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里飞花令·你好!母亲

邵玉田

                                                             您好！ 母亲
                                                            作者：邵玉田
      2005 年立秋的这一天，我把母亲送到医院抢救，二十天后，母亲丢下了儿女们，撒手人寰，找父亲去了。真的不敢相信，母亲离开这个沉重的世界，已经十七年了。
      昨天，去五弟家，无意间从桌上捧起了母亲身前的一本相册，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洋溢着幸福和满足的笑容，往事又在眼前逐一浮现……
      相册里，布满了母亲人生的足迹，俨如她的一本年谱。我们七个子女，以及但凡熟悉母亲的人，无不对她的坚强与乐观而感到惊异。
      母亲是一个从旧社会过来的人，年轻时经受着战乱、灾难、饥饿与忧愁。与父亲成家后，靠一只小帮船为生，风里来雨里去。解放后回原籍，父亲安排在供销社工作，她为抚养我们七个子女无法出去工作，除了料理家务，还要偷天换日给人家洗衣做帮工。有一次，我看见她从外面做工回家，浑身泥浆，头发蓬松，就像在烈日下烤成的带着黑斑的红薯干。她默默地承受着说不清的苦和累，从来不怨不艾。靠父亲那一点点工资，上有老，下有小，不说家里没有好的饭食，即便有点什么也都是她吃最后剩下的。帮工都是力气活，看着我们几个像饿狼似的孩子，自己再体力不支，也总是让我们先填饱肚子。捉襟见肘的家境，最无奈莫过于出去向人措钱（小额，月借月还）。虽然是几个有感情的老姐妹，自惭形秽，一次次经常如此，或还钱不及时，再难启齿，吞咽奚落，还要对人家笑脸相奉。
      相册里，写着母亲的处世之道，让我觉得又像一本“无字天书”。至今都难以想象，那些年月，她是如何熬过来的。但日子再艰难，她也从不悲观，始终让这个家营造出快乐轻松的心情和氛围。她常说“人穷志不短，穷家不能有穷样”。母亲处事待人，大大咧咧，来了客人，再怎么窘困，她都要设法弄点东西来款待。祖母的家乡，来的方方面面的亲戚特别多也特别勤，母亲总能一以贯之、亲亲热热、倾其所有。家里口粮不够，靠“瓜菜带”。母亲将“瓜菜”放在下面，上面插一些白米煮饭。吃饭前，先把我们打发出去，客人吃好了，才叫我们回来，结果我们与平常一样吃那些“瓜菜带”。母亲说，这不光是对客人的尊重，还有对祖母的一份孝敬。或许我们兄妹热情好客宽厚待人，这样的习性，就是从母亲那里传承下来的。
      相册里，透析出母亲的心灵之道，张张照片背后，仿佛记录了她的一句句箴言。母亲不识字，却有自己的原则。有种认命的心理，她的人生理念没有（捡）便宜、（怕）吃亏这两个词。什么事情都可以将就，就是不能超越自己划定的界限。父亲是供销社一般职工，为人处世，谨小慎为，而历次运动还是难逃被挨整的厄运。关键时候，都是母亲大声回应支撑着他：“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怕什么？”久而久之，母亲成了父亲的精神依靠。平时，她从不给子女们讲什么大道理，常挂在嘴边的，就是普普通通的“三个字”，她说：“一个人，能吃，就能做；能做，就能行。”“吃、做、行”这三个字，我咀嚼了一辈子，也受用了一辈子，这是给我一种生命的教育。
      我以为，这个三字，浓缩了生命的价值观。能吃，表明人在世界上已具备了最起码的生存条件；能做，人活在世上就要做事，就要有担当、有所付出，回报社会、回报自然；所谓能行，做人做事，要做个出样子来。
       国家最困难的时期，也是我们家人口最多、负担最重的时候，母亲不仅承担着庞大而漫长的“生命工程”，同时又具备了善良、正义、包容、硬气的思想品质，如果用她的行为举止，来注释这三个字，又蕴涵着某种禅意——“只吃碗里的，不吃碗外的；要有所为，有所不为；人生之路，要看长远，无远虑必有近忧；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她把生命当做是一种精神的修炼。
      细看她的照片，发现她留恋的眼神，像炭火的灰烬，散发出的母爱，依然余温绵绵。

仓中青

每一位于苦难中不失乐观的母亲，都是一尊佛。

顾林

母亲令人敬仰！深明大义的母亲！！