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里飞花令•生命】虾 神

亭湖孙成栋

虾  神
孙成栋

      这个真实的故事，得从一年多前说起。
      那是一个星期天，妻一早就从菜场拎了一篮子菜回来，其中就有龙虾。一阵忙活过后，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吃了一顿“全聚德”午饭。饭毕，妻在洗涮碗筷时，突然发现橱柜下沿的空隙处，居然爬出来一只龙虾！
      细想之下，我不禁哑然失笑：一定是我刚才剪龙虾时，“看管”不严，让这只龙虾乘机逃脱，成了漏网之“虾”。一时间，还真有些犯难：扔了吧，有些可惜，毕竟是“血汗钱”买的；不扔，只能等下次吃龙虾时“一起下锅”了，可这条小生命也不知道能活几天呢？
      妻从厨房角落里拿出一个闲置的小塑料盆，随手把龙虾扔了进去，又把盆放到最不显眼的墙根处，就接着忙其他事去了。
      此后，受“龙虾被重金属污染有毒”等传闻的影响，我家很长时间没有买过龙虾。而那只漏网的龙虾也被我们忘到了脑后。
      约莫一个多月后，我在厨房翻找一件杂物时，无意中瞥见那个装龙虾的塑料盆。让我格外吃惊的是，那只龙虾居然还活着！要知道，这么多天我们没有给它一滴水、一粒食，它靠什么活下来的呢？妻和女儿也都觉得不可思议，堪称奇迹。
      可更大的奇迹还在后面。
      从此，我们一家虽然对这只龙虾“刮目相看”，却依然任其自生自灭，只不过受好奇心的驱使，闲得无聊时就过去扫它几眼。我平常“爬格子”爬累了，往往会来到墙角，蹲下身看一看龙虾。起初，它看见我向塑料盆逼近，表现得十分紧张、惊恐，总是一边急速往后退，一边拼命挥舞着虾钳，那种强烈的求生欲望，让人油然而生怜惜之意。
      时间长了，看我们对它并无伤害之举，龙虾也渐渐放松下来。日复一日，它就这样以塑料盆为“家”，安然而平静地活着。没有同伴，没有嬉戏，打发单调而寂寞时光的，是几乎无时无刻不在重复的动作——抬起虾钳，试图沿着塑料盆盆壁向上攀爬。可这是显然是徒劳的，光滑无比的盆壁于它而言犹如一道没有任何抓手的悬崖绝壁，每一次向上的努力均以失败而告终。然而，它却从未放弃过。
      花开花落，叶绿叶黄，如水的日子一天天过去，那只不吃不喝的龙虾依旧“健在”，并且始终活力不减、攀爬不止。面对这全盘颠覆了常规认知的“异象”，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并不由自主地感慨：难道这只龙虾是“神”不成？
      冬天来了。北风一日紧似一日，霜冻成了家常便饭，我心想，这下龙虾一定在劫难逃了吧。可让我大跌眼镜的是，尽管龙虾攀爬盆壁的频率有所减少，可它仍然活着。甚至有一次，我不慎忘关了厨房窗户，一夜寒风刀刮似的一次次扑向龙虾，它也没被冻死。
      南风徐徐，万物蓬勃。转眼间，已到第二年的初夏。关于“龙虾被污染”的负面传言渐渐淡化，菜场里新上市的龙虾又成了“抢手货”，妻也买了几斤回来。
       “这次回正好把上次漏网的那只龙虾一起烧了。”妻一边说着，一边向墙角走去。塑料盆里，这只在“极限环境”里生存了一年多的龙虾，仍是一副生机勃勃的模样，看不出一点萎靡或气馁的迹象。面对此情此景，妻的心不禁软了下来，伸向龙虾的手停在半空中。我和女儿也对这只龙虾深怀“敬意”，劝妻“放它一马”。
      妻收回手，忙着剪新买的龙虾去了。
      为了剪起来方便，妻把新买的龙虾从竹篮里倾倒在地上的一只浅盘里。也许是离群太久、寂寞太深的缘故，也许是一种本能的生物反应使然，那只“独居”的龙虾听到浅盘里同类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显得比平时更加兴奋，向上攀爬的劲头越发地强烈。
      在妻剪龙虾的当儿，我和女儿相继回到各自的房间，看书学习去了。“嚯！那只漏网龙虾爬出来了！”突然，厨房里传来妻的惊呼声，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和女儿起身过去一看，妻正面对着浅盘里的龙虾无奈地叹息。而墙角里的虾盆里，已经空空如也。
      原来，在妻起身到阳台上拿东西的时候，那只“独居”龙虾恰巧从塑料盆里爬了出来，并且快速向虾盘爬去。等妻发现时，它已攀爬上虾盘的边沿。妻一路小跑也没能赶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心目中的“虾神”，泯然“淹没”在清一色的众虾中。
       “真是‘自作孽’呀，我们想留它一命都留不住。这下，一点也认不出它来了。”心地善良的妻，话语里满是遗憾。“呵呵，龙虾买回来就是吃的，它上次‘漏网’捡了一命，多活了一年多，纯属‘赚’的。”我尽管心中也甚为失落，但还是“硬着心肠”劝慰妻。
      话虽这么说，我还是情不自禁地来到墙角，端详着那只被当了一年多“虾舍”的塑料盆。只见盆壁上许多地方已经不再光滑，留下一道道粗糙的凹痕，想必是那只龙虾日日攀爬的结果。那皱纹一样、浅沟一般的印痕里，流淌过一只龙虾对生命的热爱、对幸运的珍惜、对自由的渴望，铭刻过一场令人匪夷所思的生命奇迹，记载过一腔锲而不舍的追求，生长过一种挑战极限的坚韧。
      中午的餐桌上，一大盘龙虾色香味俱全，可我们似乎都没什么胃口。在女儿的“鼓动”下，我们勉强吃了几只，可心中始终有个“疙瘩”，生怕吃到的是那只与我们相伴了一年多的龙虾。
      我无法推断，假如这只“漏网”之虾不爬出塑料盆，它还能活多久。但可以肯定的是，它已成为我们一家人心中永远的“虾神”……

林慧妮

不吃不喝的龙虾能活一年多？你们以后没喂他水啊吃的啥的？

亭湖孙成栋

没有，真的没有，奇迹！

亭湖孙成栋

生命的奇迹！

西风独自凉

微小的生命，顽强得让你肃然起敬！也许它靠着飞过的一两只昆虫，空气凝成的一两滴水珠，度过了寂寞的一年！

亭湖孙成栋

谢谢西风独自凉君关注！倏忽而逝的蜉蝣，也有生命的春夏秋冬。而这只顽强的龙虾，更让我见证了生命的神奇。

夏春华

再微小的生命也值得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