允许你拿捏文词,基本上就是市井白话,受众也是从官僚士大夫文人阶层,转而面向平头百姓。诗词曲的大致区别,是这么个脉络。曲和词基本属于一类的体裁,没有什么严格的区分5,但是相比较,词的文气更重一些,也相对清雅高调了许多。不管如何,就文辞而言,都属于诗这个大家族的,只是不同的诗体而已。

其实,文学意义上讲,体裁之间不存在什么高雅或低俗之区别的,文字形式及韵律要求不同而已。能让我们有这般区分的结果,完全是由其作品所决定。唐诗有李白杜甫白居易,还有小李小杜,他们经典精美的作品,代表了时代的风貌,也给这种诗体打上了相应的品位上的痕迹,进而后人对这种题材的品位给予定调。宋词呢,以李煜、柳永、晏殊、欧阳修、秦观、周邦彦、李清照等等这些人为代表的作品,被定位了“婉约派”。

所谓“婉约派”,他们的特点主要是内容侧重儿女风情,结构深细缜密,音律婉转和谐,语言圆润清丽,有一种柔婉之美,故名之。然我们还知道一种诗词流派被称为“花间派”,这是比宋要早些的晚唐五代的一种词派。其名的由来是因为一本词集叫做《花间集》,是由当时的18家词人500首作品编辑而成的,编者为五代西蜀赵崇祚。作品代表人物是温庭筠、皇甫松、韦庄等等。其作品内容无外乎也是离情别恨,旅愁闺怨,男女私情燕尔这类的。格调嘛,历来被诟病,被多数人说其格调很低。

如果看《花间集》,其实不能不看《花间集序》,欧阳炯在这个序里给出的定位是“诗客曲子词”,颇为耐人寻味。曲子词,是供歌妓们在酒席间歌唱以娱乐所用,是其“俗”的一面,但是,这“曲子词”却为“诗客”们所写,这自然又带点雅的风味。说的透点就是雅人去俗一把。我们可以认为,雅人可以俗,而俗人却无法雅,雅和俗的本质区别是内涵气质的区别。官僚啊,大学教授啊,在KTV里一样俗的一塌糊涂,只是“俗”的时候呢,还忍不住得玩点高格调。呵,扯的稍远了点,《花间集》就是一群雅客们写的,其实是一群诗人们写的。说的俗点,它在当时,相当于现在KYV练歌房里的点歌单,歌本,比喻虽然不太恰当,但其作用大致如此。但是,由于作者们多是当时的大文豪,所以,其文学价值当然也相当高,甚至,形成了一个流派以至于影响到后来的词学风貌。

说到对词之文体的演化,不能不提到一个北宋时非常重要的人物---柳永,他原名叫“三变”(也叫“柳七”),后来自称“奉旨填词柳三变”。他对词学的贡献极大,词由小令向慢词的发展和丰富,他起了关键性的作用,词境的开拓,内容题材的丰富,词的通俗化、口语化,其影响在词史上皆功绩彪炳。可惜这位大词家,平生过于放浪,终生潦倒,死的时候还是一群妓女们捐钱给葬了的。柳七的态度是“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其人性情,鄙视功名利禄,放言狂之“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这个“奉旨填词柳三变”的词,虽然也有“花间派”的痕迹(这和他的生存环境有关),虽然也免不了凄婉缠绵,儿女情长,但是却无靡靡之气。他的词作中有股放浪不羁的豪气,词境清新脱俗,毕竟在文学地位上属于大家巨匠的。

唐代强豪诗人辈出,而宋时词界群星璀璨,风格流派也自然不一样,以苏东坡和辛弃疾为代表的豪放派,异军突起,以诗为词的特点,和婉约派分庭抗礼。在后期,我将专题介绍苏东坡其人及其作品风貌,这里只说一下“东坡”之名的来历。苏轼,号东坡居士,这个“东坡”其意是取自白居易的《东坡种花》而来。其起句是“持钱买花树,城东坡上栽”,诗中还有“东坡春向暮,树木今何如”之句,苏轼是白居易最忠实的粉丝哦,非常非常地崇拜他,甚至自比为当代的白居易。

好了,这词话啊,聊起来没完,以后咱再接着聊。我们经常了解一下词的各种渊源和传由,于我们习词也是大有裨益的,至少我们可以熏陶在一种词的“氛围”之中。咱别跑题,大家喝点茶水,咱言归正传,还是说词法吧。

现在想大致地介绍一下词的布局结构之特点,介绍一下词的“起”、词的“结”以及词的“过渡”问题。用我们讲诗时的说法,就是词的“章法”。在古典诗词学的概念里,“章法”,就等同于“结构”,以后不论是说到哪个,意思都是一样的。比如我评说你的作品“结构”有点问题,那意思就是指你写的不合“章法”。

在我们前期修习近体诗的时候,我们常说到它的章法是“起承转合”。其实,这个概念也适合用在词学里来,只是,我们不能照搬。在词中,我们可以忽略“承”的表面意义,而只去注意它的起、结和转。我们称它为“词的发端”,“词的煞尾”,“词的过变”。所谓“过变”就是前时我们所说的“过拍”、“换头”等意思。词的起法可谓是多种多样,一会我会比较详细地分析的,首先要了解一下词的起篇大致可以有这样三个思路:

一是要“谋势”。看过我以前的讲座的朋友都知道,记得我在讲七绝的写法时,说到“起句要押住阵”这话吧?这词的特点,也有这意思,起句开门见山,有阵势,可以一下子就吸引住眼球,直抒主题。我们看一下苏轼的《江城子》中的起句“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也是这个作用。开篇就先给你狂妄一把,然后再得意地从态上说如何的狂,左手牵着黄狗,右手擎着苍鹰,玩的够潇洒吧,呵呵。再看一下陆游的《诉衷情》“当年万里觅封候,匹马戎梁州”,先把自己曾经的大志亮了出来,也算是一种“势”的渲染,起句,有势乃佳。

二是要“谋境”,典型的有如苏轼的《念奴娇》“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斯境大也。还比如黄庭坚的《定风波》(次高左藏使臣韵)的起句“万里黔中一漏天,屋居终日似乘船。”写房子漏就房子漏呗,他却给你先来一个“万里黔中”,呵呵,这就把“境”给你铺染一下,还带出了“万里”之势。温婉一些的,如朱淑真的《秋波媚》的起句“迟迟春日弄轻柔,花径暗香流”,这里用视觉和嗅觉来造境,勾勒家园美好的春日景色。

三是要“谋思”,这是要以意为先,常常是先以问句而起。我们看黄庭坚的一首《清平乐》(晚春)“春归何处,寂寞无行路”。这阕词的过片也是一问“春无踪迹谁知,除非问取黄鹂”。说起黄庭坚,文学史上和苏轼并肩被称为“苏黄”,也是不得了的人物。那么就再把苏轼的句子也搬来做例子“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这都是先设问,引人发思,然后再铺展叙述,辞以赋之。

关于词之结构的说法,下面漫而谈之吧。曾经听过这样的话“诗重发端,惟词亦然”,查了之后知道,这是清时沈祥龙说的。词的“起”,是要给予足够重视的,比如我们前面说的那“三谋”,都是指要对起句加以构思的。

填词起篇不能油腔滑调的,也不能浓装艳抹的。还要避免用那些俗套的陈词滥调,令人一瞥,望而生厌,何谈美哉?词的起,讲究是是一种“开门见山”,清丽浅白,开口就让人听个明白。这点有别于近体诗的。诗的起,虽然也有“兴起”一说,但是,诗重含蓄,重比兴的修辞技巧,在文辞上给你埋伏笔,设铺垫,然后再中而兴之,那是有章有节的铺展,而词,开门见山就可以了。这个“开门”也别乱开,要重视一个“凝重”,不要装模做样,不显露轻浮。凝重而有神韵,则大势可成。按严羽的话说“发端忌做举止”,就是这意思。我们在前几讲里说了,词类分为小令,中调和长调。中长调的,也称为“慢词”。对于慢词而言,它的起是有讲究的。现在不少人做这类“慢词”,在起处多是描写景色来铺引,然后到第二韵的时候在点到题,也就是次片才进到意面。其实这不是正规的词法。慢词之起,应该立即扣紧题意,笼罩全篇。也就是说,适宜实起,而不适宜虚写,不适合泛泛地写景。起便定住题面,后面就顺势而下。

我们说起法,说的是一些常见的例子,其实,词之起法几乎没一定之规。悟得其妙时,法便无定法。有如苏子的“大江东去”“明月几时有”这样起句便笼罩全篇的,也有起意言题之后,另言他意的。还有起句之前便已经有“语意”存在的,虚拟的语已经在,而“起”只是对起接续而已,比如李易安的《声声慢》:“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还比如辛稼轩的《摸鱼儿》“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这样的句子,看似不完整,严格讲究,前面好象缺点啥。可是,我们读来仍然能够意会。这就是词的结构的特点,很灵活。具体的修习,我们以后结合作品,分别讲之,细推敲之,不在于掌握几个起法,而在于认识词之“起”的性质和规律

大致上我们可以粗浅地这样认识一下,第一,可以在开端处点出中心思想。第二,可以从容开端,步步为营,渐入佳境。第三,由景入情,先景后情。第四,由情起句,再衬以景致。可以先从这几个方面考虑谋篇入句。

说起法,其实是不能独立来说的,它只是词之结构布局的一部分,要综合全篇来考虑的。刘勰在《文心雕龙》中有这样的论述:“凡思绪初发,辞采苦杂,心非权衡,势必轻重。是以草创鸿笔,先标三准:履端于始,则设情以位体;举正于中,则酌事以取类;归余于终,则撮辞以举要。”。他这里说的,我们看做是主要是针对慢词而言,是指篇幅比较长的诗体而说。就如我前面所讲,慢词的起,取得牢笼全体的姿势,取得概貌。大的起,中间部分就不能干瘪,要饱满起来,开阖变化,鼓荡起伏而无懈可击。结尾则需要收神,做一总结,完成全篇的收口。

有朋友可能会注意到我的签名处写了这么几句话“小诗精深,短章蕴藉,大篇开阖乃妙”。这是白石道人(姜夔)在他的《白石道人诗说》里的话,在这话的意思,白石点出的就是题材、选材及组织成章的法旨。其中“大篇开阖乃妙”,要是就是一整体布局的全局观。关于词的发端,我们再多说几句。常言道是“万事开头难”,词也是啊,有了好的开端,后面的结构一般也就“心中有数”了,这个起,也好比是高楼大厦的奠基石。“底儿”打好了,后面的谱写也有信心了。信心在,情绪畅,诗思自然有脉而舒整。

这里再参考一下龙榆生的相关讲义,他将词之“起”分为两种态势,一是“飘忽而来,奄有压倒一切的气概”,二是“故取逆势,借以激起下文所要铺写的壮阔波澜”。其实讲的就是两个不同的角度切入的问题。一个是正写,一个是反写。
当然,我们也可以自己总结出,还可以侧写,借势起势。我们在这里要注意因调而区谋划不同的起法。调的长短不同,其结构也必然不同,比如刚才说的慢词,是适合中长调的一般规律(不是死规定)。由此,我们也可以根据体裁而分析出单起之调,适合突兀而起,精神而惊警,对起之调,就应该规整而洗炼。这里说的“对起之调”是指起句采用对仗的形式的“起”。诸如此说,可与诸君于闲暇时推而论之。

现在,利用今天的节余时间,再说几句题外话。大家可能都注意到了,我的讲义中引了不少古代的诗话词话,基本上都是用文言文写成的。我们修习古典诗歌,文言文的阅读能力是很重要的。不要求你如何熟练地用文言文去写作,但是,必须要习惯文言文的通常用法,它的语言习惯和语法特点。古典诗歌,尤其是近体诗,实际上它所使用的词汇,就是文言词汇。我经常提到的“底蕴”二字,其实,能通顺地读懂古文,是最基本的要求。古诗词的语言风格,实际上是和文言文之精练雅致之语非常地切合。

