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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醉里飞花令.河]渔滨河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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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2-27 10:01:05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渔滨河的一天
          李永保
前记:渔滨河一条是阜宁西南部与淮安交界的天然河,是故黄河流入马家荡的分支。
水泵抽起渔滨河的水源源不断流向了翻耕后的麦茬田,麦茬田在晨曦下白汪汪的一片,开启了渔滨河畔夏天插秧的序幕,王老三也开始了他的劳作。
  “林妹妹啊……”淮剧《宝玉哭灵》的唱段又从王老三那破锣般的喉咙里传出悲情,飞得很远。渔滨村的人们又要笑他想老婆了,余书记又要骂他不成正调了,显然他还没学会跟紧形势大唱革命歌曲。此时,他正牵着老水牛,肩上扛着水耙,走在颤微微的渔滨河木桥上,瘦骨嶙峋的光脚支撑着如他歌声一样干瘪的身体,与渔滨河里生长旺盛的蒲苇成了强烈的反差。
  象往常一样,王老三低头走路。当他行走至桥中心时,忽见非常熟悉的打扮的人向他走来,便客气了一声“余书记早!”王老三不需抬头就能知道来人是书记。他所以这样熟悉,因为余书记是他渔滨村的“革命形象”;他所以这样客气,因为姚书记虽说官不大,却影响着他的命运,就象渔滨河不算大,却影响着沿河人民的生活。客气间,孙老四偷拉了一下僵绳,牛猛地一转头。只听扑通一声,余书记被摔了下河,激起的水花打潮了孙老四的脸,也打潮了牛的一部分毛。
  王老三正暗暗得意的时候,在桥下不远处,长满金鱼藻、长鱼草、堇菜的水面冒出了书记圆胖毛茸的脑袋,只见渔滨河的波浪拍打着他的脑袋,就象猫在戏弄着老鼠。
  “畜牲、书记、书记、畜生……”王老三这样对着姚书记反复地念叨,似乎在辨解,但也不象。当书记吃力地游到岸边,又抖抖活活地抓住蒲草上了岸,拂去身上的水草后,瞪了王老三一眼“王老三,你魂再掉,你‘四类分子’的帽子掉不了!”这句话以前是会让王老三发抖的,但今天这话他当作是老牛放屁,响而不臭,因为他听说“文化大革命结束了,全国很快就要取清‘四类分子’的帽子”。不过,这话又让他想起那曾经的苦痛。
  因为他年轻时被国军抓丁扛了几天枪,解放后,就被赏了“四类分子”的帽子,让他成了被革命的对象,就不指望能佩戴领袖像章了,相反经常遭受“革命者”的批斗和虐待。
  当年的一个下午王老三央求书记分一点粮度命的情景,不禁又浮现在王老三的眼前。
“现在革命群众都没粮吃,你‘四类分子’……”哀求和拒绝最后得了结果――“这样吧,天黑后,叫你老婆来仓库,我弄一些粮食给她吧。”他感谢书记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书记平素看他老婆的眼神,不禁打个寒惊。
  夜晚,星光暗淡,王老三的老婆去取粮了。他因不放心,与老婆保持距离蹑手蹑脚地跟着,走在渔滨河堤上,心里没少埋怨萤火虫的亮光。
  “老三,今天鸭子不知犯了什么病,在河里就是赶不上岸,请你帮我一下。”堂哥叫住了他,让他一惊。
  鸭子被赶上岸之后,王老三带着小跑追赶着老婆。他没跑多远,就见两个人影,朝他跑过来。一会儿,前面的人撞进他的怀里,还背着一口袋东西。“怎么回事?老婆!”“姓余的不是人!”说完这话,他的老婆便瘫倒在地。身体不好的她显然被累着了,吓着了。此时,后面追赶的人已到了他们面前,他是余书记。王老三立刻明白了一切,怒不可遏地抡起拳头,姓余的一边躲让,一边恐吓道:“如果你打我,我就说你偷集体粮食,让你这个‘四类分子’准能坐几年牢。”王老三被怔住了,只能象渔滨河青苔下的癞蛤蟆受着闷气,只能背着粮食,架着老婆往家里走去。
以后不久的一天,在饥病交加下王老三的老婆去世了,以后,王老三会暗地里用各种方法报复余书记,当然,以后王老三被批斗更频繁了。
  书记不会考虑王老三此时心里正想什么,只是怀恨着王老三走在为换衣服回家的路上。当他经过队场时,在朝阳下,在麦草堆根休息的本村的男乞丐发现了他,正想逃,但是没有逃成,乞丐还是象往常一样被书记命令背了一遍革命的“老三篇”。
在书记走远后,乞丐朝着他的背影先是“呸呸呸”,后来他又想起书记以前的龌龊事来。
  几年前的一天晚上,姓余的带着跟屁虫瘸腿小拐子去同村派出所所长王大明家,说是紧跟革命形势,其实是为了看看大明的老婆小荷花,因为姓余的一想到她就会流口水。他还为她编了一段小唱呢:有才华,有品貌,唱淮调赛过百灵鸟,白晰的脸蛋黑眉目,胸前挂着两只大水蜜桃,细细的水蛇腰,圆圆屁股翘得高。他俩走至家窗户脚下时,突然听见王大明在对“革命”发牢骚。大明的牢骚先是让姓余的吓了一跳,后来一个念头在他心中突然形成,让他很兴奋。他朝小拐子耳朵“嘘”了一下,拉着小子迅速地走了。他与小拐子连夜撑着小木船赶往公社的“文化大革命”办公室,被他开导了的小拐子添盐加醋地检举了王大明反革命的罪行。在第二天的批斗王大明的现场,在他控诉了王大明的“罪行”和撕破喉咙反复高喊“打倒反革命王大明!”后,他和小拐子被宣布“火线”入党。由此,王大明入了大牢,反革命”的老婆小荷花没少遭受批斗。姓余的为了能靠近小荷花,总是以“革命闯将”再加党员的身份没少替她说好话。可是小荷花根本不领他情,但他有癞皮狗的叮劲,为了讨得小荷花的谅解,有一次,他竟然跪在王荷花的面前,不停地抽自己的耳光,泪声俱下地说:“我真该死,真对不住你们,但是我也是没办法……”泪水淹没了他的眼眶,但没有淹没他那对着小荷花色迷迷的眼神。小荷花愤怒地一声大喝“滚”。他才悻悻地滚到门外,很沮丧,象失手的猎人,但他不是一般的猎手。
