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乐朗诵：筐 事 录

单国顺

筐   事   录

作者  单国顺        朗诵者  陈梅芳


      逢集，四周的小集镇上，常常见到街面上一字儿排开的成摞的柳筐。筐旁的地上坐着几个庄稼人，他们并不像其他生意人那样喊破喉咙招揽顾客，只是悠闲地、漫不经心地等待顾客过来。熟悉他们来路的人知道，那是单庄人在卖柳筐。
      我是单庄人，工作在外，平时不常回老家，却在逢集时常常见到自己村里的人，村里的筐，因而感到特别亲切。
      编柳筐，是村里有地方特色的传统副业。村里人编筐有多久的历史，我不知道，从我记事起，我就见到村里的人年年编柳筐，年年卖柳筐。村里年长的男人很少有人不会干这活儿。
      人往往是身在宝山不识宝，本来我并不知道村里的筐有这么好的名声，一次在外地，偶然听到外村人对我们村柳筐的赞美，竟使激动不已。我这才知道自家的村子是以出产柳筐闻名的。
      说是柳筐，其实名不副实，实比名好。这些筐是用土生土长的桑树条儿编成的，要比柳树条儿编的筐笨实得多，更经久耐用。据说，以前沙冈上挑沙人就特别欢迎我们村的柳筐。
      编筐用的桑条儿，春天从磨菇状的老根上生出新芽，经夏历秋，已长成几尺高的条儿，下霜时收割。村里的父老们用定打的柳刀削枝杈，把它们修理成直条儿。这些桑树条黄灿灿，结实而又有韧性。人们把它们束成捆，沉到河里浸上一段时间，以防虫蛀，然后再捞上来吹干。农闲时节，村里的父老们就在自家的门口或屋内，摆开作场，编织起来。柔软修长的条子在他们手指上缠绞着，在他们面前跳跃着，就像美丽的彩绸舞。人们把生活的经验和对生活的热爱，全部编进了柳筐。一双双粗糙的大手，竟创作出如此细密、如此美观的作品。
      卖筐的收入，比起其他获利高的副业收入来，也算不了什么，甚至要差得远。可是村里人总丢不开这活儿，它似乎有一种魔力吸引着村里多少代人。编筐卖筐，零用钱不紧张，一春下来，一人售筐所得，也在千而八百之间。
      村里的老筐人渐渐地老去，一个一个地辞别人世。他们把很多的筐撒向人世，自己却无声无息地去了。至今人们还称道他们的筐编得粗细、考究，简直像工艺品。
      华大爹、清大爹等都是一代老筐人，他们的年纪也都大了，稍大的条儿，现在也已经扳不动了。但他们还在那里努力地板。常大爷身体不好，编编筐体格倒好起来了，劳动舒活了他的筋骨。能有一份收入，活得当然更自在一些。
      健在的老筐人年纪最大的要数登大爹了。几年前他还编筐、卖筐，现在已是九十高龄了，算是“金盆洗手”了。
      他们都是属于那种只会吃苦不懂享受的庄稼人。他们就像桑树条儿一样有骨气，有韧性。
      我曾想过，随着老一辈筐人的逝去，这一传统副业项目怕也要绝迹了。然而，事实证明这种担心是多余的。现在村里五十岁以上的人在编筐，更多的是五十岁以下的人在编筐。我在街上经常遇到的是正彩、苏仁叔这些后起的筐人。
      编筐是单庄人的绝活儿，除我这个不会编筐的单庄人之外，没有一个单庄人为此骄傲过。他们只知道像编筐一样，有经有纬地编织生活。

                              写于199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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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倦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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