在此做一友情建议,闲时多读古文,于修诗一道,大有裨益。
 楼主| 发表于 2010-11-20 20:26:20 | 显示全部楼层
(五)
大家周末好!我们今天继续说词——舍得词学基础讲座(五)

我们今天还是从闲聊开始吧。有的朋友在听了舍得的诗法讲座之后,或者看了舍得对诗词作品的点评之后,跑来对舍得说:“听了你的话后,忽然感觉自己不会写了,觉的自己以前写的都是不太讲究的乱写,现在不知道从哪下笔了,这可怎么办?”我听到后,心头窃喜。把别人讲得“不会写了”,舍得喜从何来呢?我认为这是一个好现象。诗词这东东,其实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随便便就可以写的。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要继承好,不付出一定的心血努力学习,你是掌握不了其中的精髓的。

对传统文化要抱有敬畏之心,要收敛起自己浮躁的功利思想,才能深入地品味其中无穷的乐趣。学进去了,会体会到这是一种大乐趣,而不是把它当作游戏的小快感。如果不经努力学习,随便什么人都张口就可吟诗,提笔就能辞赋,那就是痴人说梦了。知其难,知其深,方可收起浮躁心态,方可从一笔一划的基础学起,打好扎实的诗学底蕴,才是真正的修学之道。如果只是为了娱乐一下,或者只是为了显示自己多么有“文化品位”,而去炫耀诗词,却又不想付出努力搞懂诗词到底为何物,那就是对诗词艺术的糟蹋。你不敬畏诗词文化,那么,诗词就必然会让你不被人敬。觉得“难”了,“不会写”了,真的个好现象!这会让我们把脚步踏实,让我们脱离低级趣味,让我们真正地起步走向诗学的殿堂,登堂入室,直至摘取到这颗中国文学之璀璨明珠。

感到“不会写了”时更要去写,多读,多看,多思考,多动笔!感到不会写了,那是一种自我觉醒,是一种升华,是诗词修学之路上的真正起步。我们该感到高兴。

好,继续我们的词学讲座。今天主要想说说词的“过变”和“煞尾”。先谈一下“过变”的问题吧。

过变,就是所谓的“过拍”“换头”“过片”,也被称为“过腔”,名堂挺多的。早期的词是不分片的,基本都是单遍的小令。后来发展成了重叠的两遍,再后来甚至发展了三片四片的长调了。这片和片之间就需要个过渡,就如我们唱的歌曲,两段或两遍之间,就需要个“过门”,在音乐上需要有个间歇和过渡,在文辞上,也需要有个承接和转变。这就是“过”。说词是音乐化的文学,在这术语上也体现出来了。

对于下一片的起句,我们都可以称为“过变”或“过片”“过拍”等,但是称为“换头”还有另有一说的,就是下一片的起句,不是在句式上单纯重复上一片的,而是有所变化,才叫换头。比如《望远行》、《阮郎归》、《忆秦娥》这类的词牌,下片的起句和上片的句式就不一样。而《采桑子》《蝶恋花》《浣溪纱》这类的词牌,上下片的格式是完全一样的。在翻看施蛰存的讲义时,我们了解到这一点:“换头”也可能是来源于律诗的格律,大家都知道律诗格律中有“对”和“黏”的要求,这“对”就是上下句的平仄性要相反,特别是指前两句而言,这也称为“换头”,当然是这指声韵而言了。据施蛰存老师讲,这个说法是来自日本和尚遍照金刚的《文镜秘府论》,这我们就不多考究了,做为一般了解就可以了。我们现在要理解的,就是如何“过变”,下一片的起句,和上片的一样不一样我们都不管,叫它“过变”“过片”“过拍”“换头”等等都没大关系。

之所以对这个名词说道这么多,是因为它在词中的结构作用是非常重要的。在我们研究近体诗诗法的时候,我就特别强调了“起承转合”中的“转”,所谓转者,变化也。诗意之美感,尤其需要一种动态的变化美。词为音乐文学,对于变化之表现,要求更甚。我们看诗,是不分片的,一体贯之,一韵贯之,如此,尚有前后变化之讲究,“前有浮声,后须有切响”。词有上下片,当然更不可以上下一样味道,平淡而无变化,就体裁而言,分片已是形变,其变之法,自当用心琢磨。词的过变换头之处,是全词的枢纽所在,我们多数人还是关注其具体的作法。其过片的作法,我们可以参考一下夏承焘先生的论述。

在总结大量前人的作品之后,夏先生将之归纳为七种类型:

1,承上启下而曲意不断的(例--苏轼的《水龙吟》;
2,下阕另咏其它事和物(例--辛稼轩的《感皇恩》);
3,上阕结句引起下阕(例--冯延已的《长命女》);
4,下阕申说上阕(例--辛稼轩的《玉楼春》);
5,上下阕文义并列的(例--朱淑真的《生查子》);
6,上阕问,下阕答的(例--刘敏中的《沁园春》);
7,打破分片定格的(例--刘过的《沁园春》)。


大致说来,过变处以换笔、换意的情况比较多,也有连续写下去接上片的意思不变的。具体的作法,舍得个人感觉不必拘泥于什么形式,主要把握的是要有两个原则,一是要“变”,这个变不一定要改变上片的意思,但是在语气上一定要有“新”的感觉。正如一支曲子的谱写,第二段的时候,总要再起个“头”,使人为之精神一振,谓之旋律起伏之的再起是也。二是“不能变”,与上片的总的脉络不能断,也就是上下片演奏的是一个主旋律,词的主格调不能变。

用乐感来品味词感,是因为二者在美学上是具有通感的。比如我们欣赏著名的小提琴协奏曲《梁祝》,从它的曲式分析来看,大概就分了这么三段:呈示部分、展开部分、再现部分。从快乐的学校生活到十八相送是第一部分,第二部分是祝英台回家抗婚不成,楼台会以及哭灵,第三部分就是化蝶了,这是主题再现。每一部分都是各不相同,这种不同就是“变”,变的开始或过渡阶段,反映在词学中就被称为“过变”。

所以,变,要考虑的是一个过程,而不能只拘泥在过片之句上。填词时,只考虑过片如何写,其实是不全面的。先要有谋篇的设计,上片可以写什么,下片可以写什么,这样,在写法上,至少上片的结句,不能单纯的去“结”,而是要留有余音,这样,下片的“变”才会变的有理。这样,就要综合考虑上片的“结”和下片的“起”,要兼而顾之。这都是“过变”过程中不可缺少的因素。“上阕的末句要似合而又似起,下阕的的起句要似承而又似转”说白了,不管是作词的开端,词的过变,还是词的煞尾,都需要前后兼顾而有所设计的。尤其是过变,既不可以让前后脱节,又要体现出这个变化感来。“过片不可断了曲意,需要承上接下”--这是《词源》(张炎)所说的。还如前面引用的夏承焘先生所论述的几种过变方式,其中就有曲义不断的这种方法。既然不断,那怎么能“过变”呢?不妨就看看举例吧:

水龙吟·次韵章质夫杨花词·苏轼

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萦损柔肠,困酣娇眼,欲开还闭。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又还被莺呼起。
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


杨花者,柳絮也。这是苏轼的和韵之作,是非常经典的佳作。王国维在《人间词话》里对其赞曰“东坡《水龙吟》咏杨花,和均而似元唱。章质夫词,元唱而似和均”,这说的是,苏轼写的是和韵,却看起来象原唱原韵了,而所和的章质夫的原词,看起来反而象和韵之作了。和韵本来就已经很难,一般很难抵上原韵的,能够胜于原韵,当然是苏轼功底更深厚了。王国维又说到“咏物之词,自以东坡《水龙吟》为最工”。我们这里呢,暂时不对这个作品做全面的详细赏析,且先关注它的“过片”---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

这是下片对上片的直接呼应,写的还是杨花。上片写的尚且还是“愁”,这过片开始演化的就成了“恨”了。正如前面所列的第一条作法--“1,承上启下而曲意不断的”。“愁”化作“恨”,倾注惜春之情,也是在更深的层次上写柳絮“也无人教坠”的际遇。这一韵对应了上阕首韵“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呼应有致,同曲同义而旋律递进,情致更浓。

我们结合以往的优秀作品可以再进一步分析,过片处还应该体现这样一些特点:

1,上阕和下阕,看着断了,实际还是还连着的,如前所说,主脉(或暗脉)不能断。
2,上阕写景,下阕言情。情景之关系,是一种互融的互衬的互动的关系。关于情景之关系,我们在讲近体诗的时候多次讲到,填词的时候,也要有这种不可撕裂性的考量。
3,上片具体铺述,下片进行引申或演绎,这一点我们看个例子,王沂孙的《眉妩》(新月)一词:
渐新痕悬柳,澹彩穿花,依约破初暝。便有团圆意,深深拜,相逢谁在香径。画眉未稳,料素娥、犹带离恨。最堪爱、一曲银钩小,宝帘挂秋冷。
千古盈亏休问。叹慢磨玉斧,难补金镜。太液池犹在,凄凉处、何人重赋清景。故山夜永。试待他、窥户端正。看云外山河,还老尽、桂花影。

上阕是对新月的具体描写,写它如何可爱。下阕,我们注意他的过片“千古盈亏休问”这一句的概括,就引出了亡国之恨的感慨。以月之“盈亏”而引申,可以看做历史烟波的起伏、成败、荣辱等等。
4,上阕写感,下阕写感的来由,下阕可以写今昔,是利用对比的描写。或者,先在上阕写出总的概括,下阕分层地写具体的缘由。还有的,上阕的结尾那里留下一个问,下阕再给出一个答。

我在这里分出的几种几种的形式,其实是不需要记的,形式的样数还可以多了,如何设计,是要根据内容的需要,更主要是作者的如何设计安排了。好象同样一块布料,不同的设计师就可以剪裁出不同式样的衣服。结构上安排,其实重在一个“巧妙”上。如何巧,如何妙,那就看你是否独具匠心了。布局的关键点,就是在“过片”这里,我们可以把它看做是一个“节点”,或者是一个平衡点,这个节点,是需要非常经心处理的。刘熙载说过“诗之局势非前张后歙,则前歙后张”,歙(xī),是收敛的意思。疏密张弛,错落有致,把握的如何,也是考量你作品的品位高下之重要看点了。我们在平时赏析古典优秀作品时,要多注意作者的这种布局上的安排,也多注意一下他的“过变”是如何处理的,不要生硬地抄袭他的“过片”模式,而是要领会他这么安排的目的,以及所取得的效果。

下面,再说一下词的“煞尾”。词的煞尾,就是我们所谓的“结句”了,是收尾之句。

提起收尾,想起一句老话---“编筐编篓,全在收口”。其重要性不需要我多强调大家都很理解的。其实,别说是诗词作品,任何文章体裁的写作中,收尾都是非常重要的。不说写文了,就是我们平时的工作生活中的大事小情,结尾(最后一步)都是很重要的。前面做的都很好,最后一关节没处理好,一锤子给砸飞了的事儿,也是常见的。最后一步,离成功最近,也最远。再套用一句民间的老话“二十四拜都拜了,别差这最后一哆嗦了”。填词之道,也是同样道理,煞尾,很重要。

关于如何煞尾,我在这里引用一下沈起龙在《论词随笔》中的言论------词起结最难,而结尤难于起。结有数法:1,或拍合。2,或宕开。3,或醒明主旨。4,或转出别意。5,或于眼前指点。6,或于题外借形。不外《白石词说》所云“辞意俱尽”“辞尽意不尽”“意尽辞不尽”三者而已。

前人词话中还认为,词之煞尾,贵在以神荡见奇,贵在以迷离称隽。也就是说,贵在虚写而不适合用“实语”,着一实语,即为败笔。这里我理解的是,词的煞尾,不能写的太老实了。一是要注意收束,一是要注意发散,或者收中有散。姜白石所云之意,也不外如此。其实所谓“辞意俱尽”,当是一吐胸怀,取其痛快淋漓之感。读过《水浒传》的朋友都会记得宋江在浔阳楼醉酒后“题反诗”的情节,我们就试以宋江的这个“反诗”来做例子:

