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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温暖的回望——读《湿的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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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20 14:45:5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即使是没有文学经验的人通过阅读也能直觉地感受到这是一篇有分量的成熟的文章,感受到作者冷峻的外表下传递的积极正面的精神指向和情感让渡。 仅仅通过简捷的叙事手法——没有硬撑门面的描写,没有虚无飘渺的芷岸澜汀,没有无病呻吟的感情自渎和顿足捶胸的情绪宣泄——仅仅用简捷的叙事手法,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就能挥就这样一篇富于质感,情感炽烈而不张扬,风格内敛而不拘泥的好文章,足见作者在散文创作上的认知尺度和运笔能力,正是这种认知水准带来了自信,这种运笔能力带来了自如。 冷静——刀削般的冷静,略带残酷;客观——档案般的客观,把同情留给脆弱者;始终如一的距离感特别是专业的富于艺术感的节制——的笔触,激起了读者发自精神深处的反抗——不冷静,情绪不能平复,带来太多的诘问和普遍的反照,能动的泛滥。这种精致的审美体验和互动大概是一切艺术创作者和读者长期以来共同的追求吧。 作者叙事的完整性和短小的篇幅也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尺幅之内吴先生的形象已经跃然纸上。一个沉默的不被了解的大多数,有着丰富的内心架构,偶一露峥嵘令人惊诧不已;生活几陷囹圄,总是处于自拔状态,以文字为寄托——那是一切艺术门类中最经济的,却并不能从经济上拯救自身甚至不能免于精神破产——一度还有弃绝的念头,但文学实践的回报也不亚于生活破灭的,这是命运公平性的表现,时间是共同的标尺,在这普遍的坐标系之下我们就是那风吹日晒的瓦片,偶然会有暴雨浸淋,不管瓦下如何破碎,我们都是房屋的脊梁。可以说作者写的是生于70年代前后的老文学青年或者文学老青年的共性的命运和追求,借用一句评价格雷《墓畔挽歌》的经典评语就是:其中的意象在每个人心中都能找到一面镜子,其中的情感在每个人的胸中都能引起共鸣。 湿的瓦是一个很奇崛很险峻的意象,一般的作者可能很难把握。我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渊源,我的阅读印象中头一次接触这个意象(仅限于我的阅读)。这个意象具有极强的创造性,也许是首创性,这是每一位作者的心灵安慰剂和荣耀,应该判断为具有相当高的艺术价值。湿的瓦提供了一次判别审美标准的极好的机会。天涯倦客为本篇提供了很好的补充,三首诗增加了我们对两位作者理解的深度和广度。 审美应该有一定的标准,最好的标准就是作品本身。历史上一些最好的散文是由人物速写实现的。试举几个例子,柏拉图在《会饮篇》中的《苏格拉底之死》,雨果的《巴尔扎克之死》房龙在《漫话圣经》中耶稣的各各他之旅,茨威格在《昨日的故事》对罗丹创作瞬间的描述以及他的小册子《人类群星闪耀时》中的几个历史片断。这些作品定格于历史的瞬间,烛照天下,彪炳千秋,使我们不仅感受到笔下人物的光芒,作者本人的光辉也毫不逊色,站在太阳旁边的是另一颗巨星,只有双星拱照,我们才能看到如此美文。 就风格来看我们不妨拿雨果的巴尔扎克之死和湿的瓦做一次对比性的阅读,希望宗先生不至于认为这样对比会有损于他的作品。我们看看雨果先生是如何保持距离感,拿捏同情心和爱恶交加的,如何使用视角和镜头从而保证平衡——既维护自己的立场又避免处于道德的不利局面的。二人同处于欧洲大革命的年代(在这个特殊时期让我们避免谈论法国——目前它正处于道德的不利局面)一个是浪漫主义的旗手,一个是批判现实的大纛;一个是讴歌爱情和自然的造反派,一个是手杖上刻着打碎一切限制的保皇派;一个作品中的人物衣衫褴褛,却渴望自由新生充满希望,一个作品中的人物外表光鲜内里腌臜龌龊被典型化漫画化而陷于绝望。历史让这样的两个人重逢在最后时刻。 “巴尔扎克先生快要死了,”雨果一开始就选择了自然主义的视角,这显然是有预谋的,“···他去了俄国,在那结了婚···结婚后他有钱了,”而且买下了博绒先生的府邸,进行了豪华的装修。大文豪巴尔扎克先生一直靠举债度日,他靠和一个俄国贵妇结婚改善了经济状况,并准备过大资产阶级的生活,由于他的作品他对这类生活并不陌生,然而“他快死了,夫人已经回去了,”女仆说先生腿上的肉象猪膘,夫人走了,请来了牧师,巴尔扎克先生的情况十分糟糕,雨果不经意但用力地写了巴尔扎克的不幸,三次提到巴尔扎克的半身雕像影影绰绰,象垂死的幽灵,雨果先生想到的是死亡和不朽。雨果看到床头的巴尔扎克,目光呆滞,觉得他很像皇帝。大革命时期说他象皇帝显然不是抬举他。雨果想起了一个月前他们的谈话,巴尔扎克说,你怎么能那么泰然自若地放弃贵族院议院的头衔呢?除了国王的称号外,那可是最尊贵的头衔了。他兴致勃勃地向雨果介绍他的房子,“花园对我无所谓,我更看重这个廊台。”临走时他还对夫人说别忘了让雨果好好看看我藏的那些画。雨果显然对巴尔扎克看重的东西不感兴趣。这就是雨果先生定义的巴尔扎克,就像复辟的老皇帝注定被推倒的命运,将连同巴尔扎克辉煌的府邸和贵族院的头衔一同消失,就像他的夫人跑的一样快。但雨果先生说:先生们,欧洲马上要失去一位伟人。当部长先生说他是个杰出人物时,雨果说他是天才。然而死亡的道路并不平坦,雨果和大仲马抬着灵柩走在前头,“上坡时···我被夹在车轮和一个墓穴中,险些被轧死。(我非常欣赏这个细节,就像苏格拉底突然掀开盖在脸上的寿布说:克里同,我还欠阿斯克勒毕俄斯一只公鸡,你能记着替我还清这笔债吗?或者象耶稣死前请求上帝原谅那些人对他所作的事情,然后说。完了。)神父做了最后的祈祷,我讲了几句话。雨果对此轻描淡写,他没写他讲了什么,他讲了什么不再重要,巴尔扎克已经属于千秋万代。但雨果先生竟然注意到:太阳正西下,···我的讲话不断被落在棺材上的土块发出的沉闷声打断。 雨果先生带着会晤死亡的心情,以自然主义的笔触,写下了巴尔扎克之死,他的心境极为复杂,他不想直接表达而是希望读者能感受到他的悲哀和对新生的憧憬,甚至在教堂巴尔扎克的棺材旁他想到的却是他第二个女儿出生洗礼时的教堂。雨果渴望时代新生的心情可见一斑。他不惜以诸如此类的冒失来传达这一点,即使是在巴尔扎克的葬礼上。但是政见的不同和文学纲领的差异并不是不可弥和的鸿沟,随着夕阳西下,剩下的只是巴尔扎克的不朽。他是个天才。雨果说。虽然通篇的气氛阴郁而冷酷,巴尔扎克先生死前也没有一句话,但是活着的和逝者的对话却一直响彻耳畔。雨果超越了同情和恻隐之心,巴尔扎克的死才具有了超越时代的力量。两者在文中互相呼应,均衬托出对方的光芒。 湿的瓦操持着同样的冷静。认识他的人不多。他是个献身沉默的人。乡下的夜总是更黑更长。作者的话带着标签似的语言。他是个沉默的人,作者是个惜墨如金的人。我们理解这里的沉重,要么言说和沉默一样不能被理解,要么言说是苍白的,这里幽默没有地位。他的贵族是讽刺和荒谬(或荒诞)。他不遮蔽,而是敞开那隐秘的一切。尽管他知道他做不到这一点,尽管他知道这在多大程度上只对他自己有意义。 他的力量来自于虚无。他承认那侵略者,掠夺者的权力,承认无理者滥用偶然性,也承认必然者把他邮递到这个时代,并强行排定,进行宿命论的审判。但他仍然享有替精神的高贵性辩护的权利。他用腐蚀他的论据进行相反的辩护,他用不可能性为可能性辩护,用无限为有限辩护,用死为生辩护,用虚无为存在辩护。但他不为价值辩护,因为他不认为精神可逆,可度量,可通约或可交换。他要竭力与那些试图将他引离辩护席的努力作斗争,除非他感动的过了度或微笑的过了分而变得疯狂。疯狂是他的语言,是他的大笑。疯狂是他理性的最大愉悦,是他的智慧在边界怡然的散步,仿佛在海边或在草原的深处。 他有时候窒息。当他看到那滚烫的血流流过冷漠的冰川,片刻的融化和迅捷的冷凝;当他看到那原始的激情穿过茫然的林海,瞬间的震动和随后的沉默;当他看到那无奈的星光一夜一夜的滑过,短暂的仰望和永远的不理解--他渴望睡眠,渴望出神,渴望梦,渴望傻和痴,也渴望永远的睡眠,永远的出神,永远的梦,永远的傻和痴,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有权利渴望死亡。 他没有权利渴望死亡,他是不可复制的标本,本质上他也是我们大多数的一员。他不能置女儿,母亲于不顾而陷自己于不义。甚至从某种情况来说他的怨尤必须销毁,他竭力渴望彰显的命运是公平的,他得到了学校里最好的两个职位之一,图书管理员或火夫,这两种粮食我们必具其一。