  当他“滚”到渔滨河的坏木桥上时,突然一个富有创造力的念头――“用他爷爷的棺材板来修桥”让他心里一亮,于此,他似乎看到了未来光芒万丈。于是,他很快刨来了他爷爷的棺材板修补好木板,不过,他也很快被父亲领着的族人打得半死,然后被扔在桥头上。
  在一天下午,姓余的这次“革命行动”终于达到预期效果了。睡在床上养伤的他,忽然得到公社让他当大队书记的委任状和“反封建礼教的革命战士”的奖状。这件事让他无法抑制兴奋,兴奋又让他无法抑制自信,自信又让他无法抑制对小荷花的占有欲。
  于是,他竟然没花多长时间就来到小荷花家,虽然是一瘸一拐的。他一边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小荷花,一边去搂小荷花。
  “没看你这怂相,快滚,畜生!”
  “放明白点,我以前还没混成这个怂相,照样把王大明送进大牢,今天有了这个怂象,我可以轻而易举的把你和孩子弄死!”他威胁着。
  想到孩子,小荷花怔住了,流着泪水,无可奈何了……以后的日子里,就这样她遭到他一次又一次的糟踏。
  在乞丐“呸呸呸”声伴奏下,姓余的走到家门口大柳树下,大柳树上的高音喇叭里又传来了“十年‘文化大革命’宣布结束,全党全军全国人民要深入批判‘文化大革命’,对‘文化大革命’中的有问题人员决不放过……”这些让他傻掉了的话,好象敲响了他的丧钟,他有些不寒而憟。
  到了中午,他被邀请到张老大家吃免费丧酒。这种吃请,他从不谦让,也不需谦让,因为村民们每逢婚丧等大事必请他喝酒,早成了该村的习惯了。
  在酒席上,人们的谈论有好多是关于批判“文化大革命”的话题,忽然,有人说王大明被平反官复原职了,正忙着带领干警抓捕文革有问题的人。这消息如同一盆冷水浇去了他身上酒后的烧热,也浇抖了他的心。
酒宴散后,佯装镇静,还是人五人六地来到大队部,对着送话器还是驴喊马叫地,命令着有关人等晚上8点到大队部开会,革命的“热情”一点没减。
  晚上8点钟很快到了,与会者除了小拐子外其他人都到了。书记清清嗓子便开讲了。
  “同志们好,前几天邱大奶奶的小马桶被王小二偷回家当狗食盆了,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书记的声音象往常一样洪亮,“明天是不是依旧例把他弄船上沿渔滨河游行批斗?我想听听大家的看法。大先生你先说说。”
  余书记怎么不提前几天仓库千把斤稻子被偷的大事,怎么专管小马桶的小事呢?大家在纳闷时,文皱皱的大先生开始讲话了:“偷盗是素质所致。”因为感冒和缺牙导致大先生语音含混不清,被刚进会场的小拐子误听为“偷稻是书记、书记。”小拐子紧张得大叫起来:“书记你偷稻的事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啪”余书记一个耳光搧在小顺子脸上。“你管住你的臭嘴!”姓余的厉声怒喝道。这情况下,小拐子完全懵了:“我是管住了我的嘴了呀,你偷稻的事直到现在,我都没说,还有你陷害王大明的事,到现在我也没说过……”在人们明白一切的时候,姓余的拳头象雨点一样打在小拐子的面门上。忽然发现王大明等几位干警走进了会议室,他像猴子一样跳上后窗逃跑了,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姓余的对干警们的到来反应是正确的,干警们就是来抓他的。当干警们追到了渔滨河边,余某忙不择路跳进了波涛滚滚的渔滨河,干警们沿渔滨河搜索到了天亮也没结果。但他们也没白忙,因为逮捕了为鬼作伥的小拐子。
  渔滨村天空的灰暗消失了,渔滨村终于扬眉吐气了,终于沐浴在幸福的阳光里。
  不得不交待一下,三天后,人们发现了涨胖如死猪的姓余的尸体漂在渔滨河上,原来他溺水而死。
  2017.12.22.于千灯
发表于 2018-1-3 05:45:15 | 显示全部楼层
拜读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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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19 22:01:39 | 显示全部楼层
全党全军全国人民要深入批判‘文化大革命’///文革刚刚结束的时候,可能还没有谈到批判文革。
文中余书记有几次写成姚书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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