这黑三郎写的其实是一首《西江月》,对于这阕词,我们印象最深当是它的煞尾“他年若得报冤仇,血染浔阳江口”。这是借酒浇愁,转而为恨,往日积累一腔愤怒,借笔而直抒胸襟。大丈夫可杀不可辱,豪迈如斯也。私以为,这等煞尾,当属“辞意俱尽”了。我们还看苏轼的《江城子》,起句为“老夫聊发少年狂”,其结尾是“西北望,射天狼”,点明主题,立即收笔。这都应该属于“辞意俱尽”之煞尾了。一般的以豪迈风格的作品,采用这样的收束比较多见,效果是比较畅快。

我们再看一下姜白石关于收尾的原话:“一篇全在尾句,如截奔马,辞意俱尽。如临水送将归,辞尽意不尽。所谓辞意俱尽者,急流中截后语,非谓辞穷理尽也。所谓意尽辞不尽者,意尽于未当尽处,则辞可以不尽矣。非以长语益之者也。至若辞尽意不尽者,非遗意也,辞中以仿佛可见矣。辞意俱不尽者,不尽之中固已深尽之矣”。

对此多加揣摩,深刻理解,当可体会在词的煞尾时,如何对“辞”和“意”进行艺术处理。前次讲座时我建议朋友们熟练掌握文言文,于此便有收益。修习古典文学而不识古文,将举步维艰。历代诗话词话数不胜数,若能轻松翻阅赏读,当如蛟龙归大海,当如放虎回深山。何须去看什么如何写诗填词这类的书籍。遍览群书,自会形成自己的理念和风格,你自己也可以编写学习方法和心得了。

哦,又跑题了,咱接着说“煞尾”。在白石上述这番议论中,我们可以体会到用于词的收尾可有三个境界,这三个层面其实是不分优劣高下的,主要是根据自己辞文的主题、格调以及设计思想而取决的。前面说了“辞意俱尽”,那么“辞尽意不尽”呢?“意尽辞不尽”呢?我们这时当可想到“含蓄”二字,当可想到修辞手段,所谓不尽者,即是余味缭绕。不尽之中,实已尽之更深了。

我们可以再看一个辛稼轩的《菩萨蛮》(书江西造口壁):

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
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江晚正愁余,山深闻鹧鸪。


一直很喜欢这阕词,拿来举例,可以更好地品味。我们看他在这阕词中的煞尾“江晚正愁余,山深闻鹧鸪”,这里,我们可以理解成“辞尽意不尽”了。如只是从字面看,江天色晚,山中鸟隐,该回家睡觉了,没啥说的了。可是,结合前面的辞义,读到这里,我们肯定不会回家睡大觉。我们此时会咀嚼到一种含蓄、深惋而又十分沉郁的感觉。“西北望长安”而不可归去,好无奈的情怀,意绪绵绵而不尽,乃至流传千年仍有余音呢。

多品味这样的作品,把这种感觉找到了,其实就是找到了我们学习写作的方法。即使我们不去写作而只是欣赏,也会享受到诗词之美的无上乐趣。这类优秀的词作很多,再比如我们都熟悉的李易安的《醉花阴》,她那结句写的是“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这“人比黄花瘦”只是说人的胖瘦吗?显然不是!这里含有“为伊消得人憔悴”的味道,妙在深婉含蓄,妙在辞语之外,辞语可尽,而余味无穷是也。还有她的那首《声声慢》的煞尾“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抛给你了一声叹,她走了千年了,却让你今天还跟着这句抹眼泪呢。

好,对于煞尾,我们归纳一下,在具体的演绎手法上,无外乎这样二种情况:以景色来结,或以情思来结。景色做结,还可以分为实景结和虚景结。情思做结,又可以分为寓情而结和抒情而结。通过这种分类,我们不需要多解释,就可以理解关于煞尾的大致可采取的形式了。

我们一直在说诗须依法而又诗无定法,对于倚声填词,其实也是要有这种理念。知其法,才可以不拘于法。记住这样的顺序,先知法,才可以无法,前提是要知法。这是一种高层次的艺术境界之发挥,而不是不懂法而去胡来。前面说的“景结”或者“情结”,也不是死板的分类哦。还可以亦情亦景,还可以亦景亦情。如果真的这么细分下去,按图索骥,会累死你。掌握一种灵活和灵动,才是学词的真谛。方法论,只可借鉴而不可拘泥。站在高一点的层次来看“方法”,才是大道。

今天是周末,索性再占用大家点时间,多说几句。舍得在这里已经分别说了“词的发端”,“词的煞尾”以及“词的过变”,告诉你方法了吗?既告诉了,也没告诉,舍得希望为大家提供的是一种谋篇的思维方式。词之为道,乃是智者的事。词道不是给那些懒于思考的懒人开放的,也不是给那些拘泥于死板教条的方法论者准备的。填词之作,需要经心,需要精心,更要有大局观,时刻要有大局的视角。

总结上面的起、结、过,我们可以对词的结构做一大致综述。词章之妙要之法,在于“篇意前后摩盈,则精神百出”,长篇叙事,短篇写意。还提到我QQ签名处的那段话---小诗精深,短篇蕴藉,大篇开阖乃妙。布局时不仅要考虑到意的流动缓急,也要在节拍,句式上相应配合。意的流动,在慢词而言,就适合大开大合,大起大落,要的是一种大貌的气势。在小令而言,要见到一种精巧,要风吹波澜而起意,要体现个“精”与“巧”。大的内容,可以写到小令里,压之缩之以精之,小的内容,却不可以拉伸成长篇,一旦以小拉大,必然拉杂琐碎,强填硬凑,也必然乏味生厌。

关于结构中句式的配合,也要领悟其机。比如,同样是《念奴娇》,苏轼和辛弃疾等人就用“四、三、六”拍或者是“四九”起句领衔。而朱希真、黄升等人却用“四、五、四”句式起句领衔。同样还是《念奴娇》,刘克庄、姚孝宁等人的作品,使用的是“七、六”拍的两句相衔。大家可去查看他们相关的作品便可以看出这般端倪。语气,词义,句式,节拍皆须配合而动,协调感是重要的,整体观是关键的。

好,关于词的结构我们就先讲到这吧,今天占用大家不少时间,谢谢大家了!


[ 本帖最后由 独上兰舟 于 2010-11-20 20:34 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10-11-20 20:39:12 | 显示全部楼层
(六)
大家晚上好!我们今天继续说词——舍得词学基础讲座(六)

今天重点说一下“词调”的问题。词调名,就是我们所谓的词牌名,比如我们熟悉的《菩萨蛮》《临江仙》《念奴娇》《唐多令》等等。在这里,我们再强调一下词和诗的一些不同之处。


2,与近体诗不同的是,词的韵位是不统一的。每段音乐分为几个小段,这叫做“均”。一均为一个比较完整的音乐单位,乐曲到这里便“顿”或“住”了,相应地,词调也随着在这里断句以及押韵。所以,正是因为词是随着音乐而走的(倚声填词),所以词的断句长短不同(长短句),词的押韵也并不整齐划一的。整体上的音韵感,是由曲子来决定的,而不是象近体诗那样由韵脚决定的,故词也被称为“曲子词”。

3,相对与近体诗而言,词之字声的结合更加复杂化了,曲调的节奏和旋律,是用七音十二律表现出来的,所以词调要配合上,就需要动用平上去入这样的四声搭配,以及要区分音的清音和浊音。我们写近体诗只需要区分出字的平仄就可以了,而词选用字的用声用韵就不能这么简单。虽然近体诗也有讲究什么《四声递用法》的,但是现在多都被抛在一边了。关于声的递用细致化,近体诗不需要这么严谨的。相反,乐府歌行等古体诗倒是应该注意一下字和字间的声调的清浊协调性。古体诗没格律的限制,但是对音韵的讲究反而更需要注意了,这也是古体诗的写作学习难于格律诗的原因之一。总而言之,我们对词的形式及风味的品味及认识,是要记住它的音乐属性,上述这几点就说明了,它是依曲而定体的。

我反复地强调音乐属性这一点,是有目的的。我们知道音乐有独立表达情感取向这样特点的,音乐本身也是一种语言,它可以表达喜怒哀乐,也可以表达婉转柔情,也可以表达豪放悲壮激烈。那么,我们就该认识到,既然词调是由曲调决定的,我们填词所写的辞意,就不能与所选词调的原味不一样。每个词调(词牌)都有自己蕴含的情感倾向及品貌在其中。选词调(词牌),绝对不能乱选的。有的适合喜,有的适合悲,有的适合欢畅,有的适合雄壮,这样,词的味道和曲的味道一致,才能达到一种和谐的美感。虽然我们现在大多都不知道原曲是什么样的音乐了,大多已失传了。但是,我们对某一词牌所代表的意蕴取向也是要有了解的。后面我会比较细致地介绍这个的。这一点,一定要注意。

比如人家正在祝寿摆生日宴呢,你唱着《哀乐》曲调就进去了,虽然你嘴里念叨着都是祝贺的喜庆的词儿,但是,人家听了,还是要把你打出去的。其实,以前就发生过这样被赶出门的事。有个词牌名是《寿楼春》,有人在别人祝寿辰的时候,就填了这个牌子去祝贺人家,有“寿”有“楼”有“春”,这几字看着很吉祥啊,他自己还觉的挺美呢,却被主人赶了出来。为什么?因为这个《寿楼春》实际上是悼亡的曲调名,是怀念死人的。

还有一个大家比较熟悉的《贺新郎》,这个牌子常被不少人填来派去做喜庆啊祝贺啊这样的用途了。人家过生日或着婚庆,都去填这个《贺新郎》去祝贺。其实,这要是被词学行家看到了是要闹笑话的。《贺新郎》其实是个曲调比较高昂的调子,音韵洪畅,歌时浩唱,它表达的是慷慨激昂,豪迈气壮的风格,千万别搞错。

好,我们继续往下说。在前面我说到一个术语“均”字,实际上它是音乐范围的术语,词上的很多术语都和音乐有关联,相同或相近,有的是直接借来使用。还有一个常见的,就是“遍”这个字。遍,就是片。在曲为遍,在词为片,也可以通用的。关于词调,有大致这么几个方向的来源,这在我们前期说的“词的来源”的时候已经说到了。词的来源,也决定着词调的风格所在。

一,因乐器、乐曲及乐调而来的,约定俗成,就形成了词调了。比如我们上期讲座说到苏轼写的《水龙吟》。《水龙吟》原来是用笛子或唢呐吹奏的曲子,它的俗名是“龙吟曲”也叫“大开门”,用“龙吟”来形容笛子的声音的。管状乐器,其状亦如龙也。还有,因为笛子的声音嘹亮轩昂,所以,豪壮派的词人都比较喜欢它,以龙之象而名之,其雄壮势也不凡矣,取做词牌名,也在情理之中。还有个牌子是《六幺令》,幺,就是小的意思。这是唐代教坊曲,这种调,节奏短促烦急,羽弦最小,所以被称为“六幺”。用在词曲之中,被取做词牌。我们还知道一个牌子叫《水调歌头》,这个本来是大曲中的序曲,比较舒缓散漫,所以入词之后呢,也被取做词牌的名了。

二,因为地而成调名的。比较典型的的例子就是《沁园春》。起因呢,是在东汉时的沁水公主所拥有的一个园子,这园子名是“沁园”,皇家园林嘛,景色当然十分优美了。后来几经易手,因豪强抢夺而不知所向。后人追忆其园其事而咏之,故而得名《沁园春》。这个《沁园春》后来也被演变成曲牌,南曲中的吕宫,北曲中的黄钟宫,皆可见之。因地而名,这也算是词调的一种来历吧。(关于“吕宫”、“黄钟宫”等名词,在稍后会做一解说)