在精神上他是自足的,他到过那视野更开阔,空气更清新的地方,他有足够的禀赋气质来对抗外界的弹压。 人与上帝的互爱怎能称一种不幸呢?牧场的后面/春天神灵的脸庞/像米粒一样发光,尽管春天的神灵有些狡诘,但是/如果蝴蝶忘记了回家/请你写首诗为她指路,多么动人的情怀!我们迷路我们回家,我们一直这样走来,从古至今,说是读书人也好,说是底层的知识分子也好,千古腐儒骑瘦马,灞陵斜阳重回头,我们渴望被时代接纳,但也准备着被拒绝。 还是让我们怀想一下那些瓦片吧,那些饱受风吹日晒的瓦,有紫禁城的黄色的琉璃瓦,也有阿房宫的青瓦,也有平头百姓家的红瓦,瓦在高处挡雨/瓦在低处挡不住破碎/所幸的是我们不想停留于此——起风了,要沉得住气/面对今世的沧桑 雨还在不停的下···。
发表于 2008-5-6 22:21:26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么好的文字,版主们都惊讶得忘了加精了,倦客执行吧。
发表于 2008-4-20 15:37:33 | 显示全部楼层
    非常感动于幽蓝先生这篇精辟智慧、真诚独到的评论,“湿的瓦”这个意象,我想宗先生是取自吴先生的诗中,但是他把吴先生独创的意象又反过来映照吴先生本身,“瓦在高处挡雨/瓦在低处挡不住破碎/”,这是一种怎样的矛盾和动容,我无法去阐述,正如我阐述不了这生活一般。
    读《湿的瓦》,感动于宗先生和吴先生的相知相惜,为知音一叹!
    读《温暖的回望》,更加感动,感动于幽蓝先生对于完全陌生的文友的热忱,感动于幽蓝先生对于文字的真爱和执著!为知音复叹!
    忽然觉得醉里是如何的幸运了!此篇和宗先生的《湿的瓦》一同置顶,为了文字,为了热爱甚至献身于文字的人们!
发表于 2008-4-20 16:44:39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刚才已经承认自己不能读懂宗先生文章的精髓了,幽蓝的写得更深,外国文学是我的空白。
发表于 2008-4-20 16:49:43 | 显示全部楼层
  虽然以我浅薄的文字功底无法诠释领会文中所能传递的深邃思想,但是却是在以一颗虔诚的心捕捉着文字表达的内容。湿的瓦所阐述的意向是有了体会。学习了……
发表于 2008-4-20 19:56:18 | 显示全部楼层

宗崇茂

  《湿的瓦》本是一篇平常的文字,在我自己的博上发表后,引来很高的点击率;天涯把它贴于醉里后,又引来了更多的关注,更让我意想不到的是,竟引发了令我(我们)叹佩的这样一篇文字——《温暖的回望》。 我知道,这不是《湿的瓦》文字本身有多强的“磁性”,实在是我的那位朋友,文字中的主人公的命运打动了许多善良的读书人。甚或说,从主人公的命运身上,我们同样照见了自己的命运,大多数读书人的命运。 幽蓝的文字比我的作品更为出色。我有趣地发现,我充其量只是一根小小的火柴棒,而幽蓝却燃起了一场炽热的大火——我想,这与他(她?)真挚的人文情怀有关,同样与其涉猎深广的阅读有关。 从幽蓝的文字看,好像深受里尔克的影响。里尔克也是我深为喜爱的作家。 我渴望我的写作能达到这样一种状态——让我的纸包着我的火;或者是“酒”状态——冷的水包着烈的火。 衷心感谢幽蓝!请容许我把您的这篇文字转帖于我的博上。
发表于 2008-4-21 16:29:30 | 显示全部楼层
  用冷的水包住烈的火,用简洁的文字表达深刻的含义,让没有文学经历的人通过阅读,也能激起心中的波澜,这才是上乘之作,也将是我努力的方向。
发表于 2008-4-23 12:22:56 | 显示全部楼层
  叹服于这样的唱和,真的很不错。
发表于 2008-4-23 12:49:21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样的应和是最好的心灵对话。
发表于 2008-4-24 16:53:13 | 显示全部楼层
  写得真好!我们家乡的报纸能发表吗!? <湿的瓦>在晚报上出来了.
发表于 2008-4-25 23:26:41 | 显示全部楼层
因有了文字间的共鸣才有了如此精辟的《温暖的回望》!
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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