茼蒿芳华

亭湖孙成栋

茼蒿芳华
孙成栋

       一切绽放，自有精彩。
       就像这片低微的茼蒿，自生自灭于西乡僻壤的一个角落里，本已到生命的“末期”，却依然不屈不挠地盛绽出最后、也是最浓最美最纯的芳华。
       这一株株茼蒿，自入春以来就一直栖身于我老家旧厨屋后面的墙根处。当时，我星期天回去看望父母，在一个旮旯里见到一小袋陈年的茼蒿种子，担心再放下去会发霉，于是冒着蒙蒙细雨，顺手将它们撒落到厨屋后面那块阴暗的薄地上。
       由于父母年事已高，又时常到城里的儿女家居住，因此几乎无暇顾及地里的果蔬作物。所以，这些茼蒿从萌发生命之芽那天起，就身处孤寂与落寞之中，没有谁为它的第一瓣新绿而欣喜，没有谁来浇水、施肥、锄草，没有谁投来珍惜、呵护和关切的目光……
       可这一切，并未影响茼蒿勃发的热情。它们仿佛乡下无人专门喂养的阿猫阿狗，或像猫狗一样胡乱拉扯大的阿囝阿囡，习惯了泥灰里摸爬滚打的日子，适应了种种粗砺、困窘和不堪。然而，就在这凡生贱长间，它们却将一种生命的泼辣与坚韧淋漓展现。那低调又张扬的野性里，洋溢着一份灿烂、自信与活力。
       其实，作为一种乡间最普通的家常蔬菜，茼蒿在大众眼里本就属于可有可无的“角色”，也可谓季节大舞台上的“千年龙套” 。的确，与青菜、白菜、辣椒、茄子、黄瓜等主流果蔬相比，它属于小众、异族。而它那“乡气”浓郁的花朵，似乎更是不值一提。
       而且，众所周知，在餐桌上茼蒿是以鲜嫩为贵的，哪怕有一点“老迹”，都会遭到嫌弃。从某种角度来说，花可谓茼蒿生命价值的“休止符”。一旦开花，整个茼蒿植株就几乎成了“废物”，只能等着被铲除，除非留种的那几株。
       因而，在绝大多数人看来，无论是从生物学的角度，还是依照世俗的眼光，这些茼蒿花都是无法与那些有名有分、能登大雅之堂的花卉相提并论的。甚至在不少人的潜意识里，它们根本就没被列入“花的世界”，更有甚者居然不知道茼蒿还会开花。
       可当回老家帮父母收拾旧物的我，无意间从厨房后经过，邂逅这一片澎湃不息的生命时，竟一下子被深深震撼。本来，我几乎忘了曾在这里种过茼蒿，这些小精灵却用绽放唤醒了我的记忆。那一朵朵金灿灿的花儿开得沸沸扬扬、浩浩荡荡，没有一丝局促、一丝自卑、一丝犹疑，让人感受到一种实实在在的生命图腾。
       令人感动的是蜜蜂，它们或许可以说是世间最厚道的生灵。面对茼蒿名不见经传的花朵，宣告一个生命之季即将逝去的花朵，它们照样投入阳光一样丰沛的热情，不见一点势利与冷漠。看着眼前的茼蒿花丛间忙前忙后、毫不敷衍的蜜蜂，我想，兴许是茼蒿花执著绽放的劲头感染了它们吧，而这既是一种信任也是一种回报。
       可是，作为万物之灵的人，有多少双眼眸曾经注视过茼蒿的花朵呢？转念一想 我又释然了：这难道不是一种生活的常态吗？芸芸众生，恐怕绝大多数人乐于聚焦那些光环熠熠、芳华灼灼抑或声名赫赫者，能有几个人对默默无闻的“草根族”感兴趣呢？
       尽管如此，可如果你凝眸细看，如果你定神细品，如果你温存细嗅，我想，你也许和我一样，会透过茼蒿那朴实无华的乡野气息，发现它独特的丽泽，洞悉它别样的神韵，领略它清澈的芬芳，感受到一种被绝大多数人忽略的美丽。
       所幸的是，作为一位与乡村血脉相连的游子，我与故乡的茼蒿花之间，始终有一根看不见的线牵系着。在我心目中，这些朴素的茼蒿花，从未失却其独特的动人之处。它们于平凡之中蕴涵着一种高贵，一种对大地的感恩、对岁月的珍惜、对季节的热忱，对清冷日子的不离不弃，像极了我的父老乡亲。
       其实，这些茼蒿似乎也知道，在世俗的眼光里，自己是卑微的，可它们却从不自轻自贱。对它们来说，没有一片土地不可以成为舞台，不可以驰骋最透彻的青春。对它们来说，世间的每一株草木都是大地母亲的孩子，都寄托着一种永不消逝的希望。不说别的，单是为了不让大地母亲失望，它们也会呕心沥血展露所有的芳华。
       是的，那酣畅淋漓的绽放，那毫无怯弱之气的挺立，那浸透阳光的金色花瓣，谁能说不是这个季节里的一道风景呢？纵然在牡丹、樱花、兰花等佳丽面前，茼蒿花也不逊色。因为，它有底气说：敢于绽放，就是一种力量！每一种绽放，都各有各的精彩！
       花且如此，何况人乎？有时，我觉得这些茼蒿花，在我们身边默默无闻的“草根”一族，包括我们自己面前，宛若一面镜子，映照出一种渺小之中的博大，一种柔绵之中的铿锵，一种低微之中的昂扬，一种义无反顾的绽放。
       是的，除非自己把自己看轻了，否则，没有谁是卑微的。

林慧妮

茼蒿的花还是很漂亮的，第一眼看过，确实惊艳

亭湖孙成栋

谢谢林版主！茼蒿花看起来似乎有些像矢车菊，别有芬芳！

碧云天下

茼蒿菜茼蒿花，也许正是我们的影子，“草根”也是有旺盛生命力的，花如此，人生亦如此……

杨柳依依

很佩服能将这么小众的蔬菜写的如此熠熠生辉！从小到大家里没长过茼蒿，不知道长出的是金灿灿的花。

亭湖孙成栋

谢谢各位文友关注并置评！

夏春华

每一棵小草都有春天，没有谁是卑微的。

亭湖孙成栋

谢谢春华！

许大官人

是的，除非自己把自己看轻了，否则，没有谁是卑微的。

亭湖孙成栋

谢谢许大官人！能引起你的共鸣，小民倍感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