三,因人的名字而来的词调名。我们熟悉的一个牌子叫《念奴娇》就是来源于人名。据说,在唐玄宗的天宝年间,宫廷里有个歌女叫“念奴”,善歌舞,身窈窕,非常美丽,其名气相当于现在的歌舞明星了,非常压场。再嘈杂的宴乐场面,一说她出来了,大家都鸦雀无声,瞪大眼珠子期待能一睹芳容艳姿。“念奴”女子非常美,词人多慕其“娇”态而咏之,这《念奴娇》的词牌就形成了。“念奴娇”不是她全名,其女只叫“念奴”而已。

四,因为和中原以外的少数民族或方国交往时所形成的词调名,如《菩萨蛮》。“菩萨蛮”原来是指“女蛮国”的意思,古时中国,中原之外皆以“蛮”称之。大约在唐初贞观年间吧(李世民那时),女蛮国的人结队组团来中原朝拜,其装束与中原大不相同,金冠高髻,缨缕缠身的,很怪异。当时被称为“菩萨蛮队”。这也被当时的词人及优人做成了曲子歌而传之,《菩萨蛮》的牌子就这么形成了。后来,在北曲的中宫曲牌中也被列了进去。

五,还有一类就是词人们的“自度曲”了,柳永(奉旨填词柳三变)、姜夔(白石道人,也常被称为“姜白石”)等就是其中的高手。那时的词家,多数也是诗人,音乐家或书法家,古来这些名词人,皆是优秀的诗人,只是宋时这些人的词学造诣更强一些。他们在音乐上的造诣一般也非常人可比,琴棋书画诗酒茶,这七味其实在贯穿融化在古时文人的血脉之中的。若有一样不通,难称其雅客。说来有趣,现在不少人粗知词道一二,便也总想琢磨一下“自度曲”,殊不知这词牌的“自度”要求可非比寻常哦,对声律、音律以及诗词造诣不达精通高深程度,枉自自度就容易闹笑话。舍得早期也曾偷偷尝试过,未敢示人,已知失败,惭愧。

如此,词调来历各有不同,词调品位也大不一样,那么,我们填词写作时,就首先要有所选择了。这和写近体诗是不同的。比如我们选择写七律,即可以表达喜悦,也可以抒发豪情,还可以诉说相思哀怨,还可以怡情山水而趣之等等。我们写作内涵的情感,并不依赖于七律这种外在的体裁。填词则不可以,所谓倚声填词,我们还可以把它理解成“倚情填词”,因为每个词调所寓含的情感标识是不一样的。如我们前面所讲的,你选择不好,就要闹笑话的。

选择词调,也叫“择腔”、“择曲”或“选声”。当然,我们现在基本上属于是“择句”了,呵呵。再次强调,即使不懂其声乐,也要了解这个牌子的声调来源,词学的本质就是这样,它从属于音乐性。要注意了解词的声情特点。曲调不仅有长短之分,也是有声情区别的。

在唐宋的宫廷舞曲中,一般分为“键”与“软”两大类,按现在的理解就是“豪壮”与“婉约”的意思了。前者刚健,后者柔婉。我们现在也能理解,唱歌不是仅仅唱声的,主要还是在唱情的。壮词不可以用来艳歌,艳情也不可以使用雄曲。
我们看“花间词”使用的都是什么歌调,其主要是用《定西番》、《清平乐》、《浪淘沙》、《庆春时》、《浣溪沙》、《隔帘听》、《忆秦娥》、《宛溪柳》等等。而雄壮词呢,却常选择《破阵子》《六洲歌头》这类的调门。

《破阵子》,是唐教坊乐《破阵乐》中的一段有武打动作的舞曲,雄壮豪键。而《六州歌头》,那就相当于军乐曲了,其风味如何,可想而知。下面列出二十调,是根据一些教学资料而来,源头是取自唐宋前人所述的,大致说明了什么词调代表了什么样的声情,给朋友们参考一下:

1 《竹枝》:怨咽凄苦的曲调。 2、《甘州遍》:出于大曲《甘州》,是个高调。3、《渔家傲》:高调。4、《水调歌头》:歌头是大曲散序之后歌唱部分的第一曲遍,水调歌头就是《水调》的头遍歌曲。是个高亢而悠扬的曼声长调。5、《水龙吟》:清澈嘹亮的笛曲。6、《念奴骄》:是个高调,有响喝行云之喻。7、《贺新郎》:音韵洪畅,歌时浩唱。 8、《雨中花》:悲壮激烈。9、《霜天晓角》:声调凄婉。10、《沁园春》:仁宗时的都下新声,甚清美。11、《苏武令》:声韵凄楚。12、《雨霖铃》:颇极哀恕。13、《小重山》:宛转抽绎,其声有琴中韵。14、《兰陵王》:笛曲,末段声尤激越。15、《暗香》、《疏影》:音节谐婉。 16、《扑蝴蝶》:腔调婉美。17、《采绿吟》:杨缵所制,音极谐婉。18、《解语花》:音韵婉丽 19、《梦行云》:音韵婉丽 20、《花犯》:低声吟唱。

我们写诗的时候,常常会有个标题,从题目上,我们就可以大致能知道这诗的内容写的是什么。而词就不一样了。有的词牌名是和词文的本意是一样的,有的则不一样了。所以一般的填词的词作都是“无题”的。没题或和词牌名字的意差别又挺大,怎么办?一般采用的方法是加个小注释,或者做个小序,来说明作词的缘由和内容。苏轼和姜白石就比较喜欢这么做,比较清楚,姜白石做的自度曲也会在前面有所说明的,使我们今天能对其了解一二,非常好。词调,大多数是可以通用的,但是有的词调因为本意或历史来源的原因,所以适应的范围是有限制的,或者说是有特定适用范围的,最好不离太远,比如我们在前面句的例子,选不好词调也会闹笑话的。

下面也引用一些例子(范例性质),以做参考:

1,用于祠神:黄帝盐、苏合香、满江红
2,用于应制:醉蓬莱、黄河清、舜韶新、并蒂芙蓉、寿星明

3,用于咏物:黄莺儿、荷华媚、惜红衣(荷)。春草碧(草)、惜红衣、暗香、疏影(梅)、双双燕……
4,用于节序:鹊桥仙(七夕)、人月圆(元夕)、龙山会(重阳登高)、水调歌头(自苏词后定为咏中秋)

5,用于祝寿或悼亡:长寿仙、大椿、庆寿光(寿)、寿楼春(悼亡)
6,用于酒词:解愁、落梅、鸳鸯、抛球乐、上行杯、摘得新、三台、劝金船、金蕉叶、荷叶杯
7,用于佛曲、道曲:梁州、八相、太常引、三扳依、柳含烟、渔父、拨棹子、渔家傲、千秋岁


对于这些,我们有必要做一些了解,不必深究,但不可不知。其实,我的建议是去看词谱(比如《钦定词谱》)中的例词,我们个人喜欢哪几种词牌,我们就去看它的例词,再找一些这样词牌的前人之作,我们自己也能品位出它的相关性质所在了。

另外,经朋友介绍,我在网上看到这样一些资料,内容是把一些词调与情感类别对应起来的列表,比较详细。我会把这个“对比表”资料性地列在本次讲座讲义的后面,放在群空间论坛上,做为一个小贴士,供大家参考。注意,是仅供参考而已,不要格式化照搬。

下面利用一点剩余的时间,简单介绍一些古乐律的知识。关于乐律,在沈括的《梦溪笔谈》、王灼的《碧鸡漫志》、张炎的《词源》上都有一定的论述。这在当时是专门学问,专业性比较强。我们只做一下概念性的了解就可以,我们不必玩的那么专业,当然个人特别爱好那是外话了。还有,除我们所知道的唐诗和宋词之外,我们知道还有个元曲呢,了解一下相关的乐律方面的知识,至少知道一些名词和基本概念,对于修学词和曲都非常有益处。既然对这些学问感兴趣,我们知其然,当然还想知其所以然。

乐律就是音律,我们在这里也可以称之为“词乐”。现在我们熟悉的音乐简谱上是分为七个音阶的,分别是1(do)、2(re)、3(mi)、4(fa)、5(sol)、6(la)、7(si)。但是在过去,是讲究五音(或称为“五声”),五声音阶是中国古乐的基本音阶。这五声分别用“宫、商、角、徵(zhǐ)、羽”来表示。寻常我们说某个人唱歌总跑调,说这个人没有音乐细胞,就往往说他是“五音不全”,这五音是老的说法,指的就是这“宫商角徵羽”了。1234567是西式的说法。
那“宫商角徵羽”和“1234567”有对应关系吗?怎么对应起来的?按顺序来,就是宫=(1),商=(2),角=(3),徵=(5),羽=(6)。

在正宗的中国古典音乐中,是没有“发”4(fa)和“西”7(si)这两个音阶的,如果你发现有带这4和7音阶的所谓中国古典音乐,那都是冒牌的,或者是后来自己改造的。我们可以去欣赏一下江南小调《茉莉花》,那就是个古曲,看看那个曲里有没有这两个音阶,那里是没有的。

我们是五音,而西式的音阶却是7个,我们的乐律音阶是不是比他们少点什么?其实不是的,在“宫商角徵羽”之外,还有个“变徴”和“变宫”,这样,其实也是七个音。这样,实际上就是“宫、商、角、变徵、徵、羽、变宫”这样七个音阶了。后加这个“变徵”不等于那个“发4”,而只相当于这个半拍音“#4(fis)”,我国传统音乐没有和4(fa)相当的能对上号的音。还要知道的是,这些音节只是相对的音高,没有绝对的音高。相邻的次序不能变。

我们刚说的是“七音”,两宋的词乐讲究的是七音十二调,这十二调也称十二律。分别是:黄钟、大吕、太簇、夹钟、姑洗、仲吕、蕤宾、林钟、夷则、南吕、无射、应律。这十二个调中,按顺序来,奇数的六个叫阳律,也叫“六律”,偶数的六个叫阴律,也叫“六吕”,合称为“律吕”。

但是古书上常说的“六律”一般是指包括这十二律所言的,而不是特指“律”还是“吕”了。过去常把这“五音”和“六律”一起说。“音”我在前面说了,那么这十二律里的“律”是怎么回事呢?我前面说了那五音(包括两个变音)没有绝对的音高,它们之间都是相对的,你这个音,那我挨着你就比你高一个音阶。而“律”就是定这绝对的音高的了。所谓的“律”,其实就是用来定音的竹管,称为“律管”。用十二个长度不同的律管,吹出十二个高度不同的标准音,用以确定乐音的高低,这十二个“标准音”也就叫做“十二律”。前面列的十二个称呼就是标称的这十二个标准音,分别是“黄钟、大吕、太簇、夹钟、姑洗、仲吕、蕤宾、林钟、夷则、南吕、无射、应律”。

有声了,有律了,那么,把这“七音”和这“十二律”互相组合,分别搭配,就构成了所谓的“调式”了。怎么搭配,也有个说法的,以“宫”音为主搭配组合的,就称为“宫”,以其他六个音来和律搭配组合的,就被称为“调”。做一下简单的算术,我们就知道了,“宫”是十二个,叫“十二宫”。“调”是七十二个,叫“七十二调”。合起来,就是“八十四宫调”。所以,我们就可以知道了,“宫调”是由七音与十二律吕构成的。所谓的“燕乐二十八调,两宋词乐不出七宫十二调”就好理解了。

唉,这个“词乐”说的好累,不知道我说明白没有?呵呵。今天关于词调的问题就先说到这吧,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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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词调与情感

1.压抑凄凉类:
《河傅》悲切。
《金人捧露盘》苍凉激楚。
《釵头凤》声情凄紧。
《祝英台近》宛转凄抑。
《剑器近》低徊掩抑。
《西吴曲》苍凉激楚。
《雨霖铃》缠绵哀怨。
《摸鱼儿》苍凉郁勃。
《菩萨蛮》紧促转低沉。
《天仙子》伤春伤别,情急调苦。
《蝶恋花》、《青玉案》是达幽咽情调。
《卜算子》婉曲哀怨而略带几分激切。
《南乡子》适宜抒写缠绵低抑情调。
《忆旧游》、《高阳台》忧婉凄抑。
《阮郎归》情急凄苦,凄婉欲绝。
《生查子》比较谐婉、怨抑。
《一斛珠》婉转凄抑,不宜表达壮烈豪迈之志。
《风入松》轻柔婉转、掩抑低徊,适宜表达和婉情调。
《忆旧游》、《扬州慢》、《高阳台》音调缠绵,适宜表达凄抑情调。
《何满子》哀歌愤懑,悲凉凄怨的哀曲,“一声何满子,双泪落君前”。
《寿楼春》凄音哀乐,抑郁悲哀,原是悼亡之作,宜寄托哀思。不可顾名思义用来祝寿。
《千秋岁》凄凉幽怨、声情幽咽,宜表达悲伤感抑之情,绝不能祝寿喜庆。
《凄凉犯》、《惜分飞》不宜用于祝贺之词。这种词牌与内容相符合的只是少数。

2.缠绵婉转类:
《洞仙歌》音节舒徐。
《调笑令》多演唱故事。
《最高楼》轻松流美。
《鹊桥仙》多用于男女相会。
《一剪梅》等细腻轻杨的词调。
《浣溪沙》上半阕急,下半阕缓和。
《鹧鸪天》宜哀怨思慕、柔婉风丽之情。
《暗香》、《疏影》音节和婉,古人多以咏梅。
《木兰花慢》和谐婉转,宜于写缠绵悱恻之情。
《桃园忆故人》一般抒发情感,表现友情。
《长相思》多写男女情爱,以声助情得其双美。
《满庭芳》、《凤凰台上忆吹箫》和谐婉约,轻柔婉转,宜表达缠绵情绪。
《小重山》、《定风波》、《临江仙》感情细腻,宜表现细腻婉约之情调。
《忆江南》、《浣溪沙》、《浪淘沙》、《少年游》音节流丽谐婉,用来表达不同的思想情感。

3.豪放激壮类:
《永遇乐》激越情感。
《好事近》表达激越不平的情调。
《兰陵王》表达拗怒激越声情。
《水龙吟》激越,表达凄壮郁勃情感。
《清平乐》,上片感情拗怒,下片转为和婉。
《南浦》高昂欢乐,不宜表达凄凉悲伤送别之情。
《破阵子》为军乐,适合抒发激昂雄壮情绪。
《渔家傲》拗怒,表达兀傲凄壮、爽朗襟怀的情调。
《沁园春》、《风流子》壮阔豪迈,显示宽宏器宇和雍容气度。
《念奴娇》多表达雄壮豪迈情感,不宜形容女性娇弱婉曲心态。
《六州歌头》音调苍凉悲壮,适于表达慷慨悲壮的声情,多言古兴亡之事。
《贺新郎》调高昂,宜表达慷慨激昂、豪迈雄壮的英雄情感。不宜作催妆喜庆的祝贺曲词。
《釵头凤》、《更漏子》、《调笑令》、《憾庭秋》、《盐角儿》适宜表达激昂慷慨壮烈情感。
《水调歌头》、《满江红》,调子较高,感情激烈,声情俱壮,适宜于表达慷慨悲壮、豪放雄浑激情的词。一般不宜写委婉柔情的思想情感。

4.其他:
《六么》欢快爽利。
《忆余杭》因描写杭州而来,描写风景最宜。
《八声甘州》摇筋转骨,刚柔相济,最使人荡气回肠。
《霓裳中序第一》音节闲雅。
《江神子》为祀神之乐,宜于庄严。
一般短篇宜抒情,长篇宜舖叙。 一般上下句平仄相对的较和婉,如秦观《八六子》“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 上下句平仄凌犯着多拗怒,如岳飞《满江红》“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以近体五、七言为主的词牌大多适于舒缓雍容的感情,如《浣溪沙》、《采桑子》、《蝶恋花》。 凡多转韵之调皆属于一种拗怒,如《减字木兰花》、《虞美人》。 句法长短参差的词牌宜于拗怒悲咽的感情。如《兰陵王》、《六丑》、《浪淘沙慢》。

初学者宜用书写精壮质朴之情的《八声甘州》;从容和婉柔情的《满庭芳》;以及《蓦山溪》、《减字木兰花》、《临江仙》、《蝶恋花》、《菩萨蛮》,比较好掌握。

 楼主| 发表于 2010-11-20 20:40:52 | 显示全部楼层
(七)
大家周末晚上好!我们今天继续说词——舍得词学基础讲座(七)舍得按惯例还是先闲谈几句吧。

诗也好词也好,我们首先要注重的是它的意境的把握。大家都知道,写诗填词,要的就是那个“意境”。时常见一些朋友都在喊着“意”为先,把格律啊,文辞啊等等都可以放在一边,而统统为“意”让路。这样的说法在我们平时的诗词交流当中,大行其道。尤其是为自己文辞不通的作品辩解时,这个“意为先”是最常被使用的武器了,呵呵。舍得可以在此严肃说明,这种说法是行不通的,格律等外在“形”的表现,是“意”之存在的基本,没有形,就没有“意”可言的,脱离“形”的架构而空谈“意”为先,基本是属于无知的表现。舍得寻常点评诗词作品,习惯上是分为三个层次来赏析的,首先就注重文辞语言的表现,其次是注重意象的选取和组合,最后,才能谈到意境如何如何,意义如何。

说起“意”与“形”的关系,我们不能不说到一个人,就是魏晋时期的玄学家王弼。有的人知道他,有的人不熟悉这个名字。但是,只要是中国人,没有不知道《易经》和《道德经》的。要知道,我们现在看到的《易经》和《道德经》,都是王弼版的。《周易注》、《周易略例》、《老子注》、《老子指略》、《论语释疑》等数种学术论著都出自王弼笔下。总之是个名副其实的高人吧。我们现在只引用他关于“意”与“言”的相关论述,以说明“意”与“形”的关系。

王弼曰:“夫象者,出意者也。言者,明象者也。尽意莫若象,尽象莫若言。言生於象, 故可寻言以观象;象生於意,故可寻象以观意。意以象尽,象以言著。故言者所以明象,得象而忘言;象者,所以存意,得意而忘象。”

虽然他是个周易学家,但是,他这言论对我们来说颇有启发。我们注意这两句“尽意莫若象,尽象莫若言”。什么意思呢?就是说,要想表达出“意”没有比用“象”来说明更好的了,象,我们可以看做是“意象”。进而,要想形容好这个“象”,没有比用语言来表达来更恰当合适的了。言生于象,象生于意,“寻言以观象”“寻象以观意”,说的多清楚啊。没有语言的组织和表述,就没有意象的生动体现。没有意象的表现和组合,就不存在所谓的“意境”了。抛开语言等外在形式的正确表达,而空谈“意”如何如何,那不是瞎扯吗?虽然是老话题,但还是要说明的,注重文法,修辞,格律等基础性的知识,是必须的。道理说开了非常简单,学问二字是需要认真的,浮躁浮夸之风,要不得。

好,另外。对于上期的讲座,我现在补充说明一下。

上期讲座结束时,我说了一下关于“词乐”的一些概念,可能不少朋友没听懂。这不要紧,主要是被那些名词给吓唬住了。其实,象“宫、商、角、徵、羽”这类的名称,只是一些符号,加上“变徵,变宫”共是七个音的标记符号而已,其性质相当(不等于)于西乐简谱里的“1叨2来3眯4发5骚6拉7西”。我说的那个“十二律”,其十二个名称也挺吓人的:“黄钟、大吕、太簇、夹钟、姑洗、仲吕、蕤宾、林钟、夷则、南吕、无射、应律”。初接触的人一看就发蒙。其实,每一个只是代表一个标准“音准”,是用长短不同的十二个竹管(被称为“律管”)吹出来的音的高低。

七音十二律,是词乐的基本术语,不可怕,也不必死记。看到这些名称知道它们是什么意思就可以了。七音是相对音阶,高和低不是绝对的,只是一个高低次序的排布。十二律则是绝对的音准,因为一支固定长度的竹管,吹出来的声音是不变的。

弹过钢琴或电子琴的人都知道,键盘上每一个琴键都可以当做1(叨dao)(半音键#和b不算,#是升调,b是降调),那么,它下面挨着的一个键就是2(re)了,然后可以依次排布。所以说,七音不是绝对的。而每一个键盘键所发的音调是固定的,这个键盘键,就相当于那个“律管”了,称做“律”或“调”。好,把“宫”定在“黄钟”上起音,那么,这个“调式”就是“黄钟宫”了。比如钢琴最左边的那个低音键是LA,也就是A,往右依次,包括黑键就是什么降B,B,C等等,依次类推。 咱不叫它什么A调C调,或降D降D的,咱叫它“黄钟宫”或“南吕商”等等。这种类比关系,应该好理解了吧?

好,这是对上期讲座时关于“词乐”中一些词汇的一些补充说明。关于宋词理论性的一些知识,我说了不少了,可是还远远不够。因为词,既不好学,更不好讲。要想深入了解以及掌握是有难度的,必须要常年侵淫其中,才能登堂入室而可得其中三味。

大家注意到,舍得讲座时的《闲谈》不少,分享知识是其一,交流体会也是其一,更重要的,是意图以“拉家常”式的对话,形成融洽的交流氛围,大家开心了,学习也才会事半功倍。舍得讲座的同时,也是和大家共同在学习。

今天,我们再谈一下词的“句式”问题
词,也是格律体裁的文学形式。在词的格律体系中,“字有定句”是其本色要求。词,我们也称呼它为“长短句”,每个词牌(词调)都是由长短不一的句子按照不同的平仄要求组合起来的。也就是说,每个词牌的每句话,都是有其平仄定格的。我们称它为“词谱”。词中句子的平仄组合是有序的规定好的(也算约定俗成的吧),不可随意变动的。

在讲词的开始时,我说过,要想学词,就必须先学近体诗。有了近体诗的基础,学起词来就容易一些。为什么呢?因为词中所用的句子,大多是属于“律句”,其平仄排布规律和近体诗是一样的。词的句子,可以分为“律句”和“非律句”二种,律句嘛,就参考近体诗的平仄谱了,以两个字为一个“节点”,两平两仄的交替排布。其注意事项也和近体诗相同的,135不论啊,246分明啊,不要孤平,不要三平尾,这些都是律句的基本特点和要求的。这种律句,占了词的句式中的绝大部分。所以我们读词的时候,也多是以这种律句的平仄谱来读的。但,完全都是律诗的律句,那就不叫词了,呵。

所以,词中还有具有词自己特点的句式,也就是“非律句”。词之长短句的多样性,也给“非律句”的搭建了精彩演出的好平台。非律句,数量不是很多,却常常集中表现了词味所在,可以把它看成是特殊句式。说起词的句式,可谓是非常复杂,可以从单子句,直到十一个字的句子,都有。我们慢慢分析一下吧,这得需要点耐心呢,呵。

1,一字句。一字句,就是一个节拍,声韵可平也可仄。一字,就构成了一句。有时候一字构成不了一句的意思,但是为了词意表达的需要,也把它单独给分了出来。我们熟悉的《十六字令》,其第一个字(取平声),就是个“一字句”。还常被用来举例的是《钗头凤》,它的煞尾句是三个仄音字--“仄,仄,仄”。例如陆游的《钗头凤》,“错,错,错”,“莫,莫,莫”,这三个独词句,都属于一字句。这两种情况下,这个“一字句”总是需要入韵的。

2,一字豆。这个“豆”其实就是“读”(dòu)字,我们读古文的时候,讲究的“句读”,也就是文章句子需要停顿的地方。“一字豆”我在前几期讲座时提过了,它常用在五言的句子中。它做为领字,和后面的四个字构成了“上一下四”的句式关系。它也经常被用在引领八字句的两句之上,用一个字,引领出二个“四字句”。也就是构成了常见的“X-XXXX,XXXX”。例如“叹-门外楼头,悲恨相续”(王安石-《桂枝香》),“望-长城内外,惟馀莽莽”(毛泽东-《沁园春》雪),再如“恨-玉奴消瘦,飞趁轻鸿。(吴文英-《声声慢》)等等。

一字豆,基本是由虚字构成的,比如“但、又、正、更、渐、尚、甚、况、且、乍、方、纵”等;有些是动词,如望、对、叹、看、念、料、算、想、恨、怕、怅、问等。这些字又大多是去声。在词中,逢五言句时,多注意是否是由“一字豆”来领字的,注意了,节奏鲜明清亮,不然,读起来都不顺的。我说到“领字”二字,其实,“一字豆”也可以被称为“领字”的,“领字”是清朝时兴起的说法,我们也来说说这“领字”。

一个字来引领全句的,就是我们前面说的“一字豆”,用二个字来领呢?就叫“二字豆”,同样,三字领句的,叫做“三字豆”。因为这个领字的概念于词而言比较重要,我们就多说几句。现在看一段词话吧:

“词与诗不同,词之句语,有二字、三字、四字,至六字、七、八字者,若堆叠实字,读且不通,况付之雪儿乎。合用虚字呼唤,单字如正、但、任、甚之类,两字如莫是、还又、那堪之类,三字如更能消、最无端、又却是之类,此等虚字,却要用之得其所。若使尽用虚字,句语又俗,虽不质实,恐不无掩卷之消。”

这是《词源·虚字》(张炎)中对领字的专门论述。这里说的“虚字”就是所谓的“领字”---合用“虚”呼唤。这段词话里,连“二字豆”“三字豆”都说的比较明白了,还举例呢,二字豆常用的如“莫是、还又、那堪”等等,三字豆常用的“更能消、最无端、又却是”这类的例子。我们说“一字豆”适合用虚字来写,其实看这二豆三豆,也都适合虚字领的。还有,《乐府指迷》(沈义父著)中对此也有比较清晰的论述,舍得会在稍后几期的讲座中,对《乐府指迷》等前人词话进行领读,和大家共同学习的过程,也是享受前人词学思想的快乐过程。这个“领字”,有领一句的,也有领二句三句的,最多是领四句的。一字豆或领字,是学词必须搞懂的概念,须用心领会之。

有个问题,在这里再次郑重提醒一下:古典诗词范围内,对字的虚实划分有其特殊性的。唐宋词中的虚字并不等同于现代语法概念上的虚词,它是针对其艺术职能而说的,而非指词性而言的。词中担当领字(虚字)的就包括有副词、动词、连词、介词、形容词等。我在讲近体诗炼字的时候强调过“虚字”的概念,这点,有些朋友曾经来问过我,在此一并做答。

“一字豆”或“领字”看词谱是找不到的,需要自己根据词意斟酌品味以及设计的,下面再举几个领字的例子,大家了参考体会一下:

一字领一句:
向-抱影凝情处。(周邦彦-《法曲献仙音》)
想-绣阁深沉。(柳永-《倾杯乐》)
但-暗忆江南江北。(姜夔-《疏影》)
纵-芭蕉不雨也飕飕。(吴丈英-《唐多令》)

一字领二句:
探-风前津鼓,树抄旌旗。(周邦彦-《夜飞鹊》)
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柳永-《八声甘州》)
正-思妇无眠,起寻机抒,(姜夔-《齐天乐》)
奈-云和再鼓,曲终人远。(贺铸-《望湘人》)
恨-玉奴消瘦,飞趁轻鸿。(吴文英-《声声慢》)

一字领三句:
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柳永-《八声甘州》)
算-只有殷勤,画檐蛛网,尽日惹飞絮,(辛弃疾-《摸鱼儿》)
奈-华岳烧丹,青谿看鹤,尚负初心。(陆游-《木兰花慢》)
帐-水去云回,佳期奋渺,远梦参差。(张袁-《木兰花慢》)

一字领四句:
渐-月华收练,晨霜耿耿。云山摛出,朝露漙漙。(苏轼-《沁园春》)
皇-一川冥霭,雁声哀怨。半规凉月,人影参差,(周邦彦-《风流子》)
想-骢马钿车,俊游何在。雪梅蛾柳,旧梦难招。(张翥-《风流子》)
正-惊湍直下,跳珠倒溅。小桥横截,新月初笼。(辛弃疾-《沁园春》)

3,二字句。属于律句了。二字句用起来也是有说道的。一般是用平平,平仄。前面的第一字常为认为是中性的,可平可仄。但是要注意,“仄仄”的情况是比较少见的“拗句”,而“仄平”则是属于罕见的“拗句”了,这两种情况要慎用。二字句还有个特点,不用则已,如果用,就一定要押韵的。说起二字句,我们自然会想起了那个小令《如梦令》了,其中就要求有两个叠用的“二字句”。试看李清照的《如梦令》吧:“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前面说了一个“二字豆”的概念。二字虚词做领字,就常被称为“二字豆”,例如“怎禁、却是、漫道、况值、莫是、试问、可是、却道”等都等这类词。其实,这要看句子的长短,以及怎么拆分句读的。二字句做领,一般都用在五言以上的长句之中。这两字做“领字”,即使没有和句子分开,也是要入韵的。它可以单独做一个节奏单位而存在的,这点需要注意的。这种情况,也多用在慢词当中。

看一下黄庭坚的《满庭芳》,他的下阕的起句是:“堪听,微雨过,媻姗藻荇,琐碎浮萍”。其首句原为“平平平仄仄”,却可以变成“平平,平仄仄”而论了。这里“堪听”是而个虚字,可做二字豆而起,“听”字入韵。这只是经验性质的介绍。大家做一下了解,可自己再参考一些词作品味吧。

4,三字句。也属于律句范畴之内了。一般可以看做律句(五言或七言)的后三字,用“上二下一”或“上一下二”这样的格式来组合而成的。以律句来看,那么,就应该是这样一些组合的“平平仄、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如同律句有拗的情况,这里也存在“拗句”的形式,只不过,词里的这种拗的时有所见的,不象律诗那样严格限制。“仄仄仄、仄平仄”这样的拗句比较常见,“平仄平、平平平”则是比较少见的拗句。

这里还是要强调的,“仄仄仄”和“平平平”这样的三同句一般是格律之大忌,还是不要轻易去尝试。概因为,格律的守则的二字为一音节,以示声韵交替之美感,一色的平或仄,非特别需要,不要轻易使用。三字句是比较常见的,比如我们熟悉的《鹧鸪天》,它的第五六句,要求的就是三字句。看个例子,顺便欣赏一下晏几道的《鹧鸪天》: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看这“从别后,忆相逢”,就是三字句,也是律句,其格律是“平仄仄,仄平平”。《鹧鸪天》这个词牌,和七律挺象的,三四句要求对仗,两个三字句,一般也要求对仗的。其平仄分布,还有粘对,都和七律很接近。但它不是七律哦。它是分成上下阕的一个词牌。三字句,在这里是过拍。这阕词填的漂亮吧。小山的词,历来被评为“秀气胜韵,得之天然”,独步直可追“花间”了。

晏几道,号小山,他爹就是大名鼎鼎的太平宰相晏殊,词学大家。晏殊的名句是“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晏殊的词是富贵闲愁,小山之词则是王孙公子的落魄伤情。

呵。讲“三字句”的句式,俺却借题发挥起来了。时间也差不多了,今天就说到这里吧。各位,再见!
 楼主| 发表于 2010-11-20 21:15:21 | 显示全部楼层
(八)
大家晚上好。
我们今天继续说词——舍得词学基础讲座(八)。由于本讲座容易受网络影响,所以,如果舍得讲座暂时中断时,请保持安静,群管理会接着我的讲义继续下去的。希望得到各位的理解。

好,我们现在接着上期上周末的讲座内容,继续说词的句式。一字句怎么写?二字句怎么写?N字句怎么写?说实在的,舍得个人是不喜欢这样分门别类的。我以为,按字数来理解词的句式有点刻板,也比较枯燥。如同我在讲近体诗炼字的时候,也说了这字在第几个位置时怎么炼,这给人的感觉好象是对号入座是的。所以,对于近体诗的炼字,我最后说的是“见虚字就要炼,而不管它在第几个位置”。同样,词的句式虽然可以分为一字句、二字句、三字句乃至十一字句,我也可以详细地讲讲“几字句”是什么特点,但是,我强调的是要把握词之句式的规律性的东西。

比如我在前面说了,词的句子,可分为律句和非律句,律句是什么特点,我们学过近体诗的朋友都知道,就是按照所谓的“平仄谱”分布的句子。近体诗一般都是几字的句子啊?当然,是五字和七字的了,那么,我们就可以推论,至少词中的五言或七言的句子,大都是律句了。什么是非律句呢?首先,一字句肯定是非律句了,单蹦一个字,一个音节而已,哪来的律可言呢,呵呵。“平仄谱”的规律是,二平二仄交替排列,那么,二字句则可以以律句的面貌出现了。其实,二字以上都不是绝对的律句或非律句,我在前面对“一字豆”说的比较多,其实,象这样的“豆”,才是决定词的句式的关键。比如我们说到的五言七言常为律句,也多是律句,这很容易理解。但是,如果你仅仅把它看做象近体诗一样的律句,那你又错了。

近体诗形式上的难点是格律,仅是这格律一关就难倒一大批人。可是,我严肃地告诉你,词律,比近体诗的格律还要严!严在哪呢?至少,词律是不允许你有近体诗的那种“拗救”的。特别是所谓的“对句救”。我们在讲近体诗的平仄时说了,“对句救”只发生在一种句式上,那就是“平平仄仄平平仄”(五言是:仄仄平平仄),如果第五字的“平”变成了“仄”则使第六字的平成为了“孤平”,这是拗句,是格律不允许的,补救的方法是,让下句的第五字原本应该的“仄”,变成“平”,就OK了。挺宽容的,是吧?但是,在词这里就不允许了。于词而言,对于“平平仄仄平平仄”(五言是:仄仄平平仄)这样的句子,第五字(五言是第三字)只能是“平”,而绝不允许变格。这点要记住的。

还有一种“特拗”的句式,我们在讲近体诗平仄的时候也说了,“仄仄平平平仄仄”这样的句子,可以变成“仄仄平平仄平仄”,这样的变格,在近体诗中是允许的,甚至在古时的科举考试的试帖诗也被允许,这不算出律。但是,这在词中是被禁忌的。重申一下这个禁忌,七言律句“仄仄平平平仄仄”(五言是平平平仄仄)中,七言的第五字(五言的第三字)必须是平。后面三个字,是不允许出先“仄平仄”的情况。词律,比诗律严吧?呵呵。同样同理,“平平脚”的律句,七言之第五字(五言第三字)必须是仄,这也是没商量余地的。

总结一下规律吧,在词中,对于五七言的律句而言,要特别注意倒数第三个字,必须按正规的平仄谱来填写。千万别习惯地依赖着那个“一三五不论”的说法,想着可以拗一次?可以宽一下?不可以的!

我在词学讲座开始时说过,学填词的基础是先要学近体诗,现在可以明白我的意思了吧?不学近体诗,我上面列出的那些平平仄仄的也看不懂的,何况什么“拗救”“特拗”这一类的术语呢。说词的句式,其文学理论基础是诗的句式,但,仅仅是基础而已。词毕竟是词,它不等于诗的。我们要理清哪些和诗的特点是一样的,哪些是不一样的。

前面说了,词句式区别于诗的句式的地方,主要是这个“一字豆”在捣乱。在上期讲座时说了,一字豆,基本是由虚字构成的,且大多是“去声”,那么,基本上就是仄了。这样,它这一个字的声韵就比较重了。那么,一重之下,就可以带出几个平音出来了,而不必再去死板地按正规的平仄谱来写了。这样,我们就常看到这样的句式了“仄平平平仄”,第二第四皆是平声,对近体诗的律句而言是典型的拗句了,但是,这样的句式,在词中,就是一个标准“律句”,词中就这么规定的。我刚刚对其声韵上的理解,算是个人见解吧,约定俗成,咱按规矩执行就是了。

除了上面的那种情况,还有一种“一字豆”引起的情况,也在这说明一下,为的是不让大家对它有误会。在“上一下四”的五字句中,那个“一字豆”是上一了,它用的当然惯常是仄。下面四个字呢,则用“(仄)仄平平”,注意一下这个括号,是说明它可平可仄的。如果选用了“平”,那么,第二第四字也都是平,如前所述,这又是拗句了,不合平仄谱了,呵呵。我还要说,这在词学惯例中,不算拗,是正规的词之律句,别把它误会成“拗句”哦。

这两个不合诗律的词律的律句,例子很好找,在前期的举例中就可看到:
渐-霜风凄紧(柳永-《八声甘州》)----仄平平平仄。
探-风前津鼓(周邦彦-《夜飞鹊》)----仄平平平仄。
奈-华岳烧丹(陆游-《木兰花慢》)----仄平仄平仄。
怪-瑶佩流空(王沂孙-《齐天乐》)----仄平仄平仄。


关于七字的句式,我们再说一下。多数是按诗律的律句走的,这种情况,我们好理解的。近体诗的句式有个特点,那就是前四个字必须是二字一个音节,以二字为一个单位,吟诵起来也要这样读比如“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这样的特点使得诗读起来合乎正,而且节奏感很鲜明。前四字要二二结构,不可以用一三结构,或三一结构。这是对七言说的(于五言而言,那就前二字不可脱节,不能出现“一字豆”的读法)。

但是对词来说呢,则不一样了,除了诗用律句之外,还有一种上三下四的情况,是常见的。其实,可以看做是诗之律句的倒装模式。这样,把前三字与后四字分开来看,可以有几种类型:
1,前三字和后四字都是律句。
2,前三字拗句+后四字律句。
3,前三句律句+后四字拗句。


还记得我在前面说过“二字豆”和“三字豆”吧,七言的这种情况,其实就是属于“三字豆”。我们借用一些例子吧,读下这类句子就好理解了:
凭栏处-潇潇雨歇(岳飞-《满江红》)
抬望眼-仰天长啸(同上)
自吴马-窥江去后(姜燮-《扬州慢》)
算到今-重到须惊(同上)
波心荡-冷月无声(同上)
常南望-翠葆霓旌(张孝祥-《六州歌头》)
背西风-酒旗斜矗(王安石-《桂枝香》)
念自昔-豪华竟逐(同上)
但寒烟-衰草凝绿(同上)
倚高寒-愁中故国(张元千-《贺新郎》)
谩暗涩-铜华尘土(同上)
一丝柳-一寸柔情(吴文英-《风入松》)
有当时-纤手相凝(同上)
想当年-金戈铁马(辛弃疾-《永遇乐》)
凭谁问-廉颇老矣(同上)
二十年-重过南楼(刘过-《唐多令》)
旧江山-浑是新愁(同上)


通过对五字及七字句的理解,我们可以认识到,多字句的形式主要还是由少数句的组合而来的。字数多时,就要注意领字的作用。这其间,还可以视为由律句及非律句的搭配组合。比如7字句,就常常是三字句与四字句的搭配而来的。

关于“四字句”,前面没多说,我们一般可以把它看成是近体诗句型的前四字。近体诗句型前四字的特点,刚才也顺便说到了,这不难理解。要点是,第二字和第四字平仄不能一样。这些是常识,不再具体的唠叨了。我们关注的“四字句”,还是要注意它非律的情况。在欣赏前人作品时,尤其是看正规词谱时,我们会注意到,时常有见不那么守“规矩”的四字句。也就是所谓的“拗句”。一般常见的有:平仄仄平、仄仄仄平、平仄平仄、平平仄平,这几种情况。比较少见的的情况有仄平仄平、仄仄平仄、平仄仄仄。特别罕见的拗句,有:仄仄仄仄、平平平平、仄平平平。

例子很多,我不多举了,这里只用史达祖的《寿楼春》来说明一下。
《寿楼春·寻春服感念》(史达祖)
裁春衫寻芳。记金刀素手,同在晴窗。几度因风残絮,照花斜阳。谁念我,今无裳?自少年、消磨疏狂。但听雨挑灯,攲床病酒,多梦睡时妆。
飞花去,良宵长。有丝阑旧曲,金谱新腔。最恨湘云人散,楚兰魂伤。身是客、愁为乡。算玉箫、犹逢韦郎。近寒食人家,相思未忘蘋藻香。


大家注意到这里的四字句了吧?特殊的拗句可不少呢。“照花斜阳”“楚兰魂伤”是“仄平平平”,而“消磨疏狂”“犹逢韦郎”这二句竟然用的是“平平平平”,非常的罕见。更有甚者,大家注意一下他的首句“裁春衫寻芳”简直令人匪夷所思地用了五联平---平平平平平。

说起史达祖,我们自然就会想起非常有名的《梅溪词》。史达祖,字邦卿,号梅溪,祖籍河南开封(汴),是与辛弃疾几白石道人同时代的南宋词人。他的这首《寿楼春》是他的自度曲。这阕词全部共一百零一字,平声字占了六十四个,上面我们例举的那几个“连平句”是对以往词律的大胆突破,在婉约词人中,实则是很罕见的。梅溪对词的发展贡献很大。关于词中的这个“连平”现象,其实也是和词在表达情感时的音乐表现力有关系。

平声连出,则容易使得声调的节奏悠慢,声情压抑。在表达极度悲切时,显得凄切悠远,常见于悼亡之音。唢呐吹奏大家都听过吧?我们有时听到唢呐演奏悲哀的乐曲时,就常常见到这现象,持续的高平音,听来悲切满腔,时而会令人几乎窒息。梅溪此调,我想也同此理吧。以缓为顿挫,是音乐表现特点。倚声填词,其迹可寻也。讲座的后期我们会详细赏析这类名人作品的。

话说回来,我们继续说词的句式。这里重复一下词律句式的特点,一是使用律句,一是使用非律句。使用律句的时候,强调的是“不可拗”。比如我们见到有五字和七字的句子,他们常常是律句,却未必总是律句,一旦选用律句,则必须要严格按律而行,不可拗变之。用非律句,则变化比较多,我们要注意的是“一字豆”“二字豆”“三字豆”的领句作用。这个“豆”的出现,常常改变了律句基本的平仄谱,而显示词律自己的特点。

也许有的朋友会说,我们知道这些有用吗?想填词,按词谱走就可以了啊,词有定格,哪处平哪处仄都规定好的,往上套就可以了。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词别于诗,词有别味,其实重要的一点就是它的句式的多样性。而它的多样性又是取决于词的音乐属性的。诗言志,词言情,面对其音乐属性所带来的词句的变化,若不了解其内在变化规律,则不能很好驾驭词句,就不能填出好词来。比如前面一再提起的“一字豆”,哪个词谱里告诉你这“豆”在何处了?还比如这非律句所蕴涵的情感表现力(如前面说的四连平五连平),哪个词谱标注出来了?都没有,都需要我们学习品味吃透它。

稍长的句子,多是由短句子组合而来的,七字句以内的,我们都基本说了,我是把五字句和七字句结合起来一块说的了。因为这二者有共性,它们不仅长见,其变化也比较多。但再变化,也是有迹可寻的,在我们熟知近体诗格律的基础上,我们对它的变化就很好掌握了。

下面还有一个比较重要的句式---六字句。我们继续说一下它。六字句在词中很常见。我们可以把它看成是二字句和四字句的组合。上四下二,或上二下四。还可以把它看成是七言近体诗的前六个字。既然这样,那么六字句的句型一般就是这样的两种了---“平平仄仄平平”和“仄仄平平仄仄”。这两句式,要注意的是第四个字。前一句的第四字不允许用平,否则就构成三平尾了。后一句的第四字不允许用仄,否则就成了三仄尾了。这二种情况都是律句之大忌,所以要强调的。

说这话的同时,也要提醒,不要以前面讲的那种几连平的罕见的特拗句来做参考,尤其是初学者,谨记。除了上面说的二种,六字句还有一个特定的句型“仄仄仄平平仄”,这个句型要熟悉它,很常见。

可看一下李易安的《如梦令》: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如梦令》大家都比较熟悉了,它也叫做《忆仙姿》《宴桃源》《比梅》《无梦令》等等,三十三字,单调,仄韵。其词谱是:
仄仄仄平平仄,仄仄仄平平仄。仄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平仄,平仄,仄仄仄平平仄。

可以看出,四个六字句时,都是要用“仄仄仄平平仄”句型的。关于六字句,也存在一些常见的拗句情况,仄平平仄平仄(首字必仄);(平)平(平)仄平仄;平平平仄平仄(一三字必平);平平仄平平仄;(平)平(仄)仄仄仄。我这里不一一举例了,大家可以在以后对宋词的赏析时,注意一下就可以了。

词的句式样比较复杂,虽然我用了两期讲座来说它,可还是感觉意犹未尽,没说的很透。如前所述,句式是千变万化的。一个个条例来照搬是愚蠢的事,咱不需要那么教条。我虽然说了一到七字的句式,但是,我更希望侧重其本质意义的阐述。认清词律所特有的规律和特点,才是最重要的。比如我所强调的非律句的特点,比如我说的一字豆领句的特点。这样,我们在选择词谱时,在按谱填词的时候,不至于盲目地对号入座,我们怎么也要知道入的是什么样的“座”,如何入,才会使这个词谱真正的为我所用,而不是傻忽忽地被词谱牵着走。终极目的是做它的主人,了解它,善用它,而不是被它所拘,所扰,所困。

关于词的句型问题,就先说到这吧。真诚感谢各位收看舍得的词学讲座!
 楼主| 发表于 2010-11-20 21:19:11 | 显示全部楼层
(九)
大家周末晚上好。我们今天继续说词——舍得词学基础讲座(九)

不知不觉,舍得的词学讲座已经讲到第九期了,若是计算一下舍得词学讲义的字数,几万字都出去了,可以装订成挺厚的一本书了。说的不少,可是我仍然觉得还没深及到词学的内涵之中去。词不好学,更不好讲,不是没内容讲,而是内容太多。关于词的美学意义,它可以包含了诗韵美,音乐美,绘画美,关于词的历史意义,它可以折射唐宗宋祖的“略输文采”。关于词的文学意义,我们还在品味中。

如果简单地说说填词方法,那也不算难。可是任何文学体裁写作上的方法,都是需要对其体裁本质有深刻理解才能真正地掌握。唯方法论,实际上等于没方法。说起方法论,好友“狗子哥”昨天给我推荐了一个填词方法方面的资料---《填词十法》,实用性比较强。尤其其中关于“一、二、三字领字”的列举以及“锻炼词句法”中的古人摘句,可借鉴,可参考,可揣摩玩味。《填词十法》挺实用,但它不是秘籍,我会附于本次讲座之后与各位共同分享的。

今天先不说那些词学理论了,理论以及相关方法问题我们以后还有大量时间来探讨。今天,我们赏析宋词作品。结合作品,品味作品,也是我们实践词学理论必要的一环。从赏析作品的角度理解词学理论,应该更有效,也应该更有真实感。

我们前期说了,词大体上分为“豪迈”与“婉约”两大类风格。所谓豪壮与婉约,其实也不是绝对的。比如婉约派的代表人物李清照,女性,文风婉约,得之天然,但其作品中,也不乏豪迈坦荡之作。她的一首《渔家傲》,词境阔大,全无婉约小儿女之态。起句便是“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结尾更用了“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此等句子,何其大气,此作定为豪迈作品,可算是绝对的“国标”了。豪迈派代表人物苏辛,其词作豪放壮观,但是,如鲁迅所言“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豪迈词人,婉约幽情词句,也绝不缺乏。如我QQ心情上的字句“梦回人远许多愁  只在梨花风雨处”就是出自豪迈派词人辛弃疾的手笔,被俺借来表表心情。我们还都熟悉的苏轼的《江城子》,也非常婉约凄情,仅看其结束部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都会不禁为之柔肠寸断,幽婉悲恸。

苏子之豪迈,得之于“以诗为词”之变革,将词当诗来写。易安之婉约,更在于她的尊体思想,侧重的是词之本质的音乐属性。皆成大家,各领风骚,其实质在于他们对文体的本质上的理解和参透,故而将文体为我所用。我们学习前人之精美文笔,从他的作品来揣摩品位,当是最好的方法之径。

两宋词人,群星璀璨,但大都是男人的天下。可是封建时代,女人地位弱而艰难,所以在词坛展现风姿的,我们通常所熟悉的,也就两位而已。一个是朱淑真,一个就是李清照,我们读宋词作品,不妨就从认识这两位女词家开始吧。咱们这是新时代了,特别讲究的是女士优先。这二位女士皆是才艺甚高之人。能诗、能词、善书画、谙音律,多才多艺乃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之才女。尤其,二者皆有清高而典雅之性情品位,皆有超乎一般小女子的大境界和深度情怀。清人周颐对她们的评价是“淑真清空婉约,纯乎北宋;易安笔情近浓至,意境较沉博,下开南宋之风气”。

这南朱(杭州)与北李(济南)二女,其实几乎是生活在同一个时代的,朱淑真(1065-1135)略早于李清照(1084-1151),我们姑且按顺序先介绍一下朱淑真。朱淑真,自号幽栖居士,浙江钱塘(杭州)人,还有一说是海宁人。史上曾有人说她是宋代理学家朱熹的侄女,据史料查,朱熹是没兄弟的,谁知道怎么挂靠起来,呵呵,这就不得而知了。但是我们知道,她是个标准的大家闺秀,生长在一个优越的仕宦之家。从她自己的诗句中,也可以得知“拔闷喜陪尊有酒,供厨不虑食无钱”(《江上阻风》)。那么,如此优越的家庭环境,从小就可以赏花吟月,书画棋琴,从小就有条件接受文学艺术的熏陶,也就可以理解了。她享受的,非是一般穷苦人家的女孩子可以享受得到的教育资源。

朱淑真其实是善诗的,其诗作远远多于词作品。她留下来的有两本集子,一个是诗集《断肠诗集》,还有个就是词集《断肠词》。如此优越环境里的女子,锦衣玉食的,哪来那么多断肠伤心情呢?朱淑真的诗词之中,最多的就是一个“愁”字。这,就和人的环境及追求有关了,穷人家,吃饱了穿暖了那就是最大的幸福,而她这样的大家闺秀,衣食不愁,追求的当然就是思想上的自由解放了。

其实,朱淑真是挺不幸的,她的不幸来源于她对命运的抗争,来源于她自己思想境界的觉醒,她的愁以及断肠之叹,其实是对封建社会总的抗诉。自己喜欢的对象被生生拆散了,父母硬把自己嫁给一个庸俗不堪的俗吏。情趣不同,当然也无乐趣可言。要么分道扬镳,要么委屈求全。淑真可是个有性格有情趣又有追求的女子,不堪忍受那般无聊恶俗,自然就把她那老公给“休”了。回娘家长住不返,终生郁闷惆怅,毕竟是那个封建年代,女子没什么社会地位的。这也造就了这位多愁才女的一世之愁了。其《断肠集》和《断肠词》,来之有因。了解其作者背景,是为了更好地理解其作品所表现的诗情画意,了解其内涵所在,也就了解了其作品美学意义所在。

罗嗦这么半天朱淑真的背景资料,也该看一下她的作品了。我们先看一下她的一阕《谒金门》春半:

春已半。触目此情无限。十二阑干闲倚遍,愁来天不管。
好是风和日暖,输与莺莺燕燕。满院落花帘不卷,断肠芳草远。


词谱就不在这里列了。这是一首典型的闺愁之作。起句便扣住主题《春半》,这种起法,我们在讲词的开端的时候说过,起句扣题,开门见山。“春已半。触目此情无限”,紧扣了题目,并具体而深隽地标达了词人写景抒情的意象中心。看到这句,似曾相识,其实,她这句应该是借来的句子。李煜的《清平乐》里有句是“别来春半,触目愁肠断”,淑真可是毫不客气,稍加修改,拿来就用,呵呵。接下来“十二阑干闲倚遍”之句,委曲婉转之功力便显现出来了。

我们熟悉的是这个“十二阑干”,在李商隐及欧阳修等人的作品中也都见过。这“十二阑干”其实也是有来历的,来自古乐府的《西洲曲》“尽日阑干头,阑干十二曲”。这典啊,要化用。我们做近体诗时,引典是个重要课题,我们要求的是引典无痕,化之为己。填写词作,更要要求化的干干净净,如同己出。看看朱淑真这前几句,该借的也借了,该化的也化了,完全变成了自己的心情语言。她能这么自如地借来化去的,凭的是什么?当然是她博览群书,底蕴深厚啊!不然,看的书少,知识浅浮,你想借还没地方可借呢,呵呵。

关于这“十二阑干”,还有一说是来自“十二楼”,《史记·武帝纪》中提到“黄帝为五城十二楼以候神人于执期”,乃上古时的传说。“十二楼”慢慢演变成了“十二栏杆”,而“栏杆”与“阑干”是可通用的。后来,还演化为女子闺阁的代称了。比如在小山的词中就有“十二楼中双翠凤,缈缈歌声,记得江南弄”之句。阑干、阑干、十二阑干这类的词儿,我们现在不少人填词写诗,也常常写上,知其来龙去脉,以及所蕴之意。才会用的更贴切。

其实,我们最关注的是她上片的这个煞尾“愁来天不管”,这绝对是怨天之辞了。触景生情,闲愁无度,思佳偶而不得,怨天尤人,此愁此怨,老天也管束不住也。说起这个“愁”,算是朱淑真作品的典型标志了。她的作品里,愁字特别多,各种各样的,花样翻新的愁。在我们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时候,可以不妨借鉴一下呵。比如他的诗词中我们可以见到“一点愁”“一种愁”“一曲愁”“一段愁”“倍增愁”“满眼愁”“满纸愁”“字字愁”“日日愁”“万觚愁”等等一腔愁绪皆被“倾心吐尽重重恨,入眼翻成字字愁”了,在她看来“人间处处皆是愁”了。直至我们看到的这句“愁来天不管”。这这阕词中,“愁来天不管”,是对上阕情景描写的一个收束,此结手法,可借鉴。

看下片我们该注意什么?对,注意它的过片。“好是风和日暖”,这是以仲春之景色佳好,来作为反衬过渡的。“风和日暖”,“莺莺燕燕”,这样的景色描写,其实是反衬自己孤单愁闷的思绪的。我们在这里,重点关注这里的领字“好是”。这个在宋词中常被用到,也就是我们前面讲句式的时候说的“二字豆”,它引领了二句“好是-风和日暖,输与莺莺燕燕”。

“好是”一般有这样几种用法,可以在这大致介绍一下:

1,当做“正是”“恰是”讲的。如看白乐天的诗句“况当丰岁熟,好是欢游处”(《吴中好风景诗》),再如刘禹锡的“何况菊香新酒熟,神州司马好狂时”。皆“正是”“恰是”的意思。
2,当做“好一个”的意思。“好是渔人,披得一蓑归去,江上晚来堪画”(柳永《望远行-雪》),好一个渔人,叹也。
3,是有“真是”的意思,“城上望乡应不见,朝来好是懒登楼”(岑参《临河客舍呈狄明府兄留题县南楼》),这里的“好”是加强语气的意思,当做“真”讲。
4,看成是“好在于”的意思。例子可看“紫腻红娇扶不起,好是未开时”(张鎡《念奴娇-宜雨亭咏千叶海棠》),这里,就有“好在于”“还好”的意思了。

虚字领,有时意是只可领会而不可真的清晰解释的,这里借机会,不妨把常用的二字领字再罗列一些(取自《填词十法》),也使大家多点感性认识,熟悉些,也容易借用:试问 莫问 莫是 好是 可是 正是 更是 又是 不是 却是 却喜 却忆 却又 恰又 恰似 绝似 又还 忘却 纵把 拚把 那知 那番 那堪 堪羡 何处 何奈 谁料 漫道 怎禁 遥想 记曾 闻道 况值 无端 独有 回念 乍向 只今 不须 多少

往下继续看词。“满院落花帘不卷”,这是写窗里窗外的景色了,景中自然寓含情。“落花”为景伤,“不卷”为伤态。过片的“好是风和日暖,输与莺莺燕燕”写本尽了春日之美好,而自己孤单无侣,寂寞深闺,还不如那“莺莺燕燕”们来的快活呢。这种对比修辞的手法,当真也值得我们学习的。下片的煞尾“断肠芳草远”,当是有所思念了。以比兴收结,收的隐涵而深境。“芳草”肯定不是指真的草木而言了,该是比喻所念之人了。注意结句的“断肠”,与前面的“输”字“愁”字,在气脉上非常顺和允贴,意连贯也。在这煞尾处表现的,正是我们先前说的“辞尽而意不尽”。在阕词,情调怨伤,清空流丽,婉转而留有余音,特别符合倚声填词之三味真音。

朱淑真爱写愁,朱淑真总是写愁,朱淑真的诗词全是愁。但,她真的是林黛玉那样的整天哭咧咧的小女子吗?虽然她写的“人间处处皆是愁”,但,她其实不是一个柔顺的弱女子。她的“愁”也并非的为赋新词强做的愁,决非是那种无病呻吟的词句。仔细看过她的《断肠集》《断肠词》就可以品味得出,她的愁其实是一种不平之气。看她的“倾心吐尽重重恨,入眼翻成字字愁”,足可以表达出她的不满之情了,不是小恨小怨,按现在的话讲,她表现的是对社会不满,是对封建社会桎梏男女情爱自由的一种不平。

她也不象林黛玉那样的软弱逃避,她对爱的追求,其实也是蛮大胆的。“待将满抱中秋月,分付萧郎万首诗”,就是在她的《秋日偶成》中所书。那时候敢写出如此热烈奔放的字句,也可称上“狂傲”之句了,不羁锁绊,热情表达。她还大胆地写到“娇痴不怕人猜,和衣倒在人怀”,胆儿挺肥的吧,呵呵。曾有考证曰,“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这首大家都熟悉的《生查子》也是出自朱淑真之笔下,而非欧阳修所作。在古时,写男女情爱之句,出自男人手笔则无所谓,出自女子手笔,则为不雅,不洁,而被那些道学家们群起而攻之。那个年代,就那样。

再简单看一下她的另一阕词《减字木兰花 春怨》
独行独坐,独唱独酬还独卧。伫立伤神,无奈轻寒著摸人。  
此情谁见,泪洗残妆无一半。愁病相仍,剔尽寒灯梦不成。


看起句的写法,“独行独坐,独唱独酬还独卧”,连续使用几个“独”字,行啊,坐啊,唱啊,酬啊,卧啊,其实表现的是一种心绪不宁之态。心烦意乱,坐也不是,卧也不是,这种情势描写,实际上也为下面的的心绪描写做出了一个充足的情态铺垫。反复重出“独”字,意味颇重,这种写法,也是一新颖夺目手法。独特。“伫立伤神,无奈轻寒著摸人”,呆立窗前,品位孤寒。这里要注意的是“著摸”二字,这二字现在虽然少见,但是在唐诗宋词中,常常见到。例如“深林鸟语流连客,野径花香著摸人”“明月风送,清香苒苒,著摸美人词客”等句。

过片“此情谁见”,是以问来过渡,属于设问句,用问的方式来使词意进入更深一步。“泪洗残妆无一半”那就是描写伤悲愁苦之态了。泪水把脸上的妆粉都冲刷没了,“此情谁见,泪洗残妆无一半”这两句,也可以理解成倒装描写,也说的过去的。“愁病相仍,剔尽寒灯梦不成”,煞尾句,仍然是情景相融。在这里反扣主题,写的还是不尽愁。注意在下片中,“泪洗残妆”“愁病相仍”是对上片的深化和复推,属于一种递进的描写。

今天先说到这吧,下期我们继续结合作品,做词学知识的探讨。再见。
发表于 2010-11-21 10:53:45 | 显示全部楼层
很不错